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潇!”
他像是完全没听见。
就这么疲累得追着他上了楼,男人掏出钥匙开门。
陈蝉衣喘着气,发尾往下滴水,小声喊他:“李潇。”
他还是不应,门被打开,李潇走进去。
“好好休息。”他这么说。
然后关上了门。
雨声喧嚣,陈蝉衣在门外,有点茫然无措地站了片刻。
楼道黑漆漆的,像是蛰伏着阴影,她陡然心里涌上些后知后觉的难受。
她不知道李潇为什么就心情不好,难道是因为她不小心,把他伤口弄得更严重了吗。
她不明白。
可是就算是这样,他也应该当场就发火才对,哪有隔了很久才不高兴的。
陈蝉衣默默地想着,心里像是被石头压着,堵得慌。
最后实在想不出来了。
她有些难受地开门回了家。
家里也是漆黑,和屋外别无二致,陈蝉衣抿抿唇,把灯打开。她晚上有点累,想洗个澡就扑到床上去休息。
可是拿好睡衣进浴室,陈蝉衣拧开水龙头。
……没有水。
陈蝉衣一愣:“嗯?”
她不信,掰回去再试。
还是没有水。
“……”
就这么试了几次,她家水龙头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就是出不了水。
陈蝉衣把衣服放在浴室的架子上,站在原地发懵。她没处理过这种状况,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可能是管道堵塞了,也可能是水表故障,或者别的。
如果是消防系统维修,整个社区停水,应该都会发公告,可是今天回家,她没看见小区单元门上贴了东西。
陈蝉衣咬了咬唇。
发梢衣摆在地上滴了圈水珠。
要是平常,忍一晚上,等明天找个维修师傅来问问就好了。
可是她今天是值了夜班回来的,急诊科晚上手忙脚乱,她衣服裤子上,一定沾到过血迹了。
很脏的。
况且她淋了雨,如果不洗个热水澡,她担心自己感冒。
可是现在,出乎意料居然停水了。
她要怎么办呢。
陈蝉衣想着,实在不行去酒店开间房洗也一样。
但她扭头看了眼窗外的大暴雨。
这种老式小区,一下雨排水系统就不行,这个雨也不知道下多久,看样子楼下会被淹起来,难道她洗干净了,再趟水回来吗?
陈蝉衣心情不禁烦躁起来。
手机提示音响了一声,陈蝉衣打开看,是许珈毓给她发消息。
许珈毓是她大学时期最好的朋友,之前在磨山住,前段时间搬回临海了。
她说她结婚了。
陈蝉衣盯着屏幕愣了愣,倒也不惊讶,挺为她高兴的,就敲字回了两句。
结果凌晨四点,许珈毓在那不睡觉唠闲嗑。
陈蝉衣本来就烦,现在更烦了,还很委屈。她倒是舒服了,她好姐妹还在这破地方受罪呢。
陈蝉衣实在没忍住,哭丧着脸给她发语音:“可是我这里停水啊。”
许珈毓没发语音,估计老公在睡觉。
她说:【整栋楼停水啊?】
陈蝉衣抿着唇敲字回:【不是,就我一家。】
许珈毓就说:【你去敲邻居家的门啊,借着洗一下不就得了,邻居是女孩子吧?】
“……”她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她才和她邻居吵完架。
虽然根本没吵起来,很显然的她邻居不想理她。
陈蝉衣:【不是,男的。】
紧接着,她就看到许珈毓的消息:【那也挺好的诶,帅吗,好看吗,说不定你俩天生一对,天赐奇缘,你不要错过啊】
陈蝉衣气死了!
她噼里啪啦敲字:【帅,帅死了,诶你知道我那个分手七年的初恋前男友吗?】
许珈毓:【嗯喏。】
陈蝉衣:【哇他们居然长得一模一样诶!你说巧不巧?】
许珈毓:【。】
她很久没再发消息过来,估计是真情实感沉默了。
过了几分钟:【你要不……试试看呢?】
陈蝉衣:【?】
许珈毓:【前夫哥应该,挺好说话的吧?】
陈蝉衣:【。】
许珈毓:【你看我前夫哥,看着挺难搞的,但是我发现他还好诶。你去试试呢,洗个澡也没什么吧】
她前夫哥好搞个屁啊!她前夫哥那么恐怖!都什么滤镜!
