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朝寻说到这里顿了片刻,又低声道:“这一切,应该都是太后和温家布的局,他们不仅除掉了皇上最宠爱的妃子,还让温家人做了指挥使,顺便,也解决了我。”
一石二鸟,很高明。
叶元倾愤然道:“这与你什么关系?为何要把你发配到边疆?”
叶元倾不明白。
傅朝寻帮她拢了一下氅衣,回道:“因为那晚我在现场,身为大寺少卿严重失职,新上任的指挥使揪着我不放,还说我有作案嫌疑,请求皇上把我发配到边疆,永远不得回京。”
“他们有什么证据?”叶元倾替他不平,“北街又不归你管辖,那么多看守的侍卫失职,凭什么要把你调到边疆去?况且他们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有作案嫌疑?”
那晚她和傅朝寻一直在一起,她可以作证傅朝寻与此事绝无关系。
傅朝寻冷笑一声,带着诸多无奈,说:“那晚设局的人很厉害,从酒楼一涌而出挤散你和温衍的人群,到我们二人单独出去买蜜淋,再到假扮盗贼的锦衣卫撞到我,这些全都在他们的计划之中。”
“那个抓盗贼的侍卫就可以作证,我当时和那个作案‘盗贼’有过接触,并且他们还在我身上搜到了我当时捡的饰品,那是锦衣卫身上的。一切的一切,全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并且他们也笃定我为了你的安全,当时不会去追那个作案‘盗贼’,所以更证实了我不仅失职,也有可能是同伙。”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后来,还是我父亲出面,才保我只在边疆待三个月。这次,是我大意了。”
确实是他大意了,他再次落入了别人的圈套,连还击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庆幸的是,这次事件中叶元倾没有受到伤害。
他说完,抬眸去看叶元倾,昏暗的光线下虽然看不清她的神情,但是能猜到她一直沉默是在想什么。
她一定是猜到了这事与温衍有关,温衍的目的就是将他赶尽杀绝,或者赶出京城。
他是王爷之子,虽有父亲庇护,也很难脱身。
经过此事,他不得不承认,温家人确实很聪明,又很有胆量。
包括温衍。
叶元倾沉默了很久,一直都未说话。
傅朝寻也沉默了。
她的手还在他的怀里,听了这话之后,手指僵挺着一直未动。
他不知她会不会相信他的话,夫妻七年,总有一些信任在吧!
若她还喜欢温衍呢?会选择去相信温衍还是他?
夜晚的风太凉太凉,吹得耳朵都是疼的。
三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中间可能会发生很多事情。
也可能,他再回来,她就已经成了温衍的妻子。
两个人又站了一会,叶元倾觉得手暖热了,准备抽出来,傅朝寻则抓着不放。
其实,他们都心知肚明,也能猜到这三个月可能会发生什么事情。
“元倾!”在沉默了很久之后,傅朝寻先是开了口。
“嗯。”叶元倾应了一声。
“你会等……”
“傅朝寻。”叶元倾没有给他说出口的机会,抽出他紧抓的手,轻声说:“你现在应该也明白了,只要深陷其中,就会一直有危险,单打独斗终归是会吃亏的,也可能一不小心就会丧命,幼虎虽会抱怨虎父的凶残,但在难以生存的森林中,虎父终归是那个护着幼虎长大的森林之王。”
“这次你父亲帮了你,你要认真思考一下接下来要如何做,起码要利用起你父亲的权利学会向恶人回击。前世你杀了刘钦,这世傅峥临深陷西陵街暗杀一案,你父亲都能保你们安然无恙,说明他的能力和权利是极强的。若你还继续待在这片森林中,就会一直有危险,直到你有足够能力独当一面。这次事情也证明了,一人之力终归抵不过强大势力。”
