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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是没变……尽管过去了这么多年……”她轻抚着你的红发，眼中满是慈爱，那是绝不输父母的舐犊之情，是她除了责任之外，对每一个孩子倾注的爱意。
“几天后，他又将伊柳塞拉送了回来。”
“但签署的手续并没有作废，自那之后，他会不时过来将她接走一段时间，但大多数时候，还是让伊柳塞拉留在霍普弗里。”
“今年年初，他又接走了伊柳塞拉，”说到这里，弗洛伦斯深深吸了口气，痛苦地闭上双眼，“在那之后，就再也没将她送回来。”
“能告诉我，那个男人，叫什么名字吗？”
“山姆，山姆·穆勒。”
一时间，谁也没有再说话。
初夏的蝉鸣声再次响起，你感到自己隐约抓到了一条线。
弗洛伦斯的话里有两个关键时间点——841年秋以及今年年初，它们恰好对应着两个事件——一是你和蕾伯蒂加入调查兵团，二是第十八次壁外调查之后，蕾伯蒂开始疏远你的时间。
结合接走姐妹俩的是同一个男人，这让你有了初步的判断——834年，蕾伯蒂在被他带走后可能被迫加入了某个组织，那个组织出于某种目的搜罗并培养了一些青少年，给他们布置任务，为幕后主使所用。
蕾伯蒂作为其中之一，被送进了训练兵团，后来又被迫加入了调查兵团。期间她试图反抗，训练兵最后三个月的成绩就是证明，她或许是想用这种方式加入宪兵团，以此摆脱那个组织的操控。
她的抗争被对方察觉，于是他们假意收养，实则挟持了伊柳塞拉。迫于无奈，蕾伯蒂只好顺从安排。
“为了给伊柳塞拉……一个自由的未来。”
这句话轻轻飘落耳畔，原来早在那个动员式的夜晚，她就已经含蓄地向你透露过自己的遭遇，只是那时的你过于迟钝，未能领会其中深意。
后来，她试图以死解脱，于是便有了第一世蕾伯蒂的死亡，以及第二世才引起你注意的临终遗言。
再往后，那个组织正式开启了针对调查兵团的行动，或许是为了扑灭她的最后一丝希望，他们再次挟持了伊柳塞拉，以此威胁蕾伯蒂以身犯险，窃取兵团的重要资料。
这条线索给了你的一些头绪，但它又像蛛丝一般透明，稍一用力便会绷断，根本无从让你循回一切的源头。
且不说壁内叫山姆·穆勒的人随便扔一块砖就能砸死三个，甚至连这个名字是真是假你都无从得知。幕后主使绝对不会亲自操劳这种寻找棋子的小事，就算找到了带走伊柳塞拉的男人，只要揪不出幕后黑手，一切都无济于事。
最重要的是，你没有物证。
院长透露的这些信息，在下个轮回中都会湮灭。届时，这些线索便仅仅存在于你的大脑，成为那个“霸王条款”中无法宣之于口的部分。
双手在无意中攥紧，你此时的愤怒不仅指向潜伏在暗处的狡猾对手，也指向那个将你耍得团团转的不明生物，更指向此时此刻无能为力的自己。
“尤娜……蕾伯蒂她……”
一片黑暗中，你听见身旁传来试探性地询问。
可能是因为距离很近，弗洛伦斯感知到了你紧绷的身体，终是没有刨根问底。
你的眼还看不见，无论是黑夜里身边人的表情、高墙内波诡云谲的人心，还是不知通往何方的前路，抑或是自己即将面对的命运。
凌晨两点左右，院长离开了客房。
你怀着沉重的心情闭眼，辗转反侧。
彻夜未眠。
第16章 14 844年秋 对浪费蔬菜的行为抱以强烈的谴责
线索到了头，能掌握的情报止步于此，但经历了一次次失败，你的行动要比先前沉稳得多。
如今调查一筹莫展，还不到回溯的时机。既然对方的目标是整个调查兵团，在阴谋没得逞前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棋子丢了还可以换，但只要有动作，就必然会漏出马脚。
可毕竟敌方在暗，以你现在的身份和地位，还不足以与之抗衡。
必须沉住气，必须要等。除此之外，还要顺势而为，设法借他人之手，获取对你有用的信息。
你注意到，最近几个月埃尔文在总部出现的频率大幅降低，他忙到恨不得把自己掰成三瓣，偶尔几次擦身而过，你都能感受到对方身上重重的思虑。
曾有几次，他向你投来略带探究的目光，在你次次都以莫名其妙的表情回应之后，便不在你身上多花心思。
你搞不懂他那般举动是何用意，但你明白了另一件事，那就是蕾伯蒂的业务能力真的很强，以至于失去她后，对方虽仍不时会使个绊子，却始终没给兵团带来严重的损失。
你不时从旁人的闲谈中获得一些蛛丝马迹——今天埃尔文分队长劝退了某个清洁工，昨天基斯团长把新来的厨子赶出了兵团，前天某个护工被米克分队长闻来闻去的举动吓到辞职……那些后续被派来的间谍你并不关心，你在遵养时晦，等对方走出那步决定性的棋。
