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江恩乘胜击中他腹部,他呕出一口血,左膝重重地跪下,唇间溢出鲜血,抬眸望着戚央央,牢牢抓着她的手,依旧没有半分松动。
“你放开她!她不想跟你走!”沐江恩怒道。
裴陆戟嘴角再次溢出血,黑眸仰视着央央,抿唇笑了起来,“不...”
“不行!”
第45章 他的心脏便像被凿得坑坑洼洼……
他像一头异常执拗横蛮的兽, 手死死拉住她手,不肯松开。
央央有些怕他了,止不住恐惧起来, 开始朝沐江恩呼救:“救...救我...”
沐江恩默了默,捡起刀剑入鞘, 反手用剑柄朝他右手砸去。
鲜血淋漓, 缠绑的白纱带渗得红透了, 还滴滴答答往下滴着血, 仿佛一整只手的血都快流干。
可他依然,固执地不肯松开, 单膝跪在那里,黑眸沉沉的, 眼尾越发猩红地盯着她,大口大口喘着气。
“你...”戚央央又被他震惊到, 同时心中也越发被他吓怕, “你放开...你先放开我好不好...”
她的声音连颤带泣地哀求, 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
可是, 这回他决不能让她走,她一旦走了, 就再也...不回来了。
“你饶了我吧,裴陆戟, 让我走...以后...生死各不相干,一别两宽...对谁都好...”
“你也...别再派人跟着我了...好吗?”
她哭得抽抽泣泣的,他的心脏便像被凿得坑坑洼洼的, 湿漉,疼痛...
沐江恩见状,连刀柄也不敢用了, 只是走过来,掰着他的手相劝道:“世子...她不想再跟你有牵扯,你这是何必?”
“放手吧...”他趁着血水湿滑,趁机掰开他手指。
可裴陆戟则非常倔强,刚被掰开一指,立马又抓上去,甚至用另外一手去抓,直到戚央央忍不住红着眼喊疼,他才突然愕了一愕,一下子全松开。
沐江恩立马将戚央央抱过来,拉到自己身后,与他对峙。
“世子大义,沐某先谢过了,小央是我爹故友之女,也就是我的妹子,我日后自会好好护着她,不让她再受任何伤害,不必再劳烦世子了。”
“也烦请世子,将你那些暗卫撤了,相信以世子当下处境,定当是不愿被姓秦的那边知道你的行踪吧?”
“以前你怎么对小央的,念在你救她一次的份上,我可以既往不咎,但是以后,你不要再出现在她面前了,她也不愿意,再见到你。”
裴陆戟身上挂满血迹,把那件簇新的靛青圆领袍都弄脏了,嘴角又溢出血,他没舍得用袖角去擦拭,只肯用手指不停地拭擦,以致腮边越擦越多血污。
他干脆屈起一腿摊坐在地,手肘支着膝盖,低低地笑了起来。
看着他这个模样,戚央央没忍住,压下心中恐惧,从沐江恩身后走出来,小声问他:“世子...世子你没事吧?要不要...我去请大夫?”
“走吧。”他笑完,眼睫微垂,低声道。
然后,又似怕她听不见似的,突然高声道:“滚!你快滚!跟你的卿卿滚得越远越好,我以后再也不会派暗卫守护你,也不会跟着你,烦着你了!快给我滚!”
带着杀戮之气,吓得戚央央拉起沐江恩慌不择路地离开厢房,可走到门口又想起包袱没拿,轻手蹑脚地进来拿完,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地上沦为丧家之犬似的男子,碰上他抬起狠戾的目光,又吓得落荒而逃。
厢房门“砰”一声,唯恐里头会有洪水猛兽追出来般,被人关上,横梁上的尘灰都被震得落下来,屋里死寂,狼藉一片,而他活生生一个人,坐在一片被废弃的物品中,竟毫不违和。
哈,多么好笑,她连客栈给她赠送的三十文不到就能买到的茶叶,也返回来拿走,却单单将他抛弃在这里。
以前抱着他在床`笫间耳`鬓`厮`磨的时候,明明会抱着他腰,把娇艳的一张小脸凑过来,猫儿一样蹭他下巴,羞答答、眼睛湿`漉`漉地望着他说,以后要把自己拴在他裤腰带上,让他到哪里都得带着她,可是现在,她自己走了,却不把他拴上带走...
“残影,”他有些落魄有些狼狈地命令屋外的人道,“让云影把人撤走吧...”
她既然如此厌恶他的相护,就连他舍命救她,她也不屑一顾,那他就识相些吧...
