伞面一转,立在头顶,露出他身旁素白着脸的颜玉皎。
按照约定,回门日后,楚宥敛就应该带着颜玉皎去狗场挑一只狗,却因为突如其来的种种事,耽搁至今。
两人轻装简从,上午便出门了,午食是在崔玶开的那家菜馆用的,崔玶也正好空闲,便准备随他夫妇二人一起去狗场。
谁料刚出店门,就遇到这样一匹快马,看着不同寻常。
崔玶扯开折扇,啧啧两声:“一瞧就是连炿盟的人,小盟主驾到可真是不同凡响。”
颜玉皎抬眉,不由疑惑道:“连炿盟的人现在都这么明目张胆的么?你们也不管管?”
“如何管?”崔玶耸耸肩,看向楚宥敛道,“朝廷还没有正式和连炿盟撕破脸呢。”
颜玉皎顿时觉得匪夷所思,连炿盟在西南境和江南境做的那些事,俨然一股力量逐渐强盛的反动势力,结果圣上至今还没有下令剿灭他们……
楚宥敛半垂着眼,轻轻揽着颜玉皎的肩,道:“走罢。”
他似乎不想聊连炿盟的事,带着颜玉皎登上马车后,抬手把崔玶挡在马车下面:“你骑马。”
崔玶:“……”
我也并没有想和你们新婚夫妇待在同一辆马车的意思!
崔玶一脸晦气地去牵马。
然而他是个闲不住的性子,骑马没走几步,就敲了敲马车的窗户,自顾自地说起话来:
“多谢大嫂送我的新婚伴礼,那方鱼脑冻端砚我用着极好,比少庸今年送我的生辰礼好多了!”
崔玶很懂规矩,以前颜玉皎未成婚时,他还能喊一句颜小姐,如今颜玉皎成婚了,他便再不敢造次。
颜玉皎掀开车帘,笑意盈盈道:“崔大人客气了,我那里还有两方鱼脑冻端砚,若是崔大人喜欢,改日我派人送到你家去。”
她身后,楚宥敛抬眸,冷冷地瞧了崔玶一眼,暗暗警告。
崔玶顿觉不爽,不过才和颜玉皎说了一句话,至于么?
心中存了几分计较,崔玶就轻声笑了笑,驱马靠近车窗:“大嫂,你那个闺中好友怎么和连炿盟扯上关系了?说起来,也不知道少庸会不会看在你的面子上,放她一马……”
崔玶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偏偏他摇着折扇,粉面朱唇、眉浓齿白的模样实在风流俊俏至极,就显得这番话说的非常真心实意,好似他真是在为闫惜文考虑,而不是在挑拨离间她和楚宥敛的夫妻关系。
颜玉皎都愣了一下。
刚扯开嘴角,想说些什么。
身后探出一只手臂,啪——把车窗关上了。
“少搭理他。”楚宥敛淡淡道。
颜玉皎微微撇嘴,回过身看着楚宥敛:“你对你兄弟也这么凶?”
“也?”楚宥敛勾了勾唇,“这话从何说起?我何时对你凶过?”
颜玉皎眨眨眼,想到之前楚宥敛刚来她家提亲时,冷面无情、句句带刺的模样,不由冷呵一声:“是,你对我多好啊,温柔的要命!”
说完,颜玉皎就有些后悔,成婚前楚宥敛对她凶,也是她有错在先,而且成婚后,楚宥敛对她称得上是温柔疼爱、关怀备至。
她可不想被楚宥敛翻旧账。
默了默,颜玉皎悄悄挪过去,抱住楚宥敛的腰,笑嘻嘻道:“夫君~你最好啦~”
也不知楚宥敛衣服上的熏香都是哪些香料配成的,闻起来清神淡雅,却又特别勾人,颜玉皎蹭了又蹭,有些心满意足。
腰也瘦瘦的,抱起来却能感知到结实的肌肉,实在舒服。
颜玉皎抬起头,楚宥敛清俊的侧脸便映入她的眼帘,她的目光不由凝在楚宥敛微抿的薄唇。
薄唇看着很单薄,可她想起昨夜被楚宥敛埋在被子里爱怜时,他的唇分明很软,很热……
鬼使神差的,颜玉皎微微起身,伸出手指,按了按楚宥敛的唇。
楚宥敛掀起眼皮看向她。
车内顿时陷入死寂。
窗外,崔玶犹不死心:“闫小姐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女儿,能和连炿盟有什么关系?少庸,看在大嫂的面子上,就这么算了罢!”
