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扰我清修。”
“呵呵……我从你神魂生出一直都在,你可真会冤枉我。你我一体,何苦受这磋磨。”
“我要成神。”时祺布下层层法阵,将它压制回去,直到变成一点芥子。
等她受过天劫,再看看是否将这缕恶念找回。
时祺徒手撕开结界,将其随意丢进不知哪一界去。
内心里,时祺也不希望它回来。
她怕,趴会压抑不住内心欲望,伤害雍鸣。
转眼,又过百年。
雍鸣一直未能真正出游。
随着神魔两界关系越发恶劣,战争一触即发。
昆仑身为仙门之首,成为维系各方势力关系之地。
雍鸣俨然独当一面,群仙私下议论,他将在此战之中发挥重大作用。
他无疑是众修士之中最出色那位。
若不是神界要与仙界联姻,已达到联盟。
昆仑神龙见尾不见首大师姐时祺也不会出现在众仙视线。
夺取雍鸣在一众仙人眼中风采。
这位仙子以貌美闻名,钧行仙君言其体弱多病,一直闭关不出。
她名字亦是恰巧印证这一点。
无仙怀疑。
时祺以往连昆仑山都很少出。
当她现身之时,美貌已成陪衬,众仙畏惧于她身上澎湃气力。
目光复杂长久凝视她。
联姻只是无奈之举,况且仅是口头之约,做不得数,时祺并不在意。
她观雍鸣神色淡淡,似也不放在心上,不禁觉得失望。
反倒是辉光,莫名当真,甚至拿宫殿建造图纸问她意见。
时祺:……
“四师弟,龙神没告诉你这是形势所迫?”
辉光当然知道,可他还抱着渺茫希望。
欺骗自己。
“大师姐与二师兄,不是已经分开很久么……”他陈述道。
时祺:……
“我俩醉心修炼,”她将图纸还给辉光:“你早些回神界去吧,昆仑如今危机四伏,你若出事,不好同你父神交代……”
时祺只是想让辉光离开,没想到一语成谶。
魔族不知从何处得知她身份,攻上昆仑,意欲抓住她掌控妖界,共同对付神界。
还是在她一千八百岁渡劫成神这一晚。
二位师叔并昆仑各山长老聚在瑶池为她护法。
当她承受过九十九道天雷,渡劫成功之后,迫不急待飞向山门。
看见千钧一发之际,雍鸣推开辉光,被魔神利爪穿胸而过,心脏被徒手捏碎。
那一刻,天地寂静。
厮杀声失。
离猖狂笑意凝在嘴角。
疑惑对上那双与他如出一辙凤目,盈满轻蔑与嘲讽,缓缓闭上。
优美薄唇勾起一抹满足笑意。
离在天地搜寻寒晶下落时,偶然得到一丝熟悉魔气。
追到妖界后失去踪迹。
他不记得是否是与妖界女妖有过露水情缘,留下血脉。
按法则约束,魔只能与魔结合,方可生出子嗣。
因此,虽然四处浪荡留情,却不曾留意血脉之事。
直到,寒晶怀孕。
可阿佑孱弱,早该夭折。
他在妖神城没有寻到魔嗣,却意外从那七条老龙交谈间,得知娲皇后裔存在。
在蛛丝马迹之中,抽丝剥茧,找到昆仑。
攻山时,意外发现龙神之子居然还在,想抓住威胁龙神。
手段残忍狠辣。
没想到布满离火手掌却意外捏碎一颗熟悉魔心。
他身上法衣破了个大洞,尸身魔气夹杂寒晶神气不断逸散。
使得周围不管是仙还是魔都呆愣住。
“雍鸣!”
只听一声哀嚎响彻天地。
一道红影迅如闪电,抱住雍鸣尸身,猩红一双眼瞳,哭泣成花。
传言创世神女娲皇一族滴泪成花,看来就是她了。
她姿容明艳,端庄华贵,澄明之气萦绕周身。
离再熟悉不过这股气息。
那是纯粹神明之气。
与他邪迫完全不同。
寒离痛裂了神魂,木木思考。
可这位雍鸣仙君到底是何来头,他为何有魔血脉气息,还有寒晶神骨。
离不愿意承认,他找寻千年之人,竟被自己错杀。
也不敢面对杀死寒晶最爱孩子事实。
更不能相信,仙界雍鸣仙君,是他儿子!
