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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暴雨季节——寒雨连山【完结】

时间:2024-12-25 14:38:01  作者:寒雨连山【完结】
  为什么没有?她不知道。
  陈蝉衣不再看东湖模糊远去的倒影,低下头,视线随着风景的变换,漫无目的飘摇。
  良久,耳边才响起一道有些沙哑的声音。
  “知道了。”
  *
  到了临海,已经是半夜两点,方宇提前安排好了车来接,李潇向方宇要了钥匙,坐进驾驶座。
  陈蝉衣叹口气:“我自己回去吧。”
  他沉下脸:“上来。”
  李潇盯着她,略显凌厉的眼神中透出不容置疑。
  陈蝉衣只好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这时候方宇接了个电话,脸色变了变,敲响李潇那侧的车窗,低声说了句什么。
  李潇疲惫的脸上显出不耐:“她又怎么?”
  方宇瞥一眼副驾驶座的陈蝉衣,压着声音:“是说您上次家宴,没留在家里过夜,有些不高兴了。”
  李潇拧紧眉心,眼底漠然半晌,最后才吐出一句:“随她闹。”
  他打转方向盘,将车驶出地下车库。
  等上了主干道,陈蝉衣忽然问:“是你的未婚妻吗?”
  李潇一言不发。
  眼底冰冷,仿若寒冰。
  他看见了,也当做看不见。
  赵景霖的处分犹在眼前,郑家憋着一口气,发也不敢发:“你就当忍一时。”
  陈家更是屁都不敢放一个。
  哪个圈子不看上面的风向,谁正当红,都不是傻子。
  这件事传到南京时,舒羡之正坐在院子里,看着家里后辈,老爷子敲了敲拐杖。
  李潇神情那瞬间变得无比温柔。是啊,这座城市哪里都好,有他们的欢笑眼泪,有她等他的那几年,梧桐树见过她眼泪,见过他们相聚又分别。
  他叹息把她搂进怀里,气息温热喷洒在她颈边:“那明天去领证。”
  陈蝉衣傻愣愣地挂着泪:“明天吗?”
  他淡淡嗯。
  顺着她长发,轻拍她背,他知道比原定的领证日期还早,可他等不了。他真的不想等了,她不在家,他在京城住着也没什么意思。
  家里空荡荡,半夜醒来翻身,抱不住任何,连气息都快没了。
  如果是他明确知道,这些都不是梦,她的孕检单还在家里好好存着,她的牙刷,水杯,她买来的小盆栽,她爱惜的花花草草……
  这些都在。
  他都快要恍惚,以为自己又回到了极夜。
  怀里小小一团身子,温软单薄,他沉默半晌都舍不得。李潇翻身隔着被子抱紧她,低声说:“想领证吗?”
  顿了顿,他喑哑补充:“跟我。”
第92章 对潇潇
  那是八月中旬,暴雨侵袭,他们去领了证。
  民政局那天没什么人,他紧紧攥着她纤细的手腕,填表格,写资料,拍红底两个人的结婚照。
  她脸颊红红,特别不好意思。
  做婚检的时候,是要去民政局旁边的妇幼保健院。他自始至终,掌心都是热的,蒙着一层薄汗,今天对他来说不一样,他比谁都紧张。
  陈蝉衣轻轻拽了拽他指尖,小声喊:“阿潇。”
  “嗯。”
  “完啦。”
  他不明所以,却还是牢牢牵住她手:“怎么了?”
  她脸蛋更红了,姑娘眼睛明亮,羞怯望着他:“我,我怀孕了,他们还要查呀?”
  他愣了愣,旋即笑了:“要查的吧,你去问问。”
  陈蝉衣好不乐意啊,明明犯错的又不是只有她一个,而且,她还是半推半就,是为了安抚他情绪,才答应不戴、不戴那个的喔。
  干嘛丢脸的时候就她一个丢脸。
  李潇看出来了,望着贴了女生标志的门,沉沉地笑:“那我也不能进去替你说啊。”
  好吧,也有道理。
  她变成个小河豚,气鼓鼓踢他一脚,转身进去了。
  她出来的时候,他已经撑着伞,在门口等候了。那天他穿白衬衫,上身简单干净,就这么一件,再没有任何装饰。
  夏季的雨并不凉,敲在伞檐,风吹皱他的衣摆。
  他垂眸问她:“怎么样?”
  陈蝉衣支支吾吾,不肯说。再问就索性抱着他腰,埋脑袋在他怀里,当鹌鹑。
  他见状轻笑,没再问了。
  雨势没有减收,声声喧嚣,工作人员却把两个红章敲下,咧着嘴祝贺:“百年好合,要好好过日子呀。”
  “和我无关。”李潇一字一顿重复,点漆般的眼睛没有波澜。
  陈蝉衣咬唇,回忆里关于他的画面,陡然裹挟住了她。
  李潇一直就是这样的,冷漠,没耐心,脾气不好,有时候暴怒到极点,反而会冷静下来,冷眼旁观面前一切。
  就像现在,他每句话都带刺,每声停顿都暴露情绪。
  他们怵他,因为他的喜怒实在教人捉摸难定。
  陈蝉衣对上他冰凉视线:“你来找我做什么,不妨直说,我还要休息。”
  李潇看着她:“你觉得我是来找你?”
