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周斯宴对视上一眼,紧接着就听到他直接问:“睡不着吗?”
宋忬潼点了点头。
没等周斯宴再说什么,她就从屋檐走出去,到前面的秋千上坐着发呆,她最近睡得很不安稳,很多时候躺下没一个小时就没了睡意。
她想出来坐坐,但不管多注意,也总会把周斯宴弄醒。
之后几天索性就这么一直躺到天亮。
宋忬潼后知后觉自己又无故走神时,是感觉到坐着的秋千在微微晃动。不知道周斯宴什么时候过来的,他站在旁边也不说话。
只是很轻的力气推动着秋千,她也被带动着,心跳才有落地的感觉。
周斯宴推了一会儿后就走到她面前,微微俯身,说:“潼潼,我抱你回去休息好吗?很久没好好睡觉了。”
因为宋母的事忙到现在,宋忬潼很抗拒看医生,她休息不好,也怕吃安眠药第二天会误事。一直到今天才有机会能劝她停下来。
宋忬潼安静地看他一会儿,似乎是想了很久,才朝他伸手,手臂刚攀上他的肩就顺势站起来,头靠在他胸膛上很自然的脱口而出一句话。
周斯宴才刚拥她入怀就听到这么一句话。
她说:“我们离婚好吗?”
周斯宴僵在原地,心脏也重重地跳了一下。
脑海有一瞬间的空白,却在某一刻很快的找到回音,口吻淡漠有力,“不好。”
宋忬潼:“没有什么——”
周斯宴:“别提这个。求你。”
宋忬潼微怔,她抿了抿唇,像是很努力地向他解释现状的模样,“阿宴,我觉得我们相处的方式有问题,我们好像永远都无法做到将心托付给对方,没有办法百分百地去信任。”
“其实对彼此的爱都有一定程度的保留。”
“我们就到这吧,我可能也没那么爱你。”
就像他做什么决定不会和她说。
她也不会。
周斯宴“嗯”了一声,声音依旧平淡,他回:“没关系,只要我们不离婚。”
宋忬潼轻皱下眉,意料之中的困难,她语气变得冷漠。
“你能不能为我想一下,我不爱你,我们还要用一个所谓的夫妻名头绑住对方做什么呢?!组一个家庭,要有多少的责任......”
话音刚落,她想用力推开周斯宴。但男人早就预料到似的,紧紧抓着不放。
感觉到对方的力度和体温,她忍不住鼻头泛酸,随后哭了出来。
哽咽的声音加上周斯宴抱着她,越来越透不过气,她拼命喘着,男人才有意识地松开些力度。
宋忬潼就是这时推开他的。
周斯宴没反应过来,往后绊了几步,而后恢复平衡,却一直低着头。
他红了眼,鼻音听着有点重,好半晌问了句:“为什么不能试着爱我?”
她明明在说谎。
“我为什么要爱你?我为什么要爱你超过爱我自己?你在或是不在我从来都是一个人!”
“爱你能改变什么吗?我母亲倒是爱我父亲了,我阿姨倒是爱闻江了,就连你父母也不是真爱才走到一块的。”她停了停,边哭边说:“他们一开始也是很爱对方的,走到最后还是不了了之了。”
“那我是他们吗?我们一样吗?你试过吗?你勇敢过吗?你勇敢的对象是我吗?”
周斯宴一连串的问题向她抛来,令她哑口无言。
其实谁也很清楚现在谈这些爱与不爱的问题不过是种情绪的宣泄,宋忬潼想往回扯些什么,尽管她也知道自己做这些是无用功。
“潼潼。”周斯宴边喊边走,最终停在她面前,指尖划过她的眼尾,陡然问道。
“不爱我,你哭什么?”
