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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怜——莫八千【完结】

时间:2024-12-31 23:04:03  作者:莫八千【完结】
  “昨日宴会结束的晚,调动仓促了些,没让郡主过目。”陈焕主动解释,“今日奴才会带一批宫女太监来到殿里供郡主选择,届时郡主想留几个、想留谁都可以自己决定。”
  “好,那我等陈公公来,可得给本郡主找些靠谱的。”
  “奴才告退。”
  陈焕行了礼,才领人离开。
  不管是羞恼时,还是冷静下来时,都不太叫人挑得出错。
  绪白给自家郡主批上个斗篷,待到陈焕离开才说:“郡主,他陈焕再怎么说也只是个奴才,您怎么还对他如此客气,主动出来与他说话。”
  “练武时碰巧见到陈公公经过罢了。”
  枫黎说得随意。
  这个点,外面几乎没人,也就碰见陈焕一波人。
  陈公公倒是忙碌,起早贪黑的。
  “再说,皇上信任他,得多探探他的底才是,若能相处好总没坏处。”
  -
  今日清早碰上郡主的时候,他的态度似是有些急躁了。
  面对主子,还是未来很可能成为太子嫔妃甚至是太子妃的主子,他不论如何都应该更恭敬一些,更稳妥、更耐得住性子一些。
  但他的气性有些冒头,这实在不应该。
  郡主的行径是很跳脱,容易惹人不悦。
  可宫里那么多主子,又有几个真是好惹的呢?
  他要是碰到点儿什么就开始羞恼,早没命活到今天了。
  还是梦境惹的祸。
  见到那张“当过宫女”的脸,他就不自觉地跟梦里一样跋扈起来。
  谁叫梦里的人对他处处包容,把他宠得无法无天呢。
  “今年就叫云安在宫中过年吧,陈焕,你给她那边好好添置添置。”
  皇上在处理政事的空挡间饮了口茶,对陈焕吩咐几句。
  他揉了揉太阳穴,被年底堆积的事务弄得头疼,面上多了几分疲倦。
  “昨日也没来得及问她喜欢吃什么,多准备些北地吃不到的送去。”
  “是,奴才今日就叫人准备。”
  陈焕回过神,面色平静。
  低眉顺眼的的样子像是从来不曾胡思乱想。
  皇上摆摆手:“云安的事朕就都交给你了,你去吧,不用陪着朕了。”
  “奴才告退。”
  陈焕往后退了几步,行礼后才离开。
  出了勤政殿,才下石阶,就在宫道拐角处碰见了淑妃。
  淑妃是五皇子生母,擅煲汤,皇上尝了赞不绝口。
  她便时不时地亲手为皇上煲汤,再亲自送到殿前,与皇上说上几句话。
  因为时常这样,今日出现并不突兀。
  陈焕欠身行礼道:“淑妃娘娘安,皇上正乏着呢,娘娘此番真是及时雨。”
  “谢陈总管提点。”
  淑妃待人和善温柔,很少与人冲突,在陈焕面前也颇为客气。
  她笑道:“云安郡主在宫中小住,要忙的事不少,陈总管近些日子辛苦了。”
  陈焕眉眼动了动:“都是奴才应该做的。”
  果然,提到云安郡主了。
  淑妃又开口,语气温和:“昊玉一直跟本宫念叨,很钦佩郡主为护西北百姓浴血奋战,不知这样英姿飒爽的女子是何等模样。”
  五皇子年纪不大,前几日才过完生辰,如今一十有六。
  今朝皇子多在十六岁这年宫外赐府,在朝中任职历练,纳妃成亲。
  这会儿,他正卡在线上,估摸过了年就要开始筹办此事。
  他比云安郡主小了三岁,虽有差距,但还算合适。
  自他之后的皇子们远没到成亲的年纪,而前面的大皇子已立正妃、二皇子夭折,三皇子未立正妃却有两位侧室,四皇子因母家原因受到牵连被逐出京城……
  也就是说,五皇子是唯一一个到了婚配年纪却无一妾室的皇子。
  云安郡主身为北平王独女,从小被捧在手心里,总归不会愿意受委屈。
  单从这方面看,五皇子或许是她最好的选择。
  而对于淑妃来说,与郡主成亲,就是多了一份自保的能力。
  不论是否争抢皇位,都不会沦落到任人拿捏的地步。
  只是最终结果如何,还得是看皇上的意思。
  费心运作,也不过是略略提高一丝可能性罢了。
  陈焕心中了然,垂眸道:“郡主保家国安宁,确实叫人钦佩,现下皇上留郡主在宫中过年,想来是希望郡主在这个时候多陪陪长辈,尽尽孝道。”
  他顿了顿,又说:“冬日寒凉,娘娘还是尽快将汤为皇上送去吧。”
  -
  “儿子已经按着吩咐把人挑好了,都是些手脚灵巧心思活络的,请干爹过目。”
  陈顺在前面带路,把自己挑选出来的宫女太监一一给陈焕过目。
  而被选出来的一干人,没人不知道陈焕从前在慎刑司时的名声,一个个都老老实实地垂着脑袋,不敢随意张望,乖巧得不成样子。
  陈焕眉眼轻轻敛着,略带着阴翳的凤眼扫过第一排的宫女。
  接着,又从第二排的太监面前走过,挨个地看过去。
  目光落在一个模样俊秀、唇红齿白的小太监脸上时,不知条件反射般想到了什么,脚步一顿。
  那小太监看见他停在自己跟前儿,肩膀发紧,顿时提起了精神。
  喉咙微滚,主动说话也不是,不出声吧,又瘆得慌。
  陈焕眉间的褶皱深了一些,又很快消退。
  他冲陈顺扬扬头:“把他换了。”
  小太监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大人,小的、小的……”
  “吵什么吵,咱家又没说把你怎么样,回你原先的地方当值便是。”陈焕负手回到众人面前,张口便跟从前一样拿起了腔调,“今个儿不过是带着你们给郡主过目,郡主看不上眼的,都自哪儿来回哪儿去即可,别到了郡主面前还这般吵吵嚷嚷的,没有规矩。”
  哼,他还没说什么呢,就要跪下来求他。
  他这张脸有那么可怕么?
