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道:“宓妃娘娘与喜春斋江常在有所交集,是江常在察觉后给宓妃娘娘通风报信,宓妃娘娘又命了身边的太监辛小五假意去喜春斋给江常在送绸缎,实则翻墙去出云阁查,才亲眼见到白采女在行厌胜之术。”
“翻墙?”李怀修眼皮子掀起,哑然失笑,“也是她能想出来的法子。”
皇上态度和缓,可见没将此事放在心上。全福海一脸赔笑道:“宓妃娘娘聪慧。”
李怀修轻嗤一声,“她一连几日闹得朕荒废政事,净围着她转。事后朕还要一本正经去太后处为她说和,也亏得她能做得出来。”
全福海只弓着腰身,可不敢附和这句。
皇上能说宓妃娘娘的不是,他一个奴才,敢附和一句,说皇上宠妃的不好,这脑袋还要不要了。
李怀修落下座,指骨在御案敲了两下,不想轻易放过了那女子,倏忽想出一个法子,“她这几日哭得也累了,让御膳房做几日消火的汤水,送到永和宫。朕记得黄连清火,不必吝啬,给她多加几勺。”
全福海讶然,垂首应下。
方要转身照着皇上的吩咐去办,又被唤回。
李怀修抿唇,想起白日那女子伏在他怀中怕极的情形,整个人都极为依赖于他,心下又软,“罢了,由着她闹。”
左右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让她这样折腾也无妨。
全福海愣了下,皇上这是,又不让他去永和宫送那黄连了?
他生出惊讶,又听皇上问他张嫔的身子如何,陆宝林照顾三皇子可还尽心。
三皇子的湿疹已好全,张嫔娘娘养了半月,身子也已好利索。陆宝林照顾三皇子自然是尽心,听闻一夜急雨,三皇子夜中啼哭,陆宝林冒雨去钟粹宫主殿,看顾三皇子一晚,一夜未眠。这陆宝林也是聪明人,知晓自己不得圣宠,便使尽了心思放到三皇子身上。
全福海一一如实回话。
李怀修推一下扳指,“着日册封嫔张氏为贵嫔,宝林陆氏为美人,三皇子暂且养去陆氏宫中,待他日再行晋升。”
六宫谁也不曾料想到,皇上竟将三皇子交给了一个默默无闻的陆宝林抚养。虽已着册封美人,但未至嫔位的品阶,仍是不足以抚养皇嗣。倘若皇上定了心思让陆宝林养育三皇子,自此日后陆宝林在宫中是要步步高升了。
陆美人着册封后仍小心翼翼,诚惶诚恐,她深知自己晋升来之不易,对钟粹宫主位张贵嫔敬了又敬。
张贵嫔病愈后,待温儿睡去,正好收到了宓妃的邀贴。两人许久未曾小聚,她未施粉黛,去御花园赴宓妃的邀约。
她到御花园坐了半晌,才瞧见姗姗来迟的宓妃。
今日天儿好,白云缱绻一团,从皇城东南自西北游动。
明裳进了亭中,显然是匆匆而来,颊边藏有几缕微乱的碎发。
“临走安儿闹着要我抱,哄了许久才将这小祖宗哄睡。”她坐下身,拭去面庞的薄汗,“是我邀你,却叫你白白等了。”
张贵嫔蹲身福礼起来,想到宓妃宫中那闹人的小安儿,不由想笑,揶揄了一句,“想必宓妃娘娘幼时也是这样闹得母亲头疼。”
宫人捧上热茶糕点,那般大年纪的事谁会记得。明裳只听母亲说过,小时候乖得很,也不知是实话,还是哄她之语。
明裳“唔”了一声,抿了口茶水,问她身子可好利索了,又问陆美人此人如何。
“身子业已好全。”
“陆美人是个稳妥的。”
张贵嫔一一与明裳去说,她指了两个宫女去伺候陆美人,也是为了暗暗注意着。
“三皇子也是可怜。”明裳幽幽感叹了一句。
张贵嫔帕子拭了拭唇边的水渍,眼眸微微发暗,有一事她从未与人说过,三皇子最初养到她宫中,三天两头的吐奶哭闹,太医曾隐晦道,三皇子气脉微弱,是早夭之相。生湿疹那日,她是真的害怕三皇子会因此夭折,索性养了过来,只是不知日后能不能平安养成。
确实是可怜。
