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笑着将铜匣递给他的时候,这边蜜香居铜匦款被买走的消息便在大街传开了。
裴陆戟提着铜匣骑马回去的路上,感觉街上人的目光都透到了自己身上。
连身后的修竹也感觉到了自家主子的局促,提议道:“世子,不若...我们走小路?”
他知道他家世子不喜欢做这种风头出尽的事,尤其是在买铜匦款这种小事上,也知道他有多别扭。
但裴陆戟捏了捏拳头,还是忍耐下来道:“不必...就让他们看吧。”
张白石都说了,越矫情越显摆越好。
第70章 他说:“现在该轮到我为她付……
好不容易顶着众人艳羡的目光, 提着铜匦款糕点回府。
下马那一刻,他已经汗湿浃背,提衣跨进府里的那刻都颇有些落荒的感觉。
回到府里, 府里那些下人们一看见世子手上提着蜜香居的精致铜匣,俱都忍不住飘来惊奇的眼光。
看来这京城蜜香居的铜匦款名气还真大得很, 走到那里都有人知道。
那他这次...够矫情, 够显摆了吧?
于是, 走到游廊处, 他还故意停下,让那些多事八卦的下人们能看看清楚这雕刻着蜜香居的精致铜匣。
他杵在游廊站了有些时候了, 等看过这铜匣的下人越来越多,他还故意咳了声, 耳垂渐渐发红道:
“这是...我特意给少夫人买的蜜香居铜匦款糕点,我现在...要拿进去送给夫人了...”
他生怕有些蠢的下人看见了都猜不出, 故意把话说得直白, 省得谣言传错。
自己说完这话, 脸上都烧得荒, 感觉这辈子都没干过这么蠢的事,若是回头不能讨得她高兴, 他非宰了张白石不可!
料着下人们都把话传得差不多了,他这才进了扶风院。
原想着她能感受到他的诚意了, 不料跨进院子中才发现,人没在。
他瞬即感觉力气都被抽走了。
“少夫人呢?”他慌忙遣来人问道。
管事告诉他,少夫人今日一早着人安排了马车, 似乎是出门去了,还带着一些人。
既然是坐着府里的车出去的,那就一定会回来。
裴陆戟松了口气。
此时府里的下人都在传, 世子想讨好少夫人,可行为瞧着有点傻。
修竹听不下去,前来问道:“世子,其实你想让少夫人感受到你的心意,想传什么消息出去,命令他们传便是了,何必...何必...”何必自己端着个铜匣四处招摇,他家世子平日都见不得别人犯蠢,偏生如今自己倒来做这种蠢事。
他小心翼翼端着铜匣,想找一个隐秘处藏着,按张白石说的,制造点“悬念式”的惊喜,不想搭他,可一想到修竹平日也颇得她信任,说不定无意间也能替他带些话,便耐下心来解释道:
“因为...我想改变一下,我自己。”
“世子要...改变自己?”
裴陆戟表情严肃地点点头,“过去她为我做了许多,在外边的人看来,很傻很可笑的行为,她被人瞧不起,被人笑话,可都是因为那时候的我太敏感、太偏执,对人极度不信任,若不是她持续不断的付出,十年来对我的不离不弃,我根本感受不到,人与人之间的感情。”
“如今,她忘了前尘,可我也知道她心中对我执着的信念已经被逐渐消磨,因为长时间得不到我的回应,她已经快没有力气去坚持了,所以那会她才会向我提和离。而我太傻,又太自我,只会敏感地怀疑她,不珍惜她,一味将她往外推。我错了。”
“现在,该轮到我为她付出了,被人笑话一下,又有什么关系呢。”他道。
那天,裴陆戟在扶风院等了戚央央一整天,可等到夜幕初垂,也不曾见她归来。
他看着天色,不由担心起来,便备马跑了出去,想接她回。
“少夫人好像是去了郊外的田庄,去那边亲自料事情呢。”修竹禀报道。
他皱眉:“她从前料这些事务,也如此忙碌的吗?”
