“爸,你以前是警察这件事为什么要瞒着我们?”
“我没瞒着你们,是我觉得没必要说出来,这又不是什么值得显摆的事。我也从没觉得穿官衣就高人一等。”
言歌茗看了看手里的饭盒,因为刚才的摇晃,有些菜汁已经顺着餐盒的缝隙流了出来,散发出浓郁的香味。她默默地想,如果自己真是一个攀附权势的人,那林晓峰简直就是绝佳的选择。相比于林晓峰,沈红城很多时候想问题和做事情都死板得要命,完全不知道变通,如此一来,到头吃亏每次都只有他自己。
“他跟我说,去年国庆节前后,有个奇怪的组织拉他入了会,好像是个类似于侦探社的东西,说是完成委托的任务就有丰厚的酬金。当时他觉得没什么,以为是新型的诈骗之类的。但是在半个月前,他真的接到了一个寻找棉城失踪女学生的委托。我一直劝他别去,结果他说已经收了对方定金,不能退了。这还只是30%,为了拿到剩下的七成,他死活要去。”
沈重南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眉头一皱,急忙问:“他那个组织是不是有好几个人?”
“额,好像是,加上他好像有七个人吧,而且名字还用的是代号,总之满古怪的。”
“那组织叫什么你知道么?”
“我记得是叫‘雨’。”
这句话好像是一下就验证了某种可怕的东西,沈重南绝望地闭上了眼。
“爸,你是不是知道什么,红城他不会有危险吧。”
“没事。小言,你别多想,这件事先别告诉你爸妈,也别告诉红城他妈,总之先别告诉任何人。我还有点事儿,先走了,你自己路上注意安全。”
沈重南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匆匆转身离开了。言歌茗张口欲言,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这天夜里,言歌茗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她不知道沈红城究竟在那边忙些什么,但是林晓峰今天说的那些话应该不是空穴来风。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给沈红城打了个电话。震铃了很久,沈红城才接起来。
“歌茗,怎么了?”
“你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快了,已经有眉目了。”
“真的?”
“真的,我骗你干吗?”
“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情瞒着我?”
“我能有什么事情瞒着你?你是不是撞邪了?今天干嘛又抽风?”沈红城不耐烦地说。
“你现在人在哪儿?”
“你别说废话行不行,我现在在棉城。”
“你才在说废话,我是问你现在在干什么。”
“我……我在和朋友吃饭。”沈红城下意识环顾了一下周围的六个人和坐在自己身边的苏婉柔。
“朋友?你第一次去棉城,哪来的朋友?”
“你别问了,我月底就回去。”
“你现在是不是和苏婉柔在一起?”
言歌茗这句突如其来的话,宛若在沈红城炽热的血液中猛烈撒上了一把刺骨的冰渣。
“你听谁说的?”
沈红城这句反问等于是不打自招,言歌茗感觉心里的痛感更加强烈了,而且她发现电话那头安静得可怕,沈红城似乎是处在一个密闭的消音空间内。
“苏婉柔现在是不是就在你身边?为什么你那里那么安静?你们在……床上?”
“你想到哪去了?我和她没干什么,就是……就是在路上偶然碰见了。”
“沈红城,你还跟我撒谎是吧?你为什么就那么喜欢说谎骗我?”
沈红城百口莫辩,沉默着,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
“你让我说什么啊?”
“你真的和她上床了?”
“你的想法能再脏一点吗?我没想到,我在你心里居然这么的龌龊。”
“我其实只是担心你,因为我总觉得你有事情瞒着我。”
“我知道,所以我从来都没有真的怪过你。”
“我和你在一起之前,我就发现她看你的眼神很奇怪,那根本就不是看普通朋友的眼神。女人的感觉你根本就不懂,很多时候灵得很。其实我现在想明白了,那时候只是你自己自卑,觉得配不上她,我在你眼里只是她的一个替代品,对吧?”
“当然不是。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情,我三言两语说不清楚,等我解决完手头的麻烦,回去和你细说。”
“我想现在就过去找你。”
或许是沈红城手机的音量有些大,一旁的苏婉柔也听见了这句话,她立刻挪开了紧贴着沈红城的手臂。
“咱们之前不是说好了吗,你在家等我。”
“那为什么苏婉柔可以陪着你,我却不能?”
“那是因为她可能和这个案件有关。”
“怎么会这么巧?”
“我也不知道,但是事实就是这样,而且她这几年挺可怜的。”
“可怜?怎么个可怜法?”
“唉,我不知道怎么和你说?”
“她是不是在外面卖?”
听见这句话之后,沈红城急忙用大拇指的指甲按着手机侧面的音量键,想以最快的速度把音量调小。
“……到底是谁在你面前胡说八道了?”
“呵,我真没想到这个贱货居然这么烂。以前的校花,如今成了校鸡。”
“咱们能不说这个吗?”
