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明月心中一紧,有些不明所以,这是做什么,难不成后悔了?
又或者是她的衣着有什么问题吗?
她正要垂首打量一下自己衣着的时候,没想到这个时候宋怀川竟是忽然上前一步,随后伸手揽着她的腰将她径自打横抱在了怀中。
随后他就这样抱着她一步步朝外走去。
天牢之中安静极了,只有他沉稳的脚步声,姜明月默不作声用胳膊牢牢揽住了他的脖子。
柔软纤细无力的两条柔夷,似乎泛着浅浅的栀子花香。
很快,宋怀川便抱着姜明月出了天牢,一步步离开了那个阴暗潮湿的牢房,眼前的视线陡然变得开阔起来。
此时正是上午,天气晴朗、日光璀璨,这人世间的一切都是那样好。
充满希望和光明。
先前在牢房中的时候,只有墙壁上凿出来的一个小小的窗口中会透下来些许光亮。
微不足道的光亮。
莫名,姜明月竟是觉得这日光有些刺眼,竟是让她有种落泪的冲动。
她眨了眨眼眸,侧首轻轻靠在了宋怀川的胸口,许是她的心有些乱了,一时间,她竟是有些听不见他的心跳声了。
她知道从出了牢房的这一刻开始,她就再也没有旁的退路了。
宋严办事极为妥帖,早就派人驾着马车在天牢门口等着了,一直等走到马车旁边的时候,宋怀川这才将姜明月放了下来。
姜明月还在有些出神的想着什么,一直等到被放下来之后这才反应过来,率先踩着凳子坐到了马车里面。
一路上马车都十分平稳,马车比之前的牢房中还要安静,姜明月眉眼低垂坐着,她没有开口,宋怀川便也没有说些什么。
长街熙熙攘攘,京城永远都是那个热热闹闹的京城,有些许喧嚣的声响穿过马车帘子传来。
很快马车就到了忠勇侯府,宋怀川先下了马车,等姜明月下来的时候便正好扶住了她,随后便又将她打横抱起朝着府中走去。
姜明月安安静静靠在宋怀川怀中,她想到了方才看见的侯府的样子,纵然已经离开了这么多日,可忠勇侯府还是那个样子,一成不变,漫天缟素之下是一文不值的真心。
住院依旧,宋怀川将姜明月抱回了她原来的房间,没想到她会如此,姜明月倒是有些意外,轻飘飘地,她在地上站稳了。
见宋怀川什么都不说就转身离开了,姜明月快步往前走了两步,开口道:“世子,可否让清秋与清玉回来伺候?”
“她们二人做错了事情,已经领了罚,怕是要修养一段时间,”闻言,宋怀川的步伐微微一顿,他并没有回头,停顿片刻之后继续道,“姜明月,你是个聪明人。”
聪明人知道自己应该去做什么事情。
聪明人做过一次傻事就够了。
不应该重蹈覆辙的。
同样,聪明人不应该为了无关紧要的人浪费心力。
语毕,宋怀川便大步朝前走去,房门就这样敞开着,他的身影很快就在她的眼前彻底消失了。
些许光亮从敞开的房门中照了进来,地上投落一地斑驳,可是那些光亮却没能落在她身上。
他的话并没有说完整,可是姜明月却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是个聪明人吗?
自从遇见他之后,她就一直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她算是哪门子的聪明人?
第62章 夜色正浓,脂粉心中烧。……
她算是哪门子的聪明人?
如果她真的聪明,就不会明知道有些事情是错的、却还是不愿意回头,明知道自己会连累到旁人、却还是执意一意孤行。
不知为何,姜明月莫名觉得落在地上的日光有些刺眼,她抬眸看向了屋外的日头,但见日光是那样耀眼纯净,光芒有如一根根锋利的绣花针一般刺进了她的眼眸之中。
不知不觉,两行泪从她的眼眸中缓缓流出。
眼前的视线顿时就变得模糊不清了。
有那么一瞬间,姜明月觉得自己眼睛中流出来的不是泪水,而是鲜血。
停了片刻,西厢房外面忽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于是姜明月便动作有些匆忙地伸手摸掉了面容上的泪珠,如今好不容易出了天牢,她应该笑才对,怎么能哭呢?
