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非要比较的话,以前的柠柠姐看起来像是陶瓷,精美,但看上去易碎,让人不敢靠近触碰,但现在嘛——”
黄瑶箐拖长尾音,低头,在温柠手心里蹭了蹭。
“现在的柠柠姐,更有活人气息了,看上去就纯纯是个自信耀眼的大美人,一举一动都带着说不出来的吸引,让人忍不住地想要亲近。”
温柠想到了八年前的自己,有些恍惚。
当时的她低头含胸,恨不得用魔法,将自己缩成一个小玩偶,永远不会受到别人的注意。
那样的人,现在也能变成别人口中,忍不住想要亲近的人吗?
黄瑶箐见她没反应,只当她是自谦,没忍住又多夸了两句。
“真的,柠柠姐,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没有之一!在我心里,姐夫也比你差了一点。”
温柠回过神,听到话,忍不住笑了笑。
镜子里的人跟着唇角上扬,眉眼飞舞,带着生动的美。
她愣住。
这是她第一次对自己,对自己的长相,有了直观的认知。
以前的她活在各种打压下,所有人都对她说,你不够好,你只是长得小有姿色,但比不上别人,你什么都比不上别人,再不努力的话,没人喜欢你。
就连她自己,在寂静无人的时候,也会唾弃自己,为什么不能再聪明一点,再漂亮一点,再自信一点,再勇敢一点……
原来。
在别人眼里,她已经足够聪明、漂亮、自信、勇敢,她有着自己想要追求的一切,她用不着自卑。
也用不着去在意其他人口中的是是非非。
温柠心尖颤了颤,眼眶止不住地发热,冒出了些晶莹的泪。
她轻眨双眼,将水汽抹去,点了点头。
“嗯,我也觉得。”
温柠第一次,毫不谦虚也不推辞地接下别人的夸奖。
黄瑶箐呆呆地望着温柠,出神。
明明是一样的环境,但她总有种,眼前的人变得更好看了的感觉,像是在发光。
温柠没再纠结,主动拉着黄瑶箐的手腕往外走。
“今晚要一起出去吃饭逛街吗?这么久了,还没一起出去单独吃过饭呢。”
黄瑶箐更是迷茫。
这一瞬间,她感觉温柠不像是温柠,又感觉更像是温柠。
柔和,但坚定,默默地发着自己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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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前一晚。
温柠坐在床头,掰了一下手指头。
她已经整整六天没看见过陈煜舟了。
她猜测他晚上会回来看她,但她每次都等不到那个时刻,直接睡了过去,第二天只能闻到浅淡到不存在的香味。
她不清楚陈煜舟是不是在躲她。
但她很清楚,她很想见他。
温柠垂眼,点进陈煜舟的聊天框,眨了眨眼。
手指放在键盘上,飞速敲出几个字母,又删掉。
温柠头埋在被子里,捂着无声嚎叫几句,在床上打滚。
折腾了好久,她才又拿起手机,眼一闭,嘴一张,含糊地吐出几个字,发出一条很短的语音,立马退出微信,清掉后台。站起身东走走西走走,很忙又不知道忙什么。
陈煜舟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在国外开会。
餐桌上人不多,他对面坐着五六个白人,都是些大块头,满脸横肉,看上去凶神恶煞。
但在陈煜舟面前,却是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眼神里充满着对他的敬重的忌惮,话语中夹杂着讨好、奉承。
手机响的时候,对面年纪最大,看上去最能说上话的人,正用一口不太流利的中文跟陈煜舟协商。但说是协商,更像是单方面的请求。
陈煜舟瞥了眼手机,眉尖一动。
他抬了抬手:“稍等。”
下一秒,他单手捞起外套,随手一披,朝着阳台走去。
开门时,扑簌的雪花纷纷涌进来,带起一阵寒风。
餐桌上的气氛诡异,几个人互相交换眼神,面面相觑,依稀听到了手机里传出来,一道好听但生硬的女声。
好像是叫——“老公”?