“回世子,少夫人她一般都会以世子的事为先的,那些庶务没处完的,一般会交给请来的管事,但小的听说,少夫人今天去田庄,好像是要去好好算一下这些年盈利的账目,规划一下购买新田地的事。”
“购买新田地?”裴陆戟奇道。
“小的还打听到,少夫人明日还要去西街那边的店铺盘点账目,后天去城南的铺子,大后天去东大街。”
裴陆戟人已经来到田庄的别院外了,掌事把他领进去,他看着账房通明的火光,和那个坐在屋里认真执笔的纤小一抹身影,突然停住脚步道:
“我就在这里等她做完,别去通传打扰她了。”
掌事应声退下。
不知过了多久,修竹已经拿草料喂完马了,就走过来同他道:“世子,时辰不早了,再不回去的话,城门就要关闭了,明日世子还要进宫早朝呢...刚才少夫人跟下人要来了床铺被褥,她今晚大概是不回去了。”
“知道了。”裴陆戟依旧在屋外盯着屋内的影子。
他又看了几眼,才终于道,“我们回吧。”
“要不要告诉少夫人?”修竹道。
“不用,”他道,“这时候别打扰她,让掌事明日再告诉她一声,叫她回府好好休息后再去西街吧。”
“是。”
晚上扶风院里的女主人不回来,裴陆戟睡不着,徘徊扶风院的廊下,愣愣地看着漆黑一片的屋内。
从前,她在府里等不到他回来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种感觉呢?心里空落落,若有所失的感觉...
他走进去,将已经藏好了的铜匣搬出来,放在桌子显眼的地方,想等她明日一回来,就能看见。
可第二天,等他散值回来,急匆匆往扶风院一看,发现桌子上摆放的铜匣还在。
修竹将铜匣打开一看,同他道:“世子,这糕点怕是不能久放,都已经色变了。”
“那...扔了吧。”
“是。”
“等一下,”修竹正要拿去扔,裴陆戟想到什么,突然叫住他。
戚央央昨日去田庄工作完,第二天急匆匆天没亮就赶去西街了,管事根本没来得及同她说关于世子来过,还让她先回府一趟的事。
西街那边好几家店铺的账目清算起来也比较麻烦,若是往日,她心不在此,自然就放由那些管事来打这些事务了,但她如今决定放开拳脚自己亲自打,需要操心操劳的地方自然就多了。
到了晚上,她都没办法抽身回去,如兰从外头提来一碗甜汤。
“这不是...醉风楼的栗子甜汤吗?那家平常去吃个饭都要排好长的队,这都这么晚了,你上哪买来他们家的甜汤?”她奇道。
“回少夫人,不是奴婢买的,这是...是世子排队好长时间亲自去买的,用热水一路温着过来送给少夫人喝呢。”
“那...他现在走了?”
“没呢,”如兰回道,“他还在外头,说是再等一会,若少夫人今夜回府的话,他能接少夫人一同回去,若是少夫人不回,他就候在外面,等少夫人歇下了再走。”
此时,街上站在夜风中的裴陆戟,已经换过一身常服,站在大槐树下显得格外芝兰玉树气宇轩昂。
路上已经没有多少人了。
这时,一群正从旁边酒楼出来的官员经过,张白石也在其中,他喊住了他。
“裴尚书,这么晚了,你还在这边等夫人啊?”他忍不住当着众人的面揶揄他一句。
裴陆戟今夜碰巧又有些发作的迹象了,可西街不远处那段路最近流民颇多,如若戚央央今夜回府的话,他怕天色太晚她会遇上麻烦,所以才强撑着一直在此等候。
张白石来叫他的时候,他已经汗流浃背,眼前有些重影了。
“裴尚书的夫人?”这是另一个官员出声道:“可我早前不是听说,裴尚书与他夫人已经和离...他夫人不是获罪被牵连的那个戚家人吗?”
“唉,那些只是传言而已,什么获罪牵连啊,以英国公府多年为朝廷立下的功劳,陛下怎么就不能恩赦免罪了?我们裴大人啊,现在可疼爱他家夫人啦,昨日还特地为了讨夫人高兴,去把蜜香居里最难买的铜匦款糕点买到了,惹得满大街的人羡慕不已呢。”
张白石大声笑道。
官员们窃窃私语起来。
蜜香居的铜匦款糕点,对于京中的妇人而言,是极难猜中谜底,极难买到的奢侈物。
可对于朝中有地位的男人而言,那也不过是些讨妇人喜的玩意,他们即便是对那些谜题跃跃欲试,也不可能亲自跑去买铜匦款,那是会惹人笑话,有失风度的事情。
可听说裴大人竟然为了家中爱妻,不惜同些妇人争抢些甜糕,大家都感到不可思议。
“我们裴大人如今可是守妻狂呢,都这么晚了,还在...”
