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缓了好久，温柠从地上捡起钥匙，开了门，把他迎进去，还给他拿了罐冰可乐。
看上去和往常无异，一下从那个死气沉沉的状态脱离出来。
房东问她需不需要帮助，温柠却平静地朝他道歉，说自己要退租，可以不要押金。
一句也没提刚才发生的那场混乱。
房东看着不过二十四五的温柠，心软了又软，想起来自己非要出去打拼的女儿，忍不住有些伤春悲秋。
当机立断地让她搬到自己西城那套房子，也就是现在这套。
面积大了一半，但他收一样的租金，也就是环境差了点。
房东感叹了一声，他还记得当时温柠那姑娘湿润的眼眶，眼泪要落不落，看得他心都碎了，不知道是哪家黑心爸妈忍得她受这罪。
温柠冷静下来后又拒绝，觉得自己占了他便宜，只执意要搬，不给他带来麻烦。
房东灵机一动，说自己那房子年久失修，没人租，空着也是空着，不如让温柠搬过去，多少有点收入。
温柠有些动摇，房东又趁机说到，她现在租的房子地段更好，租出去分分钟的事，这样说还是她帮了大忙。
话说到这个份上，温柠才勉强接受，再三诚恳地跟他道谢。
然后不声不响地搬了过去，房间打扫得一尘不染。
房东讲完，长舒了一口气，这件事埋在他心底好久了，今天说出来才觉得痛快。
最后看向陈煜舟，下结论：“小温真的是这些年来我见过最要强独立的人，但她心地善良，你可要好好待她啊！”
陈煜舟卷翘的长睫扑簌，看不清神色。
声音哑得不行：“我会的。”
房东满意地点点头，刚好走到一层，跟守在楼外的温柠打了声招呼，骑上小电驴扬长而去。
温柠收回视线，看陈煜舟迟迟没出来，又往里探了探头。
刚好撞上陈煜舟看过来的视线。
黑眸漆黑，像清泉水洗过的黑曜石般，微微发亮。
温柠心尖颤了颤，低下眼：“该走了吧，不然外公外婆要等急了。”
陈煜舟没搭腔，站在几节楼梯上定定地看她，像是要把她看出一个洞来。
看得温柠浑身不自在，就在她要忍不住先离开时，男人的步子又动了动，慢条斯理地走下来，掠过她。
擦肩而过时。
陈煜舟停下来。
线条分明的下颌线侧对着她。
“温柠。”
“嗯？”
“你有没有什么事瞒着我？”
温柠对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一头雾水，心尖颤了颤。
缓慢地摇了摇头。
“没有。”
又陷入一片寂静。
良久之后，陈煜舟很轻松地开口，只是声音有点哑。
“你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
温柠嘴张了张，目光落在他锋利的侧脸和茂密的头发上。
缓慢地合上，点了点头。
“我会的。”
陈煜舟大步流星地离开，拉开车门坐进去。
第20章 跨过 她，得和，陈煜舟睡在一间屋子里……
不知道怎么了, 从楼上下来后，陈煜舟的情绪就有些低沉，一句话没说, 只专注地开车, 到了公寓楼下也只是淡淡地说了句“下车”。
一言不发地拉开车门, 朝里走去。
温柠摸不着头脑, 只能快步跟上。
电梯里只有她们两个, 一前一后地站着。
光洁发亮的电梯门上倒映着他俩的身影, 男人低着头也很高，被扭曲的镜面拉得更加高挑。
温柠无聊地注视着电梯门，脑海里开始思考以一种什么样的语气跟外婆打招呼, 既不显得热情到过分, 也不会让对方觉得冷漠。
是说“我回来了, 今天很想您”，还是说“外婆您今天过得怎么样”？
感觉都挺别扭的。
和奶奶相处的片段跳了出来。
和奶奶在一起时更多的是安静, 两个人一起呆在书房里，自己做自己的事, 时不时能听到对方发出微细的声音，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容。