张贵嫔忽然想到那莫名其妙入了冷宫贬为庶人又被赐死的白采女,她抬了抬眼,刚起的话音又咽了下去,她与宓妃虽然交好,但有些不必问的,也没有必要开口。
她也隐约听说了白采女有意接近皇后,如今后宫中她与宓妃走得亲近,都养着皇子,三皇子又是养在她宫中,皇后怎能不心急。可急也是没用,皇上对萧家不满,又有罗常在之事,已有数月,初一十五皇上都不曾去坤宁宫。
幸有太后在,皇后的后位才算稳固,只是这后宫不乏有人盯着这三位皇子。张嫔养病的时候,贤妃就曾命人送了她宫中好些补品。
她想,这些事宓妃应是知情,只是不曾相问与她。
两人并未相叙多久,永和宫的宫人急急忙忙找到明裳,说是小公主醒来,见不到娘娘,啼哭不止。明裳真觉是给自己生了位小祖宗,离不开半刻。她又心疼又无奈,只得告别张贵嫔,乘上仪仗,回永和宫。
她心里觉得女儿太黏人,但一想到女儿撕心裂肺的哭声,脚步走得比谁都快。刚到踏入宫门,未听见安儿的哭声,倒是先一眼瞧见外面候着的全福海。
全福海笑眯眯地迎上前,“奴才请宓妃娘娘安。”
“娘娘不必心急,皇上已经将小公主哄睡了。”
明裳让他免礼,闻言,惊讶之余有些吃味,她哄着安儿少说也要半个时辰安儿才不闹她,做甚安儿这般听她父皇的话。
气闷过,不禁生出点心虚,女儿在哭,她这个当娘的却在外面,那位心里头指不定以为她有多不尽责。
明裳踏进内殿,里头没留伺候的宫人,她越过屏风时,李怀修正倚着床榻,一手抱着女儿,另一手翻看书册,儿子被扔到床榻里,自己玩儿。之前李怀修抱孩子尚有不习惯,这段时日已经熟能生巧。
听见动静,李怀修掀起眼,见是那女子,嘴边似笑非笑,这眼神看得明裳心虚。两人为不扰着安儿,谁都没有出声。
明裳上前,要接过女儿,却先被男人另一只手臂捞到怀里,李怀修捏着女子的下颌,轻晃了两下,双唇无声问她,“去哪了?”
倒底是兴师问罪。
明裳被逼迫着,只能如实答了三个字,“张贵嫔。”
张贵嫔大病初愈,两人总有许多话要说。
早知是如此,李怀修扯了下嘴角,这女子去见张贵嫔比见他还急切,还知不知晓自己是他的嫔妃。
李怀修放开她,慢慢起身,放下怀中的女儿,又唤进乳母,看着皇子公主。
明裳柳眉颦颦,问皇上要去哪儿,李怀修斜睨她一眼,直接把人打横抱起,手臂牢牢扣住了明裳的腰身,眸色晦暗不明,道去偏殿。伺候的宫人装死似的垂低脑袋,一眼都不敢瞧。
半个时辰后,明裳两条细白的腿被迫屈在男人腰侧,湿漉漉的眸子无力又可怜,口中漫出的嗓音娇软入骨,李怀修含住她的双唇,又去亲女子的耳珠,又过良久,才不徐不疾地出来松开力道。
他拨过明裳耳边的一缕沾湿的碎发,说起正事,“下月深秋,朕打算去东山狩猎。”
明裳眸中闪过一丝尚未恢复的茫然,清清喉咙,跟着男人的话,软着嗓音不解,“狩猎?”
“皇上要带臣妾去吗?”
自然是要带着这女子。
李怀修黑眸柔和,指腹去捻她脸蛋,鼻腔轻轻“嗯”了声,颇为暧日未,明裳不由想起方才情韵浓时,耳边男人舍予慰的闷哼,那张脸又羞又窘。
她指尖儿戳了两下李怀修的胸口,“可是绥儿安儿尚小,带去东山总有不便。”
要去狩猎,就不能像宫中这样一应俱全,安儿又黏得她紧,万一寻不见她,又要哭闹。明裳也不愿留在宫中,皇上此行是一定要带几个六宫的嫔妃随侍,皆是说不准文武百官也会有家眷同往,倘若有人借此机会,入这位眼中,待回宫又多了几位妹妹,可如何是好。
明裳左想右想,都觉得不妥。
她不由撩起盈盈似水的眸子,幽怨嗔恼,“皇上一定要去吗?”
大魏以武建朝,狩猎视为军礼,李怀修承位以来,上重治百官,下安抚黎民,又逢天灾,尚无暇东山狩猎。今年正得空闲,前朝有官员纳谏,他思来想去,便也准允。至于皇子公主的去处,他也做好安置。只是瞧这女子一脸埋怨,似乎并不高兴。
李怀修凤眼微眯,“圣令已下,如何更改?”
