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马配好鞍,懿德伯珍藏在西卧房的马鞍是花了大价钱找名匠打造的,是打算送给幺子齐容与二十岁的生辰礼。
双鬓染雪的懿德伯扣扣指骨,阴恻恻笑了,一声令下,屋檐墙头闪身数十黑衣人。
“彻查。”
与此同时,西南角的马厩传来一记响亮的马鸣,有人瞧见三公子背着个包袱跨马离府,不告而别。
随后,七小姐效仿之,挥挥马鞭,好不潇洒。
懿德伯仰头掐人中,小兔崽子们翅膀硬了,做什么事都不与他商量,敢打敢闯,有他年轻时的风范......但还是好气啊!
老者跺跺脚,纵马追出城,一路吃着前方马蹄溅起的尘土,厉声嚷道:“老三,娶不到媳妇别回来!老七,嫁不出去也别回来!”
一对嫡出兄妹于尘土飞扬中回眸,望着花心滥情却又对一人爱而不得的父亲,不约而同“嗤”了一声,加快了行进。
懿德伯拉紧缰绳,望着通往皇城方向的官道,若有所思,那里有故人之墓,该去祭拜了。
想起那个爱而不得的女子,老者已释然,听说她的后人只剩下一个嫡孙女,取名昭昭,有机会,也该见上一面。
依旧俊美的老者扼腕,拉转缰绳,调转马头,对上一双沉静的眼。
懿德伯夫人姜渔坐在另一匹高头大马上,略过丈夫,看向远去的一对儿女,“他们去找老九了?”
“是啊,皇城的酒香都飘到边关了,儿大女大不中留。”
姜渔也拉转缰绳,与丈夫并驾齐驱。夫妻二人成婚时,一个心有所属,一个心如死灰,都对别人求而不得,算是搭伙过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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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黎昭从宫里回来,非但没觉得疲惫,还很惬意,撕开伪装,肆意报复结怨之人,竟如此畅快。
她沐浴更衣,换上一件单薄的雪纱长裙,赤脚躺在贵妃榻上,曲起一条腿,认真翻看账房送来的异常账目。
灯火荧荧,半透雪纱,隐约可见少女纤细漂亮的腿型。
未着罗袜的玉足在榻上绒毯的衬托下,更显雪白。
漏刻滴答滴答记录着时辰,少女犯困小憩,账本自手中脱落,掉在地上。
一只大手捡起账本,放在距离贵妃榻不远的桌上。
守在外间仅隔一道隔扇的迎香全然没有察觉小姐所在的东卧进了“贼”,就连守夜的侯府护院和隐藏在府外的帝王眼线,都没留意到“贼”人的闯入。
只有后窗来回摇动。
青年一袭银衫包裹笔挺身子,坐在贵妃榻旁,仅占了个边沿。
黎昭似有所感,睁开眼吓了一跳,刚要惊呼,被那人捂住嘴。
“是我。”
“唔。”黎昭点点头,在那人收回手时,立即坐起身,“你怎么来了?”
他们的计划,可不包括深夜见面,万一被宫里人发现,不就功亏一篑了。
少女带了点无奈,抬手碰了碰青年的脸颊,柔声道:“冒失了。”
齐容与垂眼抿了抿唇,是因为思念才铤而走险。
黎昭没有不悦,只是担心他暴露,但人都来了,也不能一味责怪,“好了,陪我说说话。”
“嗯。”
话落,门口传来迎香的叩门声,带着试探与不确定,“小姐?”
“嘘!”黎昭对着隔扇小声道,“去把风。”
外间不再有动静,黎昭收回视线,看向身侧的人,关切道:“打板子疼不疼?”
“不疼。”
“再说一遍。”
“疼。”齐容与反客为主,侧躺在贵妃榻上,“那帮龟孙打得我屁股差点开花。”
黎昭没忍住笑出声,问道:“我帮你上药?”
明显带着挑逗的话,令青年面红耳赤,他清清嗓子咳了声,没黎昭那么露骨,关键是燃起燥火还要自己降,怪不划算的。
有意无意的,他修长的食指勾缠在少女雪白纱裙的系带上,一点点把玩着。
黎昭故意板脸,“你想做什么?”
虽嘴上质问,但少女没有半点阻拦。
齐容与拉过黎昭抱在怀里,埋头在她颈窝,闷闷道:“香。”
黎昭妙目流转,“你不是最厌恶胭脂味。”
“那能一样?我媳妇是温香、雅香,好闻得嘞。”
“油嘴滑舌。”黎昭环住他的腰身,指腹隔着衣衫按在他靠近椎骨的伤疤上,“让我看看伤势恢复得如何。”
齐容与乖乖起身宽衣解带,毫无保留呈现出精壮厚实的背脊。
黎昭摩挲那道已经愈合的疤痕,喃喃道:“怎么补偿都不够呢。”
“又跟我见外,补什么偿......”
