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压抑寂静, 谁也不敢大声喘气, 眼见气氛僵持不下, 忽然, 不知道是谁的手机振动两声,打破沉默。
有人顺着声音看过去, 发现主坐上那位老板居然优哉游哉拿起了手机。
程鸢:【好的,注意安全。】
下面还有一条,【等你回来后, 有件事我想找你聊聊。】
往上翻,是他回复的一条定位, 算算时间, 这会儿她应该下班了。
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但看了眼手机后,老板明显神色微微缓和,先前那副拿不出方案就去死的架势也跟着烟消云散。
底下坐着的各位内心松了口气, 继续埋头整理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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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已经到了下班的点,但今天部门任务重, 组长Lily发了好大一通火后,谁也没敢卡点走人。
程鸢忙着赶进度,回头一看,Ian的位置上早就空了。
下一秒电脑就弹出他的消息。
【对啊,我做完你那份后,觉得没什么问题,就顺手提交了,怎么了?】
觉得,没什么问题,顺手。
把自己那部分修改完,不管别人的,这叫没问题?
程鸢翻开文件,把所有错误部分拍照,上传图片。
【能解释一下这些吗?】
Ian:【?】
程鸢:【这份稿子我还没改,后半部分你甚至都没有翻译完,只写了几个词句,但是你把我的交上去了。】
这次,Ian没有秒回,而是隔了将近半个小时,蹦出来一句:
【那怪我咯?】
程鸢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原本想着,如果他不小心搞错了文件,无心之过,那还可以原谅,但现在他这语气明摆着就是故意。
程鸢面无表情敲下几个字。
【是的,感谢你能认识到错误。】
她说:【之前我们说过,你翻译完成后各自修改,之后各自提交,你把我那份未修改的交上去,结果出现这么严重的错误,所以想请你解释一下。】
Ian却发了条语音过来。
【不是,你有没有搞清楚啊,我们两个好像是利益竞争关系吧?】
这句话一出,程鸢皱了下眉。
蓝译的确有规定实习生末位淘汰,但规定只是规定,现实情况是只要表现良好就能转正。
Ian平日里虽说高傲了点,但总体还是亲和近人,以至于她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他是怕被人抢了转正名额吗?
不对,他家境优渥,又看不上蓝译这种公司,怎么会在乎一个小小的名额。
电脑那头消息还在继续。
【我是提出要交换翻译,但同意的人不是你?那我当时说的时候你早拒绝不就好了?】
【你敢说那份翻译是你自己做的?】
【都是成年人,麻烦下次做决定前想清楚,专业一点,成熟一点,ok?】
轰炸消息持续不断,程鸢盯着满屏幕的文字,翻了个白眼。
思想不在一个层面的人,怎么也沟通不了。
生气归生气,这事还是给程鸢长了个记性,贪图便利轻信了别人的话,和Ian交换后也没长个心眼,最后替人背锅挨骂不说,她翻译好的被人拿去邀功。
办公室里人都陆陆续续走了,四周渐渐安静下来,程鸢还在修改那份文件。
完成最后的收尾工作后,她反复检查好几遍,确认无误后,给Lily发了过去。
这时候已经晚上八点多了,她收拾了包,整理好桌面后终于下班。
这几天杨阿姨老家有事,请了几天假,回去也没人做饭,程鸢就简单点了外卖。
别墅里还是静悄悄的,她只开了客厅的灯,其他角落都是黑的,四层的房子住着很宽敞,但如果只有她一个人,那就太空旷了。
