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轻轻抱着他侧腰,温书埋在他肩膀边,轻轻开口:“谢谢你。”
“还有,我爱你。”很爱很爱。
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你回了我的家乡,还帮他们建了学校,你的规划里,永远有我的位置。
她嗓音那么轻,像春夜里一截新冒的柳枝,嫩的芽儿,不惧春寒料峭。
有这句话,他死都可以。
盛京延低头碰着她额头,手肘撑着枕头,腰线劲瘦,解开纽扣的衬衫里看得见流畅的肌肉线条,心跳牵动着呼吸,温热气息流窜在彼此之间,他闻到她发丝的栀香,心里喉咙都长久的痒,翻涌。
喉结上下滚动了下,盛京延双手捧起她的脸,低头亲吻了她的眼睛,低低道,“我也爱你,苏苏。”
我唯一的妻子。
被子掀起来漏了点风,温书笑起来,一把拉他躺下,“睡觉了,晚安,老公。”
“明天,我想去看爸妈。”
“嗯,晚安。”
—
翌日,后山。
沈籍和阮玉菱的墓在同一块地里,荒废许久的地,杂草疯长,石碑上长满青苔。
墓碑前的空地早被人清理出来,还有烧香祭拜过的痕迹。
温书带了瓶沈籍生前爱喝的白酒,买了下酒菜给他,盛京延手捧一束白菊,弯腰敬放在阮玉菱的墓碑前。
看着墓碑上沈籍和阮玉菱微笑的黑白照,温书眼泪无声流下,她手骨泛白,攥着装满酒的碗,眼泪大滴大滴往碗里掉。
时间太过久远,温书几乎都要忘记父亲母亲的面容了,此刻看到这两张照片,记忆里的他们才有了脸。
阮玉菱生得温婉,鹅蛋脸,杏眼,神韵和温书都很像,沈籍穿着工装,衣服口袋里还夹了支黑色钢笔,他面庞清俊,眼神温柔,也很帅。
他们死去的时候三十多岁,都很年轻。和温书一起在照相馆里书拍照,一家三口的合照,有两人的墓碑照片是从那张合照上截下来的。
所以他们笑得那么真诚,年轻,爱意无限,他们有疼爱的女儿,他们互相爱慕。
“妈妈,爸爸。”温书闭眼,眼泪沿脸颊流下,流到锁骨骨沟里,她穿着大衣,身形却还显得单薄,“不孝女沈书,回来看你们了。”
“我一切安好,只愿你们在另一个世界恩爱长久。”
“女儿也找到了托付一生的人,他救过我,我们互相深爱,你们不要担心我,我会和他一起再经常回来看你们。”
上香,燃纸,白酒淋在火堆边。
白烟一缕一缕飘散入天空,越飞越远,捎去他们的消息。
盛京延弯腰对沈籍和阮玉菱的墓拜了三拜,他伸手揽过温书的肩,低低开口:“爸妈,你们放心,我会照顾好书书,我发誓会爱她。”
“甚于自己的生命。”
天高云淡,野草疯长,喧嚣很远,一切尘嚣远去,田地里只有他们站立在一起的身影。
渐渐的,起风了,白色菊花花瓣被风吹拂得颤动起来,杂草向同一个方向倒伏。
遥远的地方传来鞭炮声,像另一个世界的回声。
——
正月初八,他们离开阑川镇,一起去了附近的象牙山。
那是山川计划中所资助的小学所在的地方,距离阑川近二十公里以外,处在绵延山脉外的边缘地带,荒僻贫瘠,山路极险。
租的车行至山脉脚边很远的地方就停下,前面没路了,只有一条杂草丛生的泥路,蜿蜒着通向象牙山脉。
象牙山如其名,形状酷似象牙,坡度很陡,海拔近两千米,和毗邻的山脉之间相隔极远,几乎是被孤立完全。