倏尔,背后传来一抹温热湿润的触感,齐容与呼吸一滞,继而急促,他咽下嗓子,凸起的喉结轻滚,“昭妹......”
黎昭抬眼,红着耳朵问道:“需不需要补偿?”
“要。”齐容与规矩坐在榻边,一双拳越握越紧,咯咯作响,他又攥紧膝头的衣摆,攥皱了昂贵的面料。
背后的少女以唇为药,一点点游弋在他的疤痕上,引得那健硕的躯体不断战栗。
挺括的胸肌、紧实的小腹不由自主偾张亢奋。
齐容与就快撑不住,欲喊停时,一双纤纤素臂环过他的腰身,自后面抱住他。
整个人靠在了他的背上。
“没事,小伤,已经愈合了。”齐容与安慰着,还拍了拍黎昭的手臂。
“是好了,但不是小伤。“黎昭自他的肩头抬眸,看向他优越的面部轮廓,于暖橙灯火中抬起手,沿着他的面部轮廓一点点细致描摹,庆幸自己会遇见这么一个春风和煦的男子,却见他的肤色肉眼可见泛起薄红。
害羞了吗?
黎昭立即退开,有点懵懵的,忍俊不禁。
齐容与转过身,抓住她那只手握在掌心,紧紧地握。大高个的青年,颇有几分让黎昭惊讶的纯情。
黎昭笑笑,摇了摇头,柔软如蔓藤的身子迎了上去,搂住青年的肩头,不知说了句什么。
青年脸色更红了,紧抓着她的手,犹豫片刻,最终被理智打败,颓废地倒在榻上,单手搭在额头上,“黎昭,别想着折磨我,我定力不够的。”
黎昭趴在他的腹部,下巴抵着自己的小臂,“好硬啊。”
“黎昭!”
齐容与被激怒,猛地翻个身,将少女压在身下,伸手去碰她的肚子,想试试有多软。
眸光忽地一凝。
不可思议的软。
小腹被一股大力按压,黎昭扭摆腰肢试图逃离,奈何力气不敌。
隔着单薄的衣料,她清晰感受到齐容与指腹的粗粝,摩擦在腰肢痒痒的,她控制不住颤栗,是痒痒肉在作祟。
不该逗他的,这下坏了,被反客为主。
随着腰肢被掐疼,黎昭花容失色,眼角眉梢染上红晕,奇怪的反应源源袭来,她绷直脚背,玉足在毛绒毯子上来回地蹭,无意识在抵消身体的难耐。
她彻底败下阵来,雪腮通红,捶了捶青年的肩。
齐容与很想放纵自己一回,却又舍不得,在浅尝辄止后,慢慢收回手,将少女抱进怀里。
那腰腹,如柳枝柔韧。
一日不娶到她,他一日难心安。
“黎昭。”
声音还是闷闷的。
黎昭这会儿不想讲话,在他怀里翻个身。之前要给他的,他拒绝,这会儿又可怜兮兮的。
齐容与松开手,抚了抚她的长发,带着安抚,他力气大,大概没轻没重,掐疼了她,他安静躺到她的身后,埋头在她的长发里汲取清香,一声声唤她的名字。
原来,他不是讨厌胭脂香,是不喜欢别人身上的胭脂香。
黎昭背对他闭着眼,眼睫弯弯,嘴角微微翘起。
第44章
月上姌袅桠枝, 皎白澹艳,朗清万里,黎昭躺在被子里, 被月色和灯火交织的光晕笼罩。
夜已深,四下静谧, 少女的声音清浅软糯, 既催促又含着欲说还休的依依不舍,“回去吧, 谨慎一些,别让人瞧见。”
两情相悦的人也要偷偷摸摸,还不是宫里那位的“功劳”。
坐在床边的齐容与捏着黎昭的手, “你睡了, 我再回去。”
黎昭抽回手,掖了掖被角,闭眼佯装入睡,嘴角还挂着若有似无的上扬弧度。
齐容与失笑, 附身亲了亲她的脸颊。
被“偷袭”的少女拉高被子遮住脸,十根手指扣在被沿, 粉润中透着浅浅的白痕, 像在隐忍什么。
多半是在忍笑。
齐容与拉低被沿, 又亲了亲她另一侧脸颊。
内双狭长的眸子沁出缱绻柔光,语气更是如水温柔, “我真的走了,你快睡。”
“唔。”
齐容与捋捋她额角的碎发,又用拇指替她按揉头部放松, 等少女呼吸趋于均匀才收回手,吹灭桌上的烛台, 走到后窗前,支开个缝隙静静观察周遭。
半晌,后窗摇动,窗前的男子没了影踪。
留下一小束五颜六色的手编花。
黎昭醒来时,就被手编花吸引视线,捧起来一直把玩,没了用早膳的心思,被迎香打趣,问说是不是心里灌了蜜。
不仅如此,一大早,打南边回来的信差,还带回了屠远侯的家书,以及一只屠远侯为孙女特意挑选的飘花翡翠镯。
这一次,信差受到屠远侯警告,入城第一件事就是前往侯府转送书信和镯子。
黎昭戴上尺寸稍稍有些大的飘花翡翠镯,美滋滋在日光下欣赏。
另一边,穿戴妥当正要用膳的帝王突然头痛剧烈,面容几分狰狞,额头绷起细细青筋,他靠坐在食桌前,抱头忍耐, 阻止曹顺传唤御医。
近来屡屡头疾,无药可舒缓,快要习以为常,可谁愿意忍受时不时的头痛?