虽然这般想着,但是姜明月心底还是有着如同淤血一般迟迟不散的酸涩。
相传什刹海有鲛人,鲛人落泪则成珠,眼泪流尽、无泪可流的时候就会流下血泪。
她想,或许她距离无泪可流的那日早就不远了。
就在姜明月思绪飘散的时候,两个侍女已经走到了门口,姜明月并不饿,便吩咐侍女准备热水沐浴。
沐浴之后,姜明月只穿着一袭中衣坐在了梳妆台前,素净的中衣衬得她越发肤白如雪了,也显得她面容有些憔悴。
姜明月坐在凳子上,抬眸的时候便正好看清楚了雕花铜镜中映照出的面容。
她已经很久都没有照过镜子了,这一眼着实觉得陌生至极。
她竟然是有些认不出来自己了。
或许从她穿越到这个封建王朝的那一刻,她就注定会变得与从前不一样了。
这些日子从黄金楼出来之后就是东躲西藏,再然后就是在牢房中度日如年的熬着,她知道自己会憔悴许多,但是没想到她的面容会如此苍白。
想到此,她不由得心中苦笑,也是难为宋怀川了,看来有些事情不得不往后推迟一段时间了。
就她现在这个弱不禁风的样子,能勾引到人真是见鬼了,如果到时候又在床榻间昏迷的话,那才是真的丢人。
她昨日昏睡了许久,按说是不应该觉得困倦的,可偏偏她就是觉得浑身疲惫,沐浴之后倒是觉得清爽了许多。
此时也终于闲暇起来,有空去打量这个屋子现在的样子了。
越打量越是觉得心寒。
西厢房的样子早就焕然一新了,家具都是崭新的,甚至就连衣柜中都放着许多新作的衣衫,像是……一开始就笃定她会回来。
姜明月坐在雕花铜镜前,唇边有些许苦涩的笑意,铜镜中倒影出侍女在衣柜前替她挑选衣衫的画面,另一位侍女则是站在她身后,用丝帕替她擦拭着发丝。
她不一定是聪明人。
可宋怀川也算不上是什么聪明人,他的话同样也适用于他自己,他既然是个聪明人,就不应该一而再、再而三的做出来蠢事。
明知道她心如石、不可回也,却还是执意强求。
这般想着,姜明月的眼底不由得浮现了些许暗色,她侧首看向了身后的侍女,伸手接过了侍女手中的丝帕,眉眼低垂替自己擦拭着发丝。
纤长的发丝垂落而下,白皙的面容、鸦青色的长发,模样清冷如同人间月。
倒是没有辜负明月这个名字。
身后的侍女也不知不觉有些看呆了,心道姑娘真是不可多得的一位迷人,也怪不得世子会鬼迷心窍到这个地步。
发丝差不多擦到半干的时候,姜明月就放下了丝帕,转而拿起了桌子上的玉梳梳发,羊脂玉梳入手温润。
先前在黄金楼的时候,只觉得每日要辛苦劳作才能换取些许钱财,可即便是如此,她一辈子挣来的钱财都不够在京城安身立命。
现在荣华富贵俯拾即得。
姜明月眉眼低垂、睫毛轻颤,似乎是在想些什么事情,很快她就梳完了头发,将玉梳放回了桌子上,此时一旁的侍女早就备好了衣衫。
不知道姑娘到底喜欢什么颜色的衣衫,那侍女便拿了一件月牙白的衣裙,准备伺候姑娘更衣。
只是没想到姑娘侧首轻轻看了一眼衣衫,道:“衣衫颜色太清淡了,去换一件颜色鲜艳一点的衣服吧。”
可是府中老夫人才去世没多久,新丧期间不应该穿颜色太过鲜艳的衣衫。
闻言,那拿着衣服的侍女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话,只是一旁站着的侍女忙不迭伸手碰了一下,小声提醒道:“你在发什么呆,姑娘不是吩咐你去换一件颜色鲜艳一点的衣衫吗?”
