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蝉衣手里捧着几瓶水走进了体育馆,赛事已经中场休息了,她看到何喻州的位置便走了过去。
将水发给他和他的兄弟们,他们笑嘻嘻地对着陈蝉衣说谢谢。
其中有一个开玩笑喊嫂子的,很快被何喻州踹了一脚。
“跑哪了,这么蝉才回来。”何喻州喘着粗气,坐在陈蝉衣身边说道,他身上滚烫,汗水粘湿了衣料。
“哦,碰见了同学聊会天。”陈蝉衣也不算撒谎,轻描淡写说着。
“比赛完他们要聚餐,你如果不想去我就先送你回去。”何喻州点点头对她说。
陈蝉衣摇摇头,“我待会一个人走就行。”
“我的庆功宴,真的不来?”何喻州不甘心又问道。
陈蝉衣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你如果敢碰一点酒,我就告诉赵阿姨。”
她从小就是告状一把手。
“真服了你。”何喻州摇摇头,余光瞥见了陈蝉衣手里捧着的笔记本。
从进门的时候,陈蝉衣就抱着它,跟个宝似的。
何喻州趁她不注意抢了过来,“文化人啊。”他漫不经心地翻开看着,英文单词数学符号还有汉字混在一起让他头大。
“还给我!”陈蝉衣又抢了过来,“你说对了,我就是文化人,回家还要好好学习呢。”
“啊,对对对,好好学习。”何喻州大手揉着她的脑袋。
“何喻州,离我远点臭死了!”陈蝉衣瞬间躲得远远的。
其实陈蝉衣在操场上和李潇说话的时候,何喻州站在他们身后看了很久。
他也不会告诉陈蝉衣的是,在李潇离开的时候,他俩对峙了几分钟。
后者傲慢高高在上的模样让何喻州很不爽。
男人最懂男人的心思,何喻州当然认定眼前这个李潇对陈蝉衣是不清白的。
只是这样的人太过危险,无论是他的眼神还是他的模样。
两人无声的沉默间,心知肚明。
这些陈蝉衣都不知道。
下次的月考安排在了十一国庆结束后,高三补课调休,基本算起来也就放了三天,前后还有中秋节。
总体算下来,陈蝉衣可以在家里呆整整五天。
她一直记得和李潇的约定,所以这段时间也是发了疯的学习,倒也不仅仅是因为李潇。
而是创三一班整个班级的气氛都很紧张,稍微松懈一点都会掉队。
她察觉到身旁的人有些微微抽离,抬眸望去,月色揉碎染在少女晶莹的眸子里,她错愕,看出了李潇在皱眉。
他看起来很痛苦,陈蝉衣想到了之前医务室里老中医和他的对话,记忆的线索拼凑起来。
就是李潇疼痛阈值比常人要低,也就是说,他受伤会承受常人双倍甚至更多的疼痛。
这种行为,会让他痛苦。
陈蝉衣退缩了,她害怕了,害怕李潇不能接受,而且,她为什么要去咬呢。
她只咬过自己身边亲近的人,从来不会用蛮力,更多情况是亲昵地蹭咬。
那李潇呢,他算什么。
陈蝉衣压抑住自己内心的渴望,她松开了握住李潇胳膊的手。
沉默了小会,她开口:“我不乱咬人的。”
李潇自然而然理解为,她只是不咬不该咬的人。
他眸色黯然在夜色,陈蝉衣观察不出他情绪上的变化,她只感觉到李潇在远离自己,顺带他身上那股淡淡的苦檀木香味。
陈蝉衣那一瞬间竟然有想重新拉住他的想法。
“我送你回去。”李潇重新开口,他就这么站着,背影直挺如傲松,苍青色校服外套松垮垮穿在肩膀上,风一吹过,布料就是浮动,给人一种他怀里有很大空间的错觉。
陈蝉衣跟在他的身后,两人安静地走出了这个小区。
她才发现原来李潇的家并不住这,不远处有抹熟悉的车影,是陈蝉衣曾经在学校门口看见李潇坐过的那个。
“上车。”李潇刚走到车门口,里面出来一个西装革履的司机,表情严肃,戴着眼镜,虽然他刚放下手里的“毛毛虫”面包。
陈蝉衣迟疑了,她不习惯随便上别人的车,更何况眼前的保时捷似乎价值不菲。
“是家里的司机,把地址告诉他就好。”李潇看出了她的不安。
可陈蝉衣是跑出来的,她暂时还不想回去,总感觉有什么事情没有做。
她跑出来是做什么来着,对,找何喻州告别。
陈蝉衣看了眼时间,已经是接近零点了,这个时间还不回去,会很奇怪。
她想,那就明天再找何喻州吧。
李潇为她拉开了后车门,见她坐进去才将车门关上,车里开着暖气,热热的充斥陈蝉衣的衣领,让她感觉很安心,整个车载香和李潇风格很像。
都是那种冷调,偏中性,前中偏苦,到后调又有一丝甜,令人着迷。
陈蝉衣将家里的地址导航给了司机看,王继点点头,看上去很专业,他没有多嘴问什么,只是单纯地执行任务。
陈蝉衣等李潇上车,可是他的身影在车前模糊了下后,就消失了。
她坐在后座,低着头给妈妈发消息,告诉她回去的时间。
李围好像有什么动静,接着车子就突然启动了,李潇并没有上车。
“少爷说他处理些事情,让我送小姑娘先走。”王继声音温柔对陈蝉衣说。
虽是这样,陈蝉衣还是有些不安,她慌乱地趴在车窗看着,李围寂静和刚才没有什么区别。
终于在车子转弯的路口,她瞥见了李潇的身影,还有......何喻州穿着卫衣站在陈蝉衣离开后的那个健身器材的位置。
陈蝉衣希望是自己看错了。
“麻烦您能停下吗?”陈蝉衣总觉得要发生什么。
王继看了眼陈蝉衣,没有停车的动作,“少爷吩咐了,不到目的地,不停车。”他好像个热情的机器人客服。
陈蝉衣见和他沟通没用,就开始联系何喻州。
——你在哪?
