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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他们要聊多久，秦蓁闲来无事，开始琢磨着年后要绣的图样。
冬时已经有了大致的模样，如今不过是把细微的地方补充完整，不算费劲，只是运针走线和颜色搭配上还需再斟酌斟酌。
秦蓁整理要用的工具，发现有些时日没买绣线了，下次得多买点备上。
堂屋那边好像又来人了，秦蓁去灶房泡好茶水，端着盛盘去送茶。
柳岚一见她，话也不聊了，立马起身过来接。“怎么不喊我？”
“你陪人说说话就好。”
来拜访的大多是柳岚的后辈，在他起身后也一一站起。
“嫂子新年安康。”
“新年安康。”秦蓁浅笑着回应，在数清人数后暗自庆幸自己正好多泡了一杯，不会失了礼数。“大家都坐，我就来送茶水。”
知道她在这会让人不自在，秦蓁没有多讨嫌，当即收了喝过的杯子离开。
寻常人家家里没那么多讲究，喝水吃饭都是用的碗，毕竟杯子比碗贵点，还只能管一个事儿，何必费钱买个不实在的东西？
秦家有一套杯子，是秦叔朗在府城买的八仙青花瓷杯，很得徐清媛欢心，常常用那套杯子在檐下听雨品茗。
而这套是柳岚为成亲买的杯子，一共十个，只纹了些寻常的花样，但秦蓁看着也别有一番趣味。
将杯子洗净后，秦蓁开始切菜做饭。难得见柳岚和人聊得舒心，她自然不想打扰。
柳岚早晨备的笋干已经泡好了，切成薄片待会和肉丝一起炒。
上次买的鸡鸭昨天晚上只做了一半，入冬后隔三差五会买一只鸡炖上，都有些腻味了，秦蓁便打算鸡肉留几天再吃，晚饭倒是可以把鸭肉做了。
村里顿顿吃肉的人家还是少数，一个月里有三五天能吃一餐就算是日子过得不错了，若是再穷苦一些的，当真只有过年能沾点荤腥。
时辰看着差不多了，但秦蓁切好菜后并未急着下锅。
闲聊时忘了时辰是常有的事，没有邀请吃饭的客人听到炒菜的动静后误以为在赶客就不好了。
柳岚找来时正好看到悄悄探出头的秦蓁，“怎么不在屋里？在做饭？”
“他们都回去了？”
“嗯，午时了，再不回去我得赶人了。”
“哪有你这样待客的？”秦蓁轻轻打了他一下，柳岚没躲，反过来牵住了她的手。
“你都给他们泡茶喝了，也该知足了。”
“说什么呢？”寻常的礼数罢了，怎么说得像是赏赐一般？
柳岚没有回嘴，看了看火候，开始放油炒菜。
——
巷子里比往常更热闹些，柳岚下车牵着驴子慢走，小心地和另一辆驴车错开。
天冷，林青娘便没有在外面等，只是时时到门口张望。
对周家已经足够熟悉，柳岚不用人招呼，自己把驴车拴好后进了烤火的小屋。
屋里，林青娘围着秦蓁看了又看，脸上的欢喜劲收都收不住，“哎呀！我家蓁蓁可算是长点肉了！”
自从秦蓁一个人生活后，她心里的石头就没落下过，不是担心冷着热着，就是怕饿着累着。
当初说要订亲，林青娘不是没有怪过她，怪这么大的事不同人商量，自个就这么定下了。只是当时不愿伤她的心，一直憋在心里，眼下看到这样的变化才觉出好来。
柳岚进来后她也瞧了瞧，发现他同样壮实一些了才放下心来。没有让柳岚一个人操劳就好，两口子还是得相互扶持才能把日子过好。
“青婶，年礼都放灶房了，多是些不值钱的山货，给您和叔几个添点菜。”这回没带酒来，上次喝多了之后秦蓁特地叮嘱过，不能再纵着周叔几个了，都快把他带坏了。
不过柳岚找赵承他们买了点泡酒的好东西，应该足够弥补一番。
“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人来就行了，送什么都是一份心意，一家人不讲究这个。”
林青娘拉着柳岚到火堆前坐，一路上赶过来怕是受了不少寒风，得赶紧暖暖。
秦蓁探了探他手心的温度，摸着有些凉，便顺手朝火堆拉近了些。
“嫂子把盼盼也带过去了？”
这个时辰盼盼早就醒了，既然林青娘没有抱在身边，那多半是被吴春梨带着回娘家去了。
“是啊，亲家母上个月就在念叨了，说这么久没见着外孙，让春梨今天送过去瞧瞧。”
