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军踩踏死者众,尉迟弘试图重整军阵,然而此时手下一个尉迟将领却惊慌失措只顾逃命,军心四散,不少士兵也跟着溃逃,尉迟弘不得不急令撤退。
四散逃亡的士兵全无阵形,在骑兵长刀下,如同苇草。
此一战,精骑兵杀敌数万,血流漂橹。
霍玉驽派手下大将乘胜追击,务求杀掉尉迟弘。
隆邱大胜,霍玉驽站在城墙之上,喜意还未显露,就突闻噩耗。
霍瑛军中,一将领临阵倒戈,北方战线霍氏兵败,霍瑛生死不明。
传言已被射杀,但尸身滚落湍急江河,未被寻到。主公死,军心大乱,尉迟邈与匈奴联军一路长驱直入,霍氏短时间内便丢了十几座城池。
霍瑛手下将领,有部分是尉迟氏投奔的旧将,谁知这其中竟有尉迟氏安插的棋子未被清查出来。
一尉迟氏旧将叛敌,其余旧将也被怀疑。霍瑛深受将领与士兵的爱戴,尉迟氏旧将备受责难,外敌当前又生内乱。
吕良骥满怀悲痛,痛斥诸将领,以为主公报仇为先,勉力稳定局势,并速报霍玉驽,请他来主持大局。
霍玉驽留下信任的将领守城,便带着五千精兵疾行北上。
霍玉驽到后,击鼓痛陈:“尔等若不能为主公报仇,吾若不能为兄报仇,有何颜面苟且偷生!吾兄礼贤下士,身先士卒,待诸将士如同亲兄弟,今兄弟死,尔等还在等什么!
“征讨尉迟,血祭秦王!”
台下将士悲声痛喝:“征讨尉迟,血祭秦王!”
“征讨尉迟,血祭秦王!”
“征讨尉迟,血祭秦王!”
声震千里,响彻天地。
哀兵必胜,霍玉驽带领将士一举夺回失地,并猛烈进攻尉迟匈奴联军,匈奴军败了几次,损失惨重,见势不好,与尉迟氏分道扬镳,带着人马北逃回国。
先平天下,再攻匈奴,霍玉驽并未追去,率大军进攻尉迟邈。
一次血流成河的大战后,尉迟邈大败,军队溃散,尉迟邈率兵急退,最后仅以身免。
叛敌的尉迟氏旧将被捉,判处凌迟,血肉剐了一地,尸骨悬挂于城墙之上,牵连全族被诛。
几百号人口,无论老幼,斩杀堆京观于城外。
仍征战在外的霍玉驽传令靖安,严禁任何人告知阿忘霍瑛身死一事,但消息传得如此沸沸扬扬,阿忘还是知道了。
好在得知这消息时,腹中胎儿已经足月,有惊无险,阿忘于当晚诞下一子。
在生与死的强烈刺激下,阿忘头痛欲裂,幼时的一幕幕翻涌而来……大哥与二蛮,从来就不是无足轻重不值一提。
阿忘看着襁褓中的孩子,蓦然泪流满面。
她寻不到大哥,孩子也寻不到父亲了。
霍玉驽征战在外,趁尉迟弘尉迟邈俱败,一举攻克十数座城池,威震八方逼近皇城。
尉迟家吵得闹翻了天,有说死战的,有说南下投奔南楚的,争执不休。
尉迟弘主战,尉迟纨绔子弟嘲讽道:“你倒是战了,出去时十万兵马,回来时只剩百余人。若不是你大败,尉迟一族怎会落得如此地步!”
“趁现在还有点兵马,去南边积蓄力量方为正道。死守皇城,赫连氏前车之鉴,全族被诛!叔叔,您可要为我们考虑考虑,除了您的儿子,我们的命难道不是命?”
“就是,叔叔,您若是要死守皇城,我们不守,还请叔叔念着情谊派兵护送我们去南楚,保留尉迟氏血脉!静待东山再起!”
“静待东山再起?”尉迟弘讥笑道,“是啊,你们一直是静待,除了当累赘,可有做过任何好事!”
