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点点调试剂量,分出三个中毒级别,将药用在不同的鼠老师身上。
在这样忙乱的时刻,她还需要兼顾中了尸毒无法排解的车寿,五日又五日,转眼半个月,梓桑整个人瘦了一圈。
外头百姓的忍耐力也终于抵达了爆发点。
他们偷偷出门,有外出放风的,也有出去觅食的,还有逼不得已要看病的……
有些人在满是安息香的地方游荡,自以为安全,却一下踩到了蛊虫,一传十十传百,一个个被传染。
还有一些在没有熏香的地方被蛊虫啃食干净。
于是他们越来越恐慌,总觉得无论如何都要死,便滋生罪恶,以前不敢干的奸淫掳掠烧杀抢劫渐渐被人拾起。
“不要过来,二叔求求你,我是泱泱啊。”
小女孩慌不择路地跑向父母的堂屋,可又在半路想起父母中了毒,停住脚,她瞧着不断靠近的男人害怕得不知如何是好。
…
以往乖巧听话的店小二因为做饭慢,被掌柜责骂到现在,他们因为皇命而不得不关在屋子里躲灾,主仆情意非但没生出来,还因为这场责骂,忍无可忍的店小二向掌柜亮出了菜刀,卷了他所有的钱。
…
米铺、粮铺是重点遭灾对象,老板往往人财两失,人命失,财物粮食失。
一切都快乱了起来。
虎枭军真正的用处便显了出来。
他们强大威严,令行禁止,能抽能打绝不逼逼,有些将士的手是精铁浇筑,扇人的时候不亚于酷刑,一巴掌下来人安分了,整个胡同都听见了,犯事的人也出名了。
除了当场收拾的,还有挨家挨户点名的,见有寻衅滋事偷跑的,刑狱走一遭。
不是喜欢外出吗,不是想做恶吗?抢点东西算什么,刑狱内多的是大奸大恶之人可以点拨他们。
七百七十七间牢房,完全够住,不够也没关系,兵部的也征用了!
于是一些浑水摸鱼的人也安分了下来。
部分官署松了口气。
但一些本质上的问题还是没能解决。
比如百姓的吃食问题,吃不上饭的时候百姓可不管是不是护卫他们安全的人,连那鸿图都要在他们心里挨骂。
而这时林景焕抢在所有人面前送粮送水。
百姓突然就想起他是第一个发现有人中毒并进行安抚的人,于是大街小巷里传出了对太子的赞颂,夸他仁心仁德,爱民如子。
声望一下拔高许多。
原计划的延河之行便搁置了。
而后太子转头又去永隆帝跟前告罪,求他宽恕自己擅自做主,将功劳推给他,把人哄高兴后又求来一纸调粮的圣旨。
一套下来无可指摘。
等梓桑/那鸿图知道的时候,全城都被安抚得差不多了,她/他的药也做好了。
除鼠老师外,首批尝药的是车寿,然后才是刑狱内中招的人。
一共三十人,在四号房排排躺,由全副武装的狱卒灌下药。
“你竟然,还,愿意,救我族人。”
顺从地喝下药,短短半个月像变了个人的车寿看向外面,就在刚才,他看到了自己的族人,正生死不知地躺在担架上被抬进去。
活似蜡烛融化后的皮肤耷拉下来,看不出他什么表情。
得到梓桑忙中敷衍的点头后,他看了她许久。
【新角色加载中】
“我要死了。”
尸毒是被化解了,可身体已经是极限。
心脏的缺口尤其致命。
他也终于知道为什么有些族人将情蛊送出去却得不到对方的蛊虫时会短折而亡。
所以梓桑说的不对,他的族人才不是滥情的混账。
他们和他一样,是一群可怜虫。
哪怕不必献诚于爱人,可头蛊都愿意送出去,那便有了同生共死的心。
他们没有错。
他也是。
她终于转过头来看他了,放下手里的活计,接下来应该是熟悉的把脉问诊针灸流程。
但这一次梓桑没有动作。
车寿是真的快死了。
她想着要不要把虫送回去,待接触到那鸿图的眼神,缩起脖子。
他仿佛在说,劳资没日没夜陪护,保你狗命,敢救一下试试?
梓桑只好收了心。
但也帮车寿解了身上的禁锢。
这些天除了必要的吃饭出恭,他都不能动。
突然获得自由,他浑身跟散架了似的,瘫在座位上。
车寿进来的时候想过会是这样的下场吗?