陈蝉衣关了手机。
夜色空蒙,浴室开了条缝透气,窗外带着湿气的风钻了进来。
她静静在窗边站了一会儿,想平复心情,却发现根本无用。
她眼睛一闭就想起夜晚在公交站台,那个浑身湿透,一言不发垂着眼的身影。
他是在等她吧,所以不回去,可他却什么都不肯说。
她不知道李潇为什么生气,为什么莫名其妙不理人,为什么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模样。
但是她不想猜。
她很烦。
她想李潇自己说清楚。
陈蝉衣抱着浴巾,手指紧了紧,最后猛地转身走出家门。
楼道依然黑漆漆的。
她其实很怕黑,不敢在黑暗的地方待很久,可是她总觉得没办法,她总想讲清楚。
陈蝉衣抬起手,犹豫半晌。
她闭了闭眼,对着他家的门敲了下去。
几秒钟后,门就打开,男人冷硬的面容露了出来,他已经洗过了澡,重新换好了那身家居服,漆黑的瞳无声看她。
“怎么?”他撑着门框,居高临下。
陈蝉衣咬了咬唇,抱着浴巾,面对他终究还是有些胆怯:“我家停水。”
“所以?”
她磕巴着,尽量小心翼翼提着诉求:“能不能借你家的……洗,洗一下。”
沉默几秒。
他挑眉,一双冰冷烦躁的眼眸挑起兴味:“来前夫哥家里洗?”
第15章 潇潇
昏暗楼道里,对上他视线,陈蝉衣觉得脸都丢光了。
她本来是不想过来的,但是想想李潇的性格,她要是不过来,他肯定自己生气生一晚上。
陈蝉衣抱着浴巾的胳膊紧了紧,小声说:“可以吗?”
她眼里很恳切,但是也有恐惧,她害怕被这么拒绝,更怕的是跟他吵架。
男人望着她的眼眸漆黑,像是深邃的夜色。
他抿着薄唇,就这么垂眼静静打量她,不声不响。像是在权衡,也在思考。
陈蝉衣心里难受地想,他肯定还生气,不会让她进来了。
然而良久。
大概是看她站在门外,被走廊的风吹得实在可怜。
男人退后一步:“进来。”
他的目光太过直接,陈蝉衣想躲闪。
痛感后知后觉,陈蝉衣才意识到从踏入创三一班走廊划分线开始,她就有咬下唇的小动作,不明白是对创三一班的神圣感使她紧张,而是眼前人让她乱了分寸。
少女背着光影,就这么站在走廊上,肥大的校服衬出她小小一只,鹿眸透亮清澈,马尾发丝浸透在灿烂金光下呈栗色。
她和李潇对视了半晌,后者移开了目光。
“我,来找你拿报考表。”陈蝉衣觉得场面僵持下去不是事,只好提前开了口。
“这么积极啊,你可是今天第三个,肯定准备得不错,到时候来我们班当我同桌好不好?”身边那个寸头对着陈蝉衣挤眉弄眼,开着玩笑。
陈蝉衣没吭声,她等着李潇随时掏出长剑。
“你叫什么?”李潇温声问她,腾出只手懒懒地按着寸头的脑袋,看似没用多大力气却疼得对方嗷嗷直叫。
“潇哥你下手轻点,本来我就没多少头发。”寸头求饶,转过身专心早读。
小混乱里,陈蝉衣轻柔的声音也在其中。
“陈蝉衣,陈塘的陈,傍蝉的蝉。”怕李潇听不清,她还多解释了。
“记住了。”李潇声音噙着笑意,没有温度的那种,修长的手随意从桌上拿了张表递给她。
陈蝉衣总觉得这三个字回复熟悉,接过表后才想起昨天下午的情景,在李潇自我介绍后,她也是笑笑,阴阳怪气回答了这三个字。
原来他不是没听懂。
陈蝉衣心虚不想多逗留,轻声“嗯”着,就跑回了自己的教室。
手捧着英语书,乱序无章的单词映入眼帘,可陈蝉衣缓缓闭上眼的时候,却是刚刚阳光下少年偏头盯着她看的模样。
两幅模样重叠在一起但又似乎不对等。
他看起来并没有传闻那样危险,和班里的同学老师相处得都很不错,不然年级也不会将分发表格的任务交给他。
她觉得李潇很神秘,就像他从不起眼的普通附高天降到一中创新班那样神秘。
就是这样的神秘,勾起了她的兴趣。
李潇将会是她在创新一班认识的第一个同学,陈蝉衣这么想着,好似加考已经胸有成竹。
但实际,八字还没一撇。
高三的紧张节奏彻底打响是在早读课的结束,班主任李萍这个严厉的女老师拿着一张A4大白纸,念着一个又一个作业不合格,考试退步,上课状态不达标的名单。
“666,卷卷有爷名。”陈蝉衣听到后排有个男生站起来后,小声嘀咕着。
普通班开学的状态相对于创新班提前开学一李来说,确实差得不止一点。
陈蝉衣在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情况下也在松懈。
英语抄写作业花了一百大洋全让何喻州代写抄完的,不过既然点名点不到自己身上,就说明那小子还是很靠谱。
她无法从和亲人分别的情绪里调节出来,开学第一李家长动员会,柳语女士肯定会缺席。
谁家不重视孩子高考,陈蝉衣觉得自己可以算独一家。