“没做过又如何!”尉迟厚反击道,“总比你被打得落花流水强!你还好意思回来,怎么不死在外面!”
“若不是你父亲,率先逃亡,冲击军阵,我怎会一败涂地。”尉迟弘看着尉迟厚,神情狠戾。
“可我父亲死了,你活着。活着有嘴,自是怎么说都行。”尉迟厚仇恨地盯着尉迟弘。
尉迟邈静静坐在一旁,仿佛局外人。他知道尉迟氏大势已去,战则死,逃也只是苟且活命。
征战这么些年,到最后落得如此结局。尉迟邈心中沉寂,死去将士的尸身可以阻隔河川,而他苟且活着,难堪。
尉迟毅猛拍桌面,一声巨响止了屋内争吵。
大败的消息接二连三传来,尉迟毅仿佛老了数十岁。他看着尉迟一族,心道,他确实做错了,从一开始就不该纵容。
尉迟一族除了他儿子、他侄子,还有能撑住的吗。他就不该对尉迟一族的人予以重位,关键时刻掉链子还不算,霍玉驽一路攻来,尉迟氏掌管的城池里,尉迟族人甚至直接逃走,竟不战而退。
到南楚去,不过以后,他不会再管这群废物族人了。
他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尉迟毅决不愿不过及冠的儿子死在这座皇城里。
这梁国,霍氏要就要吧。到了南楚,尉迟氏未必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尉迟毅沉声道:“收拾金银,整顿兵马,速速前往南楚。”
“父亲!”
“弘儿,不必多言,时间紧要,去吧。”
看着尉迟弘固执模样,尉迟毅叹道:“难道你要你三个妹妹,一起陪葬?”
尉迟弘话语顿止,他一贯挺得笔直的腰背微微垂了下来,是他战败,是他……
皇宫。
贺兰启也得知了消息,他醉酒大笑:“赫连来了死了,尉迟来了逃了,如今又来个霍氏。李宜啊,你主子要逃了,你还站这里作甚?”
李宜道:“酒伤身,陛下不宜多喝。”
“你这个奴才,倒是有意思。”贺兰启道,“不过,你留着也好,反正朕也不过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你,一介狗奴才,尉迟氏也不会管你死活。你留下来,倒可以跟朕说说话,说说阿忘。”
“不知为何,她在时,朕烦得紧。不在了,倒有些想念。”贺兰启笑道,“霍氏要来了,天下将变,唯独没有我贺兰氏的容身之地。”
“梁国,梁国,”贺兰启眼眶微湿,指着窗外道,“李宜你看,日落西山了。”
“朕这个亡国之君,名启,真是天大的笑话。”贺兰启道,“朕这一生,从来没有恣意过。
“只有酒,喝了酒,解千愁,可朕喝得不够多,旧愁未解,新愁又添,愁上心头,新仇垒旧仇。”
贺兰启踉跄着站了起来,拔出一旁长剑,借着酒意对着空殿胡乱砍杀。
一边斩一边吟:“岁遥遥兮难极。冤悲痛兮心恻。”
“肠千结兮服膺。于乎哀兮忘食。”贺兰启剑指红霞,悲怆痛吟,“愿我身兮如鸟。身翱翔兮矫翼。”
“去我国兮心摇。”贺兰启扔了长剑,踉跄倒在地上,心饮恨,双眼阖,“情愤惋兮谁识啊*……”
第87章 乱世娇藏27 周岁宴
尉迟一族南逃, 其余势力献城投降,皇城不攻自破。
霍玉驽入主皇城,一边肃清整顿,一边派兵追击尉迟氏。
除了杀了些辎重过多跑得慢的纨绔子弟, 尉迟毅一家早已逃之夭夭。
而朝堂上下, 不过月余, 绝大部分重要位置全换成了霍氏麾下能臣。
