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夜卜最终还是站在了她的身边，让他新收的神器带着伊达意去练武，他则拉着无去包扎伤口。
他被父亲关了一个月的禁闭，今天是无这一个月来第一次见他。
昏黄的烛光下，夜卜的侧脸被晕染得柔和，他垂头小心翼翼地用干净的布条为无的手掌裹了一圈又一圈，最后不甚熟练地打了一个结，无安静地靠在他的肩膀旁，眼皮半耷拉，呼吸均匀，另一只手温吞地抚摸趴在她双膝上的和服少女的乌发。
“夜卜包得好丑欸。”月里道。
夜卜挠了挠后脑勺，轻笑：“我很少给人包扎啊，绯就当没看见吧。”
绯是月里的另一个名字，她不止属于无，同样属于夜卜，有多位主人的神器皆被统称为“野良”。
无垂眸望着手掌的蝴蝶结，她小声道：“夜卜，对不起，不会再有下次了。”
不会再让自己站在夜卜的对立面。
“笨蛋，当然不能有下次啦，我可不想再把刀对准自己的妹妹了！”夜卜哼了一声，大剌剌道。“还有那个人类，他身上的气息太古怪了，像那些灵魂黑黢黢的人类咒术师。”
无沉吟一瞬，认真道：“无妨，夜卜，我很强。”
夜卜对妹妹的武力最清楚不过，她并非盲目自信。
这个时代混沌黑暗，无数祸津神从中诞生，但能被铭记于人心中的只有三位，无和自己占两位。
思忖着，夜卜点头，揉了揉无的头发。
“你的选择就是我的选择，我信你。”
无的瞳孔颤了颤，缓缓地眨了眨眼。
这一瞬的触动，如陷入时空乱流的信件寄到光年之外的信箱，被人打开一一拆读。
五条悟一手托腮，静静地注视着少女良久。
黑毛同期回到自己的宿舍赶论文，此时房间内只有他的呼吸声和她的呼吸声，这一刻，两人仿若跨越时空的壁障，互相平和地对视。
蓦地，五条悟倾身上前，伸出拇指轻轻地擦拭她的眼角，挡住那颗微不可察的水珠。
他浅叹一声，自言自语道：“电视怎么这么多灰，要洗洗了。”
突然他想起夏油杰说的周边，一个想法跃上心头。
*
深夜，五条家掌管财务的长老正躺在床上和新纳的小妾进行造人运动，下一秒，猝不及防地响起一通电话。
他吓了一跳，身下立马就软了，气得他直爆粗口。
于是他骂骂咧咧地连来电的人名都没看就挂掉了。
正要重振雄风时，夺命连环call不断响起。
他气到白胡子一撅，接通电话吼道：“放肆！”
“——哦？”
电话那头传来似笑非笑的声音，长老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了眼来电人名——悟少爷。
完了！！！
长老欲哭无泪，颤巍巍地将电话凑到耳边。
“悟、悟、悟少爷——”
“嘁，行了，帮老子建个东西。”
听五条悟没有怪罪他的意思，长老松了口气，恭敬道：“悟少爷尽管吩咐。”
“老子要盖一间神社，要超豪华，超大，超漂亮！”
长老懵了。
他以为是自己神经错乱了，又试探性地将五条悟的话重复了一遍，“悟少爷是要盖一间超豪华，超大，超漂亮的神社？”
“不要让老子重复第二遍啦！”
电话那头的少年似是有些不满，长老连忙哄了他几句。
“那敢问悟少爷要供奉哪位神明？”
“无。”
长老：？？？
没有神明的神社？？？
察觉到长老的沉默，五条悟喊道：“是叫‘无’！长老的脑子都用来怎么造小宝宝了吗？！”
长老更沉默了，老脸一红，在心中怨怼五条悟几句都不敢。
挂了电话，五条悟随手将手机往床上一抛，几秒后又将手机捞了回来，点击手机相册，里面有一个上了锁的隐藏相册，打开它赫然全都是游戏里少女的照片，有各种角度和背景，由于是直拍电视屏幕，这些照片不再像游戏里那般高清，被赋予了老照片的暗淡。
五条悟按动下滑的按键，全屏放大了其中一张照片：
黄昏余晖，风沙沙地掠过深红的枫树林似燃烧的火海般，身穿素白和服的少女躺在最大的一棵枫树的枝干上，枫叶的影子在她身上流淌，落在她的眉心时似花钿点缀，如诗人精心描绘的意象。
她闲暇地闭着双眼，衣摆自然垂落随风飘扬，小腿在半空晃悠，脚上只剩一只木屐，另外一只木屐在树下站着的黑发少年怀中，他仰头，眸光无奈又气恼地落在少女的身上。