她帮他穿上衣服,却额外加了一座金钟罩。
梓桑垂着眼,蹙眉缓解一时动荡的心情:“下辈子做个逍遥田舍翁吧。”
“不。”
车寿想也不想的拒绝。
“我是尊贵无匹的皇室血统,当不得田舍翁,生杀予夺才是我的使命,便是下辈子我也要达成所愿。”
他可以在乱世中为复国开疆扩土,也能在无兵无权的时刻运用左道掀起腥风血雨。
虽然都失败的,但如果再来一次他一定能做到。
只要,眼前这个女子……
他闭了闭眼。
若还有一次机会,他还愿意再次在忙里偷闲时跑到冀州十里亭赏枫叶林吗?
会大雨磅礴,会枫叶落泥,会赏不到景,只遇见一个躲雨的小丫头。
会对她起了兴趣,会在雨停后跟踪她,会改头换面去结识她,从而开启落败的一生。
会吗?车寿扪心自问。
【新角色加载失败】
【新角色加载中】
…
【新角色加载失败】
不会。
他要皇图霸业。
唯有如此,当遇到下一个想种情蛊的人她才会绝对臣服他。
一个女子,一个能力高于普通女子的人,她会遭到争抢,她会用立世的本领获得自由,可要是他君临天下,纵使情敌百般手段,那女子千种本事,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所以他不会。
车寿光盯着人不说话,出于对死者最后的怜悯,梓桑等着他开口说遗言,久等不来只能去翻系统里模拟药用的过程,然后就看见了本因加载不出而不会留下痕迹的角色卡一闪而过。
她心里直叹气。
“你有什么说什么吧。”时间不是用来耽误在对她的好感度上的。
车寿摇头,他对梓桑没什么想说的了。
反而是那鸿图,他想和他说说话。
他的一生之敌啊。
“良月阁揽尽天下财,只比戚家差一点,国库貌似都不如那里富裕,你会交给林元昭吗?”
他突然生出了力气,靠坐起来。
抱臂倚靠在墙上的男人一下看了过来。
剔透的琉璃眼折射出的不是融融暖阳,而是野兽的冰冷。
就是这样一个男人兵力最盛,却忠心得像一条狗。
“无关的事就别问了,当心又来一巴掌。”梓桑忍不住说。
到时候什么遗言都不用说了。
车寿却一直在观察那鸿图,在他的沉默中,在他快步走过来时,哈哈大笑。
“我看走了眼。”
林元昭的统治有六成归功于那鸿图,只要他不死,虎枭军在,这天下就不完全姓林。
从前他和姓叶的讨论这件事,就从兵力上看出了这个国家权力的分散。
兵权不在皇帝手里。
政权,政权在一个新建立的国家上还未体现,朝臣班底都未见的全乎,各反王也各有不服,遥治封地又如何,扎根多年的地方还能让他夺了根基?他是不屑于讨论的。
而现在他终于看到了德不配位的林元昭的另一种下场。
哪怕最后是他的死敌赢了。
“秘密就该烂在棺材里。”
他闭上眼的最后一刻听见那鸿图说。
第48章 “帮他生个孩子”……
进入十一月,郢都百姓的禁令终于解除,生活得以回到正轨。
而济药堂也会全天发放治疗毒蛊的药。
一大早家里有中毒的人家都来济药堂排队领药,通往济药堂的小巷被挤得水泄不通,不得已药师只能推出流动摊子,放置在全城各处,这才避免了过度拥挤。
不过除此以外还是有许多人朝济药堂赶来。
那些人不为解毒,只为看病。
梓桑料到人手会不够,所以在处理完所有事务后赶了过来。
偌大的济药堂无处下脚,她艰难地来到一间坐诊室,给门口挂上牌子,代表这间屋子有医师坐诊,一群人就跟见了肉的狼一样扑上去,其他坐诊的医师见状还来不及欣喜空出的位置又有许多人补位。
“大夫,你看看我,这二十几日里我总睡不着,常常还能听到地里的苗喊我,家里人都说我是得疯症了,求您救救我。”
男人挂着黑眼圈,说着说着就陷入了焦虑。
“我爹!我看见他亲猪圈里的猪!他是不是也疯了?”这位直接就拉着据说亲猪的爹过来的。
“大夫,近日我总是和人吵架,压不住脾气,您治治我吧,否则我夫人要与我和离了……”男子一脑门痘痘,嘴角还有泡,说话时都有股止不住的怒气。
这些人都不用仔细看都能瞧出精神有问题。
被关近一个月,精神不可避免受到影响,放大这种影响就以为自己出了什么毛病,只能去求大夫救命。
梓桑所在的小房间因此挤满了人,而外面还有许多挤不进来的正往里面使劲,往常大家好好排队没出问题,现下书案和她都要被挤到靠墙的位置。
“一个个来。”她硬着头皮。
“桑大夫,您先给内子看一下吧,她近日呕吐不止,食欲不振,但又没中毒,别是其他什么不治之症,求求您了。”
男人和梓桑中间隔着起码五个人,但他还是护着怀里的女人尽力往前,那女人也是将手伸长了希望她能看看。
梓桑瞧了一眼,看那女人皮肤蜡黄,一脸疲态,她站起来去够人家的手,刚搭上几秒就收了回来。
男人见状,急了,怎么只给看这么点时间。
突然,他又看见大夫身侧一直黑着脸的男人冲他吼:“你夫人没病!”