盛京延扶着温书下车,她抬头看向面前前的羊肠小道,绿植丰茂,鸟雀啼叫,像根本不会有人居住的模样。
“小时候,我妈妈就和我讲过象牙山的故事,她告诉我我已经很足够幸运,能在镇上的小学读书,她让我要珍惜读书的机会。”
“因为有些地方的女孩根本没有读书的机会,就像象牙山,深处大山腹地,那里的孩子上山务农砍柴割猪草,山上没有学校,只有废弃的鸡窝,羊圈,还有破败的木屋。”
“那里的孩子读书需要走近十几公里的山路走到阑川镇来读书,凌晨四五点就起来,不眠不休地走,要五六个小时才能到,在学校短暂地学习五六个小时后,又要走五六个小时山路回去,要赶在天黑之前回去,才能减小摔下悬崖的危险。”
那些孩子都很苦,很累,但只要一捧起书,眼睛都开始放光,那是对知识的渴望和对外面世界的好奇。
不过尽管那些小孩愿意每天走十个小时以上的山路来上学,过了一段时间,他们也都没有出现在班上了。
他们被父母勒令留在山里帮忙做农活,一年四季再下山的次数少得可怜。
温书曾经就认识那样一个女孩,她叫吴瑶,第一天上学时穿着磨破了的草鞋和皱巴巴的短袖,她碰巧被分在她隔壁桌。
上课时,班上没有人比她更认真,仰起头,看着黑板的眼睛里都带着光,可一下课,她就低下头,胆怯自卑得不敢和周围的人说一句话。
那时温书对她很好奇,觉得她有些奇怪,她送了自己的巧克力和橡皮给她。
吴瑶没接巧克力,却收下了那块粉红色的骰子一样的橡皮,她抬头对她笑,哭出白白的牙齿,“谢谢你,沈书。”
第二天温书收到了她从家里带来的一个很大的烧红薯,凉掉了,但很好吃。她全都吃光了,回家闹肚子,第二天没来学校,第三天来学校时看见吴瑶坐在位置上,眼神闪闪躲躲的不敢看她。
那时温书坐回座位里去,看书看困了,醒来时就看见吴瑶站在自己面前,脸庞偏黑,瞳眸黑白分明,干净而澄澈。
她抓着手心,下意识地扣手心,紧接着直接对她鞠了深深一躬,“对不起,沈书。”
不明所以,温书低头的时候看见她光着脚踩在地上,而那脚腕和脚背上全是肿胀红痕和擦伤,像被人打了。
脚拇指不安地抓地,吴瑶攥着手心,两只大眼睛就那样忐忑不安地看着温书。
温书那瞬间突然有点难过,她咬了咬唇角,从自己书包里掏出一大包阮玉菱给她的餐巾纸递给她,轻轻开口,“地上有点凉,你踩纸上吧。”
那双大眼睛定定地看着温书,下一秒眼眶竟然红了,吴瑶抓着那餐巾纸,站在过道,低着头,厚重的刘海盖住眉毛,可怜无助到了极点。
温书有点慌,她轻轻安慰:“你别哭。”
“吴瑶。”班主任夏老师站在门边喊了她一声。
吴瑶伸手抹了把眼睛,立刻攥着那包纸巾光着脚跑了出去。
心底有忽然涌起一种淡淡的类似怅惘的情绪,像被无形的橡皮泥黏住心脏,跳动迟缓起来。
温看见走廊一个男人的背影,那人穿着灰色的棉布外套,棉布上打了补丁,脏兮兮的,他垂在脚边那双手里提了一双烂了底的小草鞋。
盯着那草鞋两分钟,教室里的同学在上自习,窸窸窣窣地交头接耳,没有老师管教,聊天聊得格外欢,嗡嗡声盖过走廊的交谈声。
听不见他们在走廊说什么,温书只看见那双草鞋在男人的指尖晃悠,然后某个时刻,突然暴吼了一声,“你儿给老子滚!”
男人情绪激动,愤怒难掩,那双草鞋被摔在地上,草甸烂了,破成两半。
随之而来的是一道小姑娘近乎绝望挣扎的悲吼,“我不!”