五条悟曾经最讨厌的时节就是深秋，秋天不比夏日炎热，不比冬夜寒冷，但它太过平和，在这样的时节里，他像一尾失去方向的鱼。
今夜，仲夏，他侧眸望向窗外的繁星薄影，期盼深秋降临。
第30章 三十个信徒
沉睡一夜的咒术高专是被一阵宏亮的念经声和清脆的敲木鱼声唤醒的。
“摩罗那罗，娑婆河……”
五条悟不耐地蹙眉，抓过柴犬玩偶将脸埋进其中，试图屏蔽这段声音，然而它们格外清晰地钻入他的大脑。
终究大脑不忍负重，他认命般走到窗前，推开窗户，探出毛茸茸的脑袋，精准锁定到声音来源——一个奇怪的装置，他抬手就要轰出一记「苍」。
就在这时，一声“悟”飘来。
他扭头望去，夏油杰脸上顶着熊猫眼，神色像游魂一般黯淡。
五条悟嘲笑不出来，因为他也顶着两只熊猫眼。
“杰……这是《大悲咒》吧……”
“悟……没错，这就是《大悲咒》……”
这对挚友生无可恋地对视，就差抱头痛哭。
下一秒，楼下的窗户被人推开，一颗棕色短发的脑袋探了出来，紧接着上下左右的窗户陆续被人推开，分别是家入硝子、二年级的庵歌姬和冥冥，三年级的学生因为出任务免遭《大悲咒》的荼毒。
这一刻高专的学生们从未如此整齐地对某样事物站在统一战线。
“早呀大家！”
罪魁祸首笑眯眯地站在楼下朝众人挥手，举着大喇叭，“嚯！你们是准备去动物园抢熊猫的工作吗？”
“老师！！！”
率先抗议的是庵歌姬，她欲哭无泪道：“我和冥冥已经连续两个晚上没睡好觉了！”
夜椿叉腰，震惊喊道：“什么？！连续两晚没睡好了？！这件事太严重了！”
庵歌姬连忙点头，“是啊老师！所以——”
蓦然，一句“南无本师释迦牟尼佛……”比《大悲咒》更宏亮地响彻高专，高专众人用怀疑人生的目光盯着庵歌姬，后者呵呵微笑，熊猫眼更突出了。
身为优秀教师，夜椿当然不能忽视学生的生理需求！
发出音乐的红石装置是夜椿今早下矿采了不少红石组装的。红石的用途很多，能用来制作各种机关，像发出音乐这种只是基本操作。
夜椿控制红石装置切换成了《金刚经》，做完这些她神色同情地望向庵歌姬，“歌姬就是被咒灵吓到啦，多听点这些可以净化心灵，睡个好觉哟。”
“唉！做神的怎么能聪明到我这种程度呢哈哈哈哈哈！”
她叉腰大笑，控制装置将声音放到最大。
念经声如魔音贯耳，三百六十度环绕版live现场。
众人：……
听这些能睡得着才奇怪吧！！！
罕见的，学生们不约而同地怀念起那个严肃的寸头男人——夜蛾正道，为表关怀，他们纷纷给还在住院的夜蛾正道发去了爱的问候信息。
午后，刚睡醒的夜蛾正道看着手机信箱里一连串来自学生们的信息懵了。
五条悟：「夜蛾！你快点回来啊！没有你的日子老子的脑袋好寂寞！」
夜蛾正道嘴角一抽。
真想给悟这孩子来一拳啊。
他查看下一条信息，来自夏油杰。
夏油杰：「老师，您休息得还好吗？大家都很想您，准备组织一次来探望您的团建！」
夜蛾正道欣慰地笑了。
杰这孩子以前就是优等生，来了高专他本来还担心杰会被咒术界的粗暴作风影响太多，现在看来是他多心了。
他继续往下看。
家入硝子：「老师，您快回来吧，我开始戒烟了。」
夜蛾正道眼眶一热，有些心酸，他趁着自己住的是单人病房，拿纸巾飞快地擦了擦眼泪。
铁血硬汉也有柔情。
果然，他们都是一群好孩子啊……
为了这群孩子，夜蛾正道决定再苦再累也要尽快回到教育事业当中去！
他全身无力下不了床，只能伸手狂按呼叫铃。
“护士！我要出院！！！”
最后，他的决心被气势汹汹赶来的主治医生一票否决。
至于正准备团建的一年级三人此时在训练馆内围成一圈，商讨具体事项。
“要告诉夜椿老师吗？”夏油杰道，他神色为难。“而且我们还是旷课去。”
五条悟嗤笑一声，“杰，你还真是优等生啊。什么都跟老师说的生活根本就不算青春！”
夏油杰不赞同地摇头，“如果旷课就是体验青春的话，很没必要。”
“嘁。”
五条悟用手指扒拉下眼睑，龇牙吐舌扮鬼脸。
“随你咯，反正今天这课老子旷定了！优、等、生！”
夏油杰眉头拧成十字，核善地举起拳头，微笑：“悟，要好好聊聊什么是真正的青春吗？”
全程围观的家入硝子连忙放下五条悟的墨镜，拔腿一溜烟跑了。
一出训练馆的门，一道女声叫住了她。
“午好呀硝子！”
