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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高冷世子当树洞后——一颗绿毛球【完结】

时间:2024-12-24 23:04:08  作者:一颗绿毛球【完结】
  那语气凉凉的,重新牵上她的手掌却很温热。
  小破庙比馥梨预想的还要小,还要老旧。
  仿佛再来一场疾风暴雨,就能把屋顶掀翻了。看这模样,容纳不了多少人。她看陆执方在小破庙角落的空地上,解开了包袱,露出了满满当当的红薯。
  “处理下。”陆执方点点那堆红薯。
  馥梨一个个捡出来,又找来好些树枝,折成小棍子,陆执方已生好了火。火苗燃烧,火舌舔过枯枝,爆出细微的噼啪声,给他清冷面容镀上一层暖光。
  “世子爷怎么会做这些的?看着好娴熟。”
  “一些是老师教的,一些看荆芥做,看会了。”
  两人并肩坐着,没有再言语。
  馥梨将脑袋靠过去,陆执方的手臂便揽过来,她眯着眼,迷迷瞪瞪睡了好一会儿,给烤红薯浓郁的甜香唤醒了。一睁眼,对上好几双闪着幽光的眼睛。
  她差点吓得惊呼,定睛一看,都是半大孩子。
  孩子们全都蓬头垢面,面黄肌瘦,看着火光中的烤红薯咽口水。有的孩子手里还紧紧捏着削得极尖锐的薄石块,把它当成仅有的防身武器在用。
  两个大人,一群小孩。
  要是混乱对弈,小孩们也并非毫无胜算。
  他们彼此对视一眼,天真稚嫩的脸庞露出了不符合年纪的早熟与盘算,三三两两围拢来,想强抢。
  陆执方动了动手腕。
  为首最大的孩子猛地停住了。
  他解开护腕,露出了他们没见过的精巧机关,在月色下泛出幽冷光泽。大孩子只见他两指微扣,噗地一声,自己的脚尖微震,低头瞧见一支短箭没入他的草鞋前一寸,深深扎入了冷硬泥地里。
  孩子们刚提起的胆气吓得四散。
  如惊弓之鸟,仓惶而逃。
  此刻,又有什么朝着他们扔来,“接好了。”
  温热到滚烫的,软绵绵的烤红薯。薄薄的皮被烤得裂开,流动的金黄蜜浆黏糊在手上。
  呼吸之间,都是久违的香甜。
  最先拿到的孩子傻愣,皮都没剥,就咬了一口。
  陆执方将剩下的烤红薯一个一个抛过去,“一人一个还有多,安安分分别争抢,都有吃的。”
  灾情乱象中,能够卖力气的青壮男人有钱落脚。
  破庙里睡觉的自然剩下妇孺老弱。对这些最饥寒交迫的人来说,半夜热腾腾的烤红薯比铜板还管用。
  只他没想过,这次遇到的全是小孩儿。
  馥梨望见最先吃的小孩儿,眼里已冒出泪花。
  不知是觉得太好吃了,还是觉得辛酸。
  “你们要不要,坐过来吃?这里还有好多。”馥梨拍了拍旁边的位置,“我们只想打探一下灾情。”
  人群里头年纪最小,脸最圆的小孩儿捧着红薯,先一屁股坐在了馥梨身边,埋头苦吃起来。吃完了,馥梨给他递了第二个,“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王小五。”王小五奶声奶气,吃得嘴角都花了。其余人见确实可以领到第二个,也都围拢过来,方才剑拔弩张的气氛变得和缓。
  陆执方打量着这些孩子:“你们不是陶州人?都是一个地方来的吗?”
  “我们是如溪县来的。”
  “原先就认识吗?”
  “在同一条村的私塾先生那里识字。”
  “家里人呢?”
  提及家里人,孩子们纷纷沉默,手里烤红薯顿时变得没滋没味了,有人开始抹眼泪,哽咽着道:
  “洪水来时最先冲的就是翁沙县,接着是我们县。那时,我们正在私塾上着课,私塾地势高,躲过去了,可我们好多人都同家里失散了,只好聚在一起,不至于孤零零地受人欺负。”
  “县令没安置你们?”
