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场面简直就是鸡同鸭讲,沈红城无奈地低下了头,不知道如何辩驳,也不知道怎样化解眼下的困局。
“你个宝批龙,如果还算个男人的话,现在就骟了他。”江影墨从桌上拿起一把餐刀指着地上的吴兴杰。
江影墨这句话似乎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
沈红城把眼睛瞪得老大,难以置信地看着江影墨,说:“你说的这是什么鬼话?你再发疯的话,我立刻报警。”
“有种你就报警啊。”江影墨用力揪着沈红城的衣领。
“霜,大家萍水相逢,能认识是缘分,别逼得我们几个人和你撕破脸皮。”徐冉菲快步走上前拉开俩人。
“干吗,你们都吃错药了?忘记苏小姐今天早上说的话了吗?”
“苏小姐是零的老相好,霜,你咋比他还急?你说说你,这唱的到底是哪出啊?”周旭明说。
“你这个人真是莫名其妙。我们这次合作是找人,而且佣金就那么点,我可没有闲工夫跟你在这玩除暴安良,快点走啦,等会来人了。”蔡文博说。
“那你们就都给我滚,等老子找到人了,钱照样分给你们,行了吧?看看你们那副怂包软蛋样,老子看着就碍眼。”江影墨的声音近乎咆哮。
周旭明和蔡文博面面相觑,敢怒不敢言。此时此刻,醉醺醺的江影墨就像是一头暴力的野兽,随时会把人撕个粉碎。
“几……几位,你……你们不就是要钱么?只要你们说个数,我立刻给。”
“钱?我们能要你的钱吗?你也太小看我们几个了。姓吴的你给我听好了,今天不是我们要你的命,是‘雨’要你的命。”
“这位兄弟,我……我真的听不懂你说什么。我承认……我认识苏婉柔,但我和她上床是她自己心甘情愿的,我没有……没有强……强奸她。”
“嗯,我知道,是她心甘情愿的。所以,你到阴间也麻烦跟阎王说一下,你也是心甘情愿去死的。”
就在江影墨准备动手的时候,周旭明突然从后面死死地抱住了他。
“霜,住手啊,他已经这样了,咱们不能杀人,犯法了就没有回头路了。”周旭明喊道。
“雷,你给我放开,我们今天不杀他,他日后肯定也不会放过我们的。”
江影墨强烈地想要挣脱,但周旭明却不肯撒手。
“零,这只是我们看见的,棉城这里还不知道有多少个苏婉柔呢,难道她们没有爸爸妈妈吗?她们就应该去经历这样的折磨吗?”江影墨的声音开始沙哑。
沈红城看着地上的吴兴杰,再次握紧了拳头。他忽然有了一种飘飘然的感觉,像是踩在云朵上。他想往上,身体就往下坠;他想往下,身体却又往上飘。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了沉重的撞击声以及嘈杂的说话声,应该是有不少人在从外面砸门。
“这里还有别的出口吗?”徐冉菲看着蹲在角落的服务员问。
服务员愣愣地指了指厨房的方向,说:“我带你们走。”
“你们几个发什么愣啊,快点儿走。”徐冉菲拉着魂不守舍的沈红城,对着大家喊道。
厨房的洗手台旁有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铁门是临时出口,没有上锁,门外是一条长长的暗巷。水泥路面凹凸不平,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酸腐气息和冲鼻的尿骚味。
“你们快走吧。”女服务员的眼泪流了下来,把香烟和找零递给了江影墨,“帮老乡买个烟嘛,拿啥子回扣。”
“幺妹儿,你也走吧,回老家去,这地方不是人待的。”江影墨只接过了香烟,又从口袋里掏出几百块钱塞在女服务员的手里。
女服务员擦了擦眼角,点了点头。
“快走啦,小雪同苏小姐还在等我O返去。”黄贞催促着。
江影墨和沈红城在向前跑的间隙,不约而同地朝身后看去。江影墨是想再看看自己的老乡,那个刚才和他一起吃着家乡菜、说着家乡话的女孩。而沈红城则是想看看有没有人追来,毕竟以六敌众,不是易事。
在这漆黑迷蒙的夜色里,他们都好像依稀看见,自己的退路在一点一点地消失。
叁拾捌:叠境(上)
当六人抵达宾馆门口的时候,正好碰见了手提饭盒的林末雪。
“小雪,你这是去哪儿了?”徐冉菲问。
“我刚刚下楼了一趟,买晚饭去了。你们怎么了?为什么身上会有血?”
“你就把婉柔一个人扔在这儿?吃吃吃,你一天到晚就知道吃。”沈红城大声叫了起来。
“我是怕你们回来了饿……而且苏姐姐说她也饿了。”林末雪委屈地低下了头。
“沈红城,你他妈没病吧,苏婉柔是你的人,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没义务帮你盯着她。你要是心里有气,自己找个没人的地方,拿脑袋撞墙去。”江影墨气急败坏地说。
“啧,你就非要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吗?”徐冉菲拉了拉江影墨的衣角。
“我说的是实话,实话当然难听了。窝囊废,就知道对着自己人吼。”江影墨骂了一句,便扔下众人径直往楼上去了。
沈红城悻悻地看着林末雪,张口欲言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林末雪看着沈红城,笑着摇了摇头说:“没事儿,等会跟我好好说说,你们去哪儿玩了。”
饭菜的香味弥漫在整个房间里,但沈红城根本没有任何的胃口,他剧烈的心跳声现在还隐约可以听到。他坐在床沿,一勺一勺地喂苏婉柔吃饭。苏婉柔看见他身上的血迹,用蚊子一般的声音问道:“这是怎么搞的?你又和人打架了?”
