钧行仙君逃脱不成,端起仪态:“这位是我……女儿……若她闯祸毁坏诸位宝物,我会加倍赔偿。”
长老们对视几眼,无情拆穿他:“你可生不出高贵又古老人蛇。”
他们居然知道时祺出身!
钧行细心回想刚刚接住徒弟时候,她下身非腿而是蛇尾。
面皮一抽,嘴硬道:“老道不明白诸位在说什么,告辞。”
这次祭出法器,再走。
术法接触,冲击,钧行不敌被顷刻压制。
几位长老围住他,一位较为和善开口。
“道友留步。她或许是这天地机缘最后一条人蛇,乃是妖界未来。我观你对她也爱护有佳,我等着实没有恶意,只是想帮她疗伤而已。”
钧行仙君不信妖界任何妖。
可他技不如人,唯有干瞪眼。
长老见他还是怀疑,再耐心解释:“她拥有妖神令,乃是我等主人,无人敢伤害她。”
“妖神城才是人蛇栖息之所,希望您留她在此。”
钧行保留意见:“你们妖王山然呢?”
一想到此妖恐怖他便无法放松戒备。
长老指指远处盎然生机沃野,说:“被你……女儿……净化了。”
钧行愕然!
俯视一城蓬勃,顿时语塞。
空气里还隐约残留清冷幽香。
他半信半疑,留下听几人描述,才知道徒弟做了一件天大事情。
时祺净化一城冤魂,包括妖王山然与九尾白狐苍。
典籍记载里恢弘缥缈妖神城,如今只剩主殿被护在结界下,躲过摧残,显得孤寂又奢华。
举目望去,一碧万顷沃野内,只见草木,连只蝴蝶也无。
朝气又寂寞。
钧行心内叹一口气,将两个徒弟从山河社稷图内移出。
长老们欣喜簇拥到时祺面前,不经意扫到魔气幽幽雍鸣,齐齐沉下脸。
时祺五感渐归,模模糊糊听到狐狸啜泣声音。
她似是在跟什么人说话。
“嘤嘤嘤……”狐狸失去伪装,掐着娇嗓,哭的我见犹怜。
先重复每日一问:“大王怎么还不醒?”
眼圈通红,伏在时祺身上自言自语。
“您除掉妖王灭掉恶妖消息传到万花城,满城妖灵都为您高兴。”
“大王,您可千万不能死,呜呜呜……我还寻来好多厨子专门为您做糕点呢,您还没吃呢。”
“妖神殿长老力挺您登妖王大位,名正言顺……”
“您快醒醒啊。”
狐狸只关心她大王生死,根本看不见躺在时祺边上同样昏迷雍鸣。
钧行仙君随着徒弟身份一层层揭露,额际青筋抽痛不止。
两年里他一边忙碌宗门琐事,一边偷偷查徒弟下落,每日提心吊胆,哪知徒弟在外逍遥自在。
不仅成为四千妖城大王,还阴差阳错找到自称人蛇一族家臣。
在此昏迷几月,新妖王流言就传了几月。
真可谓……可喜可贺!
若非他态度强硬,现在恐怕妖界都知新妖王出身昆仑。
简直后患无穷。
众长老高兴之下,处理不妥。自知理亏,纷纷立下毒誓保守秘密。
钧行这才安下心。
狐狸眼尖,看见时祺手指轻微抽动之下,立马握住。
她欣喜说:“大王您醒了。”
倾身扑到时祺怀里,时祺只好抱住她。
雍鸣无知无觉躺在她身侧,观魔气已消散。
查看之下,才发现流岚法衣之上符文已经被修复加固。
她身上幻尘亦是。
想想就知出自谁手。
果然,一转头就见师傅坐在凭几上,怒目而视。
时祺心虚拍拍狐狸,示意她扶自己过去。
狐狸见大王走到仙风道骨修士面前直直跪下,也跟着跪下。
这人满身仙气,面目陌生。
狐狸一开始以为是妖神殿长老找来医治大王仙人。
大王恭敬朝他磕头,恭敬说:“师傅莫气,徒儿任性出走,惹下祸端,已经知错。”
狐狸心跳惊停一瞬,慌忙一拜。
怪不得总觉大王没有花妖之气,原来是仙徒弟。
钧行仙君伪装一瞬消散,他本来也没有很生气。
只是担忧他们安危。
他做人徒弟那会儿,得师傅宽厚相待,怎会对徒弟苛刻。
眼瞅着大徒弟一身骄纵之气尽散,稳重端正起来,老怀安慰。
心想这一遭罪也没白受。
干咳一声,冷冰冰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回去潜心修炼就行。”
狐狸还以为很严重,要被教训一顿,哪知这般轻描淡写,顿时对这位师傅观感好很多。
“是。”时祺又磕下一头。
“师傅,雍鸣如何?”
