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颜玉皎不知道,她这副看似妥协实则倔强的模样,很容易惹来一些心思阴暗之人的不愉。
明妃就是如此,她立即冷下脸,淡淡道:“既然如此,敏王妃也不必待在此处了,免得受了什么意外,落了胎……来人!把敏王妃送到后厅,等宴会结束了,再放她出来。”
这简直是变相的软禁了?!
颜玉皎下意识看了梅夫人和郯王妃,正要就要反抗,就看到梅夫人稍安勿躁的手势。
梅夫人微微俯身,道:“禀告娘娘,臣妇请求与敏王妃同去,也能对敏王妃照料一二。”
明妃似乎是不想再看她二人,摆摆手不耐烦道:“随你。”
郯王妃也想跟着去,被梅夫人眼神制止,只得坐在原地未动。
这一路有梅夫人相伴,颜玉皎心中总算安定几分。
她方才气得发抖,只因为她不肯吃宴席上的食物,就害死了一群无辜的厨师……虽然下诛杀令者是明妃,但始作俑者是她。
她的心如何安宁?
梅夫人扶着颜玉皎慢慢来到云台殿的后厅,路上轻声安慰道:“你总是多思多虑,除了害自己,没一点儿好处,此事莫要多想,你便是吃了这些餐食,明妃还会找其他理由杀人,逼你低头认错的。”
颜玉皎也能想明白这些道理,只是事情发生的突然,她从未经历过,一时难以接受。
“明妃视人命如草芥,”颜玉皎低声喃喃,“这样的人若是成了一国太后,简直是百姓之灾……