怀内身躯渐渐凉了,温度低过身为蛇族时祺。
雍鸣空洞胸口开满鲜花。
秀雅脸庞却死沉沉,无一点生气。
时祺明白,雍鸣死了。
她倔强推开身前聚拢来的人,眼前已经看不见任何身影,听不到任何声音,只有砰砰跳动心脏,昭示她杀魔决心。
时祺唤出微芒,携带毁灭天地气势,一剑挥出,神挡杀神,魔挡杀魔。
攻向魔神。
微芒剑因主人成神,剑气温煦厚重。
却在时祺悲恨交加之下,凌厉异常,势如破竹。
可时祺终归低估魔神实力。
离是朱雀托生,根本无法杀死。
微芒撞上炎霄,战到最后崩裂碎掉。
幻尘亦被离火焚烧干净。
她身上坚硬蛇鳞,被炎霄灼伤。
依旧无法将魔神打败。
不过,她是女娲后裔,身怀妖神令。
她便对他下咒,让他尝尝失去挚爱锥心之痛。
最后成功将魔神封印。
“时祺,雍鸣……死了,你……莫要因此失去生志……”
钧行仙君刚护卫心爱弟子成神,转头又看到最爱弟子惨死。
喜悦于徒弟封印魔神,或许可以消弭身世掀起风波。
却悲痛徒弟回来。伤痕累累,一身残破。
如云乌发变成须臾蜕成银白,无风自舞,寂寥又悲伤。
时祺至情至性之人,根本无法接受雍鸣死在她眼前。
“师傅,你胡说什么?”
时祺一手挥开钧行仙君阻拦:“雍鸣不会死。”
“时祺,”三师叔又拦住她去路:“你现在神魂失守,应该休息,不要再看雍鸣了。”
时祺不理,她比师傅强很多,是昆仑最强修士,但依旧不是自己对手。
最后,时祺厌恶他们一波波阻拦,干脆将他们震开,设下结界。
终于,世界清净。
她能好好看看她的雍鸣。
施法祛除他满身污秽,抱他哭泣好久。
“你不会死,雍鸣。”
“你会有最璀璨光明前程,以后六界你想去哪里都可,来去自如……”
她念起从老龙们那里习得古老咒语,燃烧神明魂魄,与天地生灵达成契约,换取生机。
最后,将六界至宝,不死之心刨出,置于雍鸣心口。
五感渐失,归于天地。
时祺以为她短暂一生就此结束,哪知睁开眼,就见刺眼阳光西斜入室。
今日,二月二日。
龙角星自东方升起,昭示万物春生。
本是回暖春季,为何大雪覆城。
她赤脚下床,推开轩窗,一股寒凉霎时铺面而来。
下意识缩紧脖子,却发现一点也不冷。
院内积雪化得好快,她想。
明明昨晚风怒雪嚎,冰天彻底。
今天突然就暖融融一片。
极目远眺,山头梅花一夜之间盛开,幽香浓郁。
奇怪。
冷香之下居然还有——魔气。
时祺猝然回头,对上魔神赤色眼瞳。
两痕血泪扭曲浮在他美艳脸孔上,显得诡异违和。
他负手而立,沉沉望向她,不知站立多久。
对视半晌,他嘶哑嗓音莫名奇妙打破沉默。
“我现在将生还给他。”
时祺不解。
见他利爪按进胸口,从胸腔捧出一颗血淋淋心脏。
时祺惊呆,她下意识捂住心口。
第163章
刨心之痛,感同身受。
因她知道生剖心脏有多疼。
可是,掌心下心脏正强劲有力回应她。
她何曾挖过心?
时祺迷茫。
魔神捧住那颗鲜红真心,放在一道虚魂之上。
时祺这才发现,她屋内不止有魔,有龙,还有妖鬼。
只是后者被魔气束缚住,动弹不得。
纷纷祈求看向她。
时祺呼吸一窒。
只缉拿魔神那颗心,镶嵌在虚魂之上后,血肉新生,渐渐变成一位神清骨秀郎君模样。
眉眼熟悉无比,可时祺却一点也想不起来,这美郎是谁。
魔神身躯轰然倒下,他佩剑围他转了良久,最后燃起离火,剑与尸身最后烧干在空气中,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龙与妖鬼束缚瞬间消失。
他们扑到新生躯体跟前。
只见躯体内三魂之一胎光忽然挣扎浮现。
魂魄清俊疏离凤目,脉脉含情,似是在看永世挚爱。
却说出最残忍话,他说:“时祺,我有一个遗愿,希望你帮我完成。”
遗愿?