第73章 时间 吸了一口。
后面的话, 他们听不真切,被寒风携卷的声响盖过。只恍惚透过玻璃门瞧见,那个年纪轻轻、手段了得的男人, 嘴角挂着一抹笑。
几个对视一眼, 喉咙里吐出模糊的词句, 低声交流, 判断对面的身份。
风声呼啸, 靠近北极的国家早已大雪纷飞, 在路面上积攒了很厚一层白色,从高处往外看,都是白茫茫一片, 美得不似人间。
陈煜舟站在阳台上, 耐心地等着掌心中的手机嘟声。
他穿得不多, 一件扣到喉结处的衬衫,肩膀上披着一件手工纯羊绒大衣, 通身漆黑,没什么亮色。
手机微弱的光芒打在他脸上, 照亮了半张脸,高挺的鼻梁投下一片暗影。男人安静地垂眸, 目光落在手机上,浓密卷翘的长睫遮掩住深棕色的瞳孔。
那边还是没人接。
电话自动挂断。
陈煜舟勾了勾唇角,脑海里已然勾勒出女人趴在床上, 捂着眼, 又时不时透过指缝看一眼手机的画面。
他知道温柠不会接的, 她的脸皮很薄,听到些声响,耳垂都会红得滴血, 更别说主动叫了他老公,还说了一些“暧昧”话之后。
但陈煜舟就是想逗逗她。
在天上飞来飞去好几天后,他心里发了疯地想她,恨不得将她一起带着,时时刻刻都揉进骨血里。
他觉得自己越来越矫情了。
以前三四个月没落地,每天只休息四五个小时的时候,他也没觉得那么累,反倒是高负荷的工作给他带来了乐趣。
以前的陈煜舟觉得,每天和不同的人见面,跟不同国家、企业的负责人交锋,甚至针锋相对,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你来我往的互相试探,总是带给比他最后获得胜利的快感还多。
可现在,他觉得这些都很没意思。
一群大老爷们聚在一起,勾心斗角、阳奉阴违、背里插刀……哪有和香香软软的老婆呆在一起舒服,他恨不得以后一辈子都和温柠呆在床上,做到天亮。
如果她愿意,也受得住的话。
陈煜舟在烟灰缸里,碾灭指尖中夹着的烟。
推开门走出去。
看到他出现,五个坐着的人全部站起来,最近的两个人快步走过来,想帮他拉开座椅。
陈煜舟摆手制止,看向最后说话的那个男人,点了下头。
“按你说的来。”
后者一脸错愕,反应过来后心头涌上一阵狂喜,连忙点头,用蹩脚的中文道谢:“谢、谢谢陈总!”
陈煜舟收回视线。
“各位慢聊,我有事先行一步。”
说完,快步走出包厢,微偏头朝着助理低声吩咐。
没多久,酒店上方停了一架直升机,轰隆的响声盖过交谈,陈煜舟面无表情地弯腰坐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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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柠看着终于安静下来,黑屏的手机,松了口气。
那句语音发出去后,她就觉得很难为情,长摁消息条,想要撤回。但没想到,那边几乎秒回,下一秒,一个电话弹了出来,吓得她差点把手机丢在地上。
抓住不停震动的手机,温柠心尖颤了颤。
她摁灭屏幕,安静地看着电话自动挂断,然后又拨来。
有种莫名的想笑。
但温柠已经下定决心不接,就当自己发完消息后,秒睡,陷入深度睡眠,听不见了。
手机安静下来后,温柠吐了口气。
靠在床头,望着天花板,渐渐有了睡意。她没勉强自己,顺着滑下去,侧身躺着进入了梦想。
意识变得迷离时。
温柠不知道自己是在做梦,还是在回忆,脑海里勾勒出一副熟悉但又不太真切的画面,背景是那个小镇,但事件她却一点记不得。
是个中秋夜。
温柠坐在她“房间”的床上。
或许都算不得是个房间,很小。
以前被赵家人当作杂物间,她来了后,搬了进来。现在只放了一张床,和一张赵才良用旧嫌弃的木桌,供她写作业。
房间的灯算不上亮,澄黄的,照人在地上会落出一团模糊的黑影。好在平时有一个台灯,写作业时也不至于太伤眼。
阖家欢乐的声音透过门缝往里传,落在温柠耳中显得有些喧嚣。
她一个人,缓慢地躺下,在坚硬的小床上,缩成一团。
一切都显得那么真实,又显得那么的遥远。