很少遇到这样热情, 热情到她有些无法拒绝的人。
噢，除了程今禾。
其实。
温柠怔了一瞬，思绪缠绕到过去的片段上。
在以前, 陈煜舟才是那个, 热情到她无法拒绝的人。
……
高二下刚开学时。
不知道陈煜舟抽了什么风, 每天早饭都会买多，然后丢她一份。
开始她以为他是特意为她买的，后来发现, 他只是把她当作垃圾桶，觉得直接丢掉很浪费。
甚至兜里常年备着一把糖，过一段时间，又说快过期了，一股脑塞给她。
她也还记得。
那天是周一，学校固定的升旗日。
温柠匆匆忙忙地赶到学校，差点迟到，小心翼翼地站到班级方阵的末尾。
抬眼，恰好撞进陈煜舟带笑的眼眸里。
温柠愣了秒，飞速扭过头，脸爆红。
夏日九月，榕城还是三四十度的高温，连吹过的风都是带着燥热的。
刺眼的太阳毫不吝啬地洒下光线，晒得人满头大汗，脑袋发晕。
温柠尽量将自己缩小，企图用前排的同学高大的身影遮住受热面积。
仍觉得有些头晕脑胀，一阵又一阵的眩晕涌上来，指尖泌出一层层冷汗，身影控制不住有些摇晃。
陈煜舟懒散地站在队伍末尾，单腿用力支撑，双手揣兜。
垂着头，目光落在水泥地上的一片阴影处。
冷不丁地，一只冰凉的手虚虚地拉了下他的手腕，似有若无。
陈煜舟忍不住眯了眯眼，软若无骨的触感像是幻觉，他不敢轻举妄动，生怕又惊醒暑期来连日做的梦。
直到，那只梦里出现过很多次的手，又轻轻地摇了摇他，没力似的，顺着小臂往下滑了点。
柔软，冰凉，不像梦境。
陈煜舟提了提嘴角，语气吊儿郎当的：“温同学，男女授受——”
剩下的话卡在喉咙里。
陈煜舟拧着眉注视着脸色苍白的人，一只大手用力抓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虚虚地揽住她的腰。
整个人半弯下腰，嗓音带着几分焦急：“你怎么了？”
温柠晕晕乎乎的，感觉世界天旋地转，下意识地朝陈煜舟靠了靠，伸手抓住他的手腕，却没力气，指尖顺着下滑。
嘴张了张，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能深吸一口气，努力伸手晃了晃。
还是没什么反应。
手顺着少年滚烫的小臂一路下滑，她感觉自己也要顺着倒下。
在即将腿软跪在地上时。
意气风发的少年侧过头，衔着轻松的语气朝她看过去。
不过一秒变了神情，眼疾手快地抓住她。
借着他的力缓了缓，温柠扯了扯唇角，安抚少年焦急的情绪。
“没事，就、就是低血、糖。”
一句话断断续续地喘了三口气才说完，没安抚到人，反倒起了反作用，陈煜舟的眉头拧得更紧，脸色也冷了下来。
老班听到声响走了过来，被他的脸色吓了一大跳。
“陈煜舟你不舒服？”
陈煜舟看白痴一眼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到脸色发白的温柠身上。
“去医务室？”
老班这才发现被挡在身下的温柠，眉头也皱起来。
语气温柔不少：“温柠你低血糖犯了？”
温柠没力气回复陈煜舟的话，听到老班的声音下意识看过去，点了点头。
老班松了口气，从兜里拿出一颗化了又凝固的糖。
“先吃点糖缓缓，等会儿就解散了。”
温柠指尖动了动，陈煜舟已经抢先一步拿过，打开糖纸喂到她嘴边。
愣愣地看着乳白色的糖，又转转眼珠子看了眼脸色很臭的陈煜舟。
……
总感觉他心情很差，像是下一秒就要丢开她。
温柠不敢再提要求，硬着头皮从陈煜舟指尖卷走那颗糖。
糖纸折得太小，湿润不小心沾了点在指尖上。
两人均是一僵。
温柠想着怎么解释，宕机的大脑缓慢地转动。
陈煜舟静静的盯着指尖上沾着的一点湿润，在阳光下亮晶晶的。
锋利的喉结上下滚动两下。
“我……”
温柠刚开口，拉过陈煜舟的注意力，就在他的注视下，晕了过去。
陈煜舟心跳漏了一拍，吓得大脑一片空白，揽着她的指尖忍不住发颤。
