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拉肯天生敏感内向,父亲拿着工具笑,不在乎那些,而且安静沉稳也没什么不好啊,是个踏实学技能的好品格。
父亲是工人,科拉肯从小耳濡目染,和父亲学到了修理的技能,他觉得这样也挺好。
他那时年纪还小,对未来的规划也很普通,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会上战场,甚至还是以非正规身份。
科拉肯刚成年没多久,父亲因为工伤事故意外去世,公司给了一大笔赔偿金。
事发后,全部的处理流程都进展得十分顺畅,顺畅得他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好,只能被推着走。
科拉肯正迷茫着,一个男人突然主动来搭话,问他要不要找个工作,看他很久了,是个符合要求的好苗子。
那男人就是雇佣兵公司的上司。 (后来因为出轨成瘾被老婆连捅19刀捅死了。)
上司招人的工作做得十分细微,把能提醒和帮忙的都弄了个遍,告诉科拉肯该怎么领取其余赔偿,怎么处理和留下房子,怎么将这边的事情处理妥当...
新的工作性质特殊,他还应该取一个代号,隐瞒真实信息,别让别人发现这里。
处理好一切,科拉肯去了公司。
但他没想到里面同事那么多。
科拉肯两眼无神,训练很出彩,但一度成为公司心理治疗室的常客,日常是找个无人角落,拿着修理工具敲敲打打。
干什么都是干,绝不是辞职很麻烦。
半推半就。
科拉肯沉闷不说话,很怕自己会被同事霸凌。他的同事也一样,很怕被他霸凌。
后来发现大家都在误会,同事们渐渐变得不客气了起来,赛博下海搞得很起劲,科拉肯每天被他们拿着摄像机追着跑。
直到公司来了个代号菲尼克斯的新人,他们有了新的迫害目标,科拉肯能松口气。
过去的人生里,没有想象的孤独难堪,一直有被身边人好好对待。
父亲,上司,医生,同事们...
他很幸运。
他很感激。
众人哈哈大笑,给了他好几个拥抱,搂着肩膀感慨。
外面是雪原,但一点都不冷。
他们又聊了一会儿,队友长长地舒口了气。
——科拉肯,你该回去了。
—去哪儿?
——回家。 —我没家。
——国家也是家,房子也是家。再说了,你才这个年纪,你急个什么,你想要的那种家说不定在后面等着你呢。你还年轻,这么年轻的年纪,留在这里多可惜啊。
—你们呢?
——新时代没有载我们的船。
—...老爹。
你们私底下到底看了多少海o王漫画。
——真想亲眼看你小子成家的画面啊,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能受得了你。
——不能参加你的婚礼真遗憾,如果你之后真的有那一天,可要记得给我们单独腾出一桌。
——组建家庭很好啊,你小子难道不想吗,哈哈哈哈哈,男人到了年纪就会想了,你就等着吧。
——科拉肯,去试着和人接触,组建自己的家庭...替我们过平淡普通的生活吧。
—你们呢?
——去做英雄。
—那我也要做。
——你个小鬼头早得很呢!等你遇到比你年轻的家伙时再说这种话!年轻人这时候就该夹住尾巴,灰溜溜地起开,把逞英雄的机会留给大人!
这里是极地。
呼啸而过的凌冽风声,大片大片被卷起的雪粒,近千里的白茫茫雪原。
两侧就是海洋。
海平面下方,会有海怪钻出来吗?
海面结冻,咔嚓,冰层终于裂了条缝,下一秒却又被风雪填上。
冰面铺上了一层又一层厚厚的积雪,抹消了海洋与雪原的界限,模糊了陆地与天空的连接。
他独自行走在陆地之上,走了很久,也或许都已经走到了海面中间。
冷空气穿梭在冰川与雪山之间,悠扬刺耳的哨声就混在风声里。
尖锐,嘶哑,呜咽,鬼哭狼嚎,撕裂了这片天地。
像冰川在哭。
像雪山在哭。
像天空在哭。
像海洋在哭。
像他在哭。
地球两极的尽头,没有阿尔戈大船,没有英雄奥德修斯,也没有海怪科拉肯。
一切都是骗人的。
但
——我知道你们没有抛弃我。
雪粒,你是飞舞的羊毛。
...