“为师又不擅长医道,我见妖神殿那些老妖十分讨厌雍鸣,未敢让他们医治。只能暂时压制他魔气反噬,回去找你二师叔诊治。”
时祺安静听完,说:“那我们即刻启程回昆仑。”
钧行仙君点头。
时祺失血过多,急需灵气孕养,妖神殿这些日子拿出无数天材地宝给时祺滋补,哪里比得瑶池灵气充裕。
攸关时祺身世,钧行才想等时祺醒来定夺,故而留到今日。
回……昆仑?
狐狸心细抓住关键字眼,吃惊瞪圆一双狐狸眼,连时祺站起,都忘记去搀扶。
“大……大……王……”狐狸结结巴巴,差点咬掉舌头:“您是……雍鸣仙君……那位深居简出……大师姐!”
深居简出?
恨不能整日游荡在外,根本不归家!
钧行仙君腹诽。
时祺点头,叮嘱:“我并非有意欺瞒,只是不便透漏身世,所以,你要为我保密。”
狐狸赶忙点头。
时祺折回床榻,她目前术法微弱,无力分神探看雍鸣身体情况,只能握住他手腕感受雍鸣缓慢跳动脉搏。
钧行仙君起身走进,问大徒弟:“你们遇到何事令他神魂不稳差点入魔?”
“我当时被九尾白狐挟持,雍鸣是为救我。”
第160章
“九尾白狐?”狐狸喃喃,问:“大师……不对,大王,是我们狐族那位老祖么?”
时祺点头。
“那他现在……”
消息只说妖王身死,未曾说苍长老去向。
狐狸抱着一丝希望。
毕竟,这妖界,她族人寥寥,不知身在何方。
父亲曾说,她刚出生之时,妖神城送来信笺,为她取名清灵。
族人惶恐万分,以为是她生而九尾消息走漏被妖神城盯上。
惴惴不安等几百年,渐渐忘却。
妖神城大妖没来抓她,妖狼一族却将他们灭族。
阴差阳错之下,终是未见一面。
“他死了。”
时祺只告诉狐狸结果,没说那些宿世纠葛。
那都是先祖之间恩怨,不必牵扯后辈。
钧行仙君心疼徒弟:“雍鸣到底定力不足,还需磨练。”
“是我太弱。”
时祺伸手轻轻抚着雍鸣额间尚未愈合疤痕,她说:“回去我会闭关静心修炼。”
她转头面向钧行:“争取早日修成神。”
她隐瞒下从苍与山然那里得到蛛丝马迹,并不打算告诉师傅。
她之身世终是祸患。
与其整日提心吊胆怕被拆穿,不若早日成神,方能护住昆仑,护住雍鸣,拯救妖界苍生。
徒弟一瞬间退去浮躁青涩,骤然长大,钧行仙君还未习惯。
她从一枚异卵长成如今明艳模样,他已经习惯她古灵精怪。
甚至,习惯收拾残局。
一下子,懂事了,他反而觉得亏欠。
人能一世无忧自在实则最为幸福。
可时祺生而不同,注定每一步都走的艰难。
“师傅,您不高兴么?”时祺不解,师傅为何感觉快哭了。
钧行仙君尴尬,转过头去,闷声说:“为师高兴。”
他大袖一甩,准备将雍鸣收回山河社稷图,这就离开。
抬头就见一行七位长老立在厅内,不知站了多久。
他们修为远在钧行仙君之上,自称人蛇一族家臣。寿龄绵长,深不可测。
根本无法看透他们皮囊之下是何妖灵。
七人朝时祺跪拜。
时祺肃着一张脸,未回应。
“请……您留在此处养伤,臣下自会继续为您寻灵丹圣药。”
“我不会留下。”时祺说。
“可您是……”
终究忌讳还有陌生人在,说话多有遮掩。
时祺:“我必须回昆仑。”
一位长老观她神色谈谈,心神全在床上昏迷魔身上,妥协。
“您若是担忧……雍鸣……仙君……臣等愿意为其医治。”
他们对雍鸣恶念颇深,时祺早感受到。
自妖神令认主,她对妖感知超越寻常人千百倍。
言语满是施舍,时祺根本不屑。
她拒绝:“不必,我二师叔会治好他。”
七位长老面生愠色,对时祺发难。
“昆仑居然收魔族为入门弟子,六界若知,该如何看待!”
“他如今是神魔孽子,本不容天地,若非一副神仙骨为他续命,恐怕早就夭折。”
“他酷似……那位……怎知不是他灵魂转世,应立刻杀了。”
有妖附和:“生身血脉,祛除不净,他早晚会再失心智堕魔……”
“他在您身边一天,臣等难以心安!”
