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评的,我只做了份表。”李潇还是解释了。
“好,辛苦你了。”陈蝉衣语速很快,她看见了李潇已经快要伸向自己的手。
接着陈蝉衣迅速地将自己发言稿藏在前面两个人的发言稿中间,正转身准备离开。
“陈蝉衣。”李潇喊住了她。
陈蝉衣听到他喊自己的名字,总是会下意识地回应,就好像那教练点名,点到她就会喊声“到!”
什么时候被李潇练出来的呢,一喊名字就应。
陈蝉衣确实就这么停下来了。
她一转身,就看见李潇垂眸看着她的发言稿。
长睫如鸦羽根根分明,他狭长眼尾低垂,神色认真,整整看了两遍。
在某处顿了顿,陈蝉衣猜他是看见了最后那段感谢他的话。
她低着头,等着李潇笑她。
“这些,要一字不落地念出来。”他说,停了两秒补充道:“学校规定。”
学校哪门子的规定,陈蝉衣不信。
“嗯,我会的。”但她在李潇面前还是乖乖点头。
“是真情实感吗?”李潇又问她。
陈蝉衣抿了抿唇,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是真情实感。”她回答。
可是她不知道的是,李潇关注的不是最后一段。
而是中间一段关于感谢朋友还有父母的,里面出现了何喻州的名字。
陪伴整整十年的何喻州。
他被这句的轻描淡写吸引了,十年,李潇对时间的概念麻木,在他眼里,就是很久很久。
如果有人这么陪了他十年,李潇就会认为是一辈子了。
他有些羡慕。
陈蝉衣心脏跳得很快,她小心翼翼观察着李潇。
却发现他眼里一闪而过的悲伤落寞。
她错愕,却不知道说什么安慰。
“你......看完了吗?”陈蝉衣开口。
李潇目光下移,最后才看见自己的名字,以及感谢的一大段话。
在她十八岁的世界里,他以“创三一班李潇同学”的身份闯了进来。
“是真情实感。”少女又重复了遍刚刚的回答。
她炽热的勇敢如同光束照进了李潇沉黑眸色里。
不过李潇真和何喻州撞上又能怎样呢?
一个是她好竹马,一个是她好同学。
能怎样呢?
陈蝉衣想到这便转身重新上了电梯,但是她不得不承认,有的时候在何喻州面前,她总是会下意识避免提起李潇。
不仅仅是因为何喻州讨厌他,而是因为......
陈蝉衣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有些雀跃又羞耻,其实她越是压抑,在何喻州面前提起的李潇这个名字的次数越多。
有时候连她自己都没察觉。
陈蝉衣觉得自己可能在某种方面很崇拜李潇。
学校崇拜他的人多了去了。
走进家门的时候,柳语正敷着面膜从屋里出来,她面容担忧,眉头皱在一起,导致面膜也皱在一起。
陈蝉衣觉得她现在这个样子又可爱又可笑。
“怎么样,和何喻州好好说了吗?”柳语关心地问道。
陈蝉衣心虚低下头坐在书桌旁,随手拿了个练习册无心翻着,“嗯。”
“唉,不知道他这一走得多久呢,还想你俩以后有个照应,现在好了,跟不上人家了吧。”柳语又像是对陈蝉衣说,又像是对自己说。
陈蝉衣什么都没听进去,她盯着自己的床看了很久,突然问了句:“妈,我枕头旁边那个小熊呢?”
“哦,都放好久,太旧,我给扔了。”柳语笑笑,“回头给你买新的,你以后也少咬这些,有细菌的......”她继续念叨什么,陈蝉衣没有听进去。
“那个小盒子呢?”陈蝉衣比划了下。
“很重要吗?在何家房子里,我没有带来。”柳语女士不解大蝉上陈蝉衣这么紧张兮兮的。“小男朋友送的?”她试探问了下。
毕竟这个年龄的孩子有些心思很正常。
陈蝉衣没理她,像是失了神坐在椅子上发呆。
“过几天还回何家那个老房子,到时候去拿就好了。”柳语揉了揉陈蝉衣的脑袋,顺嘴嘱咐道:“先分手,高考后再找新的。”
她语气淡淡,默认陈蝉衣谈了。
陈蝉衣不用想都是何喻州天天在她们这些大人面前告她小状。
今儿学习怎么样,明儿和谁走得近了。
“就谈!”陈蝉衣冷哼着放出狠话,“我要睡觉了,明早得上课。”
“你这小孩?”柳语想教训她,但是看见时间后摇摇头,再蝉睡她面膜就白敷了,“以后再收拾你!”她故作生气。
陈蝉衣知道她不会信的,因为自己不早恋,这是规矩,是她底线,是她青春期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从初中开始的三好学生获奖发言开始,她的感言里总有那么一句“发誓不早恋,不违规,不斗殴,不抽烟喝酒,争做积极向上好学生”。
她都这么保持十几年了。
没有那只布偶熊,也没有了李潇送的香水陪伴。
陈蝉衣难得的在自己家里失眠了。
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满心只有一件事。
就是她后悔今蝉没咬李潇。
第二天,陈蝉衣顶着黑眼圈进了班级。
看见李潇坐在后排靠窗的位置。
与寻常不同,他今天脸上挂彩了。
嘴角肿起的血痂在那张清冷的脸上,格外刺眼。
假期永远是弯道超车最好的机会,陈蝉衣不相信其他人就不卷。
她将自己关在小小的房间里,几乎没怎么出去。
“怪不得读高三就像是与世隔绝一样,我们蝉蝉真的太辛苦了。”何喻州的妈妈赵韵时常会做好吃的菜给隔壁房子里的陈蝉衣送过去。
陈蝉衣从小就比何喻州乖很多,赵韵很疼爱她。
“对啊,高考实在太辛苦了。”早已被保送的何喻州此时正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看电视。
电视里熊大熊二的声音时常响起。
陈蝉衣一边笑着对赵阿姨说谢谢,一边臭脸对着何喻州,“你再把声音调到30%以上试试呢?”
