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继续!今晚每个人都起码得输个一次!”
程拾醒协调性和反应能力都不错,这种游戏对她来说不难。随着时间推移,拍手的节奏越来越快,她却越来越沉着。
后面几圈手忙脚乱的人越来越多,她依旧镇定。
乱佩佩又输了一次,翻牌一瞧,惩罚是“把离你最近的异性横抱起来”。离她最近的男性是拉不拉多,奈何她力气太小,憋红了脸,拉不拉多脚下仍然一丝不动。
喝了杯酒后,乱佩佩哀嚎着倒在毛毯上:“怎么那么难啊——告诉我,拾贝壳老师,不输的秘诀是什么?”
“是拾贝壳老师的争强好胜。”程拾醒随口回应。
不过寿星都发话了,她也无意继续赢下去。在这群人中,她本就属于陌生的那个,偶尔输一次丢个面,也有利于彼此亲近。
再下一轮。
“啪啪。”
“五。”比四。
“啪啪。”
“三。”比一。
“啪啪。”
“四。”程拾醒伸出四根手指。
拍手声乱了,全场一愣,立即起哄。
“拾贝壳刚是不是输了?”
“天,居然也有战无不胜的拾贝壳老师输的这天!”
“翻牌翻牌!快翻牌!”
程拾醒弯唇笑着,伸手摸了张牌。
“是什么?”
乱佩佩探过脑袋来看,帮她念出了卡牌上的字:“给微信最近联系人第一位发消息说‘我想你了’。”
“这个也不是很难,应该是挺熟的,才能当上微信最近联系人第一位吧。”拉不拉多啧了声。
“那不一定。”有人调侃,“也可能是突然要你加班的领导。”
“贝壳不是还是学生吗?哪来的领导?”
“那也有可能是老师,不太熟的班干部……我大学的时候乱七八糟要联系各种老师啊班干部啊的事可多了。”
乱佩佩好奇:“你的最近联系人第一位是谁啊?”
程拾醒不太在意地拿起手机,她方才跟谈祝霄聊过天,心里自然也没压力,跟男朋友说句想你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我男朋友。”
“你有男朋友啊?”
“嗯。”
边上有人在感叹:“美女果然都是名花有主的。”
她没回这句话,只笑了下,摁着指纹解锁。
解锁成功,微信页面跳出来的那一秒,那个海岸油画头像猛地冒出个小红点,掠过谈祝霄,瞬间弹至顶端——
怎么不回我?
她唇角的弧度僵了一瞬,慢慢落下来。
“……刺猬?”乱佩佩疑惑地念着她的备注,“为什么会给男友备注这个?你男友脾气不好吗?”
程拾醒下意识盖住手机屏幕,隔了一秒,才意识到这个动作没有必要,缓缓挪开手,抿了下唇。
“不是。”她低声道,“这个是我哥。”
“啊——哥哥啊。”乱佩佩点头,“给哥哥发也没什么难度。”
她应了一声,手中却没动,半晌,偏头问乱佩佩:“还有酒吗?”
“啊?”乱佩佩一怔,拎起空了的酒瓶摇了摇,“没了,刚我喝的是最后一杯。”
“贝壳是不是不好意思给哥哥发?”拉不拉多在边上大声道,“亲人之间说点好听的也没什么的,不要尴尬。”
程拾醒手指蜷着,指腹重重按在手机侧边,盯着聊天框,没吭声。
过了好一会儿,她终于有了动作,点开蒋冬至的头像,迅速在聊天框里打下“我想你了”四个字,按下发送键,而后摁灭了屏幕。
“好了。”她语气听上去很轻松,很轻描淡写,唇角还扬着。
她不能因为蒋冬至就成为一个玩不起的人。
-
游戏结束后,一群人帮着收拾别墅里的垃圾。乱佩佩几次说了不用,她一个人来就行,却被驳回。
“你是寿星,哪有寿星干活的道理?”拉不拉多说,“坐着休息吧,寿星。”
乱佩佩无奈。
收拾完东西,该说再见的也该说再见了。这群人里大部分都是自己开车来的,从地下车库驶出,挥着手同大家告别。
“你怎么回去?”一个晚上,两个人混熟不少,乱佩佩的语气也跟着亲昵了许多,问,“现在挺晚了,要不要我让司机送你?”