“所以。”她继续道,“虎毒不食子,现在你还在亲王府里,还是王爷的儿子,只要在那个家,你就有机会争取到亲王府的一切,你要利用自身具备的东西壮大自己,你不仅是亲王府之子,还是嫡子,这是很多人包括傅峥临都比不了的,所以,去边疆这三个月,你好好规划一下之后的路该如何走,起码不能再让类似的事情再发生了。”
她一次给他说了这么多,语音依旧是温柔的,带着心疼和安抚。
头一次,他发现,叶元倾的聪明和智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
她回避了他要说的话,证明她可能不会等他。
但是她给他说的这些,又是那么的用心。
他一时陷入了错综复杂的痛苦之中。
他一句话也不想说了。
“傅朝寻。”她又叫他。
她还想再说什么,他一把将她扯进了怀里。
他搂紧她,把脸埋进她温热的颈窝里。
“元倾,别说话了,让我抱一会。”
第42章 傅朝寻封侯
天冷的时候两个人抱在一起总是温暖的。
叶元倾僵挺地站着,任凭傅朝寻抱着不松手,他温热的气息落在脖颈上痒痒的。
她微微侧了一下头,并未急着躲开,她知道他受了很严重的打击,他没人倾诉,也没有地方抚平心情,唯一能找的人就是她。
人都有脆弱的时候,前世里,叶元倾从未见过傅朝寻脆弱的一面,那时候他总是咬紧牙关硬撑着,把所有伤痛都咽进肚子里,一个字都不会与她提,所以那时候她以为,他就像铁人一样,身体是不会坏的,心也是硬的。
现在,他总是在她面前流露脆弱,流露忧伤,渐渐地把她那道心防线也击碎了。
他身上一到冬天就非常冰凉,以前睡在一起的时候,每次醒来,他都紧贴着自己,脸颊也像现在这样埋进她的脖颈里,有时候会说一句:“好暖。”
现在回想起来,他那句“好暖”应该是当时最能体会他感情的一句话了。
只是他们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他都被铁笼牢牢困住,现在他好不容易打开了笼子,又被一脚踹了回去。
飞出去这个笼子对他来说太难太难了。
现在,他飞不出来,她也不敢进去。
所以,希望等他真正飞出去的时候,他的身心,他的思想,都有不一样的改变,那时候,回忆起来,相信他这样贪恋她,只不过是为了一点支撑自己的慰藉罢了。
可能以后,他也能遇到他更爱和爱他的姑娘,然后过上普通人的幸福生活。
现在她能给他的,也仅有这一点温暖了,只是这一点温暖也是有限的,只要他接近她一分,危险就多一分。
以前是太子追杀,现在是温家设局,每一次都是致命的,他已经经不起折腾了,她也不想再与他纠缠在一起每天提心吊胆地担心他。
如果只是贪心相处时的那一点喜悦,这和上一世又有何区别。
他们都需要冷静冷静。
他抱了她很久,最后在她推了一下之后才松开。
叶元倾把身上的氅衣解下来披在他身上,忍着心中的酸涩,说:“如果没有挽回的余地,就坦然接受,也不要气馁,老天总有一天会照顾努力的人,路虽崎岖,有路就有希望,我也希望你以后越来越好。”
她就像说着离别的话,说的那么诚恳又认真。
但,也显得疏离。
从他刚才说起温家她沉默的表现中就能看出,她对他的遭遇虽有同情,但是也绝不会为了他,和温衍,和温家决裂。
她直到现在都没有说一句温衍的不是。
是他太贪心了,一直想在她的同情里抠出一点爱情。
他失落地垂下手,僵挺着身子站着,唇边还有她脖颈上的香气,身上披的是绣着梨花的粉色氅衣。
她穿梨花粉衣很好看,但是前世里,在她得知以后,她就很少穿了,也不知是赌气,还是介意他喜欢。
如果他真的去了边疆,再回来,一切应该都不一样了,三个月,也足以划一道界限,让他们之间,无论是好似亲情还是同情都分离开来,然后很难再愈合上了。
其实他不赞成再重新回到父亲的管控里,如果是那样得到一些权利和地位,那么他就永远没有走出去的机会,他只能熬到父亲去世的那一天,然后为了争夺亲王府的权势和兄弟们互相厮杀。
