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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高冷世子当树洞后——一颗绿毛球【完结】

时间:2024-12-24 23:04:08  作者:一颗绿毛球【完结】
  “哎,我去看看,你先打扫着。”
  席灵一出外院就傻眼了。
  哪里止一些,分明是满院,成套成套新打的台凳堆在院里,其中一套黄花梨霸王枨大画桌分外显眼。
  她在静思阁,眼光跟着陆执方养刁了,那纹理颜色一看就是好料子,雕工打工更是讲究。
  果然,木樨指挥院中杂役把台凳换到仆役房里,朝她招手:“这大桌换到你屋里,屋内先收拾下。”
  席灵忙纠正:“什么我屋,现在不是了。”
  馥梨还在忙。她去帮忙确认,房间里私人物件都收拾好了,“都搬进来吧。”
  木樨带人来,把屋里除床和衣柜都搬空,又鱼贯而入,抬来了新的画桌、香几、玫瑰椅……同院子里满地摊开的家具全然不是一个档次。
  席灵一阵沉默,叫她不必纵容,原是自有人纵。
  大理寺官署外的青石道上。
  浑然不知自己正在被腹诽的陆执方勒马下来,把马交给衙役去牵。旁边蹿出来一人,眼巴巴地瞅他,眼里都是红血丝:“小陆大人,怎么样?我女儿香琴……”
  “还没寻着。”陆执方顿步片刻,又越过他。
  那人一把扯住他袖子:“我听说那群人从云水村逃跑后,辗转到杨柳村行骗了,三日后就有集会,你们快派人去捉啊!一定能捉到的!”
  陆执方神色微变:“你从哪儿听说的?”
  男人有些心虚:“西、西城角那圈。”
  “西城脚,还是西城墙根?”
  “都差不多。”
  “那你告诉我西城墙根什么最多?”陆执方扯回自己的衣袖,深吸了口气,“乞丐,道听途说的乞丐。岳守信,你的女儿一旦找到了,大理寺会立刻告知。”
  岳守信眼里的光黯淡下去,任由陆执方走开。
  他从大理寺两排铆钉的大门外第一块砖数到第七块,一屁股盘腿坐下,行云流水地支棱起来个木架,挂起了一封血书,上头几行大字:
  “燕安县云水村妖教横行以人祭天”
  “大理寺查案懈怠迟不缉拿”
  “吾家痛失爱女苦寻无影踪”
  那字并非人血,而是鸡血,褪色成红褐色。因为不好落笔,街上摆摊代笔的还多收了他二十文。路人大多数司空见惯,少数头回路过,凑过来看了看。
  大理司直程宝川骑着大黑驴,晚半刻钟到,就看大理寺门又围观了几人,果不其然,拨开就见血书,揣在怀里当早点的麻花登时都不香了。
  他怕被缠上,忙退开,一进大理寺门,就招了个小吏过来:“门口那人看见没,撵走撵走。”
  小吏也认得:“岳守信?撵了无用啊。”
  “你先撵了,今日刑部的人过来不好看。”
  程宝川瞪他,小吏哀叹一声去了。
  岳守信是近来京畿道幼童报失案的苦主之一。
  起初报案说是女儿跟他老娘外出时走丢了,后来经不过岳守信多番逼问,是他老娘误信了邪教,要把孙女送到观音座下当仙童,好庇护全家福泽。
  岳守信跟老母亲大吵一架,在县衙得知这案件转到了大理寺后,隔三差五就要来大理寺闹。
  回回撵走,一时半刻又来,抓到狱里,更难缠,逮着送饭路过的狱卒都想套近乎打探案情。
  程宝川进了官署,咔咔咔啃他的麻花。
  陆执方同他隔了一张桌:“岳守信还在外头?”
  “下官已叫人去撵了。”
  “叫我们的人?”
  “对。”
  “叫城防兵马司的人来,打声招呼,关到他们狱里安置,干净牢房,饭菜管够,四天后再放人。”
  四天啊?程宝川一噎:“这……会不会太狠了?”就算有刑部的人来联查也不必这样啊?
  陆执方埋首文卷:“那你雇顶轿子,把他请到东市月笙客栈,好吃好喝供四天,找人看紧了也行。”
  “司里报账吗?”
  “程司直的荷包报。”
  程司直嚼巴嚼巴麻花咽下,拂袍起身,“下官这就去找城防兵马司!”开玩笑,月笙客栈最次的房也要一两银,他干瘪的荷包如何能报?
  陆执方从文卷上抬首。
  岳守信的案子不是独立案子,作案的是一伙靠装神弄鬼在乡野敛财、拐卖的江湖骗子,在每个县作案一定次数后就转移,所以踪迹难寻。
  最近大理寺查到三日后,杨柳村有教众集会。
  同岳守信打听到的一模一样。
  西城墙根下乞丐的消息,有时候是比官府更灵通。也正因如此,岳守信必须先到狱里去。
  残阳西照,屋檐上金光融融。
  静思阁小厨房又飘香。馥梨最后检查了一遍世子寝屋,就去领到属于自己的那份。
  小锅揭开,是热腾腾的莼菜鲈鱼羹。
  一口鲜汤连着软嫩鱼肉吃下去,从喉舌熨帖到了肺腑,好似连指尖都跟着热起来。她吃得认真,耳边尽是嗡嗡说话声,搁下碗后,一抹鼻尖细汗,抬头见洛嬷嬷和席灵都在笑。
  馥梨眨眨眼:“是不是我吃得太急了?”