  “粮食有限,帮县衙做事的人先得,我们争抢不过大人,原来家里房子也冲塌了,听说陶州没受影响,还有富商施粥赠药,就过来了。”
  “谁知道,过来了,也是饥一顿饱一顿。我就说,留在村里等官府救灾。”说话的孩子垂头丧气。
  另一个孩子高声反驳:“我才不等!那么多畜生都淹死了,肯定要发瘟病的,连县老爷都要病了。”
  ……
  陆执方记得,如溪县在简报上,灾情描述很简略,排的顺序也在后面,按理说是受影响轻的地方。嵇二郎说如溪县人少,疏散得及时,不算太严重。
  他又陆续问了这些孩子好几个问题。
  提及定南知府嵇锐进,为首年纪最大的孩子情绪尤为激愤:“姓嵇的就是个狗官!”
  馥梨道出疑惑:“可陶州百姓都在夸他,说他及时组织富商慷慨解囊,都捐到有需要的地方去了。”
  那孩子恶狠狠地骂道,“假仁假义!做这些肯定为了博得好名声。我们在如溪县等了好多天,连块饼都没等到。说不准就是他独吞了。”
  王小五细声补充:“我听奶奶说,大康的远房姐姐在知府老爷那里做婢女,把命稀里糊涂搭在那了。”这个大康,就是骂嵇锐进假仁假义的孩子。
  烤红薯一个个送出去。
  篝火堆没再添柴,火渐渐变小了。
  孩子们七嘴八舌,说出自己知道的情况,说到最后,异常地沉默。馥梨从身上掏出所有铜板给了王小五,“虽然不多,明日一早,拿去买些干粮吧。”
  陆执方用泥土弄熄地上最后一点火星,“明晚这个时候,有人来给你们送钱粮,好好待着别乱跑。”
  两人告别了那些孩子,离开了小破庙。
  馥梨牵着他,一路安静无话地走,步伐比来时更沉重几分,忽地,静悄悄的月色中,腹中叽咕一声。
  她脸上腾地涨红了,去看陆执方。
  青年眸中闪过笑,从怀里掏出个半热的烤红薯,塞到她手心里,“只剩个最小的了。”
  馥梨睁大眼:“世子爷何时藏起来一个的?”
  “你顾着派,自己忘了吃的时候。”
  陆执方随手揉乱了她后脑勺的头发。
  距离客栈后门一段路的地方。
  荆芥守在那里,远远见到他们身影,快步迎来,“爷,得快些回去。”
  “怎么?”
  “客栈那边,嵇二郎房间一刻钟前亮了灯,说是遭贼了,正在搜查,还想进去你屋里说话。”
  “黄柏守在屋门口,不会放他进来。”
  陆执方加快了脚步,虽然不会进来,但他太久不出房间,嵇二郎必定起疑心。他看似殷勤接待,实则自他们踏入陶州城门后,每一步都在他视线之下。
  二楼厢房,嵇二郎带了好几人,正同黄柏对峙。
  “我确认一眼陆大人安全,即刻就离开。”
  黄柏挡着,神色不耐烦,“都说爷正睡着。”
  “这动静,早该把陆大人吵醒了,屋内一直安静,难道你不担心你家主子?”嵇二郎声音冷下去,指挥手下硬闯,“陆大人负责赈灾,身系我定南府的百姓福祉,我实在不得不看一眼求个心安。”
第50章 春风醉浸过的唇。……
  黄柏虽然武艺在荆芥之下,对付嵇二郎手底下的衙差,也足够了,何况应付到一半,荆芥就赶来帮忙。他放心地迈出几步,将屋门留给荆芥守。
  打着打着,却听见了屋门被撞开的声音。
  他错愕地回头,望见荆芥失守,漏了个大破绽,衙差们趁机涌入,悉数闯到了屋里。怎么会?