听闻此话,那侍女才算是反应了过来,忙不迭走到了衣柜旁重新换了一件衣衫。
艳粉色的衣衫原本是会将人衬得俗气许多,但姜明月穿上却自有一种清冷感,不似人间人。
梳妆匣中各式各样的发簪琳琅满目,姜明月垂首从其中挑出了一支金步摇挽发,侍女的一双手很是灵巧,很快就挽好了一个灵蛇髻。
金步摇在鬓发间如同日头碎片那般摇曳,在她的鬓发间落下些许芳华。
令人刺眼的芳华。
窗外的日光正好。
没过多久奴仆们就送来了饭菜和汤药,姜明月并没有什么胃口,却还是勉强着用了一些膳食,而后端起汤药一饮而尽。
这汤药中许是加了蜂蜜,喝起来并不算是苦涩。
其实在这西厢房中,姜明月也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牢房中不分昼夜,倒是好熬一些。
不过好坏日子总算是熬过去了。
转眼就到了十月初,这几日姜明月每天都按时喝药,胃口不好的时候也会勉强自己多用一些膳食,虽说还是柔弱的样子,但面色总算是红润一些了。
这晚沐浴之后,姜明月并没有如往常一样披散着发丝,而是吩咐侍女替她将发丝擦干,而后挑选一件颜色鲜艳一点的衣裙,随后她便静静地坐在梳妆台前,任由侍女们替她梳妆打扮。
侍女们彼此对视一眼,都明白了姑娘究竟要去做什么事情。
这几日宋怀川每日都需要上朝,倒是忙碌了许多,姜明月已经有好几日都没有见过他了,夜色深深的时候,竹园外总算是传来了些许动静,听起来倒像是宋怀川回来了。
很快竹园就叫了水,宋怀川平日里不喜奴才们在身边伺候,沐浴之后吩咐奴仆们将浴桶抬走之后,屋内便又剩下了他一个人。
他只穿着一袭白色的中衣,半干的发丝披散在身后,这个时辰还还算是比较早,他坐在书案前翻开了一册书,翻看着书册。
很快门外响起一阵清浅的脚步声,随后伴随着木门的吱嘎一道响动,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房门推开的时候,一股极为清淡的脂粉香随着月光一起飘了进来。
不知道是哪个新来的奴婢如此没规矩?
就在宋怀川抬首想要让这奴婢离开的时候,视线甫一落在了来人的身上,他眼底的寒冰就如春水一般在那一刻全都融化了。
居然是姜明月。
烛火摇曳不休,落在斑驳阵阵,烛芯噼里啪啦地燃烧了,空气中有那么一瞬间的凝滞。
伴随着一道轻微的吱嘎声,房门便再次阖上了。
宋怀川从椅子上起身朝着姜明月走去,他的视线落在了她身上,时空今昔步步交错,倒是教人有些分不清今夕是何夕了。
莫名,他想到了那日在姜府的时候,她也是这般带着帷帽朝着他步步走来,烟粉色的裙踞轻柔的像是一阵握不住的轻纱。
不同的是,那一次他是站在眼底等着她走过来。
而且事实上,她那一次也并非是走向他。
这一次,她是真的朝着他走来,而他也不再冷漠如初。
很快姜明月就走到了宋怀川的面前,鬓发间的金步摇随着她的行走而微微摇曳,烟粉色的裙踞如同芍药一般盛开。
临花照水,美人在烛光下身影更显婀娜。
两两相望之间,一切话都不言而喻。
姜明月静静地站在宋怀川面前,眉眼低垂,金步摇如同金蝶一般在她的鬓发间不停摇曳,片刻之后,她这才轻声开口问道:“世子,你曾经说人要知晓苦海回头,如今回头还来得及吗?”
“自然。”
闻言,姜明月这才再度抬眸看向了宋怀川,抬眼的时候正好直直地撞入了他静谧的眼底。
漆黑深处,隐隐有一把火在燃烧。
而她要做的就是将这把火燃烧的更加旺盛一些。
这般想着,她伸手握住了宋怀川的右手,他右手手腕处的牙齿印很是明显,她将他的右手拉到了唇边,轻轻在手腕内侧落在一吻,些许红色的口脂沾染在了他的肌肤之上。
姜明月并未开口说话,而是直接握着送宋怀川的手将她鬓发间的金步摇取了下来。
顿时鸦青色的长发便如柳条一般垂落而下。
宋怀川径自将金步摇扔在了地上,金步摇落在地上发出一道清脆的声响,万花纷乱。
于是姜明月就踮起脚尖、仰头直接撞到了宋怀川的唇上。
半响之后,宋怀川弯腰径自将她打横抱了起来,一步步朝着床榻边走去。
一轮明月挂西楼。
夜色正浓,脂粉心中烧。
玉暖生香,共赴明月楼。
只剩一盏烛火在不停摇曳。
春秋亭外风雨暴,何处悲声破寂寥。
隔帘只见一花轿,想必是新婚渡鹊桥。
吉日良辰当欢笑,为什么鲛珠化泪抛?
此时却又明白了,世上何尝尽富豪。
也有饥寒悲怀抱,也有失意痛哭嚎啕。①
远处似乎隐隐有人唱着一出《锁麟囊》,可是细细听去却又是一片寂静。
第63章 苦海回生,早悟兰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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