·
彭州的事情处得差不多,沐江恩是时候回封州向荆王复命了,加之戚央央也恰好想离开,他便护送她一起离开。
“小央卿卿,小央卿卿!你怎么了?”沐江恩见戚央央神思恍惚,连前面的路也不看,雨后有个泥坑竟直接踩过去。
差点被踩得满脚泥的时候,沐江恩及时拉住她的手,挡住了她的前路。
戚央央回过神来,道:“啊?怎么了吗?”
“前面有个泥坑,走过去你身上裙子就脏了。”沐江恩低头一看,发现她樱草黄的裙摆上已经沾染了一些方才裴世子的血了。
他思忖片刻,低柔道:“你是不是...放心不下他?”
“放心不下谁?”戚央央纳闷。
“裴世子啊,”他大大方方承认道,“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裴世子,从前我都只在别人口中听说过,今日一见,才知道别人怎么总说京城第一公子郎艳独绝,世无其二,你当初喜欢上他,也是相当有眼光的。”
“可我见你以前并不开心,可能是因为你俩性格上并不合适吧。”
央央眼见他越发朝错误的方向想她,慌忙打断道:“我没在想他!我是在...是在...”
她要怎么跟他说,她不想回封州了,她想去安东县,她爹爹祖籍的所在地。
以前父兄在前线牺牲的那会,她还小,紧接着娘就因为思念爹爹一病不起,她连帮父兄立个衣冠冢的能力都没有。
那时候甄家外祖的财产也在她手上,她一个孤女,被一些旁支的亲戚觊觎着,只能匆忙打点好一切,到京城投靠姨母。
如今,她也长大了,难得离开了英国公府,也是时候回到祖籍,给爹爹和兄长们立碑了。
“我想去安东县,沐大哥,你能不能帮我跟王爷说一下,顺便...也跟我姨母说说,叫她好好吃饭,天冷加衣,天热喝水,好好照顾自己。”
她终于把憋了好久的话说了出来。
沐江恩看着她片晌,屈下膝来帮她擦拭裙子上的血迹,边擦边跟她聊道:“不回封州了,你打算以后都一个人留在安东县吗?”
“不是以后都不回,只是现在有事想去安东县完成,我也舍不得姨母,等我那边的事情完成,我就会回封城见你们的。”
“你等我把事情交接一下,跟王爷请命...”
“沐大哥,不用了,我想尝试一个人。”
戚央央道,“以前小的时候,身边有父兄护着,吃喝不愁,哥哥们总说我傻得冒泡,什么也不会想,后来到了京城,我以为世子是你,报错了恩,嫁错了人,眼睛只围着一个人打转,我也知道这并不好,也遭不少人轻看。”
“我想...改变一下,自己学着做一些事,我想让沐大哥对我另眼相看。”
她道。
“虽说如此,但你一个女儿家,独自去安东县还是不妥,不若我先送你去,再回封州复命。”
“好,谢谢你。”戚央央展颜笑。
本来沐江恩打算护送她一路往西,绕过瀛泰峰,抵达安东县后,再抄小路回封城,可后来他临时接到急报,王爷紧急召回,央央便说还是想亲自回封州跟姨母说一声,于是,二人便朝东走,朝瀛泰峰的方向去。
裴陆戟虽然撤走了本来守在戚央央附近的暗卫,但秦相那边的动静还是清楚的。
“回禀主子,戚姑娘和沐将军本来已经往西走了,后来突然收到一封信,又开始朝东走。”
残影在向裴陆戟汇报道。
裴陆戟右手的手筋又伤到了,需要大夫切开皮肉,将筋肉接起来,他在汇报的时候,正好大夫把筋肉接好,他趴在榻上,汗水大片大片浸湿了新换的里衣。
“什么信?”他声音带点疲惫道。
“荆王的信,不过不是发给沐将军的,是给前线守将的,被秦相的手下半路截停,交换了信。”
“想办法提醒一下荆王,沐江恩那边...”他沉默了一下,“秦相手下应该还不知道李主簿被抓之事,沐江恩调动人手的事,他应该是不知晓的,他们人多...沐将军也有能耐,不必管他们了。”省得碍了她眼。
“是。”
·
沐江恩也没有料到,昔日共过生死的兄弟,最后还是把他给坑了。
李明砚是救下他,把他带到荆王面前的人,他出卖了荆王,出卖了他,他也没想过杀他,只是打一顿给出警告,让他赶紧逃走。
却没想到,他竟然主动去投靠了秦氏。
“孟明,对不起,我家中尚有需要我赡养的老母,我孩儿体弱,我若就这么逃了,弃家中人不顾,就真成了不孝不义了。”
“你的命是我救的,如此...就算我们两清,恩义两绝吧!”
李明砚率杀手围困了他们,他在荆王部中待的时间长,又如何不知悉荆王同各部下死士联络的方式?