吴春梨是镇上的姑娘，家在城东那块，和周家离得不算远，夫妻俩带着孩子走一段路也就到了。
周辰小子皮实，倒不怎么让人担心，只是盼盼不满一岁，若是受了寒得遭不少罪，林青娘给她包得严严实实才敢放人出去。
秦蓁在心里数着日子，问道：“再过两个月是不是要给盼盼办周岁宴了？”
“二月初十。那会正好要出门，你哥他们在商量着怎么办呢。”
周辰满一周岁时周安还在回来的路上，自然没有赶上，因此今年女儿的周岁宴怎么着也得在场。
原本年后就得出镖，可这样一来只怕周安又赶不上，只能想个折中的法子。
镖局的事务秦蓁从来不过问，柳岚也不清楚，两人便没有多说。
柳岚烤暖了手脚，问了周大石他们的所在后出门找人去了。
让娘俩说说体己话，他就不多待了。
周大石几兄弟在前院清点去年的货物。
随着年岁渐长，他们也开始退出镖局的“台前”，让周安这些年轻人有更多闯荡的机会，自己则在家喝酒练武逗小孩，得闲时也会干些杂活。
镖局冬日不出镖，没来得及出手的货物通常会滞留在这里等下一年再卖出。除了检查货物的质量，还得安排好去向，琢磨着多卖些，不至于走一趟连路上的盘缠都捞不回来。
柳岚帮着一块清点和搬运，等处理完歇脚时朝周大石问道：“周叔，今年几时去府城和县里？”
“怎么？想去？”
“想去。”柳岚点头，“云山镇地界不够大，还是得去外头看看。”
他种的雪耳已经有了起色，蜜糖的量也在增多，镇上有能力买的人只有那些，若是不把路走出去，只怕有再多的好东西也会砸在自己手里。
“好小子！”周大石夸赞了一声，李青山等人也向他投来满意的目光。
“不过这事得找你哥商量，我们几个老东西不管事，都是你哥在操心。”
李青山也接话道：“咱们镖局干了这么多年，门路还是有点。所以岚小子你不要怕，想做什么就去做，年轻人不要丢了那份心气儿。”
当年不就是哥几个闯一闯，才闯出了这份家业吗？否则哪有这样的舒心日子？
柳岚将长辈的教导一一记在心里，又问了县城和府城的一些事，好为以后做准备。
第31章 初二
两人回家时正在谈论侄女周岁宴的事。
二月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 野菜那时发得少，挖不到几斤，为过冬而囤的粮食也差不多快吃完了, 林青娘正在为这事发愁呢。
她想问问柳岚那边还有没有山货, 能拿出来添个菜也是好的, 不过怕耽误他的生意, 因此没有拿到明面上来讲, 只是让秦蓁来传个话。
“青婶要多少？”
“估摸着人数，应该有三四桌。”
小孩的周岁宴不会大办，一般只请亲近的亲友来祝贺, 即便如此，父母双方来的人也不算少了。
柳岚算着自己存的量，点头应道：“下回去镇上的时候我给青婶送去。”
“按市价收钱就是, 不然青婶肯定不会要。”
林青娘和周大石都是明事理的人, 每件事该怎么对待分得清清楚楚。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作为长辈, 哪有占小辈便宜的道理？
“好。”柳岚想了想, 问道：“我们备什么周岁礼？”
柳朗星周岁那年他送的一套文房四宝，盼盼是女娃娃, 柳岚不清楚该送什么礼。
“早先说好了，青婶打一副平安锁，我打一对银镯, 咱们俩成亲了也是这个安排。”
“那要不要再添点？”好歹是夫妻俩一起送，前后都只有一样的话不太好看。
“不用，”秦蓁来回翻看汉子粗糙的大手，解释道：“我们这边准备银锁银镯是体现对盼盼的重视，若是再添点, 嫂子娘家人那边反而会觉得被下了面子，因此引发不满。”
吴春梨以前在娘家的日子自然过得不错，二老对外孙、外孙女也欢喜得紧，只是家里的兄弟姐妹都已成家，有自己的孩子要照顾，难免对外甥、外甥女的关心和爱护有所减少。
毕竟关系隔了一层，盼盼还只是个女娃，何必费尽心思去做那费力不讨好的事？几家人能凑出一身衣裳鞋帽就算是不错了。
周家人添置的越多，吴家为了面上好看，也得随之加几样。
