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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的，当我们的税金是天上掉下来的吗……”
“嘘！小声点……”
手中的缰绳被不自觉地捏紧，虽然气恼，但他们说的并没有错。
在长距离索敌阵型横空出世前，每次壁外调查必然伴随惨痛的牺牲，这是无法反驳的事实。蕾伯蒂的死首次向你昭示了命运的残酷，而你自己也曾差点成为牺牲者中的一员。
但这次不一样了。
这一次，你一定会平安回来——和她一起，背对夕阳凯旋而归。
“第十八次壁外调查作战开始——！！”
“全员——前进——！！！”
基斯团长的指令一出，近两百人马气势恢宏地从希干希纳区出发，钟声、马蹄声、嘶鸣声在道路上此起彼伏，伴着在阳光下飞扬闪烁的微尘，为追求真理的人们送行。
早期的壁外作战没有太多战术方面的规划，基本上是以血肉之躯和巨人硬碰硬。各分队会就近相互配合作战，至于那些刚加入不久的新人，要么被临时安排给某个分队长，要么由实力出众、能够独当一面的精锐带领。
在后一种情况中，一名精锐需要指引五到八名新兵，并会指定一、两个实力出彩的新秀作为辅助。除了日常训练外，他们要分出额外的时间和负责人进行磨合，分担后者在实战中的一部分管理职责。
一般而言，无论是领队的精锐还是辅助的新秀，后续都会被作为重点对象培养，若不出意外，几年后这些人都会肩负起兵团中层干部的职责。
你和蕾伯蒂便属于“新秀”之列，而带领这一队的“精锐”，则是早你们六年加入调查兵团的韩吉·佐耶。
带着记忆重生的一个妙处，就是能留意到一些曾被忽视的细节。
比如基斯团长和埃尔文对你的态度。
前者在视察训练时，每每看到你都是一副满面愁容、欲言又止的神态，而后者则不时会给予你一些格斗、战术方面的指导，还会顺带向你和蕾伯蒂提出有关提升作战协调性的建议。
上一世，你以为这是他们对待新人的惯常态度，但这一次你发现，那是仅仅只有你才享有的“特别待遇”。
除此之外，另一个令人在意的点是蕾伯蒂与韩吉之间的关系。
在印象中，你们同韩吉初次会面的时间，应该是在此次壁外调查的前一个月，参与额外作战训练的时候。但这次，无论是从两人见面时的反应，还是后来训练时韩吉与蕾伯蒂相对熟络的相处模式，都令你推测，她们在更久之前就已经见过。
希干希纳作为瓮城，居民分布密集，厚厚的城墙外时常分布着被吸引来的巨人。为了节省战力，保证后续作战顺利，在出城门时，通常会由护卫班辅助清理聚集的巨人。
你第一次真正认识到巨人的可怕，就是在出城门时。
上一世的你，直到走出城墙前都抱着一种自命不凡的心态，带着训练兵第五的成绩目空一切，自以为三年的经验足以支持你在实战中大杀四方，而那些令人闻风丧胆的怪物，根本不足为惧。
可在亲眼目睹了巨人之后，你的想法改变了。
十五米听起来似乎并不高，但当一个可以自主行动、面容狰狞的庞然大物向你们逼近时，那种扑面而来的压迫感，不是一个仅仅经历过模拟训练的新兵能轻易克服的。
或许正是理想和现实的反差，给前世的你带来了严重的心灵打击，导致后来遭遇奇行种时，你的大脑和身体都陷入了停机状态，进而造成了蕾伯蒂的牺牲。
但这次，情况不同了。
你不再是一张白纸，而是携带着九年实战经验的“新生儿”。
无垢巨人虽然身形高大，但行动迟缓，对于此时的你来说已经造不成什么压力。
向护卫班眼神致敬后，你将视线投向右前方的蕾伯蒂。她的反应倒是一如既往的冷静，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都带着一种向死而生的决绝。
“哟~小尤娜的反应也很冷静哦~不愧是蕾比酱的朋友！看来这次我会很省心呢！”带头的韩吉对你比了个大拇指。
“话说！之前和你提到的活捉巨人计划，你考虑好了吗？！”
此时的她还不是分队长，但由于头脑灵活、指挥得当，已经累积了不少带新人的经验。
问题是……她的头脑实在过于灵活了，灵活到思维跳脱。
“呃……过奖了，前辈……”你的嘴角不自觉地抽了几下，并有意识地回避了后一个问题。
现在回想起来，埃尔文的确是艺高人胆大。如果你是团长，像韩吉这种性格的人最多只能做到分队二把手，让她管理一个班，那是你绝对不敢尝试的决定。
“噗……我在想什么……团长这种职位和我有屁关系……”你摇了摇头，试图甩开杂念。作战才刚刚开始，要集中精力，全力应对几小时后的重大事件。
由于相隔太过久远，关于第十八次壁外调查的细节你已不甚清晰。但印象中，在遭遇那只奇行种之前，你们的小队没有遇到太大的阻碍。