沈红城强颜欢笑了一下,没说话,示意她先吃饭。
“你今天好点没?”沈红城问。
“嗯,好多了。你快跟我说啊,这怎么会有血啊?你伤到哪了?还有,你到底为什么会突然来棉城?”
沈红城只是一个劲儿地摇头,然后机械性地把饭勺递到苏婉柔嘴边。
“你不告诉我,我就不吃。”苏婉柔生气地把头侧向了一边。
正在喝绿豆汤的江影墨突然把勺子扔在碗里,转过身来看着床上的苏婉柔,说:“苏小姐,这个问题我来回答你。刚才你的老相好沈红城出门给你报仇去了,他身上的血就是吴兴杰的。实话告诉你吧,我们七个人都是全国各地来的杀手,职业杀手,就是收钱替人杀人那种。不过我们专杀恶人,如果碰到特别恶的,比如吴兴杰这种,我们免费服务。由于我们每天的日子都犹如有一只脚踩在棺材板上,所以我们都有各自的代号,我说的对不对啊,沈红城?哦不,应该叫你‘零’才对。”
苏婉柔的嘴唇抽动了一下,她看了看江影墨那张冷若寒霜的脸,又看了看面前一言不发的沈红城,震惊得说不出话,只是拉了拉沈红城的衣角,试图得到一个肯定的回答。
沈红城紧皱着眉头,不想说话。
“婉柔你听话,快把饭吃完。我不是和你说了吗?他脑子不正常,别理他。”
苏婉柔张开嘴,把饭吃进了嘴里,但是她更相信江影墨的话,所以一直用担忧的眼神望着沈红城。
“你别多想了,有我在,以后没有人敢伤害你。”
“那不见得吧,姓吴的又没死。沈红城,我发现我们这几个人,扯坝子就你最在行诶。”江影墨架起了二郎腿。
“江影墨,你是不是已经杀人杀顺手了?”沈红城问。
“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可别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
“我当然记得,我们此行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赚钱。”
“既然你知道,那你他妈今天为什么又要这样?”
“我怎样了?”
“我没空跟你逗闷子,今天地上躺着的那个人是谁?居然还把整口锅扣在别人头上,你这个魔鬼。吴兴杰是该死,可你为什么要把别人也牵扯进来啊?既然你看我这么不顺眼,怎么不连我也杀了呢?”
“哦,红城啊,我忘了告诉你,”江影墨露出一个}人的笑容,“躺地上的那个人就是你那个好朋友柳南冰,本来我没想动他的,可他非要替姓吴的强出头,从后面阴我,那就怪不得我了。把老婆送给别人上,这种该死之人留在世上也没啥用处,大家评评理,我说的对不对。”江影墨张开双手,戏虐地环顾着众人。
“江影墨,你他妈就是个疯子,你这混蛋没家人,我有啊,我不会拿命去陪你拼的。”
沈红城这话一出口,江影墨眼里的光立刻就黯淡了下来,看着不远处的墙角,身体仿佛成了瞬间泄气的皮球。
“红城,你说话留点儿神行不行?”徐冉菲拍了拍江影墨的肩膀,“红城他无心的,别往心里去。”
江影墨摇了摇头,说:“沈红城,你如果以后再敢说我没家人,我就立刻掐死你这个窝囊废。”
屋子里的空气彻底凝固了,沈红城一脸惨白,他觉得自己已经彻彻底底地走上了犯罪的道路。虽然他手里没有粘着柳南冰的血,虽然他和这六个人非亲非故,但是自打见到他们的那一刻起,他就有一种感觉,他们的命运会逐渐趋于同一个方向。尽管大家身上所经历的喜怒哀乐各不相同,但是彼此的痛苦和哀愁如今却紧紧缠绕在了一起。
中国的法律就像一块透明的玻璃,破一个地方和破几个地方对于有罪的人来说根本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有个事你能不能和我说句实话?”沈红城说。
“我和你们在一起,从没有说过一句谎话。”
“B省的那一起强奸杀人案,是不是你解决的?”
“没错,‘RAIN’里不是发了结案通报么?”
“我去看了相关新闻的详细报道,那四个人是不是都是你杀的?”
“是。”江影墨点了点头。
“把他们砸成那样,也是你干的?”
“是。”江影墨再次点头。
“你简直丧心病狂,这么做有必要么?你找到他们之后报警不就行了吗?”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江影墨面无表情地说。
“那你这么做,和冷血的杀手有什么区别?你也是罪恶的杀人犯。再说了,你有什么资格私设公堂去审判他们,他们难道没有人权吗?难道组织给的任务是直接让你去干掉他们吗?”