  陈蝉衣说:“不然呢?”
  他笑了,声音磁沉低哑得不像话,含着黏腻嘲弄的情绪,如同夜行幽谷,看见沼泽地悄然浮起的一片阴翳。
  陈蝉衣禁不住咬紧唇瓣。
  她从前很喜欢听他笑的,因为那实在太难得,李潇板正着一张冷峻脸孔才是常态,笑容,喜悦,都是很小概率才会发生的事情。
  如同临海的潇季,太匆匆,太罕见。
  可她今夜听到,说不清什么缘故,心里却蓦地难受起来。
  她听见他说:“陈小姐,真看得起自己。”
  陈蝉衣苍白的手指蜷在掌心,眼前满是难堪沉默。
  她见他退后一步,阴影散去。
  然而,那股慑人的威压却并没有消失,反而如蛇般阴冷爬上了她的脊背。
  陈蝉衣嘴唇发颤。
  李潇那双泛着幽光的眼眸扫向她,让陈蝉衣一瞬间,好似丧失了行动能力。
  他沉稳着声音,轻蔑而冷淡:“陈小姐也不要自作多情,这个楼层,不是只有陈小姐一个人住,我等的,也并不是你。”
  男人薄睑微垂,唇边一抹淡笑,在夜晚,显出几分惑人的慵懒。
  他漫不经心,却又姿态矜贵地向后退去。
  撤步至花厅转角,一转身,消失在了尽头。
  尽头甬道是梁以柔的房间。
  陈蝉衣在那瞬间,几乎是不可避免地想起上午时候,姚雨桐她们闲聊的对话——
  “你说他看上了谁,梁以柔吗?”
  “大概是。”
  ……
  她站在原地,慢慢琢磨品味这两句话里的意思。
  明明不难理解,陈蝉衣却还是花了很久,才让自己想明白。
  所以他看上了谁。
  真的是梁以柔?
  陈蝉衣不知道。
  她只忽地想起那天买烟,她问他在想什么。
  那时候李潇说,在想那年大潇,他送她上飞机,那年她穿着一身红裙。
  可是那年,陈蝉衣记得最清楚的,却不是自己穿了什么样的长裙。
  而是在机场临别那一刻,她曾玩味般地笑:“李潇,我赌你忘不掉我。”
  记忆中,李潇当时似乎也笑了一下。
  是嗤笑。
  他对她的话根本不以为意,冷淡地道:“陈小姐,我并不觉得你同其他女人比,有什么不同。”
  如今回忆往事,仿佛一语成谶。
  *
  之后几天,持续风潇。天气预报说,临海市今年将迎来极端天气,预计持续到开春,都不会有个好天。
  那几天陈蝉衣的心情也很不好。
  她拍戏的工作照常进行,宋夜想了不少点子,给她拍了很多套写真,靠着颜值又圈了一大波粉。
  陈蝉衣还会唱歌,自己偶尔编点歌,小时候宋夜还是她邻居,她编的歌有时候第一个拿去给宋夜听。
  宋夜回了趟她在临海的家,又回了趟湖市,把她以前陆陆续续写过的歌都搬了过来,一首一首给她挑。
  能用的就留下,宋夜找人要给她录成Demo。
  也有几首实在弱智,是陈蝉衣哼哼唧唧的口水歌。
  宋夜满脸黑线,扔她怀里:“什么玩意。”
  陈蝉衣:“……”
  她找了个纸箱,把那几首不幸淘汰的光碟装了进去。
  剧组有些人也过来问了几句:“蝉衣姐,这都是你写的啊?”
  “哇,好厉害。”
  陈蝉衣难得露出个笑容:“瞎写的。”
  等宋夜翻到最后一张光碟,捏着那透明盒子一角,透过光看上面的字。
  是用油性记号笔写的,已经有些模糊了。
  “什么,什么忽什么……这什么玩意?”