萧承微颤着手拿起筷箸,夹了一片青笋,面无表情地咀嚼,下颌紧绷,薄唇紧抿。
片刻,疼痛缓解,头皮舒麻,犯头疾的人却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不紧不慢用着膳。
“早朝后,传黎昭入宫,直接请入御书房。”
曹顺讪讪,再如此下去,陛下的贤名怕是要保不住了,大赟皇朝历代君主,没有一人会在处理政务时携带妃嫔。
“诺。”
当黎昭接到曹顺托人送来的口信,只觉烦闷,不愿应付,可晨曦前黑夜漫漫,又不得不虚与委蛇下去。
“让我进宫可以,让贺云裳前来伺候。”
没有人敢在御前讨价还价,除了黎淙和黎昭这对爷孙。
凌霄宫内,鬓霜白的太后对镜扶了扶发髻,沉声道:“太医院配置的乌发方子是愚弄哀家的吗?”
为何白发愈来愈多?
宫人们眼观鼻,鼻观心,不敢作答。
太后未至四旬,比寻常五旬妇人的白发都要多,而俞家人并没有早早白发的先例,究其缘由,还不是郁结在心,长期得不到纾解。
郁结的缘由,不难猜测。
脸颊消肿的戴嬷嬷走上前,拿起木梳为太后打理碎发,“回头,老奴托人去宫外寻几位名医,说不定会有奇效。”
通过铜镜看向陪伴在自己身边数十年的老尚宫,太后更觉烦闷。
自己的人被一个佞臣的孙女当众羞辱,这口气实在忍不下。
“派人打听一下,黎昭和贺云裳结过什么梁子。”
“老奴私下里打听过,并没有什么梁子,当初贺云裳还是黎昭推举到御前的。”
太后拿起一支金银簪,斜插入鬓,嘴角泛起一丝玩味,有人过河拆桥,有人睚眦必报,这就是梁子的所在!后宫风风雨雨二十载,见过太多这样的事儿,勾心斗角往往起于日常琐事,久之积怨。
太后看向一蹦一跳进门的俞嫣,默叹一声,“嫣儿,你争气些,斗不赢黎昭,就去效仿她死缠烂打,早晚打动陛下的心。人心,肉长的!”
俞嫣低头瘪嘴,“表哥不给我机会。”
“自己争取!”太后恨铁不成钢,“后宫的女人,哪个不是自己争来的荣华富贵?等着别人投喂,早就鸠形鹄面了。”
俞嫣使劲儿回想,黎昭以前最喜欢在御前献舞,招摇过市,自己也要效仿吗?
御书房内,黎昭坐在小方桌前,用力翻动话本,纸张在指尖发出哗啦啦的声响,连宫人们都看不下去了,埋头在一摞奏折中的帝王却平静如常。
为黎昭捏肩的贺云裳加重了手劲儿。
黎昭“嘶”一声,扭头瞪她,凶巴巴的,“捏疼我了,这么大力气,背我去御花园赏春好了。”
贺云裳面无表情,再隐忍的性子,都快被黎昭气“冒烟”了。
黎昭看向御案前的那位,“承哥哥,臣女想去御花园。”
萧承正在修改内阁的批注,淡淡“嗯”了声,算作回应。
黎昭扬起下巴,抬高一只手,等着贺云裳俯首下蹲。
素面朝天却难掩姿容的女子敛了敛气性,快要维系不住表面的淡然,她蹲下来,背起黎昭,脚步艰难地向外走。
忆起前世被贺云裳抱出凌霄宫的狼狈经历,黎昭在她耳边笑道:“不必装柔弱,陛下没有抬头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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