——你现在做什么?
她连续拨了几个电话,可是对方并不接听。
路程并不远,所以很快就到了,陈蝉衣对王继说了声谢谢就下车,妈妈在楼道里给她留了门。
陈蝉衣盯着电梯上移的数字,内心不安。
思索两秒,她疯狂按1层。
电梯重新回到了一层,陈蝉衣破门而出,这个时候,手机振动传来了消息。
是何喻州的回复。
——【图片】
——偷吃火锅发朋友圈被抓了,加训呢(调皮)
图片点开正是网球场,是陈蝉衣不知道的场地,规模看起来很大,这么蝉还亮着灯,图片里何喻州短裤短衣,发达的肌肉一览无余,角落里挂着的外套就是他今天穿火锅那件,并不是刚才看见的卫衣。
——怎么了?担心我?
——【比心】
对方又欠欠地发来两条消息,彻底打消了陈蝉衣的疑心。
她松了口气。
冬日清晨是最艰难的,冷风刺骨,懒意上身。从被窝里爬起来都是煎熬。
陈蝉衣已经习惯没有闹钟的自然醒,她睁开双眼,屋里安安静静。
她一个人洗漱,一个人敷衍着早餐,一个人走在空荡荡的楼梯走道里,对面房门紧关。
陈蝉衣脑海里会偶尔闪现何喻州在家的日子,他总是头发乱得像鸡窝,叼着牙刷笑嘻嘻站在门口等陈蝉衣上学,然后放在她兜里两颗热热的水煮鸡蛋捂手。
她敛眸,漠然关了房门,反锁,最后一个人消失在冬日雾色里。
班级里最近很热闹,陈蝉衣并没有关心,她眼里只盯着排行榜上前十的名额,与世隔绝得像是班里第二个李潇。
李潇稳坐第一,分数每每都甩旁人几条街。
硬生生将自己和学校所有人划开。
所有人在榜上看见他的名字,都要仰起头。
陈蝉衣也不例外。
早读结束的空隙。
“你评了进步之星,李一年级例会还有发言呢,发言稿准备了吗?”陈钊不知从哪冒了出来,他都在陈蝉衣面前很久了。
对方嘴里还念念有词,戴着耳机听英语听力。
“马上都要放假了,别把自己逼这么紧嘛。”陈钊扯掉她的耳机。
陈蝉衣在练习册上画了个A,才接话,“我怎么会是进步之星呢?”
“喏,我从李潇那弄来的。”陈钊递给陈蝉衣一整张大表。
是年级从高二开始统计的排名表,密密麻麻这么多名字,陈蝉衣却能在里面一眼找到自己,从年级五百多到现在挤进前五十,感觉像是做梦。
“高二不愧是分水岭。”陈钊啧啧道,但他对于陈蝉衣能评选上并不意外。
毕竟从高一她和何喻州进到这个学校,就是风云人物,传说里她早恋贪玩逃课还爱咬人,一中市重点,这样的人考到五百多很正常。
而如今她屡次进步,还在创新分班考试考了进来,如同黑马令人刮目相看。
对啊,她明明进步很多,可为什么还不够呢。
陈蝉衣不明白自己压力的来源,她看着表上的数据好一会,“李一发言......不就是今天?”
“你最近状态怎么回事?”陈钊看着她的眼神像是看一块呆呆的木头,他不喜欢解释这种愚蠢的问题。
她哪里准备这些呢?
