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任由自己被奥斯维恩抱着,懒懒地蜷缩在他的怀抱里。
就像回到子宫里,安然、静谧、无忧无虑。
桑慈没有父亲和母亲,生母X004早就离世,养母不过担了个母亲的名头。
有些时候,呆在她的食物身边,桑慈反而有一种被爱的感觉。
他们不仅是她的食物,好像也成了她的妈妈。仿佛他们喂养的不是血液,而是人类女性的乳汁。
桑慈想,所谓的潘多拉的魔力,真的只对食物生效,对本人没有影响吗?
是她天性里脆弱的一面展露,还是魔力本就是一种相互。
桑慈想了会儿,否定了后者。就目前来说,她对他们并没有产生他们对她那样的渴望与爱。
或许是她身体里人类的基因作祟,让她偶尔也会陷入感性的迷惘。
离开奥斯维恩的住宅后,桑慈在街上游荡,她带着奥斯维恩塞给她的武器,就算遇到什么也能保护自己的安全。
小偷或抢劫犯,在索莫费尔德星并不罕见,她就算杀了他们,在奥斯维恩的庇护下,也不会遭受牢狱之灾。
况且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小偷或抢劫正是触犯了这颗星球最本质最基础的法律。
桑慈不急不缓走在街道上时,有一瞬间倒真希望有抢劫的撞上来。她心中偶尔会浮荡起一股嗜血的渴望,杀戮与血腥方能平复。
她无法将自己当成人类,融入联邦或帝国,亦成为不了虫族,在吞噬中感受强大。
在这个广袤无垠的宇宙里,她没有族人,只有她自己。
独一份,孤零零,行走在其他生物的领地里。
黄昏傍晚,夕阳的光吝啬温柔,路灯亮起,亚里西斯和同伴们四处发放着游行的传单。
桑慈自街角走来,她穿一身白裙,长发及腰,风吹过几缕乌发轻扬,看着是毫无杀伤力的柔弱美人。
但她的眼神有些冷,手里还拿着把粒子束手木仓。
亚里西斯犹豫片刻,还是拿着传单走了过去。
“您好,我们是工人互助会的成员,您有兴趣了解加入吗?”亚里西斯有些紧张,少女看着不像是工人,她穿的衣服干净柔软,她的手指没有厚茧,手里的木仓更是值钱货。
但亚里西斯还是走了过来,想把传单递给她,或者说,想跟她说句话。
桑慈没有拒绝,接过传单看了两眼,问:“你们周末游行?”
亚里西斯紧张中缓了半晌才意识到桑慈说了什么,他赶紧点了点头:“是的是的,我们想通过这样的方式,让诉求被听到。”
桑慈看了看亚里西斯的模样与衣着,不像是长久呆在工厂里承担着每天十几个小时辛苦劳动的工人,反倒像是因为同情、怜悯或理想接触底层尝试实施拯救的衣食无忧的年轻人。
她不感兴趣地将传单还给了他:“不好意思,我不是工人,我只是个伎女。”
她看着亚里西斯的脸色因震惊变白了些,他看起来更紧张了。
桑慈没兴趣搭理,准备绕过他离开。
亚里西斯咬牙,将传单再次递了过去:“我们都一样,活在这颗星球的最底层,每日遭受着压迫与欺.凌……如果你感兴趣,可以加入我们。”
桑慈微笑,摆了摆手离开了。
她对这颗星球的苦难也好,抗争也罢,都缺乏关注。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所有的人类都是她的敌人,她为何要关注敌人的生死存亡。
他们生,他们死,光辉灿烂,盛大璀璨,都与她无关。
她只是个陌路的潘多拉。
第24章 潘多拉的魔盒08 eight
霍让本该乖乖在宅子里等她的。
只等一晚上,第二天小慈就会来了。不过是十几个小时,不过是太阳落下又升起,过去也是那样过去,可为何现在却如此焦急。
他看着手机,期冀着小慈给她发来信息,说什么都好,闲聊或是命令,他都会很高兴很激动地听。
昨天等了一整天,他什么也做不了,沉浸在渴望与哀求之中,混沌地做了许多个梦。一下是小慈不要他了,一下是他光怪陆离地死,而小慈毫不在意。
她说他只是食物,只是一盘自动送上门的盘中餐。足够低廉足够下贱,她也就可有可无地接受。
他牛头不对马嘴地说他留了长发,留了很久很久,如果她喜欢其他模样,他也可以成为其他模样。
可是小慈只是笑,笑得凉薄又戏谑。
她说他都要死了,就请利落地去死,不要说些车轱辘话,叫人听了心烦。
霍让在梦中死得好快,小慈话刚落他将像被言语压扁一样,成了张薄薄的纸片。
他渴求小慈把成了纸片的他捡起来,放入衣兜里,如果能放到怀中,他将感激不尽。
可小慈只是抬起脚,踩在他的尸体上快乐地离开。
