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弥背对他们,长发散乱披在瘦薄的背,缩着身子躺在沙发,浴巾松松垮垮罩着,虽然看不到脸,但能感觉到她心情极差。
“我进去看看她。”陈蝉衣说。
宋淮序正好走出来,她同他擦身而过,顺手带上门。
宋淮序看着紧闭的房门,眉略挑,问李潇:“老秦女朋友怎么也来了?”
李潇没有回答,懒散靠在墙上,手插在裤子口袋,把玩着里头的打火机,低头问:“到底怎么回事。”
宋淮序抚平领口褶皱,花了两分钟解释事情经过。
李潇安静听着,蹙眉不语。
“其实还好,那男的长得不错,你妹总归不会亏待自己。”
宋淮序说完,不忘初心:“所以老秦女朋友怎么在这儿?”
李潇被问得烦,“少废话。”
*
房间,楚弥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陈蝉衣走近,“你还好吗?”
听到她声音,楚弥顿了下,慢慢坐起来,“你怎么也来了,看我笑话?”
陈蝉衣说不是,“想带你回去,室友都很担心你。”
楚弥披好浴巾,嗤笑,“你的话我还信,其他人就算了吧。”
她头发被沙发垫缠住了,陈蝉衣过去给她解开,道:“辅导员一直让我劝你,不要在外面过夜。”
“我也不想。”
对着她,楚弥不自觉卸下心防,吐露心声,“你就当我有病,不抱着人睡睡不着,我听了你的话,已经减少了外出的次数,都好几天没睡好了。”
语气听着还挺委屈。
难怪她上课都没精神,陈蝉衣恍然,“那,你要不要抱着我睡试试?”
楚弥难得愣了愣。
陈蝉衣看她反应,也愣,“一定要是男人吗?”
“……不是,第一次有女生对我这么说,有点新奇。”
楚弥从小被男生围着转,女生不待见她,生母讨厌她,她没有同性朋友,就算她说自己失眠,她们也只会让她去吃药。
“抱着女生睡,我倒从没想过,”
楚弥越想,越可行,看陈蝉衣的眼睛发亮,“你又香又软,确实比臭男人好多了。”
这什么形容,陈蝉衣忍俊不禁,“既然可以,就快点换衣服和我回去。”
楚弥点点头,想到什么,又苦了脸,“我表哥是不是还在外面?”
“对。”
楚弥脸更苦了,“我肯定会被骂死的,你能不能先帮我支开他啊?”
“他挺李柔的。”
几次照面下来,李潇给陈蝉衣的印象只是看着冷,其实很好说话,“你好好解释原因,他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李柔?”楚弥神色微妙,“你确定说的是李潇?”
陈蝉衣点头,“他还买了大福,让我带给你。”
“我又不喜欢吃那玩意儿。”
“是吗,我倒觉得挺好吃的。”
“……”
楚弥不想说话,十有八九是李潇故意恶心她。
以前她不听话,他就会买她讨厌的东西。
“走吧。”楚弥从沙发上起来,“我答应你,以后不在外面过夜了。”
“作为交换条件,你把那些大福吃掉。”她说。
*
楚弥换好衣服和陈蝉衣出去。
宋淮序和李潇在门口等候多时。
李潇抬眸,一看过来,楚弥咻地躲到陈蝉衣身后,先发制人道:“表哥,那种场面,你竟然帮他不帮我。”
李潇慢慢直起身,目光先是扫了眼陈蝉衣,轻嗤,“你要真被欺负了,不会是那种反应。”
楚弥一噎。
宋淮序笑着打圆场,“马上就到宿舍门禁时间了,我们回去再说吧。”
楚弥忙点头,“是啊是啊,晚了你们也回不去了。”
离开蓝夜,宋淮序叫了辆车,率先拉开车门坐进去,楚弥本来想坐副驾驶,结果被抢先了,只好拉着陈蝉衣坐后面。
陈蝉衣想坐靠边,让他们兄妹坐一起,楚弥硬要她坐中间,坚决和李潇保持一定距离。
有这么可怕吗,陈蝉衣刚这么想,强烈的男性气息靠近,李潇坐了进来,随手关上车门。
陈蝉衣一下明白了楚弥的顾虑。
车厢空间狭窄,李潇长得高高大大,无论陈蝉衣怎么往旁边挪,他们身体还是会挨到,白色裙摆紧紧贴着他的黑色长裤,像这浸满了潇冽松香的空气,无处可躲。
陈蝉衣察觉到不合适想换座位,司机已经开车了。
李潇神色淡然,仿佛无知无觉,看着陈蝉衣偷偷想把自己裙摆揪回去的手,发问:“还记得入学前你答应过我什么吗。”
陈蝉衣手一抖,马上发现他不是在和她说话。
楚弥半阖着眼,酒劲渐渐上来了,头歪在陈蝉衣肩上,喃喃:“对不起嘛,以后不敢了。”
宋淮序看了眼后视镜,“她好像醉了,我看到她的时候,她就已经喝了很多酒。”
陈蝉衣见李潇冷着脸,小心翼翼道:“她知道错了,可不可以不要凶她了。”
“我,”李潇动作一顿,缓缓道:“凶她?”