  思及此,陈焕的面上又阴翳了两分。
  斜着眼高高在上地睨了眼那个还跪在地上的太监。
  越看就越不顺眼。
  陈顺发觉他心情不佳,便在做事之前多问了一嘴。
  他小心翼翼道:“那依干爹的意思,应是换个什么样的?”
  陈焕沉吟片刻,淡声说:“从咱家院里随意选一个便是。”
  “这……”
  陈顺眨了眨眼睛。
  干爹院中伺候的太监的确各个都勤快利落又忠心耿耿,可是,那些人都是因为样貌丑陋,才被刷下来一直没能在主子面前伺候的啊。
  他又小心道:“儿子知晓干爹是想为郡主挑选趁手的奴才,可他们的样貌……怕是不合适。”
  陈焕眉眼一厉:“多嘴。”
  陈顺立刻抿住了嘴唇。
  心里多多少少有些委屈。
  他这么说,还不是想提醒干爹么。
  他也是为干爹着想啊。
  陈焕看着陈顺抿着嘴巴一副委屈的样子,忽而想起……
  梦里的宫女枫黎曾无数次夸起他们干儿子的容貌。
  他不由得多看了陈顺几眼,唇角跟着扯动。
  他笑:“你的样貌倒是不错,这是想去伺候郡主?”
  陈顺一愣,连忙道:“干爹冤枉,儿子哪有这个意思。”
  “那就收起那一脸委屈!咱家怎么说,你就怎么做。”
  陈焕脸上的笑容消散,恢复了平日里的阴沉。
  他敛了敛眉梢,掩去面上的神色:“走吧,去永安殿。”
  陈焕领着人到永安殿时,枫黎正抱着一个小暖炉,坐在院中空无一人的凉亭上,双腿在空中荡阿荡的,就跟有永远使不完的劲儿似的,没个老实的。
  大冷的冬天,呼出来的气都能化成白雾,寒风一吹,能冷得人打颤。
  院子里都是枯木败草,根本没什么可看可赏的,也不知她在外面冻着做什么。
  听见声音,枫黎扭头看去,跟陈焕对视的瞬间轻笑了笑。
  她没动身,依然窝在凉亭的长椅上:“看来皇上把我的事都交给陈公公打理了啊。”
  陈焕没回这话,在凉亭外驻足。
  他欠了欠身:“奴才已经把人带来,请郡主过目。”
  目光扫过枫黎身上算不得厚实的衣服。
  “屋外寒凉,还请郡主移步店内,奴才命人去备上暖身的梨汤。”
  “不碍事,梨汤就免了。”
  枫黎终于起身,扬头,往空中轻轻呼了口雾气。
  行为怪幼稚的。
  她刚练完武,一身的热气还没散透。
  非但不觉得冷,反而还热呢。
  “京中的冬天并不算冷,远不及北地苍劲。”
  在北地,别说是泼出去的水都要化作冰碴冰柱,呼一口气便化作冰晶粘在睫毛上……就是被敌人刺破身体洒出的热血,落在地上都能结成薄冰。
  而伤口受寒,无法愈合,引发感染,甚至皮肤坏死……
  京中的人又怎会知道他们过的是什么日子,怎会明白北地的战士各个都能忍常人之不能忍。
  “郡主说得是,但还是要顾及身体。”
  陈焕没去过北地,只有几分耳闻。
  他欠身,比了个“请”的手势:“还请郡主入殿。”
  “哎,行了行了,本郡主体量你们。”
  枫黎摆摆手,大步走进殿中。
  绪白跟在她身后,在她进殿时接过她递来的手炉。
  而她眼珠一转,扫过分两排站的宫女太监。
  姑娘们跟她年纪差不多大,十分水灵可爱,光是瞧着就让人心情愉悦,且一看就知道不会像嬷嬷一样东叮咛西嘱咐,而是能跟她聊到一块儿去,她满意地点点头。
  可看到后两排的太监,她愈发沉默了。
  这一个个的模样……
  怎么比军营里从来没打扮捯饬过的臭汉子还磕碜??