你在心里默默复盘着，也不耽误手上的动作。出发一小时后，此行遭遇的第一批巨人终于现身。新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得措手不及，只有你和蕾伯蒂表现得相对冷静，在韩吉的指挥下，迅速完成了调查兵生涯中的第一次讨伐。
“注意调整阵型，别被打乱了！”认真起来的韩吉显得格外靠谱，但这种形象维持了不过二十分钟，在解决了第一次危机后，她又换上那幅嬉皮笑脸的神情。
“耶嘿！看来我是捡到宝了啊~！”
“真的不考虑我的活捉提议吗？！”
“面对如此神秘的生物，你真对它们的内部构造不感兴趣吗？！”
她眼中的求知欲已然具化为两束光，尽管和她认识已超过九年，你至今仍不懂她这份热忱到底从何而来。
巨人就是巨人，是与你们针锋相对的敌人，你并非不懂“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道理，但却始终无法理解她那份近乎狂热的“喜爱”。
“考虑，必须考虑。”你敷衍地冲她摆摆手，“等前辈的捕捉计划顺利通过，我绝对会来帮忙的。”
等她的申请通过，那也是好几年后的事了。此刻的重心必须放在这次壁外调查上，队伍继续行进，太阳已升至正空，根据印象，这次行动的高潮部分就要来了。
如果没记错的话，首先是——
“啊啊啊啊——！！别、别过来——！！！救命啊————！！”
凄厉的惨叫划破长空，纷乱的马蹄声从右后方传来，脚下的大地随之微微震颤。你猛然回头，大约百米开外，十米左右的巨大身影紧追着一个落单的年轻士兵，正朝你们的方向奔来。
来了！
它来了！
和记忆中一模一样——
上一世，你并不像此时这般游刃有余，初阵带来的冲击令你身心俱疲，面对始料未及的紧急情况，你并未及时做出正确的反应。直到那个新兵被嚼得粉碎，直到巨人已经扑到面前，你才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准备迎击。
“喂……喂喂喂……？！！”
“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不要过来啊——！！”
“嘁！大家散开！！！不要挤在一起当靶子！！！”
队伍里开始产生骚乱，韩吉紧蹙眉头下达着指令，脑袋转得飞快。
而你却像听不到周遭的声音似的，双腿一夹马肚，径直向那奇行种的方向驰去。
“！”
“尤娜？！”
“诶？！等等！蕾——”
电光火石之间，蕾伯蒂也追着你冲了过去，韩吉阻拦不及，只得暂时稳住剩余的新人。
“帮帮忙——！！救救我！！谁都可以！！救命！！”
潮湿的热气一股股打在后背上，死神的巨镰悬在头顶，那个士兵的眼神中已经透露出绝望。呼救声逐渐变为哭声，在他惊恐地回头看向那张近在咫尺的大嘴时，你如疾风般从他身侧飞过。
“——！”
“！尤娜——！！”
牙齿咬合传来巨大的声响，蕾伯蒂惊恐万分地看着你消失在眼前——
你义无反顾，冲进了那张泛着热气的大嘴。
“不……不……”
“尤娜！！！”
她像疯了似的启动立体机动装置，挥舞着双刀像奇行种飞去。刀刃锋利，将空气破开一道裂口，随着她迅速敏捷的身姿狠狠划开奇行种的后颈。
金属划破皮肉发出“嘶啦”的响声，在蕾伯蒂斩下巨人后颈的同时，你的刀刃自它身体内部破膛而出。血液蒸腾释放白色的蒸汽，你全身染血，红色的头发黏在脸上、肩上，狼狈而神圣，像一只破茧而出的蝴蝶。
血液顺着发丝糊住了双眼，世界模糊一片，正午的太阳将光斑撒在你脸上。一片逆光中，你看见一道浅金色的影子正缓缓向你靠近。片刻迟疑后，她全力奔向你，不顾一身的血污，张开双臂紧紧将你揽进怀里，纤薄的双肩随着呼吸微微颤抖，不知是由于害怕，还是出于别的什么原因。
“你疯了吗？！！”
“是不是不要命了！！！”
你很少见到蕾伯蒂这般激动，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却不知道是在哭谁。
“如果你死了怎么办……？”
“那本来……应该是……”
“尤娜！！没事吧！”
她的后半句低语被韩吉的声音吞没，队友们匆匆赶来，手脚并用地检查你的情况。
“太乱来了！！万一被它咬到怎么办！！！”
“那家伙要是早半秒闭嘴你现在就是复数了！！！”
“一个人就敢对抗奇行种，你到底是过于自信还是脑袋有问题啊！！”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吵得你脑袋嗡嗡作响。在他们喘气的间隙，你透过周身沙沙升起的白雾，瞥向那个被奇行种追了一路的倒霉蛋。
你对他有印象，你们是同期，但并不熟，整整三年也只是点头之交，外加上一世他下线太早，以至于你到现在都没记住他的名字。
