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峰,你还要点脸的话,就别恶心我。”言歌茗说完,拎起那两大包东西准备离开。
“沈红城真的在给学生补课么?我还以为他去棉城办事了呢?”
林晓峰话音刚落,言歌茗顿时感到一股凉意从尾椎往上窜,并且快速地蔓延到整个背脊。她转头看向林晓峰,发现他镇定自若地坐着,面无表情,宛若一个等待观看即兴表演的观众。
“你究竟想怎样?”
“怎么?你不走了?”
“你他妈怎么知道的?”
“这你别管。”
“那些烂事是不是都是你搞出来的?”
“歌茗,你太小看我了,我怎么可能知法犯法?”
“姓林的,我老公要是出事,我他妈活剥了你。”言歌茗说的这句话,咖啡厅的所有人都听见了。她的余光发现,甚至有起哄的群众拿起手机拍起了视频。但她并不觉得丢人和尴尬,因为此时此刻她心里只有无穷无尽的愤怒。
“他暂时不会出事,他此时此刻在棉城舒服得很呢?”林晓峰意味深长地笑了,用小勺轻轻搅拌着眼前杯子里的卡布奇诺。
“你究竟什么意思?能不能明说?”
“苏婉柔你认识么?”
“苏婉柔?认识啊,这事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也在棉城,而且她跟沈红城早就有一腿,你不可能不知道吧?”
“放你妈的狗屁。”
“呵,我是怕你被人骗,你不信可以打电话给沈红城问问,看看他现在是不是和苏婉柔在一起。不过,这一点儿我倒是挺佩服沈红城的,他也不算是什么大帅哥吧,也不是什么大老板,居然无论走到哪儿,都有女人可以投怀送抱。唉,这世界真是奇怪。”
林晓峰的话让言歌茗胸口堵得慌。其实苏婉柔这个人她已经几乎要忘记了,但腐烂的记忆还是像死而复生的枯枝败叶一般飞速蔓延,瞬间爬满了心房。
“而且啊,这个苏婉柔真是厉害,我听说她在棉城都卖了好几年了。”
“什么卖了好几年啊,我根本听不懂你说什么。”
“她能卖什么,卖身呗,她值钱的也就只剩下她的身子了。”
“你不知道就别他妈瞎说,苏婉柔当初可是我学校的校花,怎么可能去做那种事,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下贱吗?”
“校花又怎样,对于那些没底线的人,凡事都有一个价格。再说了,有歌茗你在,校花怎么可能是那种贱货呢?”
“林晓峰,屁放完了吗?就算她在卖,沈红城也不会去买的,他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沈红城哪要买啊,他可是VIP,免费。”
“你他妈就是个人渣,亏你还穿着这身警服,老百姓要是指望你这种人来保护,中国早他妈完蛋了,以后别让我再看见你。”
“喂,歌茗,等一下。”
“你还有什么烂事?”
“雨伞给你,外面雨还没停呢。”
言歌茗忘了自己是怎么离开咖啡馆的,她只觉得心始终在一抽一抽地疼。关于苏婉柔的记忆开始一点一点地复苏,她不是吃醋,她是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愧疚感。
其实在上大学的时候,她早就发现了沈红城和苏婉柔之间关系微妙。因为只要自己不在,沈红城就总是和苏婉柔在一起。
言歌茗并不相信沈红城会和苏婉柔乱来,但她心里还是泛起一阵一阵的刺痛感,那种刺痛感其实隐藏着一丝一丝的嫉妒。她自认为没有苏婉柔漂亮,也没有苏婉柔那么善解人意。记得大四那年,在临近毕业的时候,她和室友约好了去爬舒城的凤凰山,并在上面宿营一晚。沈红城本来也会陪同前往,但是在出发的前一天夜里,沈红城不知道是不是吃坏了东西,开始上吐下泻。第二天她只好独自和室友前往,嘴里还埋怨了沈红城好久。
直到她从凤凰山回来,才知道沈红城得的是急性出血性肠炎,是苏婉柔在医院守了一整晚,伺候他喝水吃药。言歌茗去医院的时候,苏婉柔看见她来了,就简单交代了一下药的用法用量,然后又看了一眼在病床上昏睡的沈红城,就转身离开了。
为什么?
为什么一有事情陪在他身边的总是苏婉柔呢?言歌茗揉了揉眼角,她觉得有东西快要从里面渗出来。
这个燥热的夏天好像从中间断裂开了,她和沈红城分别站在了不同的两个端点。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在天空的东北角出现了一道窄窄的彩虹。
有七种颜色。
那是雨的七种颜色。
肆拾壹:落拓
吃过早饭之后,八人便按昨天的计划分成了三路。
江影墨一路上一言不发,周旭明和蔡文博就像俩跟班一样在后面跟着走。天气越来越热了,路边摊很多都在卖切好的水果。蔡文博买了三块哈密瓜,大家一人一块边吃边走。
不知道是不是周旭明的错觉,他发现江影墨带他们走的路越来越偏,全都是羊肠巷子,路边的人迹也越来越少。
“老江,你是第一次来棉城么?”周旭明忍不住问了一句。
“嗯,是啊。”走在前面的江影墨简单应和了一声,头也没回。
“那为什么你好像认识路一样啊?”