如此,他这一生将永不安生,更不可能给她安稳的生活,也许连把她娶回家的机会都没有。
上一世已经很累了,再也不想过那种日子。
所以,他现在还有最后一条路可走。
夜风很凉,两个人各怀心事地默默站了很久,直到叶元恒出来,叶元倾才道别回了家。
黑漆漆的巷子里,傅朝寻又一个人站了一会,最后顶着夜色回了那个一直想逃离的亲王府。
叶元倾回到闺房里,坐在窗前望着院中那棵大树,一直郁郁难安。
这一夜她几乎未眠,翌日一醒来就听伶儿说温衍来了。
她收拾完去客房见温衍,温衍气色很好,眸光都是亮的,穿了一件洁白的衣衫,干净的如同无暇白玉。
“妹妹!”他叫了一声,迎上她。
叶元倾没有回答,走到桌前坐下来。
温衍见她神色不太好,局促地抓了抓衣服,然后笔挺地坐下。
叶元倾一双眼睛暗沉沉的,再去看他,满眼里都是失望。
她知道他介意傅朝寻,她知道他心急,但是他也不至于这么狠。
前世她和傅朝寻先成的婚,他迫不得已必须忍着,忍到最后连命都没了。
现在,他在仅有的生命里开始放肆的折腾,越来越过分了。
温衍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又轻轻叫了一声“妹妹”。
叶元倾抬眸看他,这才开口说话,语音不冷不淡:“听说温沥表哥做了锦衣卫指挥使,妹妹真是恭喜。”
她把“恭喜”二字咬的紧,听着一点也不像恭喜。
温衍扬唇笑了笑,说:“对,最近立了功,被提拔了一下。”
提拔了一下。
“立的什么功能一跃三级?”叶元倾语音突然冷了一些。
温衍默了片刻没有回答。
叶元倾心里窝着火,蹙眉道:“有些朝堂上的事情我不便说,但也不代表我不在意,表哥若是想要撕破脸,我无话可说,但是还请你不要太过分。”
撕破脸?
太过分?
她说他太过分?
他在心中冷笑,果然,果然她还是很在意傅朝寻。
他微微闭了一下眼睛未说话。
叶元倾见他沉默,心里更失望了,以前他在她心里一直都是一个温和的人,连踩到一只蚂蚁都会心疼半天,也很细心地为她考虑一切,更不会去为难她,去逼迫她。
如今,他连杀人放火都敢干了,再也不是她当初认识的那个温衍。
更让她失望的是,他这样做,会真的让她怀疑前世叶家落败也与他有关。
他的为人已经在她心里有了很大的改变。
房间里安静了好一会。
叶元倾站起身,走到他跟前,从衣袖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把盒子打开递到他面前,说:“这些白玉珠子全是你送给我的,里面一共有二十四颗,还差一颗就到我们约定的时间。现在……”
她停了一瞬,开口喉中尽是苦涩:“现在,我把它还给你。”
还给他?
他一听这话终是坐不住了,他站起身来,看着盒子里的白玉珠子,那么漂亮的白玉珠子还在闪闪发光,可他的心里再也亮不起来了。
“妹妹!”他抓住她的胳膊,眼睛瞬间红了,激动的长睫一直颤动,“为何呢?你告诉哥哥这是为何呢?我不是已经答应你可以等你吗?你怎么还要把这个还给我?”
他把盒子盖上,重新塞回她的手里,道:“妹妹!对不起,我给你道歉,无论什么事情我都给你道歉,你别这样好不好?这是我们的爱情啊!是我们一颗一颗攒起来的,代表了我们所有的美好时光,春天的时候你还说,希望能早点收齐它们,这样你就到了十八岁,我们就可以成婚了。”
他说着说着哽咽起来:“我现在也不奢求我们明年能成婚,我希望你不要这样断了我的希望,我那日就说了,我怎么都行,我可以当做看不到,我可以容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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