然而他一肚子坏水等了许久,也没见车内人有任何动静。
崔玶折扇抵着下巴:“奇怪,这俩人干嘛呢?”
马车内,香气缭绕。
颜玉皎嘴角的笑凝固了,按住楚宥敛嘴唇的手指也僵硬的如同木偶。
偏偏楚宥敛也不一动不动,就这样垂眸盯着颜玉皎。
眸色却越来越沉:“娘子身子已然大好,把崔玶赶走,等到城郊烂漫无人处,无论车内,马上,还是幕天席地……我都可以让娘子尽兴。”
颜玉皎慌忙收回手指:“我没有那个意思,你不要误会。”
楚宥敛轻笑一声,捉住颜玉皎的手指,重新按在他的唇上。
只是这次,他极不规矩,眯起狭长的眼睛,在颜玉皎怯怯的注视下,张开唇,轻咬住她的手指。
颜玉皎心尖一颤。
……
忽然间,车窗又被敲了敲,崔玶的声音传来:“我说二位,你们快出来瞧一瞧谁来了,说曹操曹操到,这不是闫小姐吗?”
颜玉皎一惊,猛地清醒过来,抽出手指,想躲在一旁整理仪容。
楚宥敛自然不肯。
“才撩拨我,就想走?”
颜玉皎涨红了脸:“明明是你撩拨我,莫名其妙……”
像个妖精似的。
对,就是她昨日看的话本中的那个莲花妖,媚眼如丝,蛊惑人心。
话虽如此,她却乖乖的依偎在楚宥敛怀里,并没有抗拒。
颜玉皎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自那日阁楼与楚宥敛真正意义上的洞房后,就忍不住想和楚宥敛贴近。
崔玶敲窗户敲个没完:“不会吧你们,我还在马车外面,你们不会在里面亲上了罢?”
话音未落,楚宥敛抬手甩出一枚暗器,直直穿透车窗,锋利至极。
崔玶顿时哎呦一声,没音了。
“崔、如、绪!”
楚宥敛眯起眼,冷声道,“我看你是真想去军营历练历练了!”
敲窗户的声音彻底没了。
不久后,传来崔玶啧啧声:“下手可真狠……我说少庸,你可不能见色忘友,娶了媳妇忘了兄弟啊!”
楚宥敛懒得理他。
崔玶兀自担忧着:“我虽然是个潜在的将帅之才,军事理论丝毫不逊于我爹,但朝廷有我爹一个就行了,若是再出来一个我爹,圣上更是夜不能寐,寝食难安了。”
颜玉皎默了默,不由一言难尽地道:“崔大人一直如此吗?”
怎么无论说什么话,都夹杂了几分胆大妄为的尖酸讽刺?
楚宥敛似乎也有些头疼:“他和顾子澄不同,他迟迟不成婚,除了太过自恋自怜,就是嘴毒刻薄,担心哪天惹怒圣上,抄家灭族,连累妻儿,索性孤家寡人。”
颜玉皎点头:“确实。”
圣上被病痛折磨这么多年,还在诸位王爷的虎视眈眈下,以雷霆手段坐稳皇位,很难说他的性情是不是真的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乐观豁达。
要是真惹怒了圣上……东北境贪墨案,圣上下令一夜斩杀几百官员的残忍冷酷还犹在眼前。
但颜玉皎想了想,还是掀开了马车帘子,往外看了几眼,想确认闫惜文是不是真的在这里。
结果——
崔玶果然是骗人的。
马车已经到了城郊,官道上除了他们一行人,哪还有别人?
崔玶还委屈呢,捂着额角被楚宥敛暗器擦过的伤口:“大嫂,你管管少庸罢,我好歹也是朝廷命官,如此破了相,成何体统。”
楚宥敛淡淡道:“不必管他。”
崔玶气急:“……”
颜玉皎不禁抿唇偷笑,又赶紧收拾表情,终究不好对崔玶的擦伤视而不见:“车内有药,我……”
楚宥敛慢慢蹙眉,抬手把颜玉皎拉进怀里,把车窗关上了。
没多久,他又掀开车窗,扔出来一个药瓶,又关上了。
崔玶:“……”
骂骂咧咧地去捡药瓶。
听着车窗外的动静,看着楚宥敛模糊的神情,颜玉皎不解道:“你不让崔大人进来包扎一下伤口么?”
不是好兄弟吗?就这样?