男人:“不可能啊,她近日晕厥了好几次。”
那人推开前面几个不依不饶的人,大吼:“她怀孕了!不足一月本不该有孕反,但是她压力太大了!”
男人先是一喜,然后疑惑,压力?什么是压力?
男人一巴掌呼开那个亲猪的老爹,又抓着喊自己快疯了然后肆意尖叫的傻呗,左右开弓,啪啪就是两巴掌。
等到这一举动吓得前面几个人再不敢上前,这才把男人和他的妻子提到座位前,手一摆,“坐!”
被当小鸡一样拎着的夫妻俩动也不敢动,直到凑近他们才发现这人足足高他们两个头,五官虽俊美,但是凶啊,让人不敢造次。
“她太疲劳了,换言之你别折腾她,这下懂了吗?”
男人起初没听明白,还是其他男人听懂了笑出声才恍然大悟。
一时间夫妻间脸红的脸红,埋头的埋头。
好在尴尬的时候不多,女大夫递来一张保胎的药方,温声细语道:“寻个人少的时候去拿药吧,注意安全。”
“好嘞好嘞,多谢大夫。”男人连忙弯腰道谢。
这个人命关天的看完,就轮到发神经的那群人了。
有一个算一个开的都是安神静心的药。
一个人书写慢,两个人刚刚好。
往往梓桑写完一张,那鸿图也写好了,大手一挥,一下看诊两个。
一样的动作,专业的问诊流程,将不会医术的那个都伪装成了神医,寻常百姓就以为他有真本事,都愿意找他瞧。
若说要有不太好的,就是脾气太大了,动不动就用眼神威吓人,尤其是那些不守规矩的,被他看一眼魂都要丢上一刻。
可他安静的时候又别有一番风味,来看病的小姑娘忍不住投去心猿意马的注视。
一头及腰的黑发垂落胸前,劲瘦纤长的手指穿过发丝,用力向后拂去,可没过多久又丝滑得落回原处,次数多了,拧眉的痕迹就越重,待旁边的女大夫帮他拿捏那一缕,便安静了下来,低眉敛目,甚是乖巧。
“大夫,小女今年十六,家中开有磨坊三座,请问您年岁几何?”
女子舔了舔嘴巴,勇敢开腔。
抬手要把脉的那鸿图眯眼。
女子主动将手凑了上去。
那鸿图一看,“……”心跳好快。
“你知道我是谁吗?”
女子摇头:“不重要,我不看家世。”
她看公子丰神俊逸,一眼许终生,所以说再多都多余了。
“家里没有兄弟姐妹,以后磨坊都是我的,祖上基业也是我的,当然以后也可以是你的,你可有婚配?”
还没说完,一张药方拍在了她脑门上。
女子感受了一下头顶的力道,心中不断有幸福涌现,她再一拿留有余温的药方,差点呼吸不过来。
纸上三个大字:桃花癫。
病症由内分泌紊乱引起,导致性幻想。
那女子看不懂,还想握住医师的手详细问问,那鸿图指着她:“别等劳资重新扎起辫子,拿枪叉你。”
女子:“?”
那鸿图:“下一个!”
女子一头雾水的往外走,等到想起辫子和枪所代表的标志性人物,忍不住停在了原地往屋里看。
俊美无俦的医师刚巧又和人干起来了,只因对方想找旁边态度好些的看诊,于是就插队抢位置,不想直接就被拎到了半空……
很符合传说中一言不合就杀人的形象。
旁边那位温柔似水的女子也像极了神医梓桑,女子稍一想觉得就是她,出尘的容貌虽然疲态明显,但难掩芳华,如果不是她来得低调,他们又急着看病,早认出来了。
难不成武安君随同夫人出来看诊了?女子倒吸一口凉气。
可再一看,神医的手搭在医师遒劲的臂膀上,他又又又安分了。
她记得传言里的君侯夫妇可不是这样的,往大了说,她也想象不来叱咤天下的武安君会听从妇人的。
所以破案了!里面的人一定不是武安君。
那她明天还来,这么一想,女子开心地一蹦一跳。
从初见,她已想好了未来孩子的名字,嘻~
一直忙到午时快休息的时间,有个父亲终于带孩子看上了病。
那孩子有严重的肺病,他父亲不敢带他进任何一位医师的就诊室,怕烟尘还有嘈杂的环境会让孩子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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