是的,他是在用魂魄讲话。
时祺先在他深情凝视中,无法拒绝,下意识点头。
“雍鸣向神明许愿……”
时祺久远记忆在识海炸开,一个稚□□童一字一句跟模糊面容男童念着:“方时祺向神明许愿……”
不同的人,相似的话,以及最后一模一样一句。
“永生遗忘雍鸣。”
祈愿之力发出一道金色光芒朝她击来。
时祺捂住痛到要爆炸头颅,竭力制止识海翻腾,哪知心也在作怪。
心在流泪,它在哭泣。
时祺踉跄摇晃走到虚浮在空中躯体面前,想要看清那人容貌。
他却如泡沫一般瞬间散于天地。
身前一空,时祺栽倒在地。
晕厥之前,听妖鬼对龙说:“魔神不是说他心脏可助雍鸣起死回生么?为何还是消失了……”
雍鸣?
是谁呢?
她默念这个名字,越要记清楚,却越模糊。
最后陷入无尽黑暗。
姜乘风有一位奇怪兄长,名唤姜乘南。
听说年少时候是个混不吝纨绔,长大后也不太靠谱,苦读考取功名,中了探花。
大殿之上,却被落魄老道忽悠,做了国师弟子。
每日备懒,日子过得清闲,为官员不齿。
参他们师徒二人不务正业,一颗丹药也未炼出。
几年后,老国师仙逝,他正式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新国师。
致力于不断劝说皇帝勤勉。
百官这会儿参他干政折子,如山堆在皇帝案头,转弯抹角骂国师,野心勃勃……不务正业。
他转头扶持同乡。
据说是少年时候与他不相上下纨绔,七品小官李御杰。
专参参他之人。
两人狼狈为奸几十年,百官苦不堪言。
但皇帝却越发励精图治,国富民强起来。
这两人年过不惑都未成婚,官员们咂摸出一点味来,谣言流散,说两人是契兄弟。
早有首尾。
京城百姓终于见识到国师纨绔一面,他跟依旧还是七品小官李御杰,合力把造谣之人揍一顿,两人告假归乡了。
皇帝:……
少了国师每晚陪他念清心咒,顿时松快起来。
大笔一丢,神清气爽。
转头就连翻数位娘娘牌子。
姜乘南看年过四十兄长,生一副比他年轻俊美外貌。
这些年,兄长一点未老。
甚至脾气也如以前一般,十分……不着调。
你看他拿木棍跟三岁稚声稚气侄女一起,撅着屁股挖蚯蚓样子,可没一点国师威仪。
“神仙大伯,你看……”小妞妞小胖手抓住蚯蚓尾巴,向姜乘南炫耀:“好肥一条。”
姜乘南清亮桃花眼落在侄女胖成一条缝桃花眼上,点头:“确实肥。”
“那我们赶快去钓鱼吧。”
三岁小童,正是精力充沛时候,一刻也闲不住。
她抱住姜乘南,手上身上泥土蹭脏姜乘南月牙白袍。
一打一小都是烂漫心性,并不在意。
“好的,咱们今天换个地方,多钓几条,让爷爷下厨做个全鱼宴。”
声音渐行渐远,传来女童欢呼:“太好了。”
妻子要派人跟上,姜乘风忙阻止。
他知道她不放心女儿。
“没事的,我小时候被兄长带出门,从来没磕过碰过。”
妻子赵婉玉出身耕读之家,温柔贤惠,两人感情很好。
姜乘风一路考到进士,他无心官场,回乡接管盛林书院。
这些年一边教书一边管理方姜两家生意,日子过得清闲自在。
如圆善姐所言,他是两家最轻松一个孩子。
犹记得幼年时,兄长对圆善姐照顾有佳,父母还盼望两人成婚。
谁知道,兄长留在京城,圆善姐游历四方去了。
方山长早退休在家颐养天年。
两家长辈最愁之事还是时祺表姐婚事。
表姐少年时候身体不好,错过最佳成婚时机,独身至此。
近些年越发清心寡欲,似能随时乘风而去。
姜乘风知道兄长、时祺表姐、圆善姐都是修道之人,他们——衰老很缓慢。
或者,几乎不老。
容颜永驻。
梅山之人均说天妒红颜,给了时祺表姐倾城美貌,是用寿元换来。
又过十年。
方山长逝世。
整一百岁,是喜丧。
时祺表姐打理完祖父后事,将全部家业交给他,随圆善姐一起云游离去。
杳无音信。
梅山显赫一时方家,如同他隔壁空寂多年邻居寒家一样,渐渐被人遗忘。
父母相继离世之时,表姐都回来祭拜。
她容颜未老,如同十八岁一样貌美。
姜乘风早知道她来历奇异,什么也没问。
与回家奔丧兄长和圆善姐一起站在廊下看她如月下谪仙飞向苍茫夜空。
消失不见。
此为永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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