“沈红城,看来她在你心里的份量真的很重,比我重多了。”
“歌茗,你在我心里,没有人可以替代。”
“她被这么多男人上,你也不嫌弃她。你对别人会这样吗?你可是一个连色情片都不看的人,眼里半点脏东西都容不下,却能容忍这种破鞋,我真想知道你要是娶了她,她成天给你戴绿帽子,你会不会也原谅她。”
“言歌茗,别说了行吗?她不是自愿干的,是有人胁迫她。大家朋友一场,能帮一把就帮一把,你了解我的,我做事有分寸。”
“其实,我最近做了很多噩梦。你不在我身边,我真的好怕。我真的很想你去陪你,你让我去好不好,其实只要和你在一起,我死也不怕。”
“梦都是反的。”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去找你?”
“过几天吧,过几天我给你消息。”
“为什么要过几天?我现在就想去。”
“你听话,现在这边一团乱呢,你知道么,我见到那另外六个人了。”
电话那头是言歌茗短暂的沉默,她问道:“他们是来协助你的?”
“你怎么知道?对了,我刚才就想问了,你怎么知道我见到了苏婉柔,是不是有人对你说了什么?”
“没有,是我自己瞎猜的。”
“唉,你就别胡思乱想了。”沈红城觉得脑子里的黑线更加理不清了。
“红城,你听说过扶乩吗?”
“什么鸡?”沈红城觉得言歌茗说的话越来越诡异。
“扶乩,就是扶架子向神仙问疑,咱们之前看过的香港恐怖片里就有。”
“你怎么突然说这个呢?”
“前几天教物理的陈明珍老师带我去请了个神……我由于担心你,所以问了很多关于你的事情。”
听到这里,冷汗一下就蔓上了沈红城的额头。
“你真的魔怔了,怎么会去信扶乩?那个陈明珍,亏她还是教物理的,天天神神鬼鬼的,整个人也满身鬼气,我早就叫你离她远一点了,你偏不听。”
“我只是想问问神灵,那个叫何云菲的女孩子究竟在哪,这样咱们也可以省点事。”
“那神灵怎么说?”
“神灵的回复是‘无’。”
“无?无是什么意思?”
“无就是没有,根本没有何云菲这个人。红城,说不定从头到尾,这就是个骗局,有人在引你们几个上套。”
“我们这几个人就是一伙社会底层的穷光蛋,什么都没有,压根就不值得骗。”沈红城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心里顿时觉得中国的玄学真的是牛。从某种角度来看,这个扶乩还真是准。
“求求你,让我去陪你好不好。”
沈红城叹了口气,说:“行,那我给你发个定位,但千万记得,路上注意安全。”
“好,你快发给我。”
“嗯。”
沈红城挂了电话,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他突然发现那六个人正用一种怪异的目光看着他,有怀疑,有不屑,有担忧,有困惑,还有无奈和悲哀。
“你也疯?畀老婆到呢度,系仲嫌呢度唔够乱呀?”黄贞的语气里透着气愤。
“贞姐,我是让她来把婉柔带回去。”
“好,老是戳拐的沈老师,我真心想看看你婆娘怎么收拾你。”江影墨冷笑了一下,开始收拾起桌上的空饭盒。
“我不走,我要陪着你。”苏婉柔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拽了拽沈红城的衣服。
“你别说话。”沈红城对着苏婉柔摇了摇头。
“唉,贞姐,小雪,时间不早了,咱们早点休息吧,明天还有很多烂摊子要收拾呢。”徐冉菲叹了口气。
沈红城有些尴尬,说:“老江,咱们四个今晚就睡楼上那间房吧,让她们几个睡这儿。”
“我今天听见你和那个房东说的话了,那间屋以前是那个柳南冰住的,我们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睡畜生睡过的地方呢?对吧,老蔡旭明。”
沈红城没说话,蔡文博和周旭明也低着头没说话。
“哦,沈老师,这样吧,你和你苏小姐去那儿睡吧,咱们六个就窝在这儿,省得又耽误你们晚上做运动。”
“江影墨,你又想吵架是不是。”沈红城“呼”地一下站起了身。
“是你自己拎不清,我们是来做事的,不是来天天看你儿女情长的。苏小姐,你以前经历了的那些我们表示深切同情,但是沈红城是个什么情况你应该清楚,我希望你自重一点儿。”
苏婉柔低着头,身体在微微颤抖。
“是不是又不舒服,今天吃药了吗?”沈红城立刻蹲下身轻抚着苏婉柔的背。
“红城,我O会照顾冢你O都早休息啦。唔好同诙脏校今晚我O四个睡楼上。”
黄贞向徐冉菲和林末雪使了一个眼色,她们便搀扶着苏婉柔出了门,慢慢朝着楼上走去。
江影墨瞪了沈红城一眼,走进了洗手间。
肆拾肆:幻殇
自全国扫黄打非活动开展以来收到显著成效,社会治安得到保障市民一致称赞。近日,泸州市龙马潭警方成功打掉了一个有组织、分工明确,涉嫌组织卖淫的犯罪团伙。现场抓获10人,店主对天发誓辩称自己开的是“正常按摩"生意。然而,随着调查工作的展开,龙马警方发现在某洗浴场发现一个有组织、有分工的卖淫团伙。以正规安慰为幌子,按摩技师从事卖淫嫖娼活动。警察亮明身份,前台仍“顽强”按下暗连开关,警方迅速将其控制,但为时已晚。警方到来时前台会用对讲机呼叫"444"给房间内人员通风报信信。民警抓获8名涉嫌组织卖淫的犯罪嫌疑人,10名正在实施卖淫嫖娼行为的违法嫌疑人。警方还发现此犯罪团伙有一定的反侦查经验,据事后店主交代该团伙会不定期组织按摩技师参加“培训”,“演练”遇到突发警察查房时,如何应对逃避警方打击。
唐明洛躺在沙发上看着无聊的晚间新闻,不停地变换着频道。他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给吴兴杰打了个电话。
“咋了?”电话那头传来吴兴杰有气无力的声音。
“吴总,听说你挂彩了?”