科拉肯讲完了。
沉皿盈坐在他的左手边,挎着他的左臂,把脸和上半身贴在上面,传递自己的温度。
菲尼克斯坐在科拉肯的右边,抬胳膊揽住了他的肩膀。
两人体贴又无声地给出了自己的安慰。
“不要听那只鹦鹉的话,”沉皿盈闷声开口,“那位教授给我上过课,教导了我很多,是我很尊敬的老师。”
即便教授之间理念不合,但他们耐心又无私,在教导学生的信念上达成了一致。
“如果可以的话,我本来就很想介绍给你们认识。”
沉皿盈扬起尾音,想气氛轻快一点:“原来你已经和他见过面啦。”
“嗯。”科拉肯轻声,想了想,“他当时说,如果能再开课,想在讲台旁边放两个身材好的雇佣兵,激发学生兴趣。”
沉皿盈:“他很会利用手边的一切道具,你们当时就坐一起,他不会是想雇你做教具吧。”
科拉肯:“...”
那你别问。
原来早早就有了过去的交集。
真是不可思议。
那日的北极,雪粒漫天飞舞,扑打在你的脸上。
脸早就冻僵,你感知不到它们的凌冽,但有那么一个瞬间,它变得很轻柔,有点像是薄薄的翅膀在脸颊扫过。
你还不知道那代表什么。
6个月后,你站在这个时间锚点,回头去看前一个时间锚点,才忽地发现,原来你之后以为的那些不经意,其实是命中注定。
是千千万万的雪片在飞舞,是千千万万的蝴蝶在振翅。
是蝴蝶的翅膀,轻轻扇了一下。
“你的队友是想跟着研究人员一起,把病毒藏起来吧。”
三头犬大致明白了,既然从科拉肯这里获得了新情报,也该再还一个给他:“他们没有失败,科拉肯。”
科拉肯猛地抬头看去。
“活着离开这里,去外面看看,你就知道了。”三头犬笑了笑。
科拉肯很认真:“谢谢。”
三头犬:“不客气。”
三头犬给他们留出了缓和的时间,向旁边退了几步,不急着再开口说话。
米哈伊尔瞥了三头犬一眼:“你又在做多余的事情了。”
“这就是我的理念。”三头犬面不改色,不会在这方面退让。
情报的作用,不只是进行信息战,还有给予需要的人慰藉。
他把情报传给组织,但同时,也想用它们做些特别的事情。
三头犬看向那边,科拉肯正被沉皿盈和菲尼克斯搂着安慰,科拉肯的身上挂着两个人,怕伤到他们而不敢乱动,艰难地撑着,画面显得诙谐又温馨。
安全感,价值感,自尊,爱...都来自于人际关系。
人的基本需要,只能在人际关系之中得到实现。
科拉肯攥紧了手,有话想说:“我不希望你们死。”
他磕磕绊绊地开口,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孤独一人,周围聚集起一群热热闹闹的同伴,然后又再次孤独一人。
然后又聚集一群新的同伴。
他很担心又会失去。
有人在小声抽泣。
菲尼克斯纳闷,这家伙咋不当猛男了,在想要不要探下身子向上看,问一句“啊?你真哭了?”。
科拉肯的声音很正常:“不是我。”
“是我。”沉皿盈吸了吸鼻子。
抱歉,气氛烘托到了这里,她实在没能忍住。
沉皿盈抱着他的胳膊不撒手,带上了点哭腔:“我也不想你们死。”
菲尼克斯还得再挪挪胳膊,连带着她的肩膀一起搂住。
“干什么这样,你哭什么?”菲尼克斯不解。
沉皿盈哽咽:“这不是游戏啊,大家死了是不会刷新的,好好珍惜啊,菲尼克斯你个笨蛋!”
菲尼克斯后知后觉:“...不要啊!”
沉皿盈:“ ...你刚刚果然是在犯病,你这一路上该不会都在犯病吧。”
“不许说这种话,我ptsd差点被你刺激更严重了,”菲尼克斯慌张,“要珍惜是吧,那以防大家真死掉,要不把该做的都做了吧,既然这里就是寝室,那我们要不要...”
“别说那变态的话了。”
菲尼克斯:“拒绝这么干脆吗,小粉花。”
沉皿盈:“啊?不是我说的。”
她刚刚在犹豫。
奇怪,沉皿盈左顾右盼视线闪躲,心虚了,她为什么要犹豫。
菲尼克斯:“那是谁?”
仔细回味,说话有一股子德式味道,两人看向科拉肯。
科拉肯:“是我。”
第88章
?
是谁在说话?
沉皿盈顾不上心虚,菲尼克斯顾不上犯病应激,两个人一起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科拉肯沉稳地坐着,很明显是他在说话。
他竟然会说话...倒也不能这么感慨。
“你原来会开玩笑?”菲尼克斯竟然有点不敢置信, 他一直以为科拉肯是个闷葫芦老古董。
“你有这么活泼来着吗?”沉皿盈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她一直以为科拉肯的嘴只会占便宜,物理意义上那种。
他们大惊失色,开始着手去检查科拉肯的喉咙,连脑袋也没放过,还有玄学上的磁场,与灵魂。
按理来讲,不应该在这么近的距离被夺舍。
总之,保险起见,沉皿盈学着家长那样摆了几个不标准的手势,叽里咕噜地念起了神秘的中文咒语。
菲尼克斯见她这样,恍然大悟,也跟着比了个十字,念叨起同样神秘的波兰语咒语。
妖魔鬼怪快离开。
双语驱邪, 3D环绕, 很暖心。
德国人科拉肯:“...”