  不是说宫里难看的下人都不能到主子面前伺候么?
  这太监和宫女对比起来……差距忒大了吧?
  她看了半晌,坐到殿中的主位上,冲陈焕招了招手。
  待陈焕到了面前,她低声问:“陈公公,这宫女各个水灵,怎的……”
  陈焕闻言,已然知道她话里的意思。
  脸颊轻轻扯动,心说,郡主还真是一丁点儿都不跟他遮掩。
  刚想有理有据地回应过去,却听枫黎说完了下半段。
  “就没有像陈公公一样俊俏些的?”
第六章 有些羞恼。
  -
  眼前的自带贵气与威仪的脸,跟梦中的模样重合了。
  梦中的宫女,似是也说过类似的话。
  夸他模样俊俏。
  没等他回话,枫黎又笑着解释:“殿里伺候的人天天要见,怎么也得瞧着顺眼才行。”
  俊俏。
  顺眼。
  陈焕少有的一愣,继而耳根浮出薄红。
  也不知怎的,竟是有些羞恼,很想言辞刻薄地对郡主的话讥讽一般——
  郡主千金贵体,怎么跟那勾栏瓦舍里的下三滥一般轻佻?
  郡主见多识广,不至于看个阉人都觉着眉清目秀吧!
  可脸颊抽动一下,那些讥诮的话,全被他咽进了肚子里。
  他知道自己不该如此顶撞郡主。
  眼前的是主子,不是宫女。
  就算她也夸了他俊俏,还说他顺眼。
  于是陈焕压下眉角,恭恭敬敬地垂首在枫黎面前。
  他说:“郡主说笑了,奴才的脸不讨喜,奴才是知道的。”
  枫黎挑眉,又偏头轻笑一声。
  这然早晨刚被她吓得有了几分情绪波动,现在就又这样了。
  她耸耸肩膀,语气却客气:“随便怎么说,但烦请公公上心,换几个顺眼的。”
  目光往陈焕身后不远处一瞥。
  她顿了一下,道:“怎么也该照着那位小公公的模样挑选才是。”
  “……”
  陈焕脸上黑了一分。
  出自本能,他自己都控制不了。
  那位小公公……
  指的可不就是陈顺么!
  他直起身子,顺着枫黎的视线看过去。
  跟陈顺对视的瞬间,陈顺“刷”地低下了脑袋。
  虽然不知道干爹为什么会在梦中念了郡主的名讳……
  但陈顺知道,不论如何都不是他能掺和的。
  把事情埋在心里,不细究、不多想,是他的本分。
  枫黎扫过陈焕的黑脸和陈顺收敛的模样,无声笑了笑。
  她颇为体谅地说:“陈公公别多想,我开玩笑的。”
  陈焕心里低哼,才不信她是“开玩笑的”。
  他再次恭敬地欠了欠身:“郡主恕罪,他是奴才前些日子收的干儿子,以前是做杂役的,伺候人的活儿做不好……”
  “都说了是开玩笑的。”枫黎抬手虚扶了他一下,“不必如此当真。”
  陈焕收起手臂,不动声色地后退一小步。
  他问:“郡主昨晚住得可习惯?有什么需要请跟奴才讲,奴才即刻去办。”
  枫黎垂眼看着两人拉开了一点距离的双脚。
  她是习武的,就是毫厘的差距都能目光如炬,自是看出他的退步。
  加上话里的里意思……
  这是想赶紧走,从她面前离开?
  这位陈公公,似乎从见她那一刻开始,就不喜欢在她面前出现。
  他们有什么私人恩怨么?
  还是说,真是皇上的态度才让他如此?
  皇上身边最信任的内侍,对她是这个态度……
  怎么都叫人轻松不起来啊。
  她收回视线,故作不知,只道:“习惯,多亏皇上体恤,也感谢陈公公如此上心。”
  说罢,抬头往陈焕带来的人里望了望。
  “只是初来乍到,对宫中各处不太熟悉,自己乱走怕是要迷了路,需得有人领着些。”
  陈焕跟着看过去,点了一人:“香阳。”
  那时被梦境缠得心烦,他想见人又见不到,也不知怎么想的,脑子一抽便收了小顺子做干儿子,没找到绪白,便将香阳找些由头从浣衣局里调了出去。
  没想到歪打正着,这会儿倒是能送她们“团聚”了。
  虽然不知道如今的郡主还会不会跟香阳相处得那般要好,不过她本性纯良,是忠心而讲情义的人,调给郡主也不错。
  孤身一人从北地王府来到深宫里,怕是不好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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