时间不知不觉到了844年，蛛丝逐渐织成一张网。你隐约在记忆中捕捉到一个重要的片段，两件事之间可能存在的关联让你不禁毛骨悚然。
于是，你沉心静气，默默等待那一天的到来。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过去，这一年，壁外作战的频率有所上升，从之前的一年一到两次涨到一季度一次。在经历过二十、二十一、二十二次壁外调查后，844年初秋，兵团里突然来了三个“不速之客”。
你认识他们。
那是利威尔、法兰和伊莎贝拉，埃尔文从地下街捞上来的混混。
其中两人会在第二十三次壁外调查中死于非命，而活下来的那个，会在后来成为人们口中的传奇。
在最初的时间线里，你起初与这三人并无交集，就算是利威尔，也是在845年，玛利亚之墙被攻破后才渐渐熟识的。
而现在，距巨人攻破围墙仅剩不到一年，你却仍在迷雾中停滞不前。
“你最近似乎不怎么忙啊。”
在你一脸凝重嚼着面包时，埃尔文的声音突兀的自耳边响起，他十分罕见地主动和你搭话，但语气里的玩味让你无端冒出一股无名火。
自那一天起，你便主动在自己和他之间筑起一道墙。尽管对他暗里施予的小恩小惠抱有一丝感激，但蕾伯蒂的死就像一根扎在心里的刺，令你一直无法释怀。
你知道，错不在他。或许你只是在以一种孩子气的方式跟自己置气。
没有回应，对方也不再追问，他搅了搅面前那碗炖菜，把里面土豆、胡萝卜分成两堆，又把寥寥无几的几块肉单独分作一堆。
“第二十三次壁外调查已经部署完毕，希望你已经熟记了信号弹的用法。”他一边用碗里的食材摆着列阵，一边漫不经心地和你谈起下一次作战计划。
长距离索敌阵型，那是调查兵团最近才通过审批的大杀器。据说埃尔文很早就完成了这一阵型的构思，但在申请实施的途中遇到了强劲的阻碍，导致迟迟无法将其用于实战。
而最近，在地下街三人组即将加入之际，一直被卡着的审核居然通过了。
这不禁让你联想起上个轮回中的第十九次壁外调查——同样是中途受阻，同样是突然通过——这更加说明了两件事的幕后主使大概率是同一人，因而你才能在不同的阴谋中品出几分熟悉的味道。
真够没创意的——你暗自腹诽。
“这次的安排稍有变动，”埃尔文说，“你到三列中央，我的分队这里来。”
“啊？”
你不明就里，在壁外调查中你向来跟着韩吉。基斯团长已有让贤之意，兵团里都默认将埃尔文视作下一任团长，而韩吉则大概率会组建自己的分队，补上埃尔文晋升后分队长一职的空缺。
大家都笃定你会被分到韩吉队里，而他现在这番举动倒令你摸不着头脑。
毕竟埃尔文是不可能慈悲泛滥把你收为副手的，你还有这个自知之明。
说话间，他的餐盘基本空了，肉、土豆、面包、牛奶都一点不剩，但在起身离开时，你还是看到了他碗里那几块被煮的软趴趴的胡萝卜。
“……”
“什么情况……”你挠挠头，云里雾里。
记忆中，第二十三次壁外调查格外沉重。初秋的天气多变，头一天还晴空万里，第二天上午却突然黑云压城。倾盆大雨劈头盖脸，壁外本就以土路为主，一浇上水就被马蹄和的泥泞不堪。
索敌阵型的关键，在于队伍之间以信号弹互通有无，但突如其来的大雨限制了烟雾的传信，尽管那次的伤亡情况比以往要缓和许多，但仍有不少战友在恶劣的天气中葬身于巨人之口。
第一世，当你随韩吉与大部队汇合时，弗拉刚、塞拉姆已经不知所踪，法兰只留下半截身子，而伊莎贝拉，只剩下一颗死不瞑目的头颅。彼时的利威尔全身都被雨水浇透，他孑然一身立在冒着蒸汽的巨大尸体中央，煞气逼人，却莫名让人觉得脆弱易碎。
“啧……想得有些太远了。”大力晃了晃脑袋，你将飘远的思绪收回。埃尔文早已不见踪影，你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声冷笑，也站起身，将空餐盘放到餐具回收处。
“嘛……可能我的确不太适合动脑子。”
“但你也最好珍惜一下还能让你挑食的日子。”
思来想去，还是搞不懂他的意图。不过也难怪，要是连你都能轻易摸清他的想法，那埃尔文也不可能从多次权斗中全身而退。不过即便如此，作为一名纳税民众，你也有权利对他浪费蔬菜的行为抱以强烈的谴责。
距玛利亚之墙被攻破还剩不到一年，到时候别说吃肉，连肉汤你们都很难喝到了。
几天后，第二十三次壁外调查如期而至。
结果与记忆中分毫不差。
一样的大雨、一样的浓雾、一样受阻无法升起的烟雾……不一样的只是你的位置，从次列一的马车护卫队转到了次列中央的指挥部。