  转眼间,嵇二郎已经迈步入内。
  屋内昏暗,床帏落下,遮挡得严实。
  盯梢客栈的人换防时来禀告,无意中说漏了嘴,让他知道守后门的人曾经擅离岗位。
  “陆大人?”他试探着问道。
  床帏内静悄悄的,无人应答。
  “陆大人,客栈遭盗贼,我屋内财物被抢,小厮还受伤了,特意来看看陆大人是否还安好?”
  嵇二郎的手慢慢靠近,蓦地,陆执方带着困倦与不耐的声音从内传出:“哪个贼吃了熊心豹子胆。”
  嵇二郎面色微变。
  陆执方已掀开了一半幔帐,盘腿坐起。
  走廊的灯光透了些进来,隔出一道模糊的亮色。他看着满屋的人,以及随时戒备的荆芥和黄柏,似笑非笑,“不知道的,倒以为本官才是那个贼。”
  嵇二郎讪讪,挥了挥手,屋里的衙差霎时间走得干净。他作了赔礼姿态,腰深深躬下去,“是我打搅陆大人。”说虽如此,并没有立刻就退出去的意思。
  再抬头,他双眼仍旧带着探究,看向陆执方。
  陆执方吩咐荆芥点灯,守在屋外。
  他趿拉起床边的软履,拢好了中衣,遮住了露出的一片赤裸胸膛,施施然走到弥勒榻上坐好。
  嵇二郎此刻才发现,床边还散乱着一双小鞋。
  半开半阖的床帏内,女子如缎子柔亮的长发铺开在软枕上,影影绰绰看不清侧脸,露出来的一段颈脖柔美非常,肤色在乌发衬托下白如凝玉。
  即便看不清脸,也能想到是个勾魂的美人儿。
  陆执方表情坦荡,狭长眼眸里风流蕴藉,语气是纵情过后的慵懒放松,“本官睡前小酌了两杯,于是便睡得沉了些,没听见嵇二郎询问的动静。”
  他从弥勒榻底的箱笼里,翻出一壶酒,“嵇二郎来一杯?京城带来的酒,滋味比晚宴有许多不同。”
  嵇二郎未答,陆执方已给他倒上了一杯,随手递过来。他不好拒绝,饮了一口,入口绵醇,高粱香气萦绕,果真是好酒,好到让他心头泛起了困惑。
  这位大理寺少卿能谋善断的名声,稍一打探就可知道。他未曾预想过陆执方是个草包,却未料到他也戒不掉膏粱子弟的作风,赴任路上带美酒,入夜枕边睡美人,今夜之事,或许真是他多心了?
  默然片刻后,嵇二郎摇头笑了笑,搁下杯盏。
  “果真是陶州寻不着的好酒,良宵苦短,我就不妨碍陆大人了。明日一早,我便护送陆大人到翁沙县去,那里灾民流离失所,就盼着陆大人的庇护。”
  馥梨在床帐中背对着他们,听得嵇二郎离去,屋门阖上的声音,才慢慢转过身来。她坐起来,覆盖到肩膀的薄被滑下,露出一身未来得及更换的夜行衣。
  手心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有惊无险。
  陆执方在弥勒榻招呼她:“过来。”
  他换了一只新的小酒杯,斟满了酒,递给馥梨。
  游介然塞到大箱子里给馥梨的东西,有的没的,鸡零狗碎,有能派上用场的,也有瞎胡闹的玩意。
  比如这两壶春风醉。
  馥梨拿着酒杯犹豫,还是喝了下去。
  醇厚酒液淌过了喉头,冰冰凉凉的,滑入肺腑却像一把火,烧起暖融融的热意,把她脑子里紧绷的那根弦也烧掉了。人顿时觉得了一些放松来。
  陆执方温声问她:“还要吗?”
  她勉强维持理智:“会不会影响明日行程?”