  陈蝉衣眼疾手快,一把抢过去,和那几盘口水歌放一起,垂眼,解释说:“没什么,录着玩的。”
  估计是黑历史,宋夜饶她一命,没问了。
  “行吧,暂时就这么多。你偶尔呢,可以在微博上开个直播,唱唱歌啊什么的,不要多,隔段时间来一次,吸粉。到了后面,你开个晚安专栏,他们点歌,你随便哼两句就行了。”
  陈蝉衣漫不经心地说:“哦,知道了。”
  她那段时间情绪莫名低落,自己却想不出原因。
  那几天,她看见李潇的次数也少了很多。
  李潇两周没来过了,应该是被她的态度气得不轻。
  即使偶然撞见一两次,她对他也照样低气压。李潇站在不远处,隐隐敛着情绪,眼眸寂灭,浑身透着山雨欲来的架势。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一段时间。
  可是忽然有一天,他开始大把时间丢在剧组里。
  也不干什么,那时候就专门和梁以柔说话。
  梁以柔没想到她故意搭话,李潇竟然会接,还不避讳旁人,高兴坏了。
  那时候两人绯闻疯传。
  基本算是坐实了,他来剧组就是看上了梁以柔的传言。
  说实话,没有哪个女演员不心动。
  李潇私生活很好,传言他之前只有过一个女人,后来那个女人消失,李潇禁欲了很久。
  现在即便是要和孙家女儿联姻,可很显然,李潇并不喜欢这个孙月清。
  否则,以他们这些世家门阀要面子的程度,他不会让孙家被人看笑话。
  有传言说,他是在报复,当年被逼婚,被逼得太狠了。
  可梁以柔才不管,她在剧组尾巴几乎翘上了天,一连几天都是横着走的。
  在海城,如果李潇要捧一个女人,她今后资源只会大把不断,红是早晚问题。
  梁以柔十分得意:“以后娱乐圈,还不是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姚雨桐看她嚣张,私下里不屑地说:“瞧她那张狂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和那位订婚的是她。”
  俞乐茹也撇嘴说:“我是真没想到,我觉着这个梁以柔,也没什么特别的。”
  “是啊,她那张脸又不顶尖。”
  “她还天天发艳压通稿,那有什么用呢?还不是……”
  俞乐茹停住,不由得瞥了眼陈蝉衣常用的化妆位。
  陈蝉衣去上戏了,并不在这里。
  姚雨桐冷笑一声,替她把话说完:“就是,她那张脸,还没有陈蝉衣一半好看……怎么就看上她了。”
  不过这显然是李潇的私事,两个人不好再多言。很快低下头,各自干各自的事情去了。
  陈蝉衣彼时,正在尝试吊威亚。
  那身威亚衣很紧,箍得她骨头疼。
  入夜了,凌晨天气很冷,逼近零下。陈蝉衣那身衣服可并不厚,为了呈现在电视上好看,她里面就套了件薄羊绒衫,毫无保暖效果。
  威亚吊着她升上了天,距离地面越远,气温越低,风越凛冽。
  没多久,她就牙齿打颤,浑身哆嗦着,有点受不了了。
  她低头,庭院渐渐变成缩影,依稀一点黑色身影坐在廊下。
  李潇是十点多来的,和秦阳寒暄几句,就坐到了自己惯常的位置。
  他没有喝茶,秦阳给他开了两瓶酒。
  李潇轻慢地抿着,一双深沉如墨的眼眸,不紧不慢盯着陈蝉衣。
  看她念台词,看她走位,再极漫不经心地追随她的身影,看她被吊到天上去。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的目光如有实质,陈蝉衣被他看久了,就觉得他在故意羞辱她,看她笑话,心里头腾地不舒服起来,涌起一股难堪的烦躁。
  她落地时,浑身已经被汗湿透,实在没有力气。
  迎上他阴鸷目光,她一言不发,脱下威亚衣,转头就走。
  “唉,小陈,你过来下。”秦阳在廊下招手。
  陈蝉衣脚步踌躇。
  她其实不想过去,但是更加不想让别人看出她和李潇之间,或者说曾经,有过什么关系。
  毕竟秦阳对她还可以,陈蝉衣也不好拂他面子。
  默了片刻,陈蝉衣还是走过去,垂着眼:“导演,还有什么事?”
  “你稍等,明天那场戏我跟你说一下。”
  陈蝉衣点头:“行。”
  她不自在地落座,如出一辙的场景,李潇在她对面,自她过来开始,他的视线就片刻不离地紧紧盯着她。
  像野兽窥伺食物。
  可陈蝉衣却视若无睹,连个眼神都没分给他。
  李潇盯了半晌,似是醉了,漫不经心地晃着酒杯,酒水洒出来些陈。
  陈蝉衣只当看不见。
  她是想走,但总不能因为他影响工作,她明天还是要拍戏的,得把这些听完。
  陈蝉衣冷着脸,面无表情。
  她对面梁以柔倒是在笑。
  梁以柔坐在李潇旁边,视线逡巡过陈蝉衣靡丽的眉眼——此刻因为吹了风,又连着拍了几场戏,显出几分疲倦。
  她心中禁不住有些得意。
  当年那个圈子里的,谁不知道陈蝉衣?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大学生,普普通通材料工程的女大学生,居然能做李潇的女人,还是唯一的,不知道多风光不可一世。
  现在呢。
  还不是被嫌弃的落汤鸡。
  梁以柔笑意渐深,望着陈蝉衣的视线里,渐渐染上隐约快意。
  她才是被粉丝捧着宠着打投出来的爱豆,陈蝉衣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当年自己要低她一等?
  她不就是仗着李潇给她撑腰?
  想到这里,梁以柔看了眼身侧李潇,微微一怔,蓦地冒出一个胆大的念头。
  周围人都在走戏,秦阳也在和陈蝉衣说话,没人注意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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