一股冷风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吹起,她无力地伸手去捞被子,盖住,却依旧很冷。风从四面八方吹过来,包裹住她,冻得温柠浑身止不住发抖,牙齿发颤。
不知道过了多久。
一股热气从口腔开始蔓延,一路烧到脸颊、耳根、全身。
温柠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座火炉,用全身的骨头当作燃料,不断地让这火越来越旺、越来越旺,直到把自己烧成一团灰烬。
她想哭,想喊,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
门外的欢笑声愈来愈大,像是魔咒一样将她的声音剥夺,在她喉咙里,塞进一团又冷又硬的空气。
温柠绝望,伸出手四处挥舞。
忽地,她摸到了一个冰凉的东西,像是窗沿。
下一瞬,窗户被人从外打开,窜进一个黑影。
温柠烧得迷糊,看不真切,只能闭上眼,去感受吹过来的冷风,以及手掌下贴着,源源不断传过来的凉意。
紧皱的眉头缓慢地舒展开。
一片混沌的脑海里,凭空插入了一道声音,低哑悦耳,咬字清晰,但她却死活听不清具体的内容,只能感受到薄唇张合时,掠过掌心的柔软。
温柠安心下来。
她贴着那一处降温的地方,抱着有些坚硬的东西,意识停歇下来。
门外的喧嚣远去,她似乎到了一个新的地方,那里没有温柠,也没有温妍熙。
只有一张看不清脸的男生,长腿屈在书桌下,侧头看她,正耐着性子给她讲第三遍题。
“陈煜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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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煜舟赶回来的时候,家里一片漆黑。
他关上门,在玄关处轻声换鞋,将挟裹着水汽的大衣脱下,挂在衣帽架上。
湿润的空气中弥漫着几缕香气。
陈煜舟没开灯,接着窗外的月光往主卧走,脚步很轻但急。几个大步后就站到了门口,却顿住。
这一瞬间。
男人突然懂了,什么叫近乡情怯。
只是一道门,他却没力气推开。
恍惚地,他好像能耳尖地听见女人绵长、轻缓的呼吸声,一下又一下,高度紧绷的神经倏地松弛下来。
陈煜舟整个人感到无比的放松,全身心地沉浸在这一刻的寂静中。
深吸一口气。
陈煜舟很轻地推开门。
床头的暖光灯没关,像是特意在为他留灯。
男人心脏止不住软了又软,目光径直落在侧身背对着他的身影上,眼神一瞬间变得柔情似水。
陈煜舟害怕有声响,在门口脱下鞋,关门,光脚踩在地毯上,缓慢地朝着床的里侧走去。
床很大,衬得窝在里面的女人更小,占据了小小一块儿的位置,缩成一团。
往日里,温柠的睡姿很好,几乎是起床和入睡的姿势一致。
陈煜舟站在床尾皱了皱眉头,弯腰捡起女人几乎爱不离手的绿熊,直觉有些不对劲。
试探胆怯的步伐立马加快,下一秒,男人就站在了温柠面前,弯腰,伸手贴上她的额头。
刚一放上去,女人就嘤咛出声,忍不住地在他掌心里蹭了蹭,留下一片滚烫。
眉尖蹙得更紧。
大掌下的温度烫得吓人。
陈煜舟抿了抿唇,想收回手。刚动,女人就不满地哼唧了两声,手搭上来,虚虚地圈住他的手腕,往下压。
滚烫、存在感很强的红唇擦过干燥的掌心,男人的眼神暗了瞬,眼底情绪翻涌。
沉默地站了会儿。
身后掀起一阵冷风,陈煜舟敏锐地顺着扭头,看到大打开的窗户,瞬间明了。
多半是夜里风大,吹开了窗户,把女人吹发烧了。
心里涌起一阵心疼和怜惜。
陈煜舟垂眸,目光锁住女人那张烧得通红,脆弱又妩媚的小脸,锋利的喉结上下滚动两圈。
忽觉喉间干燥,男人舔了下薄唇,眯眼。
在强硬收回手和哄人之间,陈煜舟只犹豫了不到半秒,就单膝跪在温柠面前,另一手抚上她鲜艳的脸,轻柔地用指腹摩挲那片娇嫩的肌肤,用掌心的温度给她带去一丝凉意。
温柠喟叹地哼了一声,将整张脸都埋进男人的掌心,长睫无意识地颤抖,扫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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