“沈红城,我真想不通,你这么蠢而且幼稚的人怎么会有胆子杀毒贩。跟这些禽兽讲人权?你没病吧?如果那个被侵害的女孩是言歌茗,你还会无动于衷吗?如果如今要和你结婚的是苏婉柔,你还会放过吴兴杰那个王八蛋吗?你别站在说话不腰疼,你真应该多喝点水,然后撒一泡大一点的尿,照一照你那一副恶心的样子。”江影墨用力地揪住沈红城的衣领,狠狠地把他甩在地上。
江影墨调整了一下呼吸,转身看向黄贞和蔡文博他们几个人,说出了那件事情的详情。
那次任务,是我唯一一次见到案件的委托人。那是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人,但见到他的时候,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或许是因为丧女之痛,已经苍老得不成人形了。我以前一直以为组织是以盈利为目的的,但是后来我才知道,并非如此。组织没有收他的钱,并不是因为他拿不出来钱,而是组织主动提出想要帮助他。那次我的任务其实就是找出那几个王八蛋并送至公安局,并非私刑处决。
实际上,这个任务对我而言,太容易不过了,因为那几个畜生的行踪委托人早已直接告诉了我。直到那一刻我才知道,他们都是富家子弟,父母已经准备送他们出国避一阵。就算把他们送去公安局,他们是否能受到应有的制裁,没有人能够知道。如果这个社会,真的有安全、公平与正义可言,我们七人恐怕也不会相识。
委托人希望我抓住那四个人以后,让他自己来亲自审判。其实我心里知道,他是想亲手报仇,因为我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懂得失去亲人的痛苦。但是这样一来,以警方的探案思路,他必定会成为头号犯罪嫌疑人,迎接他的也必将是无尽的盘查和审问。所以我在抓到那四个人之后,告知了委托人错误的地点,目的是给他制造强有力的不在场证明。在动手杀人之前,我犹豫过,因为我也没有亲手杀过人,但我懂,一旦逾越过杀人的界限,就再也无法回头了。
在勒死其中的三个人之后,剩下的那个人吓得早已失禁,不停地向我磕头求饶,头都磕出血了。但我一想到那个无辜死难的女孩,顿时心又冷了下来。事实证明杀人的滋味真的不好受,在加入“雨”之后,我遇到过很多生死关头,面临过无数要命的危险,但我的手都没有像那天那样颤抖过。因为我心里明白,我真的明白,法律只能约束好人,约束不了坏人。我今日若放过他们,谁知道他们日后还会不会作恶呢。而且他们也看清了我的脸,如果我不狠下心来做掉他们,我自己也肯定会麻烦缠身。
我可以死,但是有些人必须比我先死。
当我用铁锤砸烂他们的下身之后,我为了不留下DNA相关的证据,强行将已到咽喉的呕吐物又咽了下去。其实我也不想杀人的,但我知道,这或许是那位父亲最想看见的结果。当他知道事情的始末后,屡次约我吃饭,想要当面向我表示感谢。我都以没有时间为由表示拒绝,并且语重心长地告知他,毕竟我犯了罪,还是不要联系我为好。
但是大概在三个月之后,我却得知了那位父亲在家自缢身亡的消息。新闻说他女儿在惨遭不幸之后,妻子也因为过度悲伤而精神失常,没多久就去世了。他是因为已经生无可恋,才会想不开的。我无法判断新闻的真实性,但我可以肯定的是,一个原本幸福的家庭,就因为四个畜生的兽欲而毁于一旦了。你们自己说说,他们该不该杀。”
叁拾玖:叠境(下)
沈红城沉默了,他看着江影墨猩红的双眼,觉得胸口灌满了稀烂的水泥一般,堵得透不过气。他明白自己现在就算把冠冕堂皇的大道理说破大天,江影墨也听不进去。更何况,他此时此刻竟然也觉得那些教条理论变得苍白无力,毫无意义。
“别说了,别说了,大家能相识一场,就是几世修来的缘分,别因为这种事坏了大家之间的情谊。”周旭明抠开了两瓶听装啤酒,分别递给了沈红城和江影墨。
“对不起啦,城市之光。”沈红城对着江影墨举起啤酒罐。
江影墨冷哼一声,说:“没事,你其实没说错,我就是个杀人犯。”
“诶,老江,你要是再这么说就没意思了啊,记仇了?红城不都给你赔不是了么?”蔡文博说。
江影墨擦了一下眼睛,然后举着手里的啤酒和沈红城碰了一下杯,一饮而尽,说:“我压根就没生气,记什么仇?”
徐冉菲蹲下来,直直地盯着江影墨的眼睛看。
“你干什么啊?”江影墨斜了徐冉菲一眼。
“哟,哭啦?来来来,大家看,江大帅哥流眼泪了。”
“徐冉菲,你他妈别胡说,我怎么可能会哭,是这鬼啤酒味道太冲了。”
黄贞一边拿出手机,一边说:“,我要拍个相,纪录一下。”
“贞姐,你咋也跟着他们疯啊?诶,这啤酒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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