“请……您三思,把他交予我们处理。”
长老们一起跪拜。
声势压人。
钧行仙君与时祺一站一坐,师徒二人惧都冰冷一张脸,眼眸半敛,不发一言。
处理?
雍鸣是她心爱之人,两人青梅竹马长大,她不管他出身是何,只想与他共偕白首。
可是,这些老妖倚老卖老,妄图让她屈服。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她不会把雍鸣交给他们。
时祺冷戚戚忘着他们,末了吐出一大口血来。
狐狸一边慌张抱住她身体,一边诧异看血滴在地瞬间开出鲜花。
长老见状,惶恐请罪:“下臣,该死。”
时祺冷笑。
她莫名从无父无母孤零零一条小蛇,变成疑似人蛇一族最尊贵祖先转生。
身份高贵起来,局面却未扭转。
她不知当年娲皇是否也曾被他们逼迫。
想想也是可悲,娲皇尸骨无存,原是被妖分食。
难怪秘境之中水下墓穴,未见尸身。
它永世也不可能等到主人归去。
时祺愤恨,一掌拍在床沿。
名贵雕花架子床,不知是何木所做,纹丝不动。
双方顿时剑拔弩张。
一片紧迫之中,只听到一声孱弱气声:“神仙骨?是什么意思……”
师徒二人惊惧回头,只见雍鸣不知何时睁开双眼,正满脸泪水向他们询问答案。
“师傅,”他挣扎坐想坐起,却虚弱摔回去。
时祺不顾自己伤势,赶忙过去扶住他。
“意思是要我专心修炼,早日修……”
雍鸣猝然打断她。
枯瘦手掌抓住她肩膀,力气大的惊人:“是我阿娘神骨,是么?”
“师姐,你不要骗我!”
时祺吃痛,更痛是心。她心疼流下泪来,无言点头。
雍鸣早有猜测,只是根本不曾往换骨这方面想。
不过,想想也是,阿娘爱他逾越生命,若非身陨,如何几百年也不来见他一面。
狐狸冷汗涔涔,今日几乎吓死,一下听到如此多秘辛,若不被灭口,也难脱身。
闻名六界神魔之子可不只有魔神独子那一位么。
雍鸣仙君居然是魔神之子。
狐狸看不懂雍鸣神情,他不知是在哭还是在笑,或者马上要疯掉。
沙哑嗓音自责又苍凉,“我还以为是师傅道法通天,压制魔气,为我续命……”
“是我太过天真,我本濒死,岂能简单续命……”
“哈哈哈哈……师傅,您当时怎么不阻止我阿娘……”
雍鸣不能怪谁,也不知怪谁,他明白自己才是祸根。
幽邪魔气自他身体如雾逸散开来,瞬间弥漫整间寝殿。
原本跪伏在地长老突然执剑刺向雍鸣。
时祺置身魔障内忽感滔天杀意,毫不犹豫伸手握住剑尖。
长老一惊,慌忙抽回。
时祺却趁机夺取长剑,丢在一旁。
被剑割伤手掌深可见骨,鲜血直流。
她不顾师傅来为她医治,站起身,握紧掌心,将血液滴入雍鸣口中。
人蛇之血,自带净化之力。
幽邪魔气停止增长。
钧行仙君甩袖震散。
“你疯了么,时祺。”他气急败坏:“你拿血为雍鸣驱魔,他日他若彻底堕魔,你要流干鲜血么!”
“我有分寸,师傅。”
时祺扶住昏厥雍鸣,确认他呼吸平稳,才收回手。
钧行仙君一边为徒弟治伤一边骂她:“你什么德行,为师还不知道。”
胆大妄为,不计后果。
一根筋,不知悔改!
“钧行!你早知此魔危险,还让他与陛下亲近,你罪该万死!”
长老们怒吼,一位位厉声质问。
“枉你们昆仑号称仙界第一宗门,门风清正。”
“你收魔为徒,其心可诛,你就不怕六界唾骂,仙门攻击!”
“不怕。”时祺声音冷冷淡淡。
“各位不必忍气吞声,大可现在就去散布消息。一则是魔神之子身在昆仑,二则……”
她站起身,缓慢向前走,压迫感却十足,逼迫长老们步步后退。
她邪肆一笑:“二则是人蛇后裔也在昆仑,得之可与天地共寿,如何!”
长老被她陡然展露凌厉惊到,迫于她气势,差点被她气吐血。
知道眼下祭出招妖幡怕也难敌七妖联手,时祺见他们憋屈,道:
“好了。昆仑瑶池灵气充沛,利于我修行。”
“至于你们想拥立一位傀儡,很简单。”
她指指惊愣如雕像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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