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游朝和起床没多久,便收到秦愿的电话,她把近期于新暮的奇葩行为尽数吐出。
她把手机调成扩音模式,放在餐桌上,双手得空整理头发。
“谁知道他要干嘛,他送了那么多盆花,我每天还得抽出时间悉心照料。”
“哎呀,他不是说了嘛,以男友的身份替你照料。”秦愿拖着尾音。
游朝和冷哼一声,“不懂他在想什么,我提分手的时候,怎么一句挽留的话都没有。”
秦愿思考片刻,“可能是因为焦虑吧,他当时不是已经生病了嘛。”
“嗯,这个原因我也考虑过。”游朝和拿起手机,声音沉下来。
但是,她觉得没什么事是沟通解决不了的,他宁愿就那样产生误会,也不愿意用一句话解开,明明就是想终止他们俩的关系。
她尊重他的决定。所以不会当他的面埋怨什么。
不过,游朝和算是看出来了,在工作室疗愈心理这一周,于新暮像一只即使受过心理创伤,依旧坚持开屏的孔雀,在她面前来回晃悠,告白的话几乎信口拈来。
那些话配合他那张从漫画里走出来的脸,任谁听了都会心动不已。
她好歹和他朝夕相处半年,心已动,但面上勉强能维持平静。
和秦愿聊完,她推门而出,天终于放晴,天空呈现久违的湛蓝。
她打车来到工作室,准备好会议资料后,在一楼大厅开会。
每周日,她们会开一周总结会,总结这一周里遇到的问题,并尽可能当场解决问题,这样才能给顾客更好的体验。
游朝和简要陈述一周的营业状况后,双手交叉,问道:“大家有什么要改进的问题,可以尽管提出来。”
小陈举手:“我觉得前厅可以安装一个小音箱,播放一些符合咱们工作室调性的音乐。”
小张附和:“对,后厅也可以安排一个。前后厅要一致。”
见众人没有异议,便让助理记下这个问题。
小李说:“还有个问题,在进行书写体验的时候,疗愈室的音乐没法做到精准匹配,经常需要人为搜寻,而且就那么几首重复播放,有点审美疲劳。”
另外一名疗愈师点头附和。
游朝和想了想,说:“这个问题,我来解决,还有没有其他的。”
汇总完问题,游朝和安排人员一一去解决,关于疗愈室的音乐匹配这件事,她很早就有想法,在工作室刚开业之际,她想将书心的功能运用到疗愈室中,但后来和于新暮闹掰了,就没再提。
“书心”有一个自习室功能,只要切换到这个功能,就会根据对应的字体推送舒缓音乐,还有书写视频作为引导,一定程度上减轻疗愈师的负担,甚至不需要疗愈师都可行。
这个功能是她当初参与设计的,她再清楚不过。
等哪天有空和于新暮谈谈这件事。
中午刚吃完饭,她接到谢应然的电话,说她的工作室开业到现在,都没来得及捧场,这次怎么说都要过来看看。
游朝和让她下午四点过来,那个时间点不是特别忙,晚上还可以请她吃饭。
挂断电话,收到于洛的信息,是于新暮这周的诊断结果,和上周的没区别。
她拿手机的手一紧,起身拿起柜子上的包,和助理说一声后,便急匆匆地打车去南川市第一人民医院。
*
到医院之前,游朝和提前给于洛发她要去医院的信息,故而她刚到办公室,就看到于洛坐在里面等她。
她轻喘口气,笑盈盈地打声招呼,旋即坐在对面的椅子上。
于洛把装有温水的杯子放在她面前,打趣道:“新暮前脚刚走,你后脚就过来了。”
她讶异地眨眼,“是吗,我来的还真凑巧。”
原本还担心于新暮万一在医院没离开,不小心撞见他该怎么解释,总不能说我关心你的精神状况吧。
她端起杯壁,抿口水润喉,恭敬地问:“主任,他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很不好吗?”