她浑浑噩噩过了一上午,不是因为熬夜疲惫,而是肚子实在疼得厉害。
下午一两节课后已是放晴,夏末灼热的气温依旧上升着,阳光灿烈,余晖落在教学楼的一角,将铁牌校训映得闪闪发光。
每李的数学小测验,陈蝉衣提前了半小时交卷,她对这些题目十拿九稳,基本没什么大问题。
只是小腹下坠疼痛好像要将她的肠子扯出来,陈蝉衣额头冒着冷汗,焦躁不安,咬着笔头,颤颤巍巍将最后大题填满,交卷跑进厕所。
躲在角落蹲了好久,疼痛还是没有缓和,陈蝉衣打算去医务室找小陈老师。
因为是上课时间,教学楼空无一人,空荡荡充斥着教师讲课的声音,从他们腰间的那个“小蜜蜂”传出来,嗡嗡的,让陈蝉衣更加头大。
她咬着自己的食指关节,牙印深深浅浅在手指上,她加快步伐钻进了医务室。
进门就看见老中医坐在位置上,穿着白大褂,戴着老花镜,头顶光秃秃的,正批阅着文件,很忙,手拿着笔唰唰写着,陈蝉衣路过,一个字也看不懂。
他听到动静,从万忙之中抽出一秒,抬眼扫了眼陈蝉衣,小女生的模样他一看就了然。
“小陈老师不在,红糖在里面柜子自己拿,饮水机有杯子。”老中医说着。
相比于他,小陈老师就很受女生的欢迎,她是个温柔漂亮的姐姐,值班的时间却不固定,很会照顾女孩子。
“好的老师。”陈蝉衣乖巧应下,转头就往医务室里面钻。
刚往里面走几步,淡淡佛手柑的清香便萦绕在鼻尖,很熟悉,让陈蝉衣瞬间联想到李潇身上那个味道。
她来不及多想,因为眼前的事情更为棘手。
医务室的柜子和学校实验室排放化学试剂的柜子很像,高大,有好几层,陈蝉衣站在柜子面前,小小一只。
她抬眸,在看到红糖被放在高层上的时候,认命叹了口气。
环顾四李准备找工具辅助去拿到。
她目光落在角落里的木凳子上。
摆放后便伸腿准备踩上去。
“小心点哦。”冷不丁身后响起老中医的声音,他就是简单路过陈蝉衣,并没有要帮她的意思。
陈蝉衣没空理他,当完全踩上去板凳,整个人瞬间高了十几厘米,视野就开阔很多。
她是想专心拿红糖的,可是余光却瞥见了老中医走到医务室的里端,他拉开了一处床帘。
“感觉怎么样?”老中医似乎问着谁,“你确实和别人比起来更容易受伤,以后还是老实一点吧。”
“嗯。”模糊的声音听不太清。
陈蝉衣的手几乎是要拿到红糖袋子的一角了。
“痛感阈值这个东西其实还和心理有关,高三了,难免有压力。”老中医又对着那个角落说着。
陈蝉衣听见“心理”两个字,被勾了兴趣。
她别过头往那个方向看去。
只是一眼,她瞬间沉沦。
这个问题很微妙,就算是陈蝉衣现在告诉他,其实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心病这样的东西到底应该怎么解释。
陈蝉衣只觉得将伤疤撕开给对方看都不能感同身受。
但是李潇身上的神秘太过诱人了,陈蝉衣想了想,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时间呢,时间是什么时候?”陈蝉衣像是真的和他约定好了那样,她认真盯着李潇的眼睛,神色期待。
李潇倒是沉默着看向远处的蝉霞。
陈蝉衣怕他后悔,便戳了戳他。
长发被少女别在耳后,露出乖巧的耳朵,陈蝉衣清澈的鹿眸泛光,让人难以拒绝。
小心翼翼用着自己的秘密去交换他的。
李潇嘴角噙着笑,没打算拒绝她。
“下个月考结束后。”李潇说,还顺带附加了个条件,“如果你考进了年级前二十。”
“切,瞧不起谁。”陈蝉衣满不在意,但是心里没底,按照她现在的水平能考进前五十已经是走狗屎运超常发挥了。
李潇起身,从包里拿出了笔记本,崭新的,开头五页纸被他写满了今天的课堂复习笔记。
他将笔记本放在了少女的头顶上,便默然地离开了。
陈蝉衣接过本子,看见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落日光辉洒在字迹的边缘,每个笔画都干净简洁好认。
纤细白皙的手指抚过本子上的每个字,陈蝉衣想的却是李潇一笔一划写下这些字的模样。
又是那只手,修长骨节分明,写起字来每个动作几乎刻在了陈蝉衣的心里。
或许陈蝉衣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上瘾的原因很简单,陈蝉衣相信如果哪天李潇愿意让自己咬一口,自己肯定上瘾。
想想都觉得上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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