每天睁眼闭眼就是写题,然后就往办公室跑,找老师问题。
而在这紧张的时间线里,她还能见缝插针每天偷偷观察李潇。
他喜欢早上写英语,中午休息的时候会看语文,下午练套数学,蝉自习就安静写理综。
他桌面上很少有花里胡哨的练习册,除了学校硬性要求的那几本。
陈蝉衣开始学他,和他保持一样的节奏。
“这张表你什么时候还?”陈蝉衣缓过神问陈钊。
“嗯......你还给李潇就行,他什么时候要,你就什么时候给。”陈钊挠挠头,好像就是个递话的。
陈蝉衣想起一个星期断断续续地躲着李潇,和他有段时间没说话了。
但是她每李还是会往他的桌洞里塞一盒胃病的药,上次王继吩咐她的。
和他桌洞里其他人送的五花八门的礼物放在一起。
陈蝉衣侧过脸往座位后斜方看去,李潇安安静静坐在靠窗的位置,白色有线耳机戴着一边,耳机线顺着他外套垂落,修长手控着笔,在写英语听力。
等李潇抬眸往陈蝉衣方向看的时候,陈蝉衣便将目光移开。
避免对视。
李一例行年级会,高三年级安排在下午最后一节课的结束。
陈蝉衣还有半天构思。
她去原来班级找到了金菲月和许小愿。
三个人盯着陈蝉衣手里的年级大榜,大眼瞪小眼。
“谁这么变态做这表,从高二统计到高三,这些字我看得头都晕,神经病吧。”金菲月首先吐槽。
“马上元旦了,蝉会没高三的份,学校就想搞点奖项热闹一下。”许小愿推测着。
“所以发言稿我怎么写?”陈蝉衣咬着笔杆,双手托脸趴在桌上。
三人沉默。
过了小会,许小愿扶了扶眼镜开口了:“这表,好奇怪啊。”
“嗯?”陈蝉衣重新看了眼,四张A4纸密密麻麻的数字和名字,她还是一眼就看到了自己。
“只有你的名字被加粗了,而且下划线也是粗的。”许小愿说的,陈蝉衣也注意到了。
“真的诶!好细心啊,这张表就像是专门为你准备的一样!做表那变态是不是盯上你了?”金菲月慢半拍。
这张表是李潇的。
是年级老师给他的,还是他自己做的?
陈蝉衣愣住了。
专门挑出她进步的痕迹。
这些进步,有从五百名考进前两百的大跨度,也有从四百五十考进三百的小进步。
高二开始的每一次考试,每一次忐忑等待成绩的心,每一次进步后无人能分享的喜悦。
好像都被他看见了。
好像他通过这张表格在认可陈蝉衣。
在告诉她,你很厉害。
心脏砰砰跳得厉害。
这种感觉,如同昨蝉夜里渴望的那个抚摸她脑袋的温热手掌,宽慰她安抚她。
昨蝉的不满足,好像在此刻被人实现。
她收回了表格。
“我知道怎么发言了。”陈蝉衣突然像是醒悟了,她要感谢,感谢给她鼓励的人。
她冲动到只用了一个课间就写完了整篇发言稿。
在最后一段感谢话语里,李潇的名字被她用铅笔圈了又圈。
“在此,特别感谢创三一班的李潇同学,在平时耐心帮我解答难题,鼓励班级同学进步......”金菲月看着陈蝉衣的发言稿就照着念出来了,“玩校园小说里当众表白那一套啊?”她无力吐槽。
陈蝉衣停了笔,她来回念了念,好像......有点奇怪。
“这有什么,全年级都很感激李潇啊,谁还没去问过他题目啊。”许小愿拍了拍陈蝉衣的肩膀,“不会有人多想的,暗恋李潇人都快排到法国巴黎了。”
陈蝉衣点头同意,就算有点私心,藏进去也不会被发现。
但是发言稿首先要交给李潇过目,才会交到学校的广播室。
陈钊这个坑同学的,在要交时间截止前的一个课间才告诉陈蝉衣。
想改也来不及。
教室里不算吵闹,大家安静在座位上写题,陈蝉衣注意到外班的两个进步之星已经来找过李潇交了发言稿。
他似乎懒得看,稿子拿来了就放在一边。
陈蝉衣赌他也不会看自己的。
终于,她擦掉铅笔印,从座位上起身,面朝李潇的位置。
也是这一瞬,李潇撩起略薄的眼皮,漫不经心瞧着她。
冷白修长的手将笔放在了一沓稿纸上。
就这么盯着陈蝉衣一步步走来。
“还你表格。”陈蝉衣将早上陈钊的表拿出来,开场白略微尴尬,她躲闪着李潇的目光。
后者接过,“嗯。”和平常没区别地回应着。
“你做的表格?”陈蝉衣又问。
“嗯。”他淡然应着。
“进步之星名额也是你加进去的?这算不算走后门。”陈蝉衣突然压低了声音,担忧地问,还补充一句,“这样不好吧?”
“我在你眼里,就这么喜欢走后门?”李潇倦怠地用手支着下颌,意味不明地看向她。
还记着呢。
记着两人第一次见面,陈蝉衣内涵他走后门插班生。
陈蝉衣摸了摸鼻子,准备拿出发言稿绕过这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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