这女子还是一副不乐意的模样,明裳伏在他怀中,柔荑搭过李怀修的肩背,“可是皇上与臣妾都去了东山,绥儿安儿那么小,臣妾不放心。”
那眼底的担忧极为真切,至少,李怀修从未见这女子对自己也有这般真情流露的时候。
他心底闪过一抹不快。
遂自然地开口,“这几日你带着绥儿安儿常去寿康宫走动走动,待朕与你离开,两个孩子交给太后照顾。”
交给太后?
皇上这是何意。是想太后与两个小皇孙多亲近?让太后照顾绥儿安儿,那其他的皇子公主怎么办?
还是说,皇上只准备带走她一个生养的嫔妃。
明裳心头转了千百个来回,眼眸轻怔,李怀修似是看出她的心思,漫不经意地开口,“贤妃,张贵嫔,陆美人照顾皇嗣会留在宫中。朕离宫,皇后,你与舒贵人同往,其余嫔妃等一众侍奉者再添六人。”
果然与明裳所想的一般。皇后与舒美人离宫,也就不用担心有人伤害绥儿安儿。
她一双玉臂环住男人的后颈,桃腮粉面,乌发如云,湘妃色薄衫交领,半遮半掩着下面的姿容春光,女子仰起脸,主动献给他一个香甜的吻,婉转唤他,“皇上……”
李怀修喉咙轻滚,“又做甚?”
他扫一眼那处风光,不由意动,推了下扳指,复又移开。
明裳侧脸贴他胸怀,“臣妾相问皇上狩猎要去多久?”
“臣妾离开绥儿安儿太久,会想他们的。”
李怀修略一沉眉,以为她又要说什么话。
自从生了绥儿安儿,这人心思便全在那两个孩子身上,说给他打祈福的络子,过这么久,他连一根线都没看见,他又不能真的拉下脸面,与她相要。让她知晓,自己一直将这事放在心上。
这女子待他就会嘴上哄得好听,唯有自己当了真。
“时日未定。”李怀修唇线轻扯,没心思再与她温存,冷脸地拍拍明裳的腰臀,让她起来,“朕前朝还有事,要走了。”
明裳一脸无辜茫然,不知自己又说错了什么话。
这位总是说变脸就变脸。
第091章
翌日从坤宁宫问安后, 见外面风和日朗,明裳回殿卸了钗环,吩咐乳母抱着皇子公主, 去寿康宫给太后请安。
这日一早问安, 六宫就得知了中秋后,东山狩猎的音讯, 一同跟去的嫔妃尚未定下,在场的嫔妃们不禁意动,能跟皇上一同狩猎, 也是入圣眼的机会。更何况她们猜想,宓妃照顾皇子公主,必然要留在宫中,宓妃不在,皇上必然要择旁人侍奉。
六宫嫔妃揣着这样的心思, 却不知皇上早已决定, 宓妃也要跟去。
明裳到寿康宫, 立即有人回殿通禀,须臾,亲自出殿迎她的是太后身侧的赵月儿。赵月儿屈身做了礼, 鬓间簪的是一支素净的玫瑰花簪, 也正是因赵月儿的衣着,明裳才料想,太后娘娘不喜太过明艳的装扮。
她微微一笑,“月儿姑娘不必多礼。”
两人相互客气,赵月儿以帕子掩了掩唇角, 对后宫这位十分貌美的嫔妃油然而生的好感,“宓妃娘娘唤臣女月儿即可。”
又道, “太后娘娘在佛堂礼佛,请宓妃娘娘在殿内等候片刻。”
宫人摆上圆凳,明裳规规矩矩地坐下身,手边放的是一盏甘露,乳母抱着绥儿安儿去窄榻里玩儿,绥儿安儿四个月大,内穿内务府新裁的对襟短衫,外裹坎肩,脖颈下围着四合如意式的口水兜,又各戴了一只长命锁,学会翻身后,兄妹俩正在窄榻里玩得不亦乐乎。
安儿爱哭爱笑,似得了什么趣味,咯咯咯得笑个不停,绥儿翻了一会儿就觉得无趣,又被妹妹挤到窄榻里面,乳母摇头无奈,抱着皇子放到宽敞的位置,安儿黏着哥哥,眼巴巴地瞧着,也要去哥哥那里玩儿。
太后扶着赵月儿走过屏风,就听到女童清脆的笑声。太后年纪大了,在永州见故交含饴弄孙,隐隐艳羡,回宫后皇帝又始终与她有一层隔阂,唯有见到孙儿,太后才能生出些许喜色。
114/130 首页 上一页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