“终于摆脱你了,麻烦的霍让。”
她说他只是个麻烦,霍让在恐惧忧伤中惊醒,一看时间才凌晨三点,却再也睡不着了。
他熬到了小慈说的“明天”,还有一天才是“后天”,他神思不属犯了病。
警报声响侧宅院,管家在睡梦中赶紧爬起,将霍让推到了治疗仪里。
他就那样等待,从黑夜到白天到傍晚,却还要熬过一个晚上小慈才会来。
她没给他发信息,他思念她的时候,她说不定在别的男人那里。
跟他们调情说爱,亲吻拥抱。
霍让一遍遍查看着手机,想打给小慈又怕她嫌弃。
说点什么,说点小慈不会觉得他多嘴多舌的言语。
可是霍让想不出,他满脑子都是小慈,只有小慈,他整个人成了附属品。
或许这样的卑微与死亡相比,死亡反而显得高贵。
可是他舍不得,他吃了药吃了饭,还有一晚上小慈就会来。
他还是等不及了,他要去找她。
穿着女人的裙子,画着女人的妆,没准小慈不会怪他。
霍让选了严实的长裙,像一个修道女。可他那张妆点过的脸,无论如何都与信仰扯不上关系。
是一种亵渎,划破他的长裙泄露他的圣洁,当他跌落的时候,才可视作一场盛大的典礼。
桑慈回到红灯区,踩着光上楼。
5-3的门不似以往清净,那里靠着一个女人,高挑、美艳,红色的口脂该被人吻净。
桑慈认了出来,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去拉着霍让进了门。
“你穿成这样来红灯区?”桑慈将霍让抵在门上,“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
“我想你,”霍让低眸看着桑慈,心中酸涩,“想你,我等不及了。”
桑慈锁好门,扔了木仓,抬眸盯着他:“我说过,如非必要,不要来这里找我。”
霍让抬手搂住桑慈,他渴慕的心微颤,甚至有一种脆弱的落泪的冲动。
桑慈拉开了他,将霍让推倒在床。
“你为什么不能安静,安静些。”桑慈背对着他,有些烦闷,“没了我,难道你活不下去?”
霍让倒在床上,没有爬起来。他渐渐蜷缩成一团,一言不发。
她让他安静,他总是听话的。
即使有千言万语想说出口,可她不想听,他就不开口。
桑慈从抽屉里取出刀,划破手腕,将血滴入两指大小的管状玻璃瓶。
直到滴满才舔了舔伤口,伤口很快便愈合。
她将玻璃瓶盖好扔给霍让,让他实在难受的时候喝下。
“这只是一种病,”她说,“你的思念你的爱,都是病症。药已经给你,你走吧。”
霍让攥着玻璃瓶,低声说不是,声音有些虚弱,却满怀偏执与固执。
他其实对小慈是有些猜想的,猜想从古老故事里的吸血鬼,蔓延到实验室里出品的各类生物。
虫族或潘多拉,他也不是没有想过,他只是不去深究,他知道小慈肯定不喜欢他去猜测她的来历。
但这不代表……小慈能把他的感情视作一种病。或许她有她的理由有她不为人知的魔力,可霍让才是这份感情的当事人,他深刻体会到的一切,甜也好苦也罢,都在他身体里不断轮回,她怎么能说那只是一种病。
他的感情难道可以轻易否定?
在桑慈看来确实如此。霍让也好,奥斯维恩也罢,只是受到潘多拉体夜的影响。信息素或病毒?
被控制被感染的他们,传递出来的感情只是受到影响的结果,并非他们本身真正的情感。
她偶尔可怜他们,但利用的时候并不手软。
食物?宠物?屏障?他们是她接触世界的边界,但也仅此而已。
霍让将玻璃瓶小心翼翼放到一边,他在床上跪坐起来,仔细地摆好裙摆。
他纤长的手指抚过柔软的布料,抚过干净的床单,拉住了桑慈的手。
“我……”他声音微颤,“我不好看吗?”
她说了,足够好看的话,她是会来见他的。
他现在穿着漂亮的裙,化着漂亮的妆,她怎么反而要他走。
甚至不肯回过头来望他一眼。
背对着,只肯留给他一个纤薄的背影。
“我不喜欢太过浓烈的感情,”桑慈道,“那会是一种烦扰。”
霍让唇角扬起,学着桑慈微笑的样子微笑,可他学得不像,看起来狼狈极了。
好看是好看的,只是一团糟,像被人从里到外弄坏了。
美丽的芭比娃娃在孩子长大后不再受欢迎,她只想将他束之高阁,有用的时候拿出来欣赏一番,其余时候黑暗会陪着他,孤独会伴着他,他该知足,而不是跳下来,跳到少女面前说想她。
很麻烦的,不能在原地呆着吗?为何要介入她崭新的生活。
瞧瞧他,身体又不好,能活多久都是未知数,又能带给她什么呢。
“是因为小慈得到的足够多,所以……”霍让微微颤抖着,“所以不稀罕我这份感情了吗?”