二老自己存了银钱，又有子女养着，因此不用顾虑太多，担子却落在了吴春梨兄、弟的身上。
花销大了，费的心神也多了，时间一长，哥嫂自然会对吴春梨有意见，到时连娘家都不好回。
人情往来，不外如是。
“原是这样。”柳岚扣住秦蓁细嫩的手，朝她笑道：“今年居然真的没有起寒疡。”
往年一到冬天，手指便会肿胀发痒，严重时还会皲裂开来。
柳岚记得第一年起寒疡的时候，他不懂事，胡乱抓挠发痒的指节导致破皮出血，后面皲裂也只是涂些平常的伤药，根本不知晓该如何应对。
伯娘让他御寒保暖、涂抹药膏，他当时应下，转头却常常忘记，自此落下病根，再发痒疼痛也渐渐习惯了。
自入冬秦蓁发现后，她便每天守着他涂药膏，叮嘱他用热水，暖手的汤婆子也总有一个是他的，如此这般，常年的疼痛竟真的消失了。
“往后还得养养，可别受风寒。”
汉子的手掌宽大粗糙，是村里人干惯了农活常有的模样，不过柳岚的手指更加修长，同他的身姿一般好看。
柳岚靠近秦蓁，两人头碰头，肩抵肩，他问秦蓁：“蓁蓁怎么对寒疡这么了解？”
以秦蓁的家境，着实不像是会知道这些事的人。
“我爹有一年起过。”
秦蓁说起这件事时依旧忍不住发笑。
秦叔朗仗着自己身强体壮，大冬天只穿两件单衣，洗衣裳时也从不掺热水，年岁一久，有一年竟也起了寒疡。
秦蓁亲眼见着她爹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天天黏在娘亲身边哭嚎，干活时却还是平常那副样子。
第二年秦叔朗不得不老实起来，这才免了疼痛。
柳岚见她神色没有变化，眼里也不见哀思，像是在说一段寻常的往事，微微悬起的心缓慢落下。
——
两人在家中收拾，本以为大家都忙着走亲访友，应该没人上门才是，却不想敲门声响起，接着传来李成玉的呼唤。
秦蓁出门一看，只见李成玉带着一位面容俊朗白净的汉子走进门，汉子手里还提着几袋状似装了糕点的油纸包。
“秦姐姐，新年安康！”
柳岚跟在秦蓁身后出来，李成玉喊了声姐夫，身边的人也随着她一起叫人。
沈浩安回门那天虽没有见过秦蓁，却时常听到李成玉在家里念叨，是以对秦蓁分外尊重，也并未因看似穷苦的家境而轻视二人。
“怎么这时过来了？刚到家，也没准备东西招待你们。”
秦蓁正想把两人往堂屋引，李成玉却拉住她的手，“秦姐姐不用忙活，我只是想过来同你说说话，正好浩安也能找姐夫聊聊，不过得麻烦姐夫带他去村里转转。”
李成玉边说边朝秦蓁眨眼睛，她便知道这丫头心里藏了鬼主意，当下望向柳岚。
“不麻烦，妹夫别怪招待不周就好。”柳岚收到媳妇的意思，无奈接话道。
“不会不会，姐夫愿意帮忙已经是感激不尽了。”沈浩安抬手弯腰作了个揖，而后将提着的糕点递给柳岚。
既然要出门，那家里必定得安排妥当，柳岚接过年礼，对沈浩安说道：“炕才刚烧起来，还不够暖和，我去添几根大柴，妹夫先坐会？”
“好，姐夫尽管忙，我不碍事。”
柳岚走到秦蓁身旁小声问道：“烧水的炉子可要搬到屋里？”
“不用，屋里待会就暖和了，想喝热茶出来倒就是，我又不是提不动。”
“那好。”
柳岚将东西提进灶房，然后去添柴火。
秦蓁和李成玉还是在堂屋陪沈浩安坐了一会，毕竟是来客，断没有让人独坐一处的道理。
通过这一小段时间的相处，秦蓁便能看出来两人感情深厚，沈浩安对李成玉也颇为爱护。
待两个汉子离开后，秦蓁和李成玉进屋坐着取暖。
“说吧，找我什么事？也不提前打好招呼，万一我回来得晚了没碰上怎么办？”
“前些日子事多，一不留神就忘了。我原想着再等上半个时辰，若是秦姐姐再不回来，我便让青竹给你留话。”
炕上的小桌摆了一盘糕点和一盘干果蜜枣之类，李成玉含了颗蜜枣，接着道：“我和他商量好了，在附近的村子里盖一座庄子，等过两年就寻个由头搬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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