楚宥敛紧紧蹙着眉,眸色晦暗不明,像是遇到什么难以理解的事。
少顷,他低声道:“我觉得如绪对你似乎心思不纯……”
颜玉皎呆愣住了。
她不禁摇头,无奈地笑道:“夫君,你不要草木皆兵,我有哪里好,值得这么多儿郎喜欢?”
先前怀疑韩翊,现在怀疑崔玶,简直是有个男子和她多说两句话,就开始胡思乱想了。
楚宥敛蹙眉,轻声地道:“如绪一旦对哪个女子感兴趣,就会一直缠着那女子,想和人家说话……”
颜玉皎还是觉得楚宥敛想多了,叹了一口气:“马上就要到狗场了,我还是想想挑那一条狗罢。”
城郊的狗场训的狗,不是猎犬就是恶犬,颜玉皎原本还担心楚宥敛不会让她养,没想到楚宥敛根本不觉得女子养这种凶恶的犬有什么不对。
这一路上,楚宥敛还为她介绍了一些体格强健却性格忠诚的犬。
“你大概不知,我有个战死沙场的姑姑,她生前最爱蟒蛇,还尤其钟爱五彩斑斓的毒蛇,闺房里更是除了蛇,就是蛇毒的解药……”
他望着颜玉皎,轻笑了笑:“所以你若是想养一只老虎,我也不会觉得奇怪,只是你没有经验,需要先放在静澜轩的兽房里训几个月。”
颜玉皎最怕蛇,顿时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打了个寒颤,猛地摇摇头:“不要不要,我养条狗就可以!”
第45章 爱已至深
京城郊外确实冷清,靠近狗场时听到的犬吠声就更吓
人了。
狗场的主人早早在门口等待,见贵人下了马车,立即迎上去。
崔玶在一旁,闲闲道:“你们这里可有拂菻狗?听说这类狗,是从西域传入的,体格娇小,黑身白足,活泼可爱,很适合贵妇人养。”
狗场主人笑容僵了僵,勉强道:“回贵人,小的这里都是大型犬,拂菻狗这种小型犬,需要去狗舍。”
颜玉皎下了马车,以轻纱遮面,她不便说话,只对着楚宥敛眨眨眼。
楚宥敛便道:“我娘子就喜欢大型犬,带路罢。”
狗场主人这才眉开眼笑:“请贵人们随小的这边来。”
崔玶不解,凑近楚宥敛道:“大嫂如此纤弱,养一只大狗,恐怕难以驯服,有些不妥罢?”
楚宥敛淡淡看了他一眼:“关你什么事?”
颜玉皎本来还想解释两句,听楚宥敛这么一说,噗嗤一声笑了。
楚宥敛回眸望着她,勾了勾唇:“只要我娘子喜欢便好。”
说完,牵着颜玉皎的手,缓步走入狗场,再也没理崔玶一句。
崔玶:??
他也是好意提醒,女子只需温柔贤淑,持家有道即可,尤其大嫂这般清心玉映的美人,养一只恐怕会伤人的烈犬,总归是有伤她的形象。
崔玶摇摇头,无奈地道:“算我多嘴行了罢。”连忙跟了上去。
.
为了迎接贵人,狗场主人命人将狗场里里外外都清扫了一遍,尽管如此,狗场内依旧气味儿腥臭。
幸好颜玉皎戴着面纱,隔绝了这些气味,进门后倒也步履从容。
楚宥敛则是习惯了,羽龙卫的几个监牢比狗场还腥臭难闻。
他们一路前行,路两边的笼子里的狗也吠个不停。
狗场主人擦着薄汗,边走边猛踹着笼子,让恶犬都安分些,免得惊到了贵人,死无全尸。
崔玶就比较倒霉了,他之前只去过顾子澄的狗舍,狗舍里收拾的干净整洁,气味并不难闻,以至于一进入狗场里面,就干哕几声,抬起袖子捂住鼻子不松手。
楚宥敛见了,便道:“你若实在受不住,不如回去罢。”
崔玶不肯:“我左右闲着无事,跟你们过来看看,若是能遇到顺眼的狗,我也养一只。”
楚宥敛便也不再管他。
沿着路往前走,一路上遇到的狗确实都是大型犬,只是这些狗的模样都一言难尽的丑,还有因为打架导致毁容的,毛皮难看的紧。
脾气也不好,见他们过来,就呲着牙,咬着铁笼子,涎水顺着下巴流到毛发上,喉咙里隐隐有嘶吼声。
狗场主人还热情介绍着:“这一只土黄色的狗,曾经咬死一头狼,不是小的吹,在整个狗场,它的战力能排到前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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