她安静地吃了顿外卖,和往常一样洗澡休息,直到睡着也没有收到池砚珩的新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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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天早上出门的时候,她在前面开车,池砚珩总会在后面跟着。
早上去公司的路没那么拥挤,路宽车少,适合练车,池砚珩也就由着她开得慢,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也没几辆车敢靠近他那好几百万的迈巴赫。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后面保驾护航的黑色迈巴赫不在,她就有点心里没底。
程鸢想着,总不能以后都靠他吧,咬咬牙还是开车走了。
之前孟淼淼开车,她坐副驾,两人车技都一般,走到哪都要被人按喇叭,别人一看是女司机,更加肆无忌惮,急的孟淼淼好几次想开门下车,扛着车跑。
别墅附近这段路车不算多,但到了市中心就不行了。前面红灯亮起,堵成一条长龙。
绿灯变亮,程鸢小心翼翼地跟着前车往前挪动,却没想到突然横插过来一辆奔驰,疯狂朝她按喇叭,也不管能不能挤进去,硬要加塞。
她赶紧一脚油门踩死,奔驰车主降下窗,伸头看了眼,发现程鸢是女生之后,叼着烟堂而皇之挤到她前面。
绿灯时间短,她着急往前走,只能老实等着奔驰车先过,然而刚想起步,后面又来一辆插队的。
程鸢手心冒了汗,她往前别人也往前,摆明了不想让她过。
最终还是她放弃,让了两台车过去,等自己要走的时候,红灯却亮了。
又要等下一个绿灯了。
大早上一顿糟心,终于艰难到了公司。
部门开例会,Lily着重强调了昨天的事,当着大家的面又把程鸢批一顿,说下次绝对不允许出现这种情况。
有罚就有奖,所以,Lily也表扬了Ian的那份译稿,入职几天就做出这么优秀的稿子,单独把他拎出来夸了两句。
早会结束后,几个同事还打趣Ian,说小伙子未来可期啊。
Ian很谦虚地回应:“哪有的事,这比我之前在美国做的项目差远了”,他笑笑说:“继续跟各位前辈学习。”
程鸢全程一言不发,默默听着,自从昨天发过消息撕破脸后,Ian也没再联系她。
这几天本来就很忙,再加上昨天忙着弥补那个错误,她几乎是分秒必争,一上午都没离开座位。
中午吃饭,晓晓和Nora端着盘子过来,问道:“怎么回事啊?”
挨了顿批评肯定不好受,她抿嘴,无奈说:“没什么,就和Ian出了点小分歧。”
“我之前说什么来着,他这人就是靠不住。”
简单说了几句,三个人又吐槽了一遍Ian之后,程鸢觉得好多了。
“别伤心啦,喏,给你带的水果。”
晓晓递过来一份果切,芒果荔枝猕猴桃各种颜色装了满满一大盒。
“谢谢晓晓姐!”程鸢感激地给人分了两块糖,开玩笑说:“吃了它我还能再干两百年。”
忙起来的时候,时间就过得特别快了。
她一下午都在赶进度,把紧急的译稿翻完后,又开始补昨天的内容。
直到手机连续震动,才让她暂时停下了手里的活。
电话是池家奶奶拨过来的,程鸢回过神,起身,去了办公室的静音舱。
窗帘拉着,看不出天色,程鸢走过去,轻轻拨开,这才发现已经隐约黑了。
“喂,奶奶?”
“嗳,小鸢吃饭没有啊?奶奶给你买了点东西寄到别墅去了,你看看合不合心意。”
一听寄到别墅,程鸢急忙说:“奶奶,您不用给我买,我什么也不缺。”
“你这孩子说的,不缺就不能买了吗?”老太太不紧不慢地说,“这么晚了还没回去啊?”
“奶奶,我今天有点工作没完成,就稍微加了会班。”
老人最听不得加班这种词,她说:“那你注意休息,别老工作,什么要紧的事不能留着明天做啊。”
电话那头两位老人在絮叨着,程鸢听到爷爷插了一句:“跟那小子说一声去,几点了还在加班,他自己累就算了还拉着小鸢一块,像什么话!”
她笑了笑,赶紧安慰道:“我马上就回去了奶奶,您别担心,工作一点也不累,今天我忙忘了时间,平时回去都很早的。”
老人都是这样,他们其实不懂工作是不是紧急,完不成明天会有什么后果,会不会挨骂,他们能看到的是,已经这么晚了,你却还饿着肚子没回家。
“好好,回家了想着给奶奶发个短信,砚珩出差还没回来吧?”