程拾醒站在门口,手机搜着打车软件,刚要张口回答不用,便听不远处车喇叭拖长了音,将她要说的话堵在喉间。
轮胎摩擦沥青路的声音伴着车鸣愈发近了,白色车灯晃过视野,最终车稳稳停在别墅前。程拾醒抬起头,就见蒋冬至开门下了车,隔着一小段距离,倚在车上,歪着头看她。
四目相对间,他嗓音淡淡:“过来。”
身侧的乱佩佩看看蒋冬至,再扭头看看程拾醒,恍然大悟一般,眼神暧昧地拍拍程拾醒的肩膀,道:“怎么不早说?原来你男朋友过来接你呀!”
第23章 23 “如果……不是亲妹呢?”……
乱佩佩的嗓音挺大。
她同蒋冬至对视着, 浓重夜色下,他穿着那件与她同牌子的大衣, 身后是一束散开的灯光,绒绒灰尘漂浮在车灯之下。
听见“男朋友”这三个字,他眉梢一挑,半是惊诧与疑惑,半是意味不明的涌动浪潮,令人捉摸不透。
“没。”她移开目光, “我哥。”
“啊?”乱佩佩愣了下,尴尬地挠头,“抱歉抱歉,我听你前面说自己有男友,然后刚看你俩穿着同牌子的衣服, 你们俩长得也不像……就误会了。”
“没事。”程拾醒没太在意,挥挥手, “我先走了, 拜拜。”
“好, 下次再来玩!”乱佩佩道,“拜拜!”
程拾醒双手揣着兜, 迈着长腿一步一步走向他, 余光里瞥过他,随后绕过车头,坐进了副驾。
蒋冬至跟着上了车,“砰”一下合上车门。
车被慢慢吞吞驶出了小区。眼下已是晚上九点半, 马路上的车流依旧汹涌,川流不息,两侧人行道打扮精致的男男女女肆意享受着即将到来的夜生活, 远处商场的霓虹灯闪烁,在视网膜里变换着颜色。
红灯停。
蒋冬至踩下刹车,稳稳停在斑马线前,左手手肘搭在窗边内侧,指尖抵着唇侧,忽而开口叫她:“程拾醒。”
她嗯了声,尾音上扬:“怎么了?”
他道:“听说你想我了。”
程拾醒打字的手停住,静止在屏幕上方,隔了会儿,她说:“发错人了。”
“原来是打算发给谁?”
她唇间自然地吐出两个字:“男友。”
“叭——”车鸣声乍响,惹得程拾醒下意识偏过头。
蒋冬至没看她,盯着马路对面那个闪烁着的红灯,手指从车喇叭上挪开。
“抱歉。”他说,“不小心碰到了。”
绿灯行。
蒋冬至挂了档位,继续先前的话题。
“那个谈……”他记不住名字,皱着眉嘶了声,半晌,说,“那个送你回宿舍的家伙?”
程拾醒应声,挪开眼,对他的态度视而不见。
“这倒是你第一次在我面前主动提起你的男朋友。”
“如果你不问,我当然也不会提他。”
他立即问:“我不能问?”
她有点烦了,抿了下唇:“你对答案本该心知肚明。”
“我并不心知肚明。”蒋冬至声音提了些,道,“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我怎么知道你说想我……”
他卡了一下,才说下去:“……是不是真的?”
“好了。”她嗓音淡淡,低头玩着自己的华容道,“现在你知道了。”
蒋冬至哑声,静了片刻,只笑了声,眉心紧着,嗓音里听不出半分笑意。有点像嘲讽,有点像觉得荒唐,也不知道究竟是在嗤些谁。
后半程,车内一直保持该有的安静。
到了家,程拾醒先去浴室洗了个澡,换回了睡衣,回到房间时,谈祝霄正巧弹来微信通话邀请。
她合上房门,手指一按,接通了电话,搁在耳边,语气轻快:“喂?”
“喂?”那头的嗓音幽幽传过来,含着分抱怨,“终于有空理我了呀?”
“刚洗完澡。”程拾醒听着直想笑,肩抵着门一旋身子,脊背和后脑勺靠在门上,半抱着胸,同他煲电话粥,“这不就理你了?”
“我说想你,你都不回我。”
“想你。”她当即补上,“很想你。怎么?因为这个不开心了?”
“有点,你会哄我吗?”
她的嗓音里带点遗憾:“那怎么办啊?我很忙的,有的时候顾不上回你消息,你要经常不开心吗?”