桑慈微叹,转过身来看着他。
很美丽,很诱人,即使快碎了也想挽留她,殊不知他走的每一步都只是离深渊更近。
“那你希望我怎样,”桑慈问,“像你这样,每日都恨不得跟你拥抱在一切,直到所谓的世界终结?”
“亲吻、上床、占有?或者说甚至希望我生个孩子,过那种看似正常而幸福的生活?”桑慈唇角的笑意寡淡,冰冷而锋利地戏谑,“省省吧,霍让,你是你,我却不是看起来合乎规则的我。”
她试图刺伤他,用言语作为武器。见到他这模样,卑微的、乞求的,她心中会生起怜悯,为了掩饰这怜悯,她便更粗暴地对待他,期待他的醒悟或是远离。
他们相伴十年,难道真没有一点感情?
霍让温柔地掩饰悲伤地笑起来:“没有,没有,我只是期望你能够不要那么厌烦我。”
“小慈,”霍让问,“如果某天我死了,你会记得我吗,哪怕只是一刹那,一刹那想起我,感到一瞬间的难过。”
他所求不多,只是想留下存在的痕迹。如果有一个人,想起他会难过,那他的离去便没有被世界遗忘。
她却只是说:“每个人都会死,说不定我死得比你更早呢,霍让。”
毫无同情心,不肯泄露半分怜悯。她当真铁石心肠,只把他的话当做语言游戏。
生疏、疏远,十年的相处仿佛只是南柯一梦,她从梦中醒来,他却宁愿死在那场空空如也的欢喜里。
霍让拿起玻璃瓶,下了床,穿上鞋,默默离开。
再呆下去也只是自取其辱,他的自尊久违地疼痛。
高跟鞋穿着不舒服,霍让慢吞吞地走在楼道上。桑慈追出来,给了他一把木仓:“以后别来了,这里鱼龙混杂,不适合你。”
霍让点了点头,乖乖地说好,他看着桑慈往回走,进了屋关了门。
她既然担心他,却不肯送送他。霍让拿着木仓走得缓慢,脚疼,腿疼,高跟鞋好像一颗钉子,把他的皮肉戳得溃烂,有蚂蚁爬进去,有血肉流下来,一片狼藉。
夜间的红灯区好绚烂,光像污染物一样袭来,霍让的眼疼,他抬手捂了捂,有人走近他,问他的价钱。
霍让垂下手,用木仓对着陌生人,淡淡地说了句滚。
那人还想说什么,或是恼羞成怒地辱骂,才开口一个词,霍让就直接开了木仓。
打中男人的腿,他惨叫着倒在地上,血流不止。
霍让心情好了些,越过男人离去。
小慈还是关心他的,他想,给他的木仓很好用,一触即发。
霍让不知道的是,那把粒子束手木仓,不是小慈买的,是另一个男人送的。
管家和司机等在红灯区外,他不让他们跟着,他一个人来已经让小慈厌烦,人太多了她会生气的。
管家焦急地等待着,生怕少爷出什么事。虽然少爷执意来到这颗偏远的垃圾星,可他毕竟是霍家的嫡系长孙。老爷子挂念着,管家每周都会做个汇报传达少爷的安全与安然。
当然,一些不太正常的癖好管家都会隐瞒下来,比如少爷的女装,比如少爷对一个伎女的过分在意。
霍让上了车,管家与司机都在前座。挡板打开,隔音还成。
心情好一些的霍让仿佛从死地里复活,总是缠着人会显得没有魅力的,霍让想,不过既然来了一趟,也不能就这样无功而返。
后座的车灯亮起,霍让迷乱地倒下,破碎的金红的瓷白的,他拍了好几组照片,精心挑选一张给桑慈发了过去。
[晚安,小慈。明天你会过来的,对吗。]霍让继续打字,[今天我做得不对,以后会注意的。你喜欢什么颜色的裙子,我都穿给你看。]
[我永远是你的芭比娃娃,穿衣或不穿衣,你的抚摸一样令我欣喜。]
第25章 潘多拉的魔盒09 nine
他像个荡.妇一样勾引她,哪怕会得到羞辱。自尊的疼痛被抛到九霄云外,这只是一种情.趣,他这样抚慰自己。
照片里的他看上去很惑人,像个濒死的妖精,张着的腿显露出欲.色,他故意的。
瓷白的花瓶染上斑斓的色彩,蝴蝶从碎片里飞出,即使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今晚的他也要用尽全力蛊惑她的心。
如果不爱他,稍微迷恋他的皮囊也是很好的。
诱人的,任由摆弄的干净身体,她怎么就不动心,难道有比他更堕落更无耻的男人,捕获了小慈冷硬的心。
只是想到这个可能,霍让心脏就发疼,他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却找不到阻拦的契机。
霍让不知道,他在思索别的男人时,别的男人也在思索他。
奥斯维恩虽然放任桑慈住在红灯区,却不肯真的让她自由自在。
桑慈的楼道里安装了隐秘的监控,有专门负责的人将值得注意的人或事传达给奥斯维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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