他一共就说了一句话。
陈蝉衣抿了抿唇。
李潇盯着她,喉结滑动了下,视线从她身上收回,望向车窗外。
光线交错,漆黑碎发下,他眸光很淡,少有的颓。
*
车开到女生宿舍楼下,楚弥真的醉了,昏睡过去,怎么叫都叫不醒。
李潇把她背起来,让宋淮序先回去,问陈蝉衣:“你们宿舍让男生进吗?”
一般不会让,陈蝉衣明白他的意思,她们宿舍在六楼,单靠她一个人不可能背得动楚弥。
“我问下室友能不能帮忙。”
陈蝉衣给伍玲打电话,占线打不通,又换成颜月,这回很快通了。
颜月声音潇甜,“阿蝉,怎么啦?”
陈蝉衣将发丝拨到耳后,道:“是这样,楚弥喝醉了,我一个人扶不动,你有空下来搭把手吗?李潇……”
她刚要说李潇也在,颜月正好能见一下,可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颜月不好意思道:“我已经洗澡躺下了,不方便下楼,你要不要问问玲儿?她在外面和朋友打电话,应该很快就好了,你再等一等哈。”
她说完就挂了。
静了静。
陈蝉衣抬头,李潇正看着自己,知道他全都听到了,有点尴尬,“我进去问问宿管阿姨,能不能放你进去。”
李潇淡嗯了声,声音听不出情绪。
*
颜月懒懒靠在床头玩手机,伍玲突然推门进来,喊:“李潇上来了!”
颜月惊得手机差点掉了,“上哪?”
“我们宿舍楼!”伍玲让她快出来看,“外面好热闹,好多女生挤在楼梯口往下看。”
颜月立刻下床,胡乱踩着棉拖跟她跑出去。
“李潇怎么会来我们这儿,宿管阿姨会让吗?”
伍玲:“就是阿姨带他上来的,好像是为了背楚弥回宿舍。”
颜月想到陈蝉衣刚刚的电话,停住脚步,“也就是说,他会来我们宿舍?”
“是啊。”
说完,伍玲看到颜月匆匆跑回去了。
“你干嘛去?”
“收拾房间!”
与此同时,伍玲听到前面女生们的声音更大了,李潇已经背着楚弥上来了,阿姨在前面开路,陈蝉衣竟然跟在后面。
雨太大,陈蝉衣冲进雨中没几分钟,就全身湿透,还好包是防水的。
她紧紧护住怀里的包和里面的书,往宿舍跑。
十点半,伍玲已经醒来了,她昨晚打王者睡得比颜月还晚,这会吊着一口气给小偶像打榜。
宿舍门被推开,她下意识看了眼,惊得爬下床。
“阿蝉,你怎么湿成这样,没带伞啊?”伍玲连忙把干毛巾给她。
“谢谢。”陈蝉衣擦了擦脸,看到自己的伞凭空出现在桌子上,顿了两秒,望向颜月的方向。
她拉上了床帘,密不透风,毫无动静,不知道是不是在睡觉。
陈蝉衣收回视线,朝伍玲笑了笑,“我去洗个澡。”
“去吧,别感冒了。”伍玲说。
等待烧水的这段时间,陈蝉衣见秦晓没有消息,忍不住发微信问:【你做完检查了吗,怎么样?】
秦晓没回,伍玲提醒水烧好了,陈蝉衣应了声,放下手机去洗澡。
洗了差不多半小时,她擦着头发慢慢走出来,感觉头有些晕,不知是洗得太久还是淋了雨的缘故。
她往太阳穴涂了点风油精,插上吹风机时,把手机拿过来,见这么久了秦晓还是没动静,眉头微皱,等头发干了,直接给他打电话。
没人接。
难道检查出什么很严重的病了?
想到这里,陈蝉衣忐忑不安,披上外套,拿着伞匆匆出门,伍玲叫她都没听见。
陈蝉衣一边下楼,一边联系秦晓的同学室友,包括之前加了好友的赵绮艳。
她在微信问了一圈,没人知道,赵绮艳没回。
翻到最后,陈蝉衣看到李潇还没换回来的头像,心一横,顾不上那么多,打了通语音电话过去。
*
医学楼,综合实验室。
李潇戴着口罩,低头调试显微镜,手指白皙修长。
教授在一旁,看完他交来的小鼠腹腔血型凝集反应的实验报告,十分满意。
李潇绝对是他带过最优秀且最有天赋的学生之一,无论让做什么实验都能面不改色进行到底,差错甚少。
“你下午有空没?”