或许是他的语气太过绵延温柔,他的眼睛和鼻子都是通红地看着她。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神情和口吻都太委屈求全了,周斯宴看上去太乖了,看着总有那么心疼。
宋忬潼刚忍住哽咽,平静下来,就被周斯宴抱在怀里。
这一瞬间,她感觉到心里某处又酸又涩。
宋忬潼没再压着自己的情绪,将脸埋进周斯宴的肩窝,小声抽泣道:
“你知道他做的是什么吗?你会死的,到时候又剩我一个人了。周斯宴,如果你没有和我结婚,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
“我什么都做不了......”她无比自责地哭诉着。
细想回这段日子,宋忬潼什么都没阻止过,刚开始她就是抱着目的和周斯宴结婚的,引诱他步步走到今天。她虽口口声声心疼他独当一面,却从未出声让他停下来。
她以为能两全的,不过是要借他一些势罢了。
怎么后来就把他折进去了。
周斯宴什么都没说,只是抱着她不停地帮她顺气。
宋忬潼感觉自己的肩头也被打湿。
那天宋忬潼哭到眼睛发涩,再这么下去感觉眼睛就要出血似的。哭疲了,连声音都发不出,站也站不住,最后才被周斯宴抱回房。
一如既往,眼睛涩到睡不着,躺到后半夜。她知道周斯宴就在旁边守着她没睡,四周都是黑的,仍能感觉到他的目光灼热。
宋忬潼从床上坐起来,掀开身上的被子下床,摸黑找鞋的时候,她感觉身下的床在回弹。
周斯宴撑着坐起身来问:“要去哪里?”
宋忬潼:“想喝水。”
“找水送药。”她又说。
周斯宴听完就翻身下床,“我去帮你拿。”
“不用了。”她穿好鞋子站起身,继续说:“你先睡吧。睡醒还有一大堆事呢,不用看着我。”
周斯宴闻言怔住,垂着眸,慢慢缩回被子里,“嗯”了一声。
宋忬潼没有立刻离开,而在模糊的视野里,她盯着周斯宴的背影看,好一会儿,又再次出声:“阿宴,我明天就回海市了。明天是事假的最后一天。”
话落后一段时间,宋忬潼没听到回应了。周斯宴一定是醒着的,只是在这件事上不想就着她,但也不会出声阻止她什么。
让她好好休息这件事,也不是第一次提了。
可她总是不听话。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周斯宴已经离开了。在房里走了一圈,也没找到他的踪影,吃过药后她睡得沉,就连周斯宴什么时候离开的也毫无察觉。
后来走到客厅,刚要坐下,门口又传来一阵响声。
她又重新走出去,看见门口的显示屏,皱了皱眉,然后打开门。
来的人是周谨安和宋照影。
很少见两人一同过来找她的。
因为两人在非必要的情况下很少走到一块儿去,总是保持着一段距离。结婚之后,周谨安名义上是和宋照影一条心,大部分的合作都是与闻江做对接。
那时候说事的还是闻江。
两人真正处到一块儿去时,是因为周谨安有一次差点被投毒的事,是宋忬潼截下的。那时候闻江赏识他,也看重周谨安的野心,加上得知宋忬潼和周谨安的一些情愫,真心想招揽他。
只是那个时候遇到许父这个瘾君子,在想法上出现分歧,后来虽被劝服,但心里仍是不放心,要周谨安做自己人就要有些相同的东西存在,以后好掌控。
闻江知道许父想做什么,但他没有答应。
至于原因,谁也不知道。
宋忬潼那时就在宋家老宅,得知这个事情后她很害怕,也不知道找谁说。那段时间她经常出现在周谨安身边,也不知道怎么提。
她总觉得这件事是闻江故意让她知道的。
闻江没有给周谨安加点什么,他手里只要有宋忬潼,加上和宋照影的夫妻关系,也同样可以得到周谨安的助力。就算人铁了心不站他这边,手里也没什么抓不到什么把柄。
这些都是宋忬潼后来才知道的。
意识到这的时候,她和宋照影商量过后,就立刻把实情告诉了周谨安。原本三人想着一步步走,至少能发现些什么。
可惜他们那个时候太年轻气盛了,那时周谨安也同现在的周斯宴一样,只能选择先强大自身。
为此远赴海外。
周斯宴后来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宋忬潼并不知道。
她还问过两人,也不是他们告诉他的。
周谨安看了她一眼,叹口气道:“他那段时间一直到宋阿姨那想缓解你们母女俩的关系,是那个时候,阿姨告诉他的。这些事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所以才从突然从京城去到海市。”
“那天在他书房里,我们聊的也是这些。这么多年,阿姨知道的一定比我们多,我知道的时候,阿宴已经和警方有过联系了,是你父亲曾经的战友。”
宋忬潼咬着牙,突然拔高声调问:“那你为什么不阻止他,为什么来海市那天不告诉我?当时说过只是借他一些权势而已的......”
