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一切来得太过蹊跷,不合常理。
怀里的姑娘明显受了刺激, 举止异常,有些意气用事。
他担心她真的会用一句“是我冲动了”轻描淡写否定方才的亲昵。
青年收紧手臂,快要揉碎少女的骨头。
黎昭想要说些什么, 却因唇瓣微肿泛红,止了话音, 任由力气大的青年将她揉进胸膛。
这就是纯粹的喜欢吗?
不夹杂利益交换,飞蛾扑火,不怕万难,只为了拥有对方。
黎昭胡思乱想着,后知后觉抬手捂脸,羞得难以自处,纵使纠缠萧承多年,也没做过如此大胆的举动。
察觉到黎昭有了害羞的小动作,齐容与稍稍松开些力道,“在想什么?”
没得到答案,他改为单手搂抱,以强有力的臂膀摇晃着她,似玩闹,似轻哄,透着毫不掩饰的愉悦。
黎昭抬眼睨他,娇娇俏俏的,微肿的唇像是裹了蜜的樱桃,水嘭嘭的红润诱人。
齐容与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盯着被他嘬红的两片唇肉,只是瞧,怜爱地瞧。
“黎昭,你别可是镜花水月。”
“那你靠过来些,再仔细辨认一回。”
齐容与靠过去,与黎昭的鼻尖仅隔了一个铜板的距离。
破了男女之防,暧昧溢满,狎昵变得自然而然。
黎昭却在他无防备靠过来时,一口咬在他的左耳垂上。
纤薄的耳垂不堪摧折,红了一大片,蔓延整个耳朵。不知是青年耳垂敏感,还是赧然。
可青年到底没有计较,揽着少女看璀璨江月。
天上月映在滟滟江面,忽真忽假,忽明忽暗。
回到岸边时,东方鱼肚白,饥肠辘辘的两人打算先果腹。
齐容与拉黎昭跨上“风驰”,一路风驰电掣,越过街头一家家早餐馆,直奔懿德伯府,有种大兽叼着小兽回巢的意思,老奸巨猾的。
抵达伯府大门前,黎昭坐在马背上不动,看熹微日光中高高抬起双臂准备抱她下马的青年。
“作何来伯府?”
“带你回家天经地义。”
“齐容与。”
黎昭佯装生愠,哪能刚在一起就去男方家里的啊。
“轻浮。”
齐容与展颜,掐住她的腰将人抱了下来,“我亲自下厨,给你煮饺子。”
“还亲自下厨,你厨艺很高?”黎昭嘴上质疑,眼里染笑,浅浅欢喜流淌在芙蓉面上。
面对质疑,齐容与不谦虚也不吹嘘,带着她从正门进入,“尝过再评价。”
当家臣们得知少将军带了个姑娘回来,差点炸开灶房的屋顶,争先恐后挤在灶房的门口,探头探脑。
人墙最后面,一个小童跳来跳去,因个子矮,被阻隔视线,急得直嚷嚷,“是不是黎姐姐?快告诉我!”
嚷嚷声被起哄声吞没。
最后还是老将魏谦看不下去了,将人群驱散,“去去去,该干嘛干嘛去。见少夫人不需要见面礼啊?一个个空手而来,没点礼数。”
一听见面礼,众人轰然散去,生怕自己没礼数,被笑话。
小童被撞着肩膀,一左一后扭成麻花,最终冲到黎昭面前,仰头笑道:“我就知道会是黎姐姐,我家公子可喜欢黎姐姐了。”
提起喜欢,小童抱臂,煞有其事道:“公子长得吧,也算人模人样,勉强配得上貌美如花的黎姐姐。”
正在擀皮的齐容与没回头,向后踹一脚。
小童躲开,扯了扯眼皮,被老将拎住后脖领带了出去。
一老一少向外走去,脚步轻松,有说有笑,与祥和的清早相合。
灶房安静下来,黎昭侧身靠在灶台上,静静看着齐容与包饺子捏褶。
那双握刀握剑的手,捏起饺子来游刃有余,一看就是经常下厨。
看出她的疑惑,齐容与解释道:“在军营里,将士们闲暇之余就会自己张罗饭菜,擀擀面、包包饺子,久而久之,我也跟着掌握了些厨艺。”
黎昭点点头,拿起一个生饺子捧在掌心仔细打量。
蓦地,鼻尖被偷袭,沾了一小层面粉。
她努努鼻子,抓起一把面粉就要以牙还牙,被齐容与扼住腕子。
“姑奶奶,手下留情。”
“不是你偷袭我的时候了?”