那个可怜虫此时还惊魂未定，被晾在一旁瑟瑟发抖，你拨开队友起身朝他走去，在他跟前站定，友好地伸出一只手。
“血已经蒸发完了，别嫌我手脏~”
“你没事吧？还能站起来吗？”
“我叫尤娜，尤娜·尤利西斯，我们似乎是同期，但好像还没正式认识过？”
他抬起头，直勾勾看着你，嘴唇还有些打颤，半晌才结结巴巴的说出自己的名字。
“法、法瑞尔……”
“法瑞尔·格鲁吉斯……”
此行最大的危机解除，不止如此，还有一份意外收获。
你们继续前进，不久后便与大部队汇合，在太阳逐渐西沉后抵达了壁外的第一处据点。
这次壁外调查持续了两天，行军路线向南扩展了近三十英里。沿途不断有人牺牲，但蕾伯蒂的生命再不会止步于此。
你欣喜于这一小小的改变，突然萌生了一股扭转乾坤的希望，或许一点点细微的变化累加起来，真的能改写那本厚重的命运之书。
沉醉在喜悦中，你没能留意到蕾伯蒂眼底深藏的阴霾。
你的确改写了命运，但它却没能向着你所期待的方向发展。
第10章 08 陌路 坏消息：和闺蜜决裂了……
那次壁外调查后，蕾伯蒂和你的关系发生了一些改变。
同生共死的经历没能让你们彼此惺惺相惜，反而使你们的关系越发疏远。
一开始是找各种理由在吃饭时放你鸽子，后来是日常训练时有意无意的回避，再后来她干脆玩起了失踪，每天早出晚归，完美避开了你在寝室的时间。如此一番操作下来，她作为发小兼室友，和你相处的时间上甚至还比不上韩吉。
这种情况陆续维持了几个月，搞得周围人尽皆知，最后，连韩吉·佐耶这种神经大条、不拘小节的人，都不禁开始替你们的友情操心。
“嗯……确实有些伤脑筋啊……”她抚着下巴，继而又推了推眼镜，“蕾比酱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疏远你的？”
“硬要说的话，应该是从第十八次壁外调查开始的吧……”你重重地叹了口气，用食指和拇指反复掐着睛明穴。
儿时被排挤的经历让你对人际关系有些敏感，现如今，最好的朋友几乎和你形同陌路，这严重影响了你的睡眠质量。
“嗯……有没有可能是你上次的举动吓到她了？”韩吉拍拍你的肩，“毕竟那么不要命的打法，别说她了，就算埃尔文见到也会吓到腿软吧？”
她这么一说，你才发觉自己最近好像很久没见到埃尔文了。
虽说他平日里就神龙见首不见尾，可毕竟还是分队长，日常的集训不应该频频缺席。再加上他一直对你关注有加，这段时间突然抽身离去，属实很难不让人在意。
不过你也没有很在意，现在更让你焦头烂额的是自己和蕾伯蒂之间的关系。
“嘛~总之还是找个机会好好和她聊聊吧~”
“最近大家都忙得脚不沾地，或许也有这个因素在里面吧……哈哈哈……”
说到这，韩吉苦笑一声。她自己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那副厚厚的眼镜不仅无法遮掩疲惫，反而使她眼下的乌青更加明显。
从第十八次壁外调查之后，兵团的运转似乎突然遭遇了瓶颈——经费莫名其妙地缩水，作战申请频频受阻。由于资金周转不通，人员也出现了流失，不少士兵纷纷申请调转驻屯兵团。
起先，除了埃尔文外，谁都没有太过重视这一情况——毕竟克扣经费也算王政府每年的例行公事，新兵在见识过巨人的可怕后申请调转，这在往年也时有发生。
引起埃尔文在意的是壁外调查受阻，这是今年头一回出现的情况，仿佛那群久居高位的官老爷们终于意识到——仅仅克扣资金无论如何都师出无名，剥夺核心价值，才是打压一个组织最根本的方法。
另一个令人在意的点是人员流失中的反常现象，按照常理，往年申请调动的都是对自己信心不足，却在壁外调查中侥幸活下来的新人。而今年，这类新人的离去只是开始，没过不久，一些心怀愿景、实力出众的新秀也陆续递交了申请，后来，甚至部分加入兵团几年的精锐人员也选择了离开。
当然，以你现在的身份，这些话不可能由埃尔文本人告诉你。吃饭时少了闲谈的对象，你被动养成了耳听八方的好习惯。这些零碎的闲谈传到你耳朵里已经不知道算是几手消息，但你判断情况八九不离十。
至于原因……大概就是夏季的某个轮休日，在和家人其乐融融地享用完例行的团圆晚餐后，你的养父琼斯·尤利西斯把你单独叫进书房，语重心长地就“是否要继续留在调查兵团”这件事，与你进行了长达两个小时的商榷。
说是商榷，其实他的态度很明显——他希望你能退出，以他的人脉和你的实力，虽说去不了宪兵团，但在驻屯兵团谋个不错的职位，积攒经验后再申请晋升宪兵，也算是比较稳妥的途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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