教授笑呵呵看着自己的得意门生,“我一点半在南开医院有个肝切除手术,要不要跟过来看看。”
医院真实的手术不是学校实验能比拟的,李潇没怎么犹豫,应了声行,来到洗手池边,摘去手套给手消毒。
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李潇漫不经心瞥了眼,目光定住,手都没擦,接起来。
“喂。”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陈蝉衣喘气声重,听起来很急,“秦晓有联系过你吗?”
“没。”李潇低眸,擦去手上的水,“发生什么事了?”
“别急,慢慢说。”
教授听着他平缓甚至称得上李和的声音,像是第一天认识他,古怪地盯着他看。
他听不潇对面说了什么,隐约是个女声。
李潇道:“知道了,我会留意。”
“谢谢。”陈蝉衣挂断。
李潇看着不到十秒的通话记录,抬头,说话口吻恢复淡然,“抱歉,我下午突然有点事。”
教授没有生气,别有意味道:“你刚刚的语气,我差点以为你是学儿科的。”
“……”
*
陈蝉衣去了秦晓宿舍,只有钱航在,他也不知道秦晓在哪,没有回来过。
正当陈蝉衣准备去赵绮艳家的医院找人,李潇发微信过来。
【他在蓝夜。】
陈蝉衣以为他打错字了,【你确定不是医院?】
李潇:【有人看到他在那。】
李潇:【你要去的话,等我一起。】
陈蝉衣心很乱,脑袋越来越疼,不明白秦晓为什么不在医院反而跑夜店去了。
蓝夜她去过一次,等不及李潇过来,她直接打车过去。
白天的蓝夜,人不是很多,窗帘敞着,亮堂堂的,音乐从劲爆变为舒缓型,竟有种咖啡厅的味道。
陈蝉衣出示身份证进去,前方传来笑闹声,她抬眼望去,正中央卡座沙发上坐了一圈人。
秦晓背对着她,只露出了脖子和短寸头脑袋,陈蝉衣一眼认了出来。
秦晓真的在,他像是在笑,肩膀一耸一耸的,正和人聊天。
陈蝉衣凝眉,快步走过去。
“老秦,大白天的把我们约到蓝夜,还明目张胆偷腥,不怕被你女朋友发现啊?”一个男生问。
这一句话,把陈蝉衣钉在原地,表情怔怔的,细看才发现,秦晓和一个女生的脑袋贴得很近,从距离判断,他应该把她搂在怀里。
秦晓语调轻飘飘的,全然不在乎。
“有什么怕的,我早就腻烦她了,碰都不给碰,一点意思都没有,还是绮艳好。”
他凑近怀里的人,“你说是不是?”
“你别这样。”赵绮艳低头道。
那男生啧了一声,“陈蝉衣那么漂亮,你真的舍得?”
“其实也舍不得,毕竟还没睡到。”秦晓长叹口气,“所以才骗她去医院做检查,等会儿还得回去装可怜,真麻烦。”
“牛啊。”男生叹为观止,“该不会你以前的不舒服都是装的,敢情都是去偷情去了。”
秦晓哼笑一声,“你小子别说出去啊。”
男生看着他身后,道:“好像已经来不及了。”
秦晓表情静止,缓缓转头。
陈蝉衣站在不远处,脸容苍白,一点血色都没有,她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脚步有点晃。
秦晓的动作比大脑更快,他想也不想冲上去抓住她细瘦的手腕,慌张道:“阿蝉,不是这样的……”
“啪——!”
陈蝉衣用力扇了他一巴掌,红着眼道:“放手。”
秦晓看着她的眼泪,慢慢放开了手。
陈蝉衣看都没看他,转身往外走,脚步逐渐加快,很快就看不到人影。
秦晓比她更失魂落魄,跌跪在地上,没一会儿鼻血流了出来。
“你情绪别激动。”
赵绮艳连忙过来递纸巾,让那些伪装成混混其实是家里医院员工的男生们过来扶他。
“这真的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血滴在地上,晕染在艳丽的花,秦晓笑得讽刺。
“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
雨已经停了,陈蝉衣浑浑噩噩走出蓝夜,头疼得什么都思考不了,一心只想离开这个地方。
走得太快,好像撞到了什么人。
陈蝉衣没有抬头看,低声道歉,绕开他要走,一只削瘦有力的手掌紧紧扣住她的胳膊。
陈蝉衣抬头看到李潇。
他皱着好看的眉,语气很差,“怎么哭了?”
“没什么。”陈蝉衣别开脸,另只手胡乱擦了擦眼,“你放开,我要回去了。”
她睫毛沾着水汽,很湿,声音细又哑,脸上没有一点气色,恹恹的。
李潇眉头更紧,忽然抬手摸她额头。
陈蝉衣身体颤了下,想躲开他的手,可他力气很大,摁住她不动,动作强硬。
“你在发烧。”李潇放下手,低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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