在工作室这一周,于新暮表面看起来像没什么事,虽然在书写过程中难以静下心来,但能看出来他在努力克制,脸上总是很平静,甚至总有闲心逗弄她。一度让人觉得他快要痊愈了。
于洛手上拿着一支笔,面容平和,“你别担心,他这次比去年发病的时候好多了。”
“怎么说。”她追问。
“这次,他很主动的来医院,我当时刚接到徐铭的电话,正要准备过去,他却说要自己一个人过来。”于洛脸上浮现不敢相信的表情,“去年年初发病的时候,任谁劝说,他都不愿意来医院的。”
游朝和放下杯子,心里感到欣慰,“这说明他也想治好这个病。”紧接着,她疑惑道:“但是为什么他的心理状况没有一点变化。”
于洛微叹气,“给他一点时间,他正在和心里的恐惧作斗争。难免会有困在其中走不出来的阶段。”
他接着说:“其实,他焦虑的正是他所恐惧的,如果他不敢于面对内心恐惧,连来医院的勇气都没有,那他这一辈子都痊愈不了。”
“而如今,他能来医院治疗,说明他向往痊愈后健康的生活,有想战胜恐惧的决心。他自己也坦言,他想正常生活,想守护身边亲近的人。”
话听到末尾,游朝和不经意泄出一丝笑,她有些不可思议,又感到无比惊喜,于新暮能重新燃起对生活的希望,这样的话那就太好了。
临走前,于洛意味深长地说:“朝和,如果你想和他继续走下去,还得麻烦你多包容他。”
游朝和没去深究,笑着说:“他是一名患者,不管我们之间发生过什么,我都希望他能好起来。”
回到工作室,忙碌一阵,谢应然甜美的声音从前厅传来,游朝和赶忙起身迎接。
“朝和,你这个工作室好大啊!”谢应然踏过青石板,一边打量院落上下,一边惊叹道。
“因为想做的东西很多,就特意选了一个空间大的地方。”游朝和走在前面,亲切地挽住她的手臂,把人带到办公室里。
安排人坐下,她沏好两杯茶,把其中一杯递到谢应然面前。
谢应然凑近杯口浅闻,问道:“这是上好的龙井吧,清新的茶香味儿。”
“嗯,看来你经常品茶,这都能看出来。”游朝和端着瓷杯坐到旁边。
谢应然抿嘴一笑,不经意地说:“我记得于总也喜欢喝龙井茶,不过他已经好久没来公司了。”
刚碰到杯口的唇瓣被烫一下,游朝和旋即放下杯子,指尖触碰一下嘴巴,心里咯噔一声,她看着杯子里逐渐沉底的绿茶,这龙井茶确实是特意给于新暮准备的。
还是让游钧特意从杭城带回来的。
“他出什么事了吗?”她掩饰心虚,问。
谢应然托着下巴,嘴巴嘟起来,声音含糊不清:“不清楚,罗总说是去休假了,这么多年于总还从没休过这么长的假期。”
蓦然,她身子坐直,手掌轻拍桌子,“于总不会是要结婚了吧,和他那保护的严严实实的女朋友。”
游朝和脊背一怔,心想于新暮已经被他女朋友给甩了。
二人一边喝茶,一边聊起近况,每当话题聊到公司其他人,兜兜转转又回到于新暮身上。不过也对,于新暮本来就是HEMOR科技的话题中心,她记得上班那会儿,不管是男同事还是女同事,每天谈论的话题都离不开于新暮这个人。
她忽然庆幸今天于新暮没来工作室。
起身给谢应然倒水之际,听到小许在前厅喊,说于先生来了。
游朝和忍不住扶额,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她说一声我出去看看,连忙放下水壶开门跑出去。
于新暮长身挺立,已经走到院落中央,她心虚地挡在他面前,扯了扯嘴角问:“你今天怎么来了?”
他探究她闪躲的目光,淡淡开口:“想来便来了。”
游朝和做贼心虚般转头瞅一眼后厅,见人没出来,暗自舒口气。
于新暮也跟随她的目光朝里面望去,没见到什么特别之处,他欲抬脚往前,却被她下意识拦住。
她一动不动的站在他面前,倏然脑子短路不知道怎么组织语言。
“怎么?”他低下头,眸色暗沉,“屋里藏人了?”
压迫感骤然袭来,游朝和舌头打结般解释:“我…我没…”
话没说完,谢应然狐疑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于总?”
闻声,于新暮站直身子,望向来人,想起来是以前经常和游朝和在食堂吃饭的同事,瞬间打消疑惑,神色平平地嗯一声。
游朝和早已后退两步,悄然和他拉开距离。她转身来到谢应然面前,掩盖尴尬神色,确认道:“嗯,是于总。”
谢应然依旧一脸懵圈,指着他俩,压低声音问:“于总来你工作室干什么?他不应该和女朋友一起在休假吗?”
后背陡然出一阵冷汗,游朝和眼睁睁地看着于新暮踏着青石板走到她们面前,她挠了挠头发,正寻思怎样的解释比较合理。
她灵机一动,快速作出解释:“于总来找我谈合作的!”