  “不会。”陆执方伸手一拉,把她拽入怀里。
  “可是我怕嵇二郎发现了是我……”
  “他没发现才怪。”
  陆执方给她空杯蓄满了酒,再喂到她唇边,淡声解释道:“随行没有女子,他下楼了同驻店一打听就知道我有没有从花街柳巷叫人来,不难猜到是你女扮男装陪的我。适当露一些破绽,能叫他更放松。”
  “我就是怕,给你拖后腿了。”
  “没有,小梨儿很得用。”
  小娘子不知道他所谓的破绽是何。
  水润红唇微张,乖顺地把酒都喝进去,两颊渐渐浮出一抹酡红色,朱颜薄醉,恰如胭脂淡沫。陆执方垂眸注视片刻,拇指揉过她唇角,吻去那点酒渍。
  春风醉浸过的唇,除了软,还透着酒香。
  陆执方吻得轻柔,馥梨搭在他肩上的手忽然掉了下去,脑袋一偏,搁在他胸前,双眸已经闭上了。
  竟是酒意微醺下,累得睡过去了。
  也该累了,今夜可陪着他走了好多里路。
  他抱起怀中人往床里去,轻轻放好,拉上薄被给她盖住。少女睡得不踏实,一会儿这里挠挠,一会儿把自己衣襟扯开,薄被踢到床边去,蛾眉拧在一起。
  陆执方无声看了一会儿,想来是夜行衣束手束脚,叫她睡着不舒服的缘故。平生除了家中尊长,他没伺候过人,此刻脑海飞速回转,手下动作生疏。
  罗袜解开,露出一双白皙丰润的赤足。
  腰封卸下,解放不盈一握的纤腰。
  朴素的黑色衣衫剥去,露出底下纯白中衣,要脱下衣袖了,免不得要把她身子抬起来。
  陆执方手垫入她背后,将她托起,扯开了衣袖一边,再换一边时,馥梨半醒,睁开了还惺忪的杏眸。
  “世子爷做什么?”
  “替你宽衣。”
  她得了答案,慢吞吞“哦”了一声,人便挨着他卸了力,叫陆执方更轻松地把另一边衣袖也脱下。待整套夜行衣都褪下,陆执方吁出一口气,抽过薄被再覆上去,这回可算能睡踏实了。被伺候的小娘子浑然不觉,杏眸半睁半闭,还在斜斜望他,蛾眉未展。
  “怎么?还有吩咐?”
  “……还想擦脸。”
  得寸进尺。
  陆执方两指一曲,想弹她额头,又怕给她睡意弹醒了,认命地去门外给她叫热水。
  翌日一早,嵇二郎已在大堂恭候。
  陆执方同荆芥、黄柏下来,便见桌上摆了早膳。
  “陆大人同行的长随小哥,怎么不见了人影?”
  “路上撞了些风,头疼,让她睡晚一些再起。”
  陆执方答得随意,拿起竹筷,却是寻了个空碟子把早膳都夹出一部分,递给黄柏,“给送上楼去。”
  “陆大人待身边仆役都如此亲厚吗?”
  嵇二郎话音刚落,黄柏的早膳还未送上楼,楼梯就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睡晚了的小娘子作小厮打扮,软皮小帽戴得歪斜,露出鬓边几缕碎发,急匆匆地朝他们的位置走来,眸中有睡过了时辰的懊恼。
  陆执方朝嵇二郎露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笑。
  “也并非人人如此。”
第51章 “就说哄不哄得好吧。”……
  陆执方看过定南最早递送到朝堂的奏报。
  只有短短一句:“大雨,昼夜不绝二十日,河决水出,流千余家。”
  他也曾经在劝阻馥梨不要随行时,给她描述,而今在嵇二郎带领下来到翁沙县,仍是对眼前灾后余生的情景,感到良久无言的震撼。
  严谨简洁的奏报,落为眼前景,是乱树倒卧,被连根拔起,是泥沙淤积,处处污水横流。
  是放眼可见蓬头赤脚,盎中无斗米,架上无悬衣的翁沙县老弱妇孺。
  朝廷赈灾队伍早他一两日抵达。
  都水司郎中刘健已去往决堤处,指挥民壮修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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