“就断了条腿而已,暂且死不了。唐明洛,咱俩没仇吧,你特意打电话来幸灾乐祸?”
“别好心当成驴肝肺啊,单纯的关心你而已。查清楚是哪路人干的了吗?”
“我的仇家比棉城路边的黑车还多,怎么查?算我倒霉吧。”
“你在哪家医院?我去看看你。”
“别了别了,还嫌我不够丢人啊。”
“那行吧,听说你有个跟班儿也出事了。”
“没错,还躺在ICU呢,那可是我手下的尖端技术人员,而且还大方,连自己的女人都可以送给我睡的。不过这次的事情,也和他送来的那个婊子有关,真他妈操蛋。”
“既然知道问题所在,那不很好解决么?”
“解决个屁,那婊子跑了,本来人都抓到了,结果半路还被人给劫了,真没想到那贱人居然还认识这么多人。诶,你打电话来该不会就是单纯慰问一下我吧?”
“我晚上没吃饭,你那边有新来的女孩吗?叫个人来陪我吃饭。”
“我就知道你这货没憋好屁,你今天想要什么样的?”
“别超过25岁,要好看点的,最好有前有后,可别叫上次那种‘飞机场’来。”
“行,那我叫下面人给你安排,你在家还是在情趣酒店。”
“在家呢,情趣酒店现在那个价格,我可住不起。”
“那行,在家等着吧。”
挂断电话之后,唐明洛一头栽倒在床上。空调被套上散发出来的淡淡的洗衣液香味,让他有了一丝困意。他拆开外卖的包装盒,发现那一碗粉条已经凉透了,并且结成了一块圆圆的坨坨,但放入微波炉加热的话,肯定味道又会变得很奇怪。他把一次性筷子插进粉里用力地搅拌起来,缓缓散发出来的辣椒及萝卜干的味道,让他食欲大开,没过几分钟,那碗粉条就见了底。自从爸妈离婚了之后,他已经很久都没有好好吃饭了。他每天窝在自己的这处公寓里,就像一滩等待发臭的烂泥。
当门铃声响起的时候,唐明洛差一点就要睡着了。
“谁啊?”
“洛哥吗?是吴总让我来的。”
唐明洛松了口气,把门打开了。只见眼前的这个援交女大概二十五岁左右,穿着一条长长的吊带连衣裙,脸上只画了很素的淡妆,和那些桑拿会所的小姐完全不一样。
“快进来吧,外面热。”
“嗯。”女孩点了点头。
“等会儿你还有别的安排吗?”唐明洛从冰箱里拿了瓶可乐递给女孩。
但女孩接过来,并没有打开,只是木讷地摇了摇说:“没有。”
“行,按规矩,多给你五百,陪我一晚,我明早送你回去。”
“啊?这恐怕不行,我等会还有事儿。”
“你刚刚不是说没有安排吗?”
“是没有客人要接了,但我等会还要去医院看我弟弟。”
“你弟弟生病了?”唐明洛问。
“嗯。”女孩咬了咬下嘴唇,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唐明洛不是第一次和援交女打交道了,这些人除了编些“父亡母病弟读书”的谎话之外,根本没有任何一点值得同情的地方,无非都是些想赚快钱。但是细想一下,其实也不稀奇,早在几年前,他还在棉城本地的新闻频道上看到过妻子卖淫,丈夫收取嫖资的奇闻。当时虽然感觉瞠目结舌,但如今看来,这个荒唐的社会已经让很多人都逐渐陷入了失常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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