张白石话说着说着,突然察觉到面前人的模样瞧着有些不对,便收了笑道:“你怎么了?”
裴陆戟也不想在一群同僚面前暴露病症,但此时确实难以忍住。
他干脆扶着树干蹲了下去,双手用力挠住树皮,都抠出了血。
修竹见状立马前去用披风将他盖住。
“我们世子今日感染了风寒,有些不适,就不与各位大人聊天了。”
张白石也知道他的情况,连忙将那群官员遣散,随后走到他面前道:“少仲兄,你自己这种状态还怎么出来接人呢,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裴陆戟也知道自己情况不大好,料想着这么晚戚央央都不出来,大概是没打算回去,这才让张白石送他。
可他人都进车了,突然听见外头戚央央在找他的声音。
“郎君!郎君!”
车上的他一个激灵,立马就想下车,却被张白石拉住,“我去跟嫂夫人解释,你这个样子恐怕是见不了她了。”
他忍住不适道:“不,不能让她知道了担心,现在才刚刚开始...我应该能坚持到送她回去...只要...只要...”
他用手指着车上备着的一根长长的银针,“你帮忙...把银针...从我额间的这个地方...扎进去...”
张白石看着那根足有半尺长的银针,发怵起来:“这么长...扎过去,确定不会刺穿头颅啊?”
修竹道:“张大人,这种是质地偏软的针,你和世子以前不是都在谢大人手下学过这种梅花软针吗?”
修竹的话提醒了张白石,他惊道:“你竟然想用梅花软针封住身体其他穴道??”
“这种办法确实能让你短时间内,身体能受你控制,但你也必须承受极大的痛苦,要知道,这套针法是老师用来对付心志坚定的死士,比他们伏法的!”
要知道,死士本来就是经过千锤万练,为完成主人任务抱着必死之心训练的人,如果能叫这些死士都忍受不了出卖主人,可想而知这套针法能让人承受多大的痛苦啊。
可却他因为担心自己病症发作会伤害了心爱的人,强行要求给自己施针。
听见戚央央喊他焦急的声音,裴陆戟脸色发白,急道:“快点!!”
张白石没时间发愣,只得按他说的,给他施这套针法。
第71章 他学着沐江恩安慰她的样子,……
“郎君!郎君...”
戚央央在大街沿街找着, 却没有看见到他。
可如兰刚刚明明说他就在外头一直等着,而且她刚刚也明明听到声音的呀。
“央央...”
这时,转角处走出一个翩翩郎君。
他额头上的汗水擦掉了, 可因为施针后的疼痛,此时在朝她笑着的样子, 还是略显僵硬。
“太好了, 原来你没走。”央央一见到他, 立马迎了上去。
“对不起, 我不知道你最近都在找我,我昨日去农庄, 发现那些账目太长时间没有人核算了,便将一些人辞掉, 自己亲自来弄,弄到很晚城门都关了, 只好在那边睡了, 今日一早又生怕西街这边情况也太糟, 便没回府直接过来了, 结果弄到现在。”
她致歉道。“我从前从来不把心思放在这些物产上,如今一看才发现, 我可以把这些东西做得更好,但是, 今后时间少了,可能照顾郎君的时间也少了。”
裴陆戟学着沐江恩安慰她的样子,给她捋鬓发, “没事,我不需要人照顾,你若是没时间, 便换我来照顾你,反正最近朝中之事也不是很忙,只要你开心就好。”
戚央央点点头,朝他展颜笑道:“开心,我现在觉得很开心,我看过这些年的账目,突然信心满满,我有信心,往后我一定可以做到像我外祖一样,成为大晋数一数二的富商,我可以用赚来的钱财,做许多有意义的事,我第一次觉得,算账经商原来也是极其快乐有趣之事。”
“这都全靠郎君你提醒我,你说让我做回自己。”
她微微对他笑着的样子,很是自信、耀眼、好看,
“所以我就在想,如果我只是我,而不是谁的妻子,谁的儿女的话,我还能做怎样的我。”
“然后我就想到了,经商。”
“我的外祖和外婆从前都是经商的,我外婆他们家,也没有因为我外婆是女子,就不允许她经商,反而,她经营的能力比我外祖还强,甄家从前积累的那些家财,大部分都是外婆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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