当你们赶去同弗拉刚分队汇合时，那里的巨人都已经成了冒着蒸汽的肉块，“法兰”和“伊莎贝拉”的一部分“散落”在它们周围，而弗拉刚和塞拉姆已经命丧黄泉。
利威尔正半跪着合上伊莎贝拉的眼睛，在你们靠近时，他突然发了疯一般，提刀冲向领队的埃尔文。米克见状赶忙上前阻止，你翻身下马，却没有进一步动作。
一方面是你知道利威尔不会得手。
但另一方面，更重要的原因，是你此时对他感同身受。
“尼古拉斯·罗沃夫已经完了。”埃尔文将一份卷轴丢在泥地里，还顺势瞥了你一眼。那一眼十分复杂，严肃里夹带着几分促狭和戏谑。
“法兰和伊莎贝拉……他们连命都搭了进去，结果却只是卷入了一场无聊的权斗？”利威尔声音颤抖，饱含着你之后再未听过的悔意。
“无聊的权斗？”
“把你的同伴杀掉的是谁？”
“我么？还是你？”
埃尔文徒手握住利威尔的刀刃，血液顺着银色的金属一滴滴落在泥地上，像极了那一日，蕾伯蒂的血从白金的发丝上滴落，凝固在昏暗无光的地下室中。
“都不是！是巨人！”
“对于巨人，我们一无所知！一味躲在壁内无法改变人类的劣势。”
“被墙壁阻隔了百年的人类，连双眼也被乌云遮蔽着，自然看不见墙壁另一侧的景色！”
“你的双眼也被乌云遮蔽了吗？！”
仿佛是要配合他一般，阴云翻滚的天空此时终于倾泻下一缕阳光。
透过那道光，你在一片朦胧中看到某个早训结束的上午，蕾伯蒂躲在草垛后，双手高举着信纸的背影。
一般人会对着太阳光读信吗？
她的眼睛也被遮蔽了吗？
还是说，被遮蔽的其实一直都是你的眼睛？
“！”
“不要后悔。”
“后悔会干扰你的行动，等于将选择权交给别人，那样的话你只有死路一条。”
“谁都不会知道选择的结果会是怎样，只有当上一次决定成为下一次决定的依据时，它才有存在的意义。”
那些话并不是对你说的，但却随着远方的阳光，撞破你筑起的那面心墙。雨后的空气从裂缝中灌了进去，驱散胸腔内密布的阴云。
你终于明白了埃尔文此番安排的深意，他的好意埋得有些深，深到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你才终于领会其中的奥秘。
并且，除了最初想要的信息外，你还得到了一份意外收获——
你其实一直都在后悔。
从某种意义上讲，正是由于后悔，你才能重新站在这片土地上。
但上天既给了你弥补的机会，在过往的抉择与眼前的岔路基本重合时，难道还要带着悔恨，让这场机遇沦为一场徒劳的永恒轮回吗？
“蕾比为什么要加入调查兵团呢？”
“为了……自由……”
“为了给伊柳塞拉……一个自由的未来。”
再等一下，蕾伯蒂、伊柳塞拉。
这一次，一定会带你们去那个自由的未来。
*
作者有话要说：
回头一看感觉自己前期的进度确实好慢……
第17章 15 找到你了 只缘身在此山中
回到壁内已是黄昏，你手忙脚乱栓了马，火急火燎地跑回寝室，途中因为太急没注意，还差点被路上的土坡给绊了个跟头。回房后，你直奔床头柜，从抽屉翻出了那封私藏已久的信件。
窗外，太阳正悄无声息地落下，你赶忙将信纸抽出展开，对准窗外的最后一丝阳光。
原本娟秀、洋溢着少女情怀的小字在强光下变得模糊，随之出现的是一行乍看下十分工整，但细看笔划十分不均匀的简书。上头只简简单单写了几个字——“调查兵团近三个月资金账目”。
仅仅这一条便已足够，但为确保万无一失，你的眼睛仍在那张纸上来来回回地扫着。功夫不负有心人，尽管在伊柳塞拉的笔迹加大了阅读难度，你还是在信纸的右下角，一个十分不起眼的地方，看到了两个十分关键的字母——
“N·L”。
尼古拉斯·罗沃夫。
无论是这位即将下台的议员太过张扬，还是作为中间人的穆勒办事不力，此刻的你都对他们萌生了一股即时的感激之情。
回想蕾伯蒂出事的那个傍晚，埃尔文眉头紧锁在训练场踱步的样子，如果那时他已经对此事有所察觉，那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母不仅能省去许多的麻烦，也能成为你与之交涉的筹码。
这也让你理解了埃尔文最后的那股视线，看来对于你这段时间的行动，包括私藏信件本身，他心里都多少有数。
其中的戏谑是在告诉你——
“你的小动作干扰不到我，相反，即便没有你手上的那份线索，我能做的也远非你所能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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