“我这些天没啥事的时候就在看这里的地图,很多路都刻在脑子里了,多认识几条路总没坏处。”
“咱们究竟到这儿来干什么啊?诶,你就不能告诉我俩一声么?你昨天说取东西,该不会是什么违禁品吧。”蔡文博咽下了最后一块哈密瓜。
“急什么?等会儿你们就知道了。”
这一片全都是高低参差不齐的老式民房,住在这里的大部分都是外地来此务工的农民工,路面坑坑洼洼,到处都是腐烂的垃圾和老鼠屎。在高温的作用下,很多垃圾都已经失去了本来的样子,散发着浓烈的恶臭。周旭明捂着鼻子,咳嗽了起来。走在前面的江影墨突然回头看了他一眼,问:“怎么了?想吐?”
周旭明摇摇头,没有说话,他觉得只要自己一张嘴,那些古怪的味道就会以极快的速度钻进他的五脏六腑。
不知道走了多久,江影墨终于停下了脚步,对着周旭明和蔡文博说:“到了。”
周旭明和蔡文博愣住了,呈现在眼面前的是一家陈旧的私人诊所。而且这个诊所简直看不出来是个治病的地方,大门破破烂烂的,在墙角堆积着大量的医疗垃圾、针头以及废弃药盒。门上的小广告就像顽固的牛皮癣一般死死地贴在上面,而且都是一些治疗梅毒和淋病的。
周旭明顿时觉得这座城市的恶臭已经深入骨髓了,就像是随身携带的细菌一般,无处不在。
江影墨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然后回头对着蔡文博和周旭明说:“等会进去别乱说话别乱看。”
二人点了点头。
江影墨定了定神,开始敲门。大概敲了半分钟之后,屋子里面传来了脚步声。
“谁啊?”是一个老人家的声音。
“四川的小江,阿龙介绍来的。”
又过了半分钟,破旧的大门支开了一条缝,有半边黑色的脸露了出来。江影墨内心毫无波澜,但周旭明看见那死鱼一般的眼睛,心里还是抽搐了一下。
“进来吧。”
江影墨回过头来,和蔡周二人对视了一眼,示意他们跟着进去。
屋里很简陋,除了尽收眼底的客厅,里面还有一个小房间,关着门。客厅里只有一张破破烂烂的木头桌子和几把塑料椅子,桌子上放着一台老式的电脑。整个客厅到处都堆放着药盒、蛇皮袋、文件夹、吊瓶以及一些形态各异的小型手提箱。
果然,这里根本就不是一个诊所。蔡文博和周旭明环顾了一下四周,警惕地和江影墨一起坐了下来。穿着白大褂的老头子带着一副茶色镜片的黑框眼镜,满嘴黄牙,正在嚼着一种味道很奇怪的糖果。
“我要的东西呢?”江影墨翘起了二郎腿。
“他们俩是谁啊?”老头子半眯着眼睛看向蔡文博和周旭明。
“家里亲戚,没读到什么书,在老家闲着没事干,非要跟着我出来混。”江影墨开始面不改色地瞎掰。
“下次还是别带这么多人来了,被警察盯上的话,我这生意还做不做咧。”
“你还信不过我?这俩都是我表弟,这个福建人是我表姑的幺儿,这个云南人是我表舅的幺儿,你可别小看他们,门路也很多的咧,你这里的东西以后他们说不定也能找到销路。”
“别别别,咱们这行有时候就死在门路太多上。”
老头子从脚边的小抽屉里取出了一个黄色的牛皮纸袋扔给江影墨,江影墨掀开纸袋瞟了一眼,点了点头,说:“那个呢?我要七个,钱我已经转给阿龙了。”
“早就准备好了,这附近有时候会有条子巡逻,但都是些辅警,很多我都打点过了,问题不大。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我全都拆了,你回去自己安装一下吧,这对你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
“行,还是你想得周到。”江影墨接过老头子递过来的小箱子。
看见地下爬来爬去的蟑螂,周旭明稍微抬了一下脚,却听见了“吧啦吧啦”的声音。鞋子不知道踩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粘哒哒的,他低下头仔细一看,发现那黑红色的浅影分明就是已经凝固的血渍。
蔡文博因为有些尿急,准备上个厕所。但是刚打开那个小房间的门,就被里面的场景吓了一跳。
只见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把裤子褪到了脚踝,正用后入式在和一个年轻女人性交,那个女人除了耷拉在大腿上的内裤之外,全身赤裸着趴在桌子上。正在轻声呻吟的女人听见开门声,刚想回过头来往外看,便被男人用力把头按了回去。
面红耳赤的蔡文博刚想开口道歉,只见那个男人怒气冲冲地拿起手边的一个玻璃杯子反手砸了过来。蔡文博一闪,玻璃杯便在墙角摔了个粉碎。
听见动静的江影墨和周旭明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去,看见眼前的场景也一时语塞,只好一直说着对不起。
“都给老子滚。”男人瞪着他们仨人怒吼了一声,然后重重地把门摔上了。
江影墨侧过身狠狠地瞪了蔡文博一眼,拿起那些东西,准备离开。
“刚刚那是谁啊?怎么在这搞?”江影墨问了老头子一句。
“我之前收的一个小徒弟,前两天从广东来看我。估计是昨晚片看多了,所以叫了个‘快餐’。”
“唉,还是你们命好啊,想搞就有得搞。走了,这次要是没死的话,我以后有事儿再联系你。”江影墨叹了口气,推门走了出去。
“墨哥,刚刚那老头子是谁啊?”蔡文博问。
江影墨没说话。
大概走了五十米不到的距离,江影墨突然回过头来揪住蔡文博的衣领说:“你有病啊?怎么比沈红城屁事还多,叫你别乱说话别乱看,你居然跑到别人房里去了,就那么喜欢看真人做爱?”