程鸢说:“嗯,他可能还要过几天,奶奶您放心,回来了我给您发信息。”
池奶奶还是觉得不妥,“那你要是自己在别墅睡不习惯,就到老宅里来,这儿房间多,小糖周末也过来,让她陪你。”
“嗯,我知道了奶奶,有空我肯定过去陪您吃饭。”
两人聊了一会,程鸢抬头,几分钟的时间,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奶奶那边还记挂着她,问她饿不饿,需不需要买点饭送过去。
老人的声音不紧不慢从听筒传出来,夹着浓浓的关心,说得她心里很暖,直到挂断电话,她还没立即出去,而是在静音舱里待了一会。
静音舱里放了张凳子,最多容纳一个人,放在角落里,成了安静独立的小世界。
一通电话,让她想起去世的爷爷。
早几年她刚到乡下住的时候,没有朋友,干什么都是一个人,爷爷急得不行,买了大袋子糖果饼干,挨家挨户分给村里同龄的小孩,让他们有空就过来,带着程鸢一起玩。
爷爷性子也倔,脾气大,但总是帮亲不帮理,程鸢住在乡下那段时间,得到了后来从未有过的偏爱。
她点开和池砚珩的对话框,只有简单几句交流,她提出要聊一聊之后就没有下文了,不知道他看到消息没有。
但今天已经收到足够多的坏消息了,她不敢再多奢望什么。
走出静音舱后,程鸢又坐在电脑前开始加班。
夜色昏暗,路灯泛着黄色,照亮了公司楼前那条鹅卵石铺成的小路,灯上绕着几只小飞虫。
程鸢踩着影子走出公司时,周边已经没人了,只有24小时便利店的牌子亮着灯。
她提了提肩膀上的包,浑浑噩噩往外面走,心情还是很是丧。
连续两天加班到很晚,肩膀、脖子、后背哪哪都开始酸痛,长时间看电脑导致眼睛也不舒服。
拿出车钥匙时还在害怕,晚上视野很差,她开得慢,如果再有人加塞,她一个小时都不一定能到家。
她心事重重拐过最后一个墙角,抬起头时,却忽然眼神一顿,愣愣地定在原地。
不远处的路灯下,站着一道高大熟悉的身影。
池砚珩穿一身黑色风衣,随意靠在车前,两条长腿懒散交叉,灯光映在他身后,凌厉的五官变得柔和又好看。
他逆着光,身后是那辆天天跟在她后面保驾护航的黑色迈巴赫。
他手里拿着手机,但眼睛却直直看向她。
程鸢在原地停滞不前,直到看见池砚珩轻轻笑了下,朝她走过来。
“怎么忽然不走了?”
语气疑问,又像是轻哄。
他像是风尘仆仆赶过来,露在外面的手被冻得发红,一看就是等了很久。
忽然鼻子有点发酸,一股没由来的委屈翻涌上来,睫毛也变得湿湿的,程鸢低下头。
她吸了吸鼻子,说:“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第20章 礼物
春天的风没那么凌冽, 带了点温暖,吹到脸上十分温柔。
池砚珩站在公司楼前等了半个多小时,远远看到翻译部的灯灭了, 没过多久,一道瘦弱的身影拖着步子走了出来。
就在前一天, 他刚忙完在欧洲的事, 其实总体还算顺利, 几个难缠的主管也都安分下来。
往常在国外一待就是好几年, 也没什么可留恋的, 但这次他待了两天就觉得莫名烦躁。
准确来说, 有一种以往从未有过的, 想回家的冲动。
所以事情刚定下来, 他马不停蹄飞回京市。
杨浩常年跟着他奔波都有点受不住, 其实池砚珩也不懂为什么要火急火燎地回来,他心焦, 埋着种说不清讲不明的糟乱感。
仿佛下一秒就要爆发。
刚落地,正准备回别墅就接到了爷爷的电话,还没等打个招呼, 老爷子上来劈头盖脸把他痛骂一顿,嫌他把程鸢一个人留在公司加班。
他挂断电话后立马掉头, 转身就开着车来了公司。
几天不见她, 也许是衣服变薄了,套在身上更显得瘦弱,弱不禁风,仿佛轻轻一抱就能压坏。
小脸巴掌大, 还熬出了黑眼圈,头发也是乱的。
谁知刚见到他的下一秒, 女孩眼里就闪出泪花,再眨眨眼,像是马上就能拧出水来。
池砚珩听到了她轻微的鼻音,听到委屈地问道:“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路边灯光微亮着,营造出暧昧缠绵的黄色暖意。
心脏忽的颤了下。
像阳光洒在陈年厚重积雪,大地回暖,于是内心深处,积雪遇暖融化,渐次交融成一汪温柔的水。
池砚珩上前,一把将人紧紧把人拥在怀里。
直到触碰到她温热的脸,将她瘦小的身体圈在怀里,听着她心脏跳动的声音,他这才松了口气。
路边车水马龙,汽笛声不断,在这小小的灯下,方寸之地,两人相拥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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