周谨安低着头,沉默了好一会儿。
宋忬潼抓着他想让他出声,她现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这几天已经过激许多次,宋照影在旁边拉着她,喊着她的名字。
宋忬潼都没有理。
只是见到周谨安的手臂在挣扎中被挠出抓痕。
宋照影才冷声道:“你还不说吗?”
周谨安抿了抿唇,犹豫好一会儿才松口,“阿宴觉得闻江是个隐患,这件事总要有个结果,他也答应你的母亲了。闻江如果不倒台,对你们两姐妹以后的生活都有影响,这样做,好过提心吊胆一辈子。”
周谨安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有停留在宋照影身上几秒。
宋照影与他对视上,微微顿住。
只是不久,周谨安又将目光移到宋忬潼身上。
“......我有私心,抱歉。”
那天周斯宴以谈工作上的事为理由把他叫到书房,避开宋忬潼。
他们二人的关系是僵硬的,从那次他在合作上设计陷害周斯宴开始,已经挑明了。那次之后,周斯宴几乎不在私下里叫他哥。
上学的时候,周斯宴其实是很依赖周谨安的,他觉得这世上他哥是最照顾他感受的。
因为他们有相同严厉的父亲,有几次,周父因为试卷上的分数低要打他,周斯宴也是躲在周谨安的房间里。
周谨安会帮他打掩护。
但后来其实是因为周母,他不敢不放周斯宴进门。
他还要在周家生存下去的,周母是这个家的女主人,他不能把关系弄得太僵硬。
他从小羡慕周斯宴,因为所有的资源都向他靠。连岑家那排外的两兄妹,都视他为自己人。
唯一能胜周斯宴一次,大概是宋忬潼,但最后也没把握住。
之后有一天,周谨安躺在床上,突然思考起一些事情。
那时候想,只要有周斯宴在,大概这辈子他都无法再如愿了。
他突然想好好地过,现在这些还算平静的生活。
但现实往往弄人,周斯宴把他叫过去,是想把所有都给他,不和他争那些所谓的金钱和权势。
他没有要求,只是想让他看好周家。
这也是周谨安分内的事。
帮他照顾一下宋忬潼,还是一副警告的样子让他别打宋忬潼的主意。
对他佯装不屑地撇嘴道:“反正她也不喜欢你。”
那一刻,周谨安气笑了,好像一下将他拉回从前。
他想,原来周斯宴一直是这么幼稚的。
大概也是那个时候,他对'放松'这个词有了准确的理解。
周斯宴主动向他示好,他明白其中的用意,那个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又怎么可能不害怕。周斯宴是他看着长大的,他了解的,比周父周母还要多。
两人喝了点酒,同坐在沙发上,任谁也没有出声。
周斯宴在一瞬突然出声,是问他什么时候知道宋家的事的。
周谨安说:“和宋照影结婚没多久。”
周斯宴点点头,也说了句:“那我知道的还挺晚,还是丈母娘说的。”
不知道为什么,分明是一件很严峻的事,却有种被他当作茶余饭后闲谈的感觉。
周谨安笑了声:“那你挺厉害。”
能不厉害吗?
宋母有多难搞他们又不是不知道。
周斯宴目视前方走了神,却还是在这时应声笑了下,无比自豪的说:“那是。”
“你们三个没想过告诉我,我现在才后知后觉,原来一直都是你们三,我才是被排外的那个。”
四个人。
先是他们三。
而他是孤军一人。
第61章
小时候的事,其实现在提起来也记不太清了。一开始是放在一个院子里长大的,因为父母的关系,窜门是常有的事。
只是之后,走着走着,好像分出了不同的对立面。或许是因为性格,有些人很自然就走到一块儿,有些人慢慢就散了。
好比那时候,似乎注定能被阳光照耀到的始终是魏子越和周斯宴,而困在阴影下的却是他们三人,触不到一丝光。
离开京城后,宋忬潼总是会在某些空闲的间隙中想起周谨安说的那些话。
决心和周斯宴的夫妻关系要走很久开始,为什么不把实情告诉他?
宋忬潼很快就有了答案,她也在等,但虽是这么觉着,其实她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或许是对周斯宴的那份爱之上,还能再多出一份信任。
对她来说,去相信一个人很难。
时至今日,好像,她还没试过完全地、毫无保留地去信任一个人。
她越想越乱,有些画面就是在这一刻挤入她的脑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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