  席灵:“再急能有外头那群大老粗急?”
  洛嬷嬷笑:“我们夸你吃饭香呢,看得我都想再添小半碗饭。就该叫世子这挑食的来看看。”
  这话静思阁里,只洛嬷嬷敢说。
  馥梨想不出陆执方挑食的模样,收拾好碗筷,只歇了一会儿,就问厨娘借灶台烧水。
  西屋有女子专用的小净室,里头放着澡豆、刷子等浴具,她想洗发,所以得赶早些,睡觉前才能干。
  再浑身暖热地从小净室出来,但见银月升空,稀星细闪。
  廊下点了灯,灯下有男子身影,似一截薄而韧的修竹。护院不会往这边来,是换了燕居袍的陆执方。
  陆执方视线转向她,她左右看看,站到廊柱后。
  他停在她一丈外:“躲我作甚?”
  “婢子还没梳发。”她摸摸自己淌水的发尾,“席灵姐姐说,在静思阁要仪容齐整。”虽然去不成大姑娘院里,就冲静思阁小厨房的手艺,这差事都不能丢了。
  陆执方那头静了静。
  “是我贸然来,这礼仪不作数。你先出来。”
  馥梨探出头去,陆执方示意她取过他掌中一卷物什。她走到他近前,抽出来看,发现是一张张人像,准确地说,只有面容,都是十岁以下孩童,旁边小字批注着特殊体征、岁数、名字等。
  陆执方没看她,目光落向了西屋前的柿子树。
  “用你那日在独幽亭刻画孩童的笔法,根据不同年岁的五官大小比例,能将这些画改一遍吗?”
  “能是能……可这些画是?”
  “画像是京畿周边县被拐卖的孩童。”
  凡涉及缉捕的衙门,都有会画人像的官。
  小衙门是文画通才的师爷兼任,水平参差。这些画像就是底下各县所交,不少敷衍了事,但求眼耳口鼻齐全,对照画像能在大街上找一堆差不多的孩子。
  大衙门如大理寺,有擅写五官体貌的丹青手。
  但未见真人,空有口头描述,描绘结果与真实的面貌有所差别。人力所限,亦未能逐一下访去重绘。
  今日岳守信来纠缠,叫陆执方想起了馥梨,即便是大理寺的人,画婴童神态这一项都不如她有灵气。
  那些江湖骗子是要被连根拔起的。
  早先拐卖的孩童已散落各州,等到收网、入狱、审讯各轮走完,又要耗费不少功夫,耽搁一日,找回来的希望就少一分。不如在这碰碰运气。
  馥梨数了数,一共八页,“世子何时要?”
  “你何时改出来,我何时给大理寺的人临摹,临摹数十份后,用邮驿传至各州衙门。”
  陆执方无意催促,习惯使然,见不得与公务相关的事情拖拖拉拉。馥梨点头,同他并肩走到自己屋门前,手推开了一道门缝,“那我尽量快些。”
  “量力而行。”
  陆执方此刻才掀眸,看一眼她的模样。
  少女一头青丝乌光濯濯,浴后两颊天然薄粉色,胜过万千红妆。门缝慢慢闭合,那双如黑玉浸清泉的眸子快要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陆执方抬手,按在了那门缝上。
  “世子爷?”
  “还能进去看吗?”
  他来有正事,亦有私心。
  正事想问画。
  私心想问,那套画桌,还喜欢吗?
第18章 似朱砂点玉,灼得晃人眼……
  “还能进去看吗?”
  将阖未阖的门缝后,她对上陆执方询问的眼神。
  馥梨松了手,让出位置,让青年跟着她进屋,同上次一样,陆执方未四处走动,只用目光梭巡。
  她今日晌午回屋,才看到多数陈设家具都换了。
  最称心如意的要数临窗这张宽大长桌,比她少时在家中用的画桌还好些。馥梨将画像斜放,取来床头灯盏,脱下灯罩,叫光线更充盈漫散。
  “再添一盏。”
  陆执方指了指圆桌中央的莲盏灯。
  她依言搬来莲盏灯,一左一右安放,满室明光照着陆执方蹙起的眉尖,她能看清他眉宇的纤毫纹理。
  “还是暗了。”
  “屋里有蜡烛。”
  馥梨从箱笼里翻出一对二指粗的白蜡,就要凑到跃动的火舌前。这白蜡是整个静思阁仆役通用的蜡,点起来有黑烟,是灯油用完时的替代品。
  “不点白蜡。”陆执方沉吟片刻,改了主意,“你收拾下,带画像来静思阁。”说罢长腿一迈出了屋。
  她不就在静思阁里吗?
  馥梨反应片刻,拿棉帕将湿发搓得半干,用簪子松松挽起,没敢多耽搁,抱着画像去了世子寝屋。
  “世子爷?”