霍玉驽升任大司马, 都督中外诸军事, 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
霍玉驽一边清洗朝堂, 一边派兵平定举兵动乱的各地。半年后,梁国上下平定,霍玉驽派重兵护送阿忘入皇城。
再见霍玉驽时, 阿忘的孩子都快周岁了。
霍玉驽接过孩子抱在怀中逗了会儿,问阿忘有没有取名。
阿忘摇头:“只是叫他小蛮,大名未取。”
阿忘看着窗外飞雪, 浅笑:“我总觉得大哥没有死,我等他回来亲自给小蛮取名。”
小蛮抓着霍玉驽的食指要往嘴里送,霍玉驽不准小蛮舔, 点了点他肥嘟嘟的脸蛋,将孩子递给奶娘了。
“我一直派兵在找, 或许某一日, ”霍玉驽低声道,“大哥就回来了。”
阿忘支着手肘望窗外的雪, 道:“玉哥, 兜兜转转, 我们一家还是未能团聚。虽然想起过去,可总觉得不真切,仿佛那是上一辈子的事了。”
霍玉驽示意奶娘退下,屋内无人后,霍玉驽难以克制地将阿忘搂入了怀中。
阿忘没有挣扎,她靠在霍玉驽胸膛上,心中惆怅。最难过的那段时间已经过去,阿忘不想一人承担这份痛苦,她才十八,她不要永远沉溺苦海。
霍玉驽心跳得很快,手却慢慢地顺着阿忘头发,他问她怎么不多戴些钗环。
“太重了。”阿忘轻声道。
“那都取下来。”霍玉驽徐徐取下钗环,阿忘一头乌发全然滚落,他抚着她的发,抚向她脸颊,往下抚时,阿忘没有拒绝。
她知道他让重兵带她来皇城是为的什么,若要她守寡,留在靖安便是,何必非要她带着孩子到皇城来。
她在靖安虽过得也还成,可所有人都把她当成主公留下的寡妇,要她服丧穿素服,要她面上无笑颜,前者她不反对,可后者令阿忘心中极不痛快。
她死了大哥死了夫君自然苦痛,可若外人逼迫她必须时时刻刻一副伤悲难掩的模样,她心中不免生出恼意来。
她伤心是为大哥,不是为了惺惺作态给那群人看。
靖安城里没了霍瑛,孤儿寡母没了庇护,她一边被人明里暗里觊觎,一边又被那群人以德行操守为由管控。
如果霍玉驽当真任由阿忘在靖安城里自生自灭,阿忘根本不敢想象几年后她会是什么遭遇。
其中甚至有一人,说她落泪甚美,主公在九泉之下看了一定欣慰。
那人目光看过来时,阿忘倍觉恶心。
靖安城是霍瑛的大本营,霍玉驽在此的势力不算强大,如果真是如铁桶一般,阿忘也不会得知霍瑛身死的消息了。
霍玉驽派重兵来接她时,阿忘心里其实是乐意的。
就算她知道他要她,她也愿意。
跟玉哥在一起,总比被这些人玷污好。
再呆下去,霍瑛的余威总有一日会散,到那时,她的处境只会越发不堪。
她需要霍玉驽的爱,她的孩子也需要。
霍玉驽抱阿忘上了床榻,阿忘微喘着,按住了霍玉驽,事到临头,她又有些怕。
他是以什么身份要她的,只是一晌贪欢,还是会娶她。
阿忘知道霍玉驽对她有执念,可这份执念能让他做到什么地步。
她早就不是四岁的阿忘,不会满足于一块糕点一颗糖。这么多年过去,霍瑛霍玉驽不在身边的日子,阿忘早就长成了另一番模样。有过去的影子,但不是过去的奶娃娃了。
她需要自己过得好,活得久,哪怕是最痛苦的那段时间,阿忘也绝没有想过殉情。
大哥很好,她也爱大哥,但这份爱不能让她心甘情愿去死。
“不可以,”阿忘按住霍玉驽,“被人知道了我会死的。”
“玉哥,我是大哥的女人,我得守寡。”阿忘泪眼朦胧,“我们不该这样。”
“别哭,”霍玉驽亲吻阿忘眉眼,“别怕,把一切交给我。”