他们俩的震惊有点过分, 动作有点冒昧, 科拉肯又陷入沉默了,他难得有开口讲话的勇气, 这两个人可真是会回应。
这很奇怪吗?
科拉肯心情忽地有些沉重,他给别人留下的印象就那么沉闷吗,未免也太差劲了吧。
不善社交、不善言辞,不代表不能言辞。
其实, 私底下,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他很会自言自语,很会放飞自己地说话。
居家时会这样,工作偶尔也会。
如果出任务期间偶然赶上和队友分开,无线电频道也关掉了,科拉肯左右看看,确认四下无人,酝酿了几秒钟后自信地张开了嘴。
不然语言功能早就退化了。
他私底下声音其实还挺大的,一个人讲话就会渐渐得意忘形,很流畅地嗨起来。
然后遇到人时萎掉。
比如现在。
撑起来的气一下子泄掉,科拉肯的眼神逐渐失去焦点,任由菲尼克斯和沈皿盈摸来摸去,听他们神神叨叨地说那些根本无效的咒语。
身上有两个人型挂件,科拉肯欲言又止,很想问他们挂够了没有。
但感觉还不错,没到特别需要开口的地步。
算了,不问了。
感天动地队友情。
气氛烘托到了这里,讲的还是死亡啊、分别啊这种类型的事情,菲尼克斯忽地有点紧张,心情也沉重了。
菲尼克斯本来其实没什么紧张感,一路上都很自在,大不了复活点读档重开。
是的,正如同沉皿盈刚刚所说,他在犯病。
小女孩水灵灵地就把真相戳穿了,一股压力顿时袭来,有些难以承受。
菲尼克斯左看看科拉肯,右看看沉皿盈,脑子难得连上线。
不是NPC。
菲尼克斯愈发惊慌失措,语气很是后怕,都不像他了:“那怎么办,真不能刷新啊?我也不想你们死啊,我还没骂够呢!”
沉皿盈刚刚在担心科拉肯的精神创伤,但现在她又很担心起菲尼克斯了,某种意义上来讲,菲尼克斯的病情似乎要更严重。
要么非常无所谓,要么紧张小心得要死,很极端。
两位雇佣兵大哥不分上下,她是队里的兽医,要同时照顾好两个。
沉皿盈努力伸胳膊,想用体贴又温情的动作来安慰,摸了摸他们两个的脑袋...前面挡着的装备。
显得有点怪,不像在安慰人,像在安慰装备。
那咋了,装备贵,装备值得。
“抱歉,我本意不是这里,”沉皿盈的手搭在冷冰冰的设备上,清了清嗓,这不是她的错,“你们穿得太严实了,我只能停留在表面的表面。”
“...等等,先别乱脱装备,这里还有别人在呢!”
屋外的鸟怪在盘旋飞舞,屋内的其余雇佣兵们暗暗围观。
绿鹦鹉看半天了,面无表情:“原来你们也知道啊。”
米哈伊尔幽幽感慨:“有朋友真好啊。”
三头犬对此存疑:“那真的是朋友吗。”
菲尼克斯想摘掉护目镜,手很快就被沉皿盈按住。
他现在敢摘护目镜,下一秒就敢解腰带,菲尼克斯还是年轻,不像科拉肯那样稳重,慌张之下指不定会做什么,沉皿盈要看住他。
而科拉肯已经抬手将夜视仪别了上去,自然地收起了和她之间的障碍。
听见沉皿盈制止菲尼克斯的话,他安静了一秒,又默默地放了下来,一本正经,就当自己什么都没做过。
他应该没有表现得很急切吧。
菲尼克斯抓着沉皿盈的手不放,余光瞥见窗外的画面,数不胜数的鸟怪还堵着路,前方禁止通行,这给了他眼前一亮的契机。
“那要不就原路返回吧。”菲尼克斯扭动手腕,由拽着她的手改为十指相扣,认真提议。
后门有王老板等着,港口有能离开的船。
他们已经走到了校区的这个位置,沉皿盈也遇见了她学弟,不算完全没有进展。
既然前方危险,大家不如及时止损。
沉皿盈犹豫:“这个就...”
“是啊原路返回吧,”绿鹦鹉搭腔,可算有个雇佣兵说了好话,“她就算了,要是你们几个进了实验楼必死无疑。你也不想送他们去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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