  “进。”
  她没猜错,屋门推开,亮如白昼的烛光倾泻。
  外间紫檀木平头案旁的黄铜灯轮点满,灯轮带升降,正好悬至距离案头一臂高,明亮而不晃眼。
  “就坐那儿画。”
  陆执方示意她过去。
  “馥梨姐姐。”南雁也在屋内,正在世子身前的小几上,一样样摆开暮食,离去时留了半扇门未关。
  馥梨落座,案上文具齐备,连笔洗里都盛了水。
  她去看陆执方,青年斯斯文文地端碗,银箸挑起一小块豆腐,“看你的画,别看我。”
  馥梨便不再管他了。
  她从八张画里,先挑画得最潦草敷衍的一张,从最难处一点一点推敲,慢慢修改描摹。一时间,屋内安静,她沉静在画中,自幼接受礼仪规训的青年进食亦无声,只有银箸偶尔碰撞碗碟的细响。
  馥梨入了神,一连改画了三张,画笔搁下时,才觉陆执方不知何时走到她身侧,拢袖垂眸看。
  “世子看这样可行?”
  陆执方颔首,“好很多。”
  馥梨抽出其中一张画纸举远了些,歪头看了看。
  “你不满意?”
  “世子爷看过房舍建造吗?”
  “看过。”
  “房舍搭起来前,先做什么?”
  怎么还倒回来考他?
  陆执方抬起眉梢:“先修地坪。”
  “地不平整,房舍搭得再好也是歪的。”馥梨慢慢解释,“要是这原画与本人并不相似,我也不过是画了一座精巧却歪斜的房屋,怕是无用。”
  “这些画是尽人事听天命,不必有负担。”
  她点点头:“若能有未卜先知的大罗神仙,知道哪些孩童更有可能会走失,我先替他们画个画像,定然比事后凭空补画好许多。”
  “没有这样的神仙,”陆执方莞尔,“但有这样的机会,可以这么做。”
  “当真?”馥梨意外,对上陆执方若有所思的眼。
  陆执方没有立刻回答。
  三日后杨柳村的教众集会,刑部与大理寺的人会乔装潜入,一直追查到人赃并获,确认那伙江湖骗子作案的全过程,揪出最大的幕后黑手才抓捕。
  在此过程中,不免有像岳守信老娘一样稀里糊涂的人把自家或别人儿女送去当仙童。这些孩童有可能被转手,甚至在未知定数的追查过程中失去下落。
  馥梨等了一会儿,没有等着陆执方的下文。
  “世子说的机会,我能帮上忙吗?”
  “你画这些已是帮忙。”
  陆执方否定了心中想法。
  按她这么设想,丹青手需要一同潜入教众集会,还需要有极强的记忆力,能够记下被选中者的面貌。大理寺自有领着皇家俸禄的画师要担起责任。像潜入教众集会这种有风险的事,犯不着个小姑娘去试险。
  可少女捏了捏画纸,乌眸盈盈,都是期盼,“要是我今夜把这些画都改完了,世子爷能告诉我吗?”
  还同他商量上条件了。
  “就这么想去?”
  “想去。”
  “想去,也轮不上你。”
  陆执方斩钉截铁,听她失落地“喔”了一声。
  馥梨脑袋又低下去,去改下一张画,一缕半干不干的碎发从她耳后垂落,顺着白玉一样细腻纤长的颈脖,钻入了衣襟。沉静作画的姑娘浑然不觉身侧还有目光,左手一指微挑衣襟,将那缕顽皮的发勾出来。
  指头粉白,墨发乌青,让颈窝红痣小小一点,在明亮得过分的灯轮下,似朱砂点玉,灼得晃人眼。
  陆执方移开眼去。
  又过了许久,分明看见她改完了第五张,杏眼已有倦色,还忍着呵欠去摸新的画纸。
  “静思阁白日的差事,不想当了?”
  “不会耽搁白日差事的,婢子还差三张就改完了。”她又换上了那种卖乖懂事的语气。
  陆执方不吃这套:“回去。”
  “好。”馥梨点头,手轻轻巧巧地换了方向,去拿那叠县衙交上来的原画。她不想量力而行,她想尽力而为,今夜熬一熬,明早就能趁世子上衙前把画画好。
  抱臂而立的青年像是有读心术。
  “县衙交上来的原画也留下。”
  馥梨灰溜溜地空手起身,在他面前站定,一福身。“那婢子告退了?”
  寝屋讲究聚气,里间小,外间亦不算宽。
  博古架与檀木桌隔开的方寸里,陆执方又嗅到了她身上那股洁净暖热的水汽,到此刻还未消散。
  “世子爷?”
  “头发干了没?”
  她下意识摸了摸,又摸了摸,外间书案设在避风处,只能勉勉强强算是干了吧,她还没回答,世子已扭头喊了守在屋门外的南雁。
  南雁探头:“世子爷有何吩咐?”
  “送她回去。”陆执方鞋尖点点角落燃着银丝碳的小铜炉,“这玩意也拎一个到她屋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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