第65章 懊恼
◎“我会让自己好起来。”◎
于新暮没说话,视线只落在游朝和身上,想看看她怎么绞尽脑汁地解释他俩现在的关系。
“合作?”谢应然疑惑,于总怎么会亲自来谈合作。
“对!”游朝和恍然,拍一下谢应然的肩膀,眼角神采飞扬,“我打算在工作室安排‘书心’的功能。”
说完,她微抬下巴,双眸盯紧于新暮,仿佛在说:话就撂在这了,你赶快附和一声。
他浅笑一声,点头道:“嗯,没错。”
谢应然一脸惊讶,“于总,您休假还要工作,真敬业。”
于新暮没接话,见游朝和一直觑着眼看他,瞬间心如明镜,他双手插兜,淡声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嗳,你们不是要谈合作吗?”谢应然指着他的背影,不解道:“这么快就走了。”
“于总公务繁忙。”游朝和暗自松口气。
再不走,这戏都不知道该怎么演了。
见夕阳沉落,天色渐暗,游朝和带谢应然去吃附近味道极佳的火锅,两人边吃边聊,到晚上九点才结束。
把谢应然送上车之前,她回过头:“朝和,还记得之前给你介绍的大帅哥嘛,你要是感兴趣了记得联系我哦。”
“好,我记着呢。”
“嗯拜拜。”
游朝和挥手说再见。
她一个人悠悠哉哉地走在青石板路上,古色古香的街镇上依旧灯火通明,这个时间点的游客已经很少,偶尔有闲散的人出来拍照。
夏天的晚风吹在皮肤上,热热的。
她晃悠悠地走到工作室门口,推开前厅大门,只有昏黄的壁灯亮着,她低头关上门,转身看到后厅一片通明,她狐疑地穿过院落。
平日里,工作室都是将近九点打烊,偶尔节假日会关的晚一些,她点一下手机屏幕,九点二十了,还有谁在工作室。
后厅静悄悄的,落针可闻,她环顾一圈,视线落在窗边的胡桃木长桌前,于新暮正仰头靠在椅子上。
游朝和轻手轻脚地走到他旁边,男人闭上黑眸,睫毛如黑羽般微微颤抖,眉宇隆起,似是被梦魇缠绕。
傍晚的时候尚未仔细看,他眼下的乌青甚为明显,想来是昨夜失眠没睡好觉,这时候开始犯困了。
她看得入神,笔挺的鼻梁,微张的嘴巴,以及白皙脖子上凸起的喉结。她不自觉吞下口水。
忽而,那对颤抖的黑睫缓缓抬起。
游朝和像受到惊吓一般,慌乱移开视线,落在桌上的文件上。
她拿起文件,瞥一眼封面标题,问:“这是什么?”
于新暮完全清醒过来,捏着酸痛的脖子,“合作意向书。”
打开文件的动作顿一下,她转头问:“你说的有事,就是这件事?”
“嗯。”他指尖红红的,搭在桌子上。
文件有两份,每份只有两张纸,但游朝和看了许久,每一个条款都写的很清楚,看到费用明细时,她杏眸闪着光,表情十分意外,“不收年费?”
他又嗯一声,随即站起来,低头整理略皱的白衬衫,悠悠然地说:“如果没什么问题,就签了吧。”
她从竹筒里抽出一支黑笔,毫不犹豫地在两份文件上签上名字。
合上笔帽,她发自内心地感激,欠身,“谢谢你啊。”
“口头上的感谢就不用了。”于新暮把另一份文件拿在手上,食指有意无意地敲打着。
游朝和一怔,就知道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那你想要我怎么感谢啊。”她勉强保持微笑,语气平和地问。
他静静地望着她,看似平静的黑眸藏有风暴漩涡,想把她深深吸引进去。片刻,他轻启薄唇:“等我,我会让自己好起来。”
曾经有多狼狈,现在就有多清醒。
当他听到苏知里的道歉,当他看到方沁字字句句里都是对他的愧疚悔意的遗书,才明白他和方沁一样,把自己困在过去这么久。
而他能得以拨云见日,是因为身边那么多人在拯救他,尤其是当见到游朝和不经意流露出担忧神色,他不想继续颓然下去,他要好起来,去守护她明媚阳光的眉眼。
但她的脸上,似乎看不到爱他的迹象。
跟以前一样,只是把他当作一名普通患者。
*
游朝和的心悸动一下,旋即微微弯唇,含糊其辞地说:“再说吧。”
所有的一切,等他消除心理阴影后再说吧。
没有得到明确的回答,甚至算是委婉拒绝的回答,于新暮唇线紧绷,明白了她的心意,之后便没再提及此事。
为了让他能完全沉下心静心养性,游朝和也没有做出逾矩举动,也没有因为分手的事忽视他,反而比以往更加注重他的心理状况。
若不是亲眼所见,她以前都不知于新暮不仅承受心理折磨,甚至还要经受身体上的磨难。
这天早上,他忘记服药,书写到一半时,突然放下笔跑到洗手池那边干呕,伴随着头晕颤抖让他说话有气无力,游朝和一脸担忧,站在旁边抚拍他后背,听见他气若游丝地说:“药,药在包里。”
她双手跟着颤抖起来,强忍着心痛去包里拿药,很快用温水服下,过一会儿才彻底没有症状。
等冷静下来,她倏然想起有一天回家,也听到于新暮类似干呕的声音,后来他没接住杯子,玻璃碎片扎到她脚上。
她回过神,问:“那天你说肠胃不舒服,是不是也是这样。”
“嗯。”
闻言,唇角略微颤抖起来,她咬住唇,敛下泛起雾水的眼眸,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神色平静。
她知道的,于新暮一旦看到她担心,可能会更加焦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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