齐容与笑着以臂弯夹住她的脖子,将人拉近自己,再用自己高挺的鼻尖蹭了蹭她挺翘的鼻尖,眼底含着能溺毙人的温柔,可惜黎昭急于躲避,没有留意到。
灶房传出逗闹声,是少女银铃般的嗔语。
羡煞一早无事可做的厨子。
宫城,燕寝。
被梦魇折磨一夜的帝王慢慢醒来,被明晃晃的日光刺到眼睛。
许久不曾在日上三竿时醒来。
吃饱喝足的玳瑁猫窝在被子上,无声地陪伴着。
他顺了顺玳瑁猫的皮毛,眼里有着初醒的清润和无害,待珠帘外传来宫人的脚步声,转瞬冽然。
清清凉凉帝王姿。
今日朝事不忙,是他忙碌了数个日夜换来的,本想去接近黎昭,可一想到昨日相处的场景,便作罢了。
似乎,越努力越事与愿违。
帘子外传来曹顺的禀奏声:“陛下,长公主来了。”
萧承起身坐在床边,肩披一件崭新的青衫,看自家皇姐仪态端正地走进来。
又是曾几何时,那个身穿艳丽衣裙的小丫头总是会日出而来,蹦蹦跳跳地凑到龙床前,递上从宫外寻觅到的小玩意邀功,如今想想,不过是为了博他一笑。
他给予黎昭的和善太少,才会伤到她的心。
“皇姐来了。”
“陛下万福金安。”长公主欠欠身,不再讲究君臣之礼,坐在床边观察弟弟的气色,“还要静心调理才是。”
姐弟二人的感情在深宫里算是为数不多至真至纯的,萧承在唯一的胞姐面前,也能暂时放下帝王的威严,问一些少年纠结的问题。
“皇姐觉着,齐容与这人如何?若朕放任他与黎昭接触下去,会不会哪日收到他们的喜帖?”
长公主是矛盾的,一方面希望弟弟身边有一个如黎昭一般心思纯净的红颜,另一方面希望黎昭是自由的,不被困在金丝笼中。
“不管他们是否能修成正果,齐容与本身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白璧无瑕。陛下当初没有强行为他赐婚,大概就是不想折璧断玉吧。”
“朕是看他有利用价值。”
“是气话啦!陛下没必要将自己说得那么功利。”
萧承笑笑,没再说下去,既答应不会为齐容与赐婚,就不会食言而肥,但有些事态,不能再任其野蛮发展下去了。
浣衣局。
洗了一夜粗布的贺云裳抬头擦了擦额头的汗,端起木盆离开水井时,侧腰陡然被人重重一击,身体随之飞了出去,跌在地上。
木盆落地,激起一地尘土,呛得贺云裳咳嗽起来。
“洗了一晚上,就这些?偷懒了吧!”管事婆子抬脚踩在她的脑袋上,一碾再碾,直到女子脸颊破皮留血才收脚,“还当自己是御前红人?我呸,不男不女的东西。”
贺云裳面无表情地爬起来,将飞出去的粗布一一装进木盆,却再次被管事婆子踢翻。
可她像是没有任何脾气,对方踢翻一次,她拾一次,一来二去,被打得鼻翼流出鲜血。
她抬手抹去,气息微弱,颤巍巍走开。
管事婆子还想苛骂几句,却听到一声尖利的嗓音响彻在富贵之人从不问津的浣衣局。
“陛下驾到。”
半歇,贺云裳被管事婆子带到一处幽静的角落。
再次见到帝王,贺云裳恍如隔世,她跪在地上,感激帝王手下留情,没有将她流放。
婀娜破碎的模样,楚楚动人。
萧承坐在篱笆吐新的栅栏前,搭起一条笔直长腿,几分闲适,几分莫测,他看着低眉顺目的葛衣女子,拿过曹顺手里的腰牌,抵住女子的下巴,向上抬起。
不再服用抑制发育药物的贺云裳,美得震撼人心,是那种初见清丽、再见妖娆的美人,两股气韵缠络一起,交织出一个风情万种的尤物。
应了那句“贺家有女,名云裳,美如画,衣如云。”
即便没有身穿云锦,一身布衣,也难掩倾城之姿。
宫里再难找出一个风情万种又狠辣黑心的女子。
萧承将手中腰牌悬在指尖,“要不要脱困翻身,全在你。”
贺云裳看着类似赦罪之用的镀金腰牌,目光一瞬不瞬。
懿德伯府。
用过一顿热气腾腾的水饺,黎昭随齐容与坐在花园的屋顶上,俯瞰桃蹊满园。
身侧的男子枕着交叠的手臂仰躺在屋顶上,嘴里叼着根狗尾草,懒懒晒着太阳,好不惬意。
这就是他平日里的样子啊。
黎昭学他,仰躺在屋顶,闭目感受日光斜照。