这一次带杀手围困他们,领了他们人数的两倍,是铁了心要将他们全部歼灭在这里。
“那个戚氏,留了是个祸患,你若肯将她交出,我念在兄弟一场,饶你一命。”李明砚道。
沐江恩啐了他一口血沫,擦掉脸上的血,扶着剑柄摇摇晃晃地站起,将戚央央紧紧护在身后,道:“我不是你,不做畜生做的事!”
他说着,将央央推到后方,率领剩余的弟兄,山呼一声往前冲了过去。
可惜力量实在悬殊,他们即将被李明砚的人擒住之际,突然从天而降一批身着黑衣,看起来训练有素,个个身手不凡的侠士,加入了他们。
戚央央正抓着一柄碎开的瓷片,压住李明砚的人,揪住头发往人眼睛里刺,她不会武功,又是弱质女流,能用的手段就是扒拉上去狗皮膏药一样,逮住谁就泼妇打架似的扯头发、戳鼻子、刺眼睛。
身后带着剑的杀手突然从她后方跃身劈来,被一个黑衣人利索地一刀砍掉了手,以致央央她回过头去张望究竟的时候,只看见一条血臂在眼前飞过。
她吓得“啊”一声,差点昏死过去。
第46章 他望着她离开的方向失神
山道口边的黑衣人个个皆是孤傲不羁、目光如炬, 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冽气息。
有了他们的加入,便是比之超两倍之多的人马,也很快败退下来。
那些黑衣人个个下手狠辣, 招式之间,又似在暗暗隐藏自己的真实实力。
李明砚率的人没多久就死的死、伤的伤, 那些黑衣人没来之前本应很快抓获围困他们的, 现在却呈拉锯之战。
站土丘之上观战的秦道忠是秦丞相府中的管事, 本来此行用不着他出面的, 但先前那次在彭州城外刺杀戚氏的行动竟然失败,而且被派去的三十八名杀手, 竟只回来了一名。
那名杀手是受过极刑逃跑出来的,模模糊糊中描述出了一种徽记, 秦相一查,恰好同六皇子暗中培养的红英阁徽记极其相像, 但秦相这人生性多疑, 光凭这逃回来的杀手一面之词, 还是保持了怀疑态度。
于是, 这次才会多留了一个心眼,让自己的管事秦道忠班人过来, 留了后手。
此际,正是派上用场的时候。
“血冥, 上吧。”秦道忠站在背风处,负手而立,微微侧身给身后的苍龙杀手让出通道。
残影没想到, 秦相这次竟连苍龙杀手也带来了。
就对付戚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外加一队只有几十人的死士,他竟然出动到数百人, 还用上自己苍龙阁最好的死士。
如果招式全开,尽全力一拼,他们影澜殿的人马未必不如苍龙阁杀手,但是这么一来,就极其容易被秦相识穿他们的身份。
虽然主子不曾在秦相面前暴露过影澜殿的存在,但凭秦相的手段,未必查不出来世子和影澜殿的关联。
一面要迎战,一面又要隐藏身份,没多久,两队顶尖杀手,慢慢就分出了高下。
沐江恩的人马已经完全敌不动了,残影眼看着自己的部下节节败退,也只能咬牙忍耐着,绝不能露出一招半式影澜殿的武功招式,不然,主子先前的一切付出将会前功尽弃。
但是,为首那个动作如鹰一般的死士,突然就抓住了逃跑了戚氏,情急之下,残影执剑呈破风之势,以极快的速度,朝那死士身上斩去。
那死士也趁机用剑气破开了他的面巾,黑衣顷刻如帛裂般,残影那张带着杀气的冷面露了出来。
戚央央看着一愣。
“快跑!”残影用手指吹响口哨,不远处跑来了一匹膘肥体壮的枣红汗血马。
戚央央看着听懂指令,来到她身边的大马,一时之间有些无措,却下意识从脑海中闪现出那天裴陆戟教她骑马的指令。
可是混乱的场面,又不禁让她回想起在淮东摔马的那一次,那次她脊背直接被地上的尖锐石头撞到,整个人摔进淤泥里,那种溺水一般绝望的感觉,她此生都不想再来一遍。
可此时,不远处正跟敌人缠斗着的沐江恩朝她叫了起来:
“小央卿卿!跑!快跑!只有你逃掉了,我们才有可能全身而退!”
戚央央擦干因恐惧而流出的泪水,咬了咬牙,闭起眼睛回想裴陆戟教自己的骑马步骤。
“先...先检查马的装备...装备是否...是否齐全...”她口中有词,念念道:“然后...然后站于马的右...啊,不是,左...站于左侧,左手握缰...左...左脚踩马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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