男人扯过吴瑶,扯着她的黑发,唰唰两下给了她两个耳光。
吴瑶的哭声破碎,她扭头朝走廊一头跑,光脚踩在地上,咚咚,咚咚,作响。
温书怔怔地看着那空了的门边,缓了好久,她侧过头看见吴瑶那本要泛滥的语文书课本还放在课桌上。
犹疑了会,她把那本书放到她的桌肚里,想等她回来去。
可第二天没有,第三天没有,此后吴瑶再也没有来,温书也再不曾见过她。
后面生初中,她听见夏老师和别的老师讨论说,吴瑶被他爸逼着辍学,在家割猪草喂猪,照顾奶奶和弟弟,想等几年把她许给别人做媳妇儿。
就是卖女儿。
温书那时并没听出弦外之音,只是单纯地以为吴瑶要嫁人了当新娘了,所以才不读书了。
现在回想起来,原来那么久之前命运就开始对她昭示残酷的现实。
上山的路徒步走了近一个小时,见到山顶设施时几乎称得上是眼前一亮。
荒草园里修筑了水泥路,路很宽敞,往里是三座独立的水泥楼,两层楼高,围成一个“门”字形,中间空着的地方修了篮球场和娱乐设施,一群穿着棉服的小孩正在那篮球场上投篮玩耍,脸蛋红扑扑的,笑容天真而烂漫。
小孩们的老师也跟他们一起在投篮,笑声清脆,来回拍着球,投进篮筐,跳起来,笑的时候眼睛都弯成月牙。
“对,就是这样,三分球。”女老师的嗓音温和,极有耐心。
恰好正午的阳光落到他们的脸上,浅浅的金色,像镀了层金色光晕,眼里都熠熠生辉起来。
这场景分外动人,温书情不自禁拿出手机对着那里拍了张照。
笑容定格,记忆珍藏。
第83章 情书
◎长路的尽头是他(正文完结)◎
“盛先生?”一位穿着呢子大衣的女教师从右边的教室下来, 有些惊喜地看着他们,“你又回来了。”
“这位是?”女老师指了指温书,有点想探寻八卦。
轻抿着唇角, 温书偏头看了眼盛京延,细碎阳光下, 侧脸轮廓流畅,削减了锋利, 眼皮很薄,眼尾稍挑, 浑然一股矜贵的冷感。
他单手插兜,鸦黑长睫垂下,右指骨玩弄起了一个银色的打火机,拇指划拉铁盖,食指按在齿轮上, 火苗明明灭灭,一会儿熄灭, 一会儿燃起。
凸出喉结往上,是凌厉的下颌线,他整个人带了点漫不经心的散漫, 眉眼微敛,很撩人。
那女老师见他没回, 又追问了句, “是你妹妹吗?”
温书面上不显, 心里已经在骂他了, 她松开手就站他旁边, 淡淡地看向那女老师, 黑白分明的瞳眸里不见一丝情绪, 清清淡淡的,拎得开,放得下。
啪嗒一声,打火机翻盖阖上,盛京延低眉看了眼温书,眼底藏着戏谑的笑意,他低低道,“昂,算是吧。”
温书直接踹了他小腿一脚。
没躲过,忍了疼,盛京延就闷声笑了下,桃花眼敛着日光,漂亮漆黑。
他低头,后颈冷白,舌尖顶了下颌,语气浑然透着股子漫不经心的慵懒道:
“我这妹妹有点烈。”
“就爱踢我。”
气得,温书脸飞快漫上红晕,她伸手掐他手肘,被他一躲,反手弯腰轻轻捏了捏她腰,压她耳边,嗓音低低道,“妹妹,腰这么软。”
“谁是你妹妹!”温书推开他,又羞又气,脸热得通红,杏眸睁大,气呼呼的,又水汪汪的,睫毛很长,清亮好看。
蒲莉在这将他们的的对话和小动作都收进眼底,太甜了,她表示磕到了。之前她也跟盛京延相处过几次,可从没看见他对谁这样过,原来会这样去逗小姑娘啊。
她一时没说出话来,就看见温书抱着挎包就往前走,却被盛京延顺势一把挽住手腕,他摸了摸她的头,“不是妹妹。”
蒲莉配合问,做惊讶状,“那是?”