“不是,墨哥,我以为那是洗手间,谁会知道里面有人在做那种事儿啊。”
“唉,你们这伙人没一个让人省心的。那你现在还急不急啊?”江影墨问。
“当然急啊,都怪沈红城和他那个相好的,早上小雪买了八盒牛奶,本来一人一盒的,他俩居然都不喝,全都给我喝了,不然我至于这么尿急么?”
“他俩不是说了有点不舒服喝不下么,而且当时明明是你自己说要喝的,现在又怪起别人来了。”周旭明吐了口痰,白了蔡文博一眼。
“我那是不想浪费。不过墨哥,红城和那个女的关系不太对头啊,昨晚还和她跑到外面走廊睡去了,你说他们会不会在外面……”
“别说了别说了,这事跟咱们没关系,沈红城这人其实不好评价,但我觉得他应该不是个陈世美。”江影墨摇了摇头。
“不是吧,你昨天是没看见,那个苏婉柔毒瘾发作了,沈红城哭得跟个泪人似的。还有啊,他俩看着对方的时候,感觉眼神都在拉丝。”蔡文博说。
“你究竟想说什么?沈红城是管不住下面的王八蛋?老蔡,这次任务完结之后,说不定咱们七个人根本不会再见了,所以别管那么多。”江影墨抬头看了看刺眼的日光。
“唉,行行行,我知道了。先陪我去找个厕所吧。”
“你就在这条巷子的路边尿吧,我也不知道这附近哪里有厕所。”江影墨有些不耐烦了。
“在这儿我拉不出来,我没有随地大小便过。而且在台湾随地大小便是要罚款的。”
“老蔡,这里不是台湾,是大陆,保证不罚你款。这也不是什么大马路上,随便拉一下不会影响市容的。”
“唉,算了算了,走吧。”蔡文博捂着肚子。
“拉吧,没人看你,别到头来把膀胱给憋坏了,得不偿失啊。”
“那你俩给我挡着点。”
“这地方连根人毛都没有,鬼才看你。”
周旭明话音刚落,只听见前方传来了稀稀疏疏的脚步声。蔡文博尿完之后抖了几下,麻利地穿好裤子。
两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人一人搂着一个女孩,有说有笑地走了过来。两个女孩都画了淡妆,穿着黑色的渔网袜,年纪大概二十四五岁,手里拿着个小包。其中一个男人瞟了江影墨他们三个人一眼,突然变了脸色,迅速把头转了过去。
由于那俩女孩面容姣好,身材火辣,周旭明和蔡文博出于本能地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们看。
“刚才还说沈红城不靠谱,你俩在看什么啊?没见过女人是么?”
“我没看,是他在盯着看,口水都快流下来了。”蔡文博指了指周旭明。
“放狗屁啦你,我早就心有所属了,怎么可能看这种货色。”
“就你说的中学时代冤枉老师那个人吗?”江影墨问。
“才不是呢,懒得和你们扯。”
“走啦走啦,热得要死,也不知道沈红城租的那个地方有没有空调。”蔡文博满脸都写着烦躁。
就在三人快要走出这条深深的巷子的时候,江影墨突然发现前方又过来了一个人。那人四十岁上下,穿着一身很像迷彩服的套装,两只手揣在口袋里。
江影墨敏感的神经突然就崩紧了。他脑海中不断地回忆刚才从他身边走过的那两男两女的长相,不知道是因为错觉还是别的,他突然觉得其中一个男的很像是那天夜里坐在吴兴杰旁边的某一个。
就在那个男人走到他们身边的时候,江影墨警惕性地往一旁侧了侧身体。但是,人生中真的很多时候就是怕什么来什么。只见那人飞快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弹簧刀,猛地朝江影墨刺去。
江影墨躲闪不及,肩上被划了一道口子,血立刻就开始往外溢。周旭明惊呼一声,冲上前对着那人飞踹一脚,那男人被踢翻在地,刀也飞出老远。蔡文博刚要上前,却不曾想那人飞速起身,对着他右边的肩膀处重锤一拳,蔡文博疼得大叫一声,倒退三四步,跌坐在地上。
周旭明准备弯腰捡刚才掉在地上的刀具,却被那人以极快的速度从后面锁住了脖子,没过几秒便胀得满脸通红,窒息感也随之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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