被遮蔽的视野里,眼帘红彤彤的。
自认叛逆的少女,第一次感受到肆意恣睢的放纵洒脱。
可正当她沉浸在无拘无束中,忽觉唇边痒痒的,她蓦地睁开眼,那个原本高枕手臂的家伙正侧躺撑头,在她嘴角镶桃花。
黎昭瞥一眼,拿下嘴角的桃花,别在耳边,继续闭上眼,美滋滋晒太阳。
一夜未眠,困意来袭,隐约中,感觉有人在她耳边吹桃花。
淡雅的花香伴着清冽的呼气,侵蚀她的感官。
耳朵痒痒,她听到一声清越含笑的呼唤。
“媳妇儿。”
第35章
枝条姌袅, 花蕾繁茂,澹艳春色芊绵不绝,沉寂一冬的人们走出兰堂、卧房, 踏春赏景。
可对黎昭来说,春景带来的感官冲击远不如耳边这句“媳妇儿”来得猛烈, 仿若狂澜波涛灌耳, 汇入脑海。
脑海里,为后七年, 中宫正室,所听称呼皆是“皇后”,萧承偶尔心情好了, 会称她一声梓潼, 从未在私下里唤过一句“媳妇”。
她为萧承在心田种下的斑斓花卉早已凋敝枯萎,逢不到甘露,此刻,似有春风拂过, 久旱逢甘霖。
“嗯?你在喊谁?”少女故作迷茫,扭头看向侧卧撑头的青年, 不再微肿的唇粉嘟嘟的, 比耳边桃花潋滟。
齐容与更来劲儿了, 盘腿坐起身,手呈喇叭状, 对着万里无云的天际高喊:“黎昭,我媳妇儿!”
这下,连栖息的雀儿、燕儿也听见了。
唧唧喳喳的鸣叫, 回荡在周遭。
黎昭没了脸儿,伸手去捂他的嘴。
青年的喜欢炽烈奔放, 让人难以招架。
等黎昭爬下扶梯,齐容与还坐在屋顶上,望着宫城的方向,不知在想什么。
须臾,他的身边多了另一个人,苍老又矍铄,穿着粗布衣裳,慢悠悠磕了磕烟锅,“公子打算如何平衡陛下和屠远侯之间的权势之争?”
作为最受懿德伯夫妇器重的幕僚,魏谦是要确保自家公子在朝堂上全身而退的,而最棘手的情况,莫过于自家公子既要、也要,美人与权势兼得。
“公子喜欢上一个最不该喜欢的女子。”老者吐口烟圈,又话锋一 转,“但感情最没道理可言,能谈该与不该的,都不算真正的喜欢。”
齐容与从宫城方向收回视线,又叼起狗尾草,“真到了该抉择的时候,黎昭在哪儿,我在哪儿。”
“什么都能舍弃,只要美人?”
“嗯。”
“公子好魄力。”
齐容与双手撑在后脑勺上,语调幽幽,像是略过老者,说给宫里那位听的,“她被轻视而落空的那部分,以后由我补上,我若补不上,就不配谈喜欢。”
虚头巴脑的喜欢,经不起风浪、荆棘。他喜欢一个人,就要为那个人遮风避浪、披荆斩棘。
说到做到!
若将心意比作玉,再罕见的玉都会有瑕疵,他不能保证所做的每一件事都能让黎昭更好,但他希望黎昭会更好。
暮色四合,花影重重,日暮渐染墨蓝色。
黎昭坐在凉亭里与小童下棋,耳边仍别着白日那朵桃花,可再鲜艳的花朵,一旦脱离土壤,都会迅速枯萎打蔫。
经小童提醒,黎昭摘掉桃花,捻在指尖,余光瞥见一道银衫走了过来。
没等黎昭伤春悲秋,小童看向自家公子,“那个叫齐容与的快来想想办法,黎姐姐的花枯萎了。”
齐容与走进凉亭,给了小童一记板栗,“没大没小。”
小童跳起来,张牙舞爪,被齐容与拎住衣领,抛了出去。
随之,黎昭的棋局对手换成了高大的青年。
几个回合下来,黎昭大好的局势被杀得片甲不留,她不由生出埋怨,这家伙也太不懂怜香惜玉了。
“不下了。”
“再来一局。”
“我要回去了。”
齐容与放下棋子,走到黎昭身边蹲下,轻声道:“老张为你烧了几样菜,留下来尝尝他的手艺,嗯?”
平日里,姓张的厨子习惯做大锅菜,一来省事,二来迎合将士们的胃口,很少花心思琢磨饭菜,今日一反常态,特意为黎昭试做了几样新的菜品,看得齐容与百感交集,他这个伯府少将军都没黎昭的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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