老班也发现了异样，猛地拍了他的肩膀：“愣着干嘛呢！快送去医务室啊！！”
陈煜舟如梦惊醒，一把将人打横抱起，抿唇跑向医务室。
刚跑没多远，温柠在摇晃中醒了过来，那颗糖发挥了作用。
一入眼的是陈煜舟流利的下颌线，热汗顺着额角流下。
她没见过的狼狈模样。
平日里的陈煜舟总是一副清爽，连打完篮球回到教室时也早已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在一身臭汗的男生里显得格外突出。
温柠稳了稳心神。
“陈煜舟，我好了，不用去医务室了。”
耳边的风声呼啸。
陈煜舟低头看她一眼，眼神微变，但脚底动作不停。
温柠愣了两秒，有些回不过神。
他难道是没听清她说什么？
温柠耐心地又说了一遍：“陈煜舟停下！不用去医务室啦。”
陈煜舟充耳未闻，洗衣液的薰衣草香顺着风鼓涌而来，灌了满鼻。
温柠嘴张了张，最后还是选择缄默，把头埋进去，享受难得的风。
后面几排的学生被动响惊醒，往后看。
墨黑的短发摇晃，白色的校服被风吹起一个巨大的鼓包，挽着颈脖白到发光的小臂，奔跑的身姿。
越来越多的同学被肘击叫醒，看向朝着医务室奔去的两人。
最后，几乎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转过身，视线投向“明目张胆”的出逃计划。
台上致辞的教导主任也从冗长的稿子中抬起头，看了过去。
忽地被带进自己的那个夏天。
他折起还有大半没讲完的稿纸，拍了拍麦克风，大声说：“仪式结束。”
“同学们，去享受这个夏天最后的一缕风吧！”
人群里爆发出一声欢呼。
穿着校服的少年少女四下散开，朝着四面八方走去，叽叽喳喳的讨论声盖过微弱的蝉鸣。
风渐渐地掀起，刮起落在地上的树叶，卷起又缓缓落下。
像是定格了一个永不褪色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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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的一声，电梯门打开的声音拉回温柠的思绪。
她敛下情绪，跟在陈煜舟身后出电梯。
打开门后。
温柠做好了打招呼的准备。
屋子里却静悄悄的。
温柠有些摸不清头脑地抬起头，看向陈煜舟。
后者散漫地挽起衣袖，径直走向沙发，手机在指尖转了一圈，落在手里。
目光落在手机上，隐约能看到不断跳出来的新消息。
怪忙的。
温柠心想，又觉得来接她浪费了他的时间，有点愧疚。
换鞋朝里走了几步。
还没开口，陈煜舟淡淡的嗓音散开，钻进她耳蜗。
“外婆改主意，去旅游了。”
“……”
倒也符合她的性格。
“噢。”
温柠慢半拍地应了声，松口气的同时有几分淡淡的不舍。
不过几面，她就对外婆生出了一种打心底的心爱，她也觉得莫名。
她以前一直好奇，陈煜舟这种桀骜目中无人，又不会惹人厌烦的矛盾性子是怎么养成的，直到看到了外婆，她才发觉这是他继承的，为数不多的优点。
除了那张脸。
温柠收了收漫无边际的思绪，不太想和陈煜舟呆在一个空间。
昨晚和今早的尴尬还梗在她心头散不去。
她起身朝主卧走去，顺带着想把东西搬出来，可以分床睡。
拉着箱子出来，滚轮发出的轻微动静让陈煜舟抬眼看了她一会儿，不过一秒，又低头下去，低声通电话。
温柠没想偷听，却敏锐地捕捉到了几个耳熟的词语。
“修复所”“陶瓷”“眼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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