何喻州就会故意调大声音,“陈大状元,你就好好加油吧!”
深夜凌晨,陈蝉衣盯着一张A4的白纸发呆。
她思考着“上瘾”这个很深奥的问题。
——就像是香水味道那样令人心安,找寻心安的过程就是上瘾。
——如果你让我咬一口的话,或许不仅仅是我,你也会上瘾。
陈蝉衣组织着她苍白破碎的语言,写着写着自己都能笑出声来,纸团揉在一起被她无情地丢进垃圾桶。
考进年级前二十和回答这个问题对于陈蝉衣来说都很难。
焦躁的她躺在床上,拆开一袋棒棒糖塞在嘴里。
一边咬着,一边思考着。
该怎么告诉李潇,如果能咬他一口,自己就会很爽的这个扭曲病态的事实呢?
可真这么直白说出去,会被误以为是情话吧?
咬碎的糖块在口腔弥漫着腻人甜味,陈蝉衣吮吸着,意识到不太对劲的地方。
她到底把李潇当成了什么。
午后的阳光温暖耀眼,透过窗户照在病床上少年的身上,似乎渡了层金边,他眉眼从容淡然,目光盯着窗外正在振翅起飞的粉白蝴蝶。
校服盖在他的肩膀上,里面的衣服被褪下,白皙肌肉线条流畅,沿着下腹如人鱼线,但令人害怕的是,那里布满了淤青,暗紫深红,像是死神在他身上掐过一遍遍的痕迹。
令人触目惊心。
但他本人习以为常,手捧着热茶,烟雾缭绕于他那张厌世的面容,好似隔绝了一切,孤独落寞情绪染上他的气质,眉宇间化不开的阴郁。
老中医在他手臂上按压着测试疼痛,每碰一下,很容易就能在上面留下印记。
红红点点,只是按压,就能留下。
李潇微微皱了皱眉,隐忍,但没有任何表示。
陈蝉衣屏住呼吸,她目光停留在李潇的每一寸肌肤上,唇齿间泛起痒意。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病了。
或许李潇真的像是传闻中的坏学生那样,身上才会留这么多疤和淤青。
但是现在她不怕,她也不多想。
有一个念头在陈蝉衣心里滋生,她甚至自己都不敢承认。
那就是,她想咬李潇一口。
看他身上是不是也能留下自己的印记。
像是印章一样好玩,在他白皙的肌肤上。
陈蝉衣明白她大抵是真的病了。
李潇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迟疑地别过脸,和她对视。
潮湿的碎发贴着少女红得发热的脸颊,杏仁眼珠明亮晶莹,似乎渴望着什么,纤细的手努力碰着红糖袋子的一角,但是心思全在自己的身上。
那种不加修饰,直勾勾地盯着,让人联想到小狗死死盯着自己的骨头,几乎下一秒就会扑上来。
换做是别人,甚至会觉得她这样失礼
但李潇只是安静地看着,嘴角噙着笑意,微微张口,似乎说了两个字。
陈蝉衣看见他的嘴唇动了,是口型。
两个字。
“小心。”
下一秒,红糖掉落砸在了陈蝉衣的脑门上。
陈蝉衣紧张地跟着他进去,他抬手关上门。
李潇弯腰给她拿拖鞋:“穿这个吧,新的。”
陈蝉衣点头:“嗯。”她换好鞋子,就抱着一堆衣物站在玄关。
李潇走了两步发现她没影,回过头才看见,她还站在那里。
好像他不让进,她能一直站那,乖得很。
他瞬间无奈,没脾气了。李潇轻声说:“去洗澡。”
“哦。”她脸颊薄红。
究竟还是尴尬,他给她指了方向,她就抱紧衣服低着头进去了,耳根都是烫的。
他眼睁睁看她慌张又迅速地关好门,看了片刻,半晌才低眸。
李潇撑着餐厅的桌子站了几分钟,阴雨天了,左膝盖隐隐作痛。
里面很快传来淋漓水声。
阴雨天,他觉得膝盖又开始隐隐发疼。
之前跟着她爬楼还不觉得,现在停下来,膝盖的骨头就像是重新碎了一次。
他眸光幽幽盯了那条腿半晌。
面无表情移开视线。
大概两分钟后,房间门被推开,李潇抬眸,来的并不是陈蝉衣。
是个很瘦的女生,颧骨很高,头发偏黄,她化了淡妆,头发不知道是没扎起来,还是故意散了,发质有些沙。
李潇只看了一眼就移开视线。
那女人却走到他身前蹲下,抬起眼睛看他,面容大胆又羞怯。
他没表情:“有事?”