盛京延直接弯腰从身后抱住了温书,嗓音略磁,低哑挠着耳畔,“是我老婆。”
woc,甜昏头了。
蒲莉坚决站这一对cp了,她跟着说反话,“盛先生,你认真的吗?人家姑娘都没说一句话啊,怕不是你自己臆想的吧。”
“而且你上次来的时候也是一个人诶,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多了个老婆。”
“小姐,没事你不用理他就行了,他就长得像渣男,女朋友还喊老婆,不知道找了多少个老婆呢,男人靠不住,来,你蒲姐姐带你去看学校。”说着蒲莉便热情地过来牵温书的手。
盛京延挑眉看了眼她,眼底颇无辜,意思是你可要解释替我申冤。
被她牵着走出了几步远,温书有点尴尬,轻轻握住蒲莉的手挪开,最后热着脸回复了,“我是她老婆。”
“领了证的。”她补充了一句。
“我靠,好甜……”蒲莉立刻笑得有点,异常灿烂,在对上温书诧异的目光时她立刻改口,“田,田地里今年冬天刚种了西瓜,要尝尝吗?”
温书:……?
冬天种西瓜?
然后俩人就被蒲莉引进休息室去了,里面设施完备,配备了饮水机还有打字机和暖炉。
蒲莉给温书找了块毛毯搭上,又把一旁的的柑橘端过来,选了最大的两个塞她手里,“妹妹,这是附近田里结的柑橘,可甜了,你尝尝。”
“叫我温书就好。”温书笑笑,她开始剥橘子。
“温妹妹,你追的他还是他追的你啊?”蒲莉追问。
温书犹豫了会回,“之前我追他,后来他追的我。”
“哇,你们以前在一起过啊,是破镜重圆吗?”蒲莉八卦起来就停不下来。
温书微窘,轻轻点了点头。
蒲莉还想再问些什么具体的,就听见盛京延淡淡道,“差不多了,蒲莉。”
“这次来是干正事的 ”
橘子皮剥完,温书攥手心里,迟疑了会,就感到身边伸来了只手,揪了两瓣她的橘子走。
温书抬眸嗔他。
把橘子塞嘴里,盛京延弯了弯唇角,一手揉了揉她头顶,把围巾尾端也往她头上揉了下,嗓音低淡,“挺甜。”
耳边碎发都被带着凌乱,温书伸手理正,往他那边栽,伸手也要去揉他头发。
蒲莉在旁边看得乐得合不拢嘴,还拿出手机拍照录像,“再近点,再近点,对对对……”
手扒着他脖子,温书连带着毯子都往他身上滚,膝盖半跪在身上,他挑着唇角笑,仰头,喉结利落锋利凸起,任她闹。
摸不到他头,温书就顺势往下,捏住他耳垂,耳骨很薄,男人的气息冷冽如薄荷,摩擦玩闹间,温书又摸到他喉结,整个人几乎压他身上,“赔我橘子。”她说话声音都有不匀。
炽热温暖,衬得空气都不那么冷了。
“亲亲,快。”蒲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温书耳朵蓦然便红了,她往旁边挪,想坐端正。
却被手机反手箍住腰,他指尖凉凉的,挠似的碰了碰她腰,闲散道,“不赔。”
“拿我怎样?”他反问,嗓音尾调里勾着愉悦。
又在逗她。
“甜死我……”蒲莉磕昏了,举着手机录像,“快,亲一个。”
“混蛋。”温书偏过头去,不理他了,她手里还攥着剩下的橘子。
没注意,又被盛京延夺去了,他丢了片在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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