家入硝子回头，少女懒懒地靠在墙角，眼眸半垂，手里拿着一瓶没了大半的芒果味波子汽水，闲适的模样不知在这站了多久，听了多少。
“——老师？”
家入硝子眨眨眼，声音有些干。
“准备去哪呢硝子？”夜椿微笑道。
“……里面两个要打起来了，我逃难。”家入硝子道。
她视线漂移，不敢去看夜椿的神情。
“哦——”
夜椿拉长了疑惑的调子，“真的么？”
家入硝子：……
她做了几个深呼吸，闭上眼如同赴死般道：“其实我们是想去探望夜蛾老师！”
“这样啊——”
少女丢下这句话转身走了，没有半点的拖泥带水。
训练馆内。
“……真的假的？”五条悟听完家入硝子的叙述问道。
家入硝子瞳孔失去高光，呵呵一声笑不出来，“老师这绝对是生气了吧。”
“的确，这种可能性很大。”夏油杰捏着下巴道。
三人一同陷入沉思。
谁也没见过那人生气的样子，她似乎总能乐观面对一切。
现在好了，他们也不用纠结告不告诉她去探望夜蛾正道的事，谁料在背后善意的议论会被正主听到。
“我们去道歉吧。”夏油杰右拳拍左手掌心。“毕竟在背后议论人确实不好。”他补充道。
五条悟双手交叠打了个大大的叉，扬起下巴，“老子才不道歉，又没做错事道什么歉。”
“五条——”家入硝子蹙眉望他。
“不是吧硝子，连你也要变成说教派了吗？！”五条悟仰天长啸。“错的不是老子！错的是这个喜欢说教的世界！”
——嘭。
“嗷！！！”
五条悟捂着头顶的大包撇嘴，坚定地盯着夏油杰，“老子不管！今天你们就是绑我过去我也不道歉！”
夏油杰和家入硝子对视一眼，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念头：
那就绑过去再说！
一小时后。
夏油杰和家入硝子押着五条悟来到教师宿舍楼。
“话说，老师的宿舍是哪间？”
夏油杰望了眼走廊两旁的宿舍，眸中闪过迷茫。
“会有门牌号标记的吧？”家入硝子不确定道。“夏油，你看着五条，我到前面找找。”
“好。”
夏油杰攥紧了捆住五条悟的绳索。
“喂喂，你们两至于吗？！”五条悟喊道。
夏油杰点头，“很至于，谁让悟长了脚会跑。”
五条悟：……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很恐怖的话吗？
“只要是人都会长脚啊！”五条悟嘟囔道。
“呵呵，如果不是你要闹别扭，我们也不会捆你过来。”夏油杰道。“再说，扭捏做事不会讨女孩子喜欢的，悟。”
五条悟眉毛轻蹙，“哼”了声别过头。
“说得杰好像很讨女孩子喜欢一样。”
“比悟的异性缘好就足够了。”夏油杰笑眯眯道。
“找到啦！”
家入硝子朝两人招手。
“这间！”
“来了！”
夏油杰拽着五条悟走了过去，五条悟一张小猫脸越皱越紧。
三人组在标记了夜椿名字的宿舍前站定。
夏油杰上前抬手叩门，一秒过去，十秒过去，门后没有任何反应。
“看来老师是真的很生气。”夏油杰道。
“是啊，都不理我们了。”家入硝子怅然道。
“不理好啊。”五条悟笑道。“正好打道回府吧。”
然后他就收到两名同期的死亡凝视。
五条悟：……
“不然我们就在这道歉吧。”夏油杰道。
家入硝子点头，“没办法了。”
由夏油杰起头，他再次叩响教师宿舍的门，他在脑中组织道歉草稿。
“老师！抱歉！我们不应该在背后议论师长！也不应该随意旷课！我们不奢求您的原谅，您就算要教训我们，我们也欣然接受！真的很抱歉！夜椿老师！”
夏油杰一口气说完，白皙的脸有些红。
然后就是家入硝子。
她咬唇一瞬，走上前。
“抱歉老师，在五条有那种不恰当的想法时我就应该阻止他！旁观也是一种错误！”
五条悟本想嘲笑这两人像小学生一般的道歉，见他们神色如出一辙的紧张，他上扬的唇角缓缓下压。
“悟，到你了。”
夏油杰推他一把。
五条悟垂眸，盯着那道门缝大脑一片空白。
“悟。”夏油杰小声催促道。
五条悟闭了闭眼，懒散的站姿绷直些许。他就这样站了半晌，呼出一口气。
21/43 首页 上一页 19 20 21 22 23 24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