谈祝霄赶紧道:“其实我也不算那么小气的人。”
她噗嗤一声笑了,肩膀耸动着。
“谈祝霄,你怎么那么……”话还未说完,敲门声咚咚两下,贴着木门震在耳畔,打断了她的话。
程拾醒收住了话,摸了摸耳朵,从门板上直起身,握着把手拉开门。
蒋冬至正站在她门前,垂着眼瞧着她。
“怎么了?”她问。
握在她掌心的手机在同一时间出了声,轻轻的,从话筒里传出来,带着疑问:“怎么了?”
程拾醒好似没听到从手机里传出的那句话,只是望着他,眉拧着。她刚卸了妆,本来妆容带来的攻击感被削弱了,面容清丽,在那样明亮的灯光下,琥珀色的瞳孔像琉璃,含着困惑。
他的视线顺着她的手臂下滑,落在她被握着自然垂落在身侧的手机屏幕上,只不过轻如点水的一点,便收回视线。
“哦,没什么事。”他神色自然,“天色不早了,跟你说声晚安。”
“……”程拾醒压下眉梢,荒谬地呵出声笑,“就为了说声晚安?”
蒋冬至点头。
她眨了下眼,强压下无语。
“知道了。”程拾醒抬起手,冲他小幅度挥了挥,嗓音听上去甜甜乖乖的,“哥哥晚安。”
房门啪一下再次合上,她唇角的弧度立马降下,手机里安静了半晌的谈祝霄再一次出声询问:“宝宝,怎么了?”
她接起手机,坐上了床,闻言答:“没事,刚我哥过来。跟我说声晚安。”
电话那头的谈祝霄默了一秒,突然问:“今天你回家……是你哥来接的吗?”
隐隐约约的,像一句试探。
“嗯。”程拾醒脱掉拖鞋,躺进被窝里,侧着身子,睁着眼睛望着房间里的陈设。
这个房间是蒋冬至装修的,几乎是复刻了她在临霞最初的那个房间,粉色的墙纸,飘窗上的娃娃……她好像忘记告诉他了,她已经不喜欢粉色和娃娃了,大概是因为中学时代在他那个性冷淡一般的家里住习惯了。
程拾醒说:“你想问什么呢?”
“没。”谈祝霄笑了两声,像在掩盖什么,声音低了下来,“就是感觉,你们兄妹俩关系挺好的。”
这是他第二次提起这句话。
程拾醒不想同他解释,说来说去,也说不清楚她和蒋冬至那样乱七八糟的关系,说不准还会影响他俩之间的感情。于是她只是含糊地嗯了下,算把这个问题应付过去了。
-
蒋冬至觉得自己最近有点奇怪,他变得更加敏感、焦躁,警戒线被拉响,尤其是在她那个所谓的男朋友面前。
这样很可笑,他也不明白自己究竟在在意些什么,他并不觉得她跟那个男生能走到最后。不过是会花上几个月的时间,到最后她的新鲜感过了,自然而然就分开了。
可是他就是,不想让她的目光会停留在别人身上。
手头的项目结束后,他抽了个时间去完成公司安排的体检。
每人每年体检一次是公司的硬性指标,不参加会扣奖金。快到截止日期了,上周蒋冬至被行政催了几次,体检、扣奖金这两个词几乎每天得在他耳边来一遍,带着温柔礼貌的语气和威胁的态度。
不止他一人,到了医院后,他一连撞见了几个熟面孔,手里拿着体检单,同他打着招呼,沈良也在其中。
“好巧啊蒋总。”沈良正坐在医院长廊旁的椅子上等待叫号,拍了拍边上的空位,“坐。”
蒋冬至颔首,在他身侧坐下。
今天周日,医院里人来人往,护士台前围了一群,边上有小孩因抽血哭闹,家长的轻哄声与屏幕上的叫号混在一起。
“你检查过几项了?”沈良凑过头来瞧他的体检单,“比我还少一项……唉,这项目怎么那么多?”
他脊背往后一靠,同蒋冬至抱怨:“你说公司也是,一天天催催催,又不让我们在工作日过来,非得挑个周末来检查。要不是因为奖金,我宁愿在家里休息。”
“好歹是不出钱免费的体检。”蒋冬至垂眼瞧着单子上医生眼花缭乱的字迹,心不在焉道,“万一真有什么超标的指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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