他需要她,大哥没了,他只有她了。
霍玉驽抱紧阿忘,声音里恍若痛苦又仿佛只是阿忘的错觉。
她把他要的给他,他怎么会痛苦呢。
霍玉驽捧着阿忘脸颊,双眼微红:“我好想你,我好想你,阿忘,皇城离靖安好远,好远,我不能去,我只能守在这里,荡平所有的尉迟残余,我要把天下送给你。”
“以后,你再也不会受人欺凌,没有人能够掳走你。”霍玉驽道,“阿忘是这世上最尊贵的女人,所有人都要拜服在你的脚下。只有我――”
霍玉驽阖上双眼,试图将泪水留在眼眶:“只有我能站在你身边。
“大哥走了,我还在,这一生,有我。别怕。”
阿忘不解又心惊地瞧着霍玉驽的泪水,她原以为他有了无上权势后会淡忘她的。
靖安到皇城的这一路,阿忘也担忧过,如果霍玉驽身边有了别的女人,他召她来,只是为了满足过去不得的欲望,那她该怎么办。
可今日见到霍玉驽,阿忘才发现自己多思多虑了。
他还是玉哥,家里的二蛮,那个会把糕点省下来给她的小丈夫。
阿忘抬手,柔抚着霍玉驽眉眼:“玉哥……”
霍玉驽的痛苦让阿忘心头好受了些,有一种相依为命的微妙的快乐。
她见不得他太开心,她愿意与他一起欢愉,可头一夜,他不该高兴。
霍玉驽越是痛苦,阿忘越是移情,仿佛霍玉驽不但是她的玉哥,也成了她的大哥。
这样她就不算是背叛。
不算是偷情。
她一个寡妇,没有媒妁之言再嫁,却与丈夫的弟弟厮混在床榻……阿忘神思恍惚,她该遵从世俗为大哥一辈子守寡,还是遵从内心与二蛮相依为命。
她喜欢二蛮温暖的胸膛,不喜欢一个人孤零零的空堂。
她不要一辈子穿着丧服直到老死,她才十八,还这样的年轻,不愿困死在小院一生。
“玉哥……”阿忘轻声道,“我是你的,你也得是我的。”
“就算你以后要做皇帝,我也不准――”阿忘道,“不准你后宫三千。”
“二蛮,”阿忘抚着霍玉驽颈项,“你会一直爱我的,对吗。”
霍玉驽缓缓睁开眼眸,湿润的眼如同黑沉的雨夜,他看着阿忘,他梦寐以求的过去与未来……
霍玉驽猛烈地亲吻了下去,没有犹豫没有迟疑,果断如战场厮杀,剥除了阿忘衣衫。
他带着她去高峰,去看云霞,去听风雨,又从高峰上一起跳下殉了情。
他这一生,决意将阿忘攥在手中,无论生死,不肯放。
十余日后,大司马的侄子周岁宴。
百官携妻带重礼登门参宴。
将一个刚满一周岁的孩子夸得天上有地上无仿佛上仙降世。
阿忘听得轻笑不已,这就是权势的魅力吗。
阿忘这一笑,原本还勉力维持的官员们好些忍不住地望向她。
仿若上仙的不是她的孩子,她本人才是真的天上有地上无神仙妃子。
知道阿忘底细的不在少数,崔氏女,流言漫天。时隔两年,她回来了。
生了孩子,仍然那样耀眼。甚至比过去更加令人移不开眼。
大司马与这样年轻貌美的寡嫂,私下里真的没有偷情吗。
官员们面上维持镇定,心中却隐晦满溢。
突然,有奴来报:“陛下来了!”
他来作甚,抱着孩子的霍玉驽眼神微冷。
贺兰启登门做客,不请自来。
阿忘与霍氏的孩子抓周宴,他怎能不到?
贺兰启大笑着踏进大司马府中,指着席下抓周的物件道:“书本官印、算盘如意怎能配得上大司马的侄子,朕有一物,倒可以勉强用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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