第16章 潇潇
难道是她给找的清创的医生吗。
可是女人看起来年纪不大,她如果找她,倒不如自己上。
他语调很冷,没有一丝情绪。
可是那双眼睛,是真好看。
刘静心好像被狠狠攥了一下,然后松开。
她露出个笑容,抬手撩了一下耳边头发:“先生,我是之前在急诊科的医生。”
男人仍然没表情,甚至,连一点好奇也没有。
仿佛她是谁,是人是鬼,何等身份,和他毫无关系。
刘静说:“之前在急诊科……真是谢谢你帮了我,要不是你当时帮我挡开那个男人,我都不知道会怎么样。他力气那么大,我力气只有一点点,幸好当时你出现了。”
她说着说着,眼眶泛起水光,脸颊也适时地有了红晕。
全班鸦雀无声,平常这个时间交作业是班里最吵的时候,李围同学佯装在做自己的事情,但是余光却在偷偷打量着李潇的座位,眼神里有好奇,有关心,还有些别的复杂情绪。
李潇脱去了校服外套,单薄白色衬衫在清晨的阳光下勾勒出他脊骨直挺,他淡然垂眸看着手里的英语报刊,清冷自若。
陈蝉衣路过他,盯着他嘴角的伤,目不转睛。
李潇在她走过自己身边的时候,才抬眸看了她一眼。
狭长漆黑眼眸如昨夜那般冷冽,眼神有些躲闪,可是又像是控制不住地移过眼神继续看着她。
和她对视。
陈蝉衣木讷地伸出了胳膊,冲他招了招手,“早。”
少女轻柔声音在寂静的教室里格外清晰,紧接着同学关注的焦点就从李潇转移到陈蝉衣身上。
“嗯。”李潇回应着她,“早。”
“你嘴上的伤怎么回事?”陈蝉衣问出了世纪难题。
李围人全都竖起耳朵准备听李潇的解释。
安静等了两秒,对方说。
“有点疼。”李潇回答得驴头不对马嘴。
“是因为昨蝉吗?”陈蝉衣认真思考,昨蝉离开的时候,李潇还好好的。
她这句话问了出去,坐在前排的陈钊喝了口水正好呛住,信息量大得让他没反应过来。
李围人更是一副听到瓜的表情。
陈蝉衣被看得有些不自在,等不到他回答就先去自己座位了。
李潇目送她的背影,眼里藏着不清不白的情绪。
陈蝉衣坐在座位上,正好看见李潇转回过身,眼里捕捉到他模糊的侧脸,脖颈地方也有利器的划痕,很长一道红印,陈蝉衣这才发现。
她觉得李潇每次的伤痕看起来都触目惊心,他的皮肤太容易留下痕迹了。
陈蝉衣觉得如果他不受伤就好了。
她后知后觉自己在心疼他。
因为昨蝉的失眠,导致陈蝉衣今天上课根本提不起精神,两节语文连堂顿时让她犯困,头低在课本上抬也抬不起来。
陈蝉衣咬着自己的手指,想让自己保持清醒,但是瞌睡却让她脑袋越来越沉重。
在被老师抓之前,陈蝉衣决定自己先罚自己。
她拿着语文试卷,默默朝教室后面走去。
这是传统,通常创新班学生犯困了,都会拿着教材去教室后面站着听保持清醒。
除了陈蝉衣,后排还站了个陈钊。
他倒不是犯困,而是偷偷在写理综题。
“怎么?你也来偷卷啊?”陈钊默默给陈蝉衣让了一个人的空位。
陈蝉衣张嘴刚想小声回他,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眶湿润朦胧像是刚睡醒,她垂着脑袋靠着教室的后黑板,费劲撩起眼皮盯黑板。
可是余光却瞥见了李潇的身影,他正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低头写数学试卷。
果然这种语文课都是各干各的,后三排清一色是写理科题的大佬,老李头这时候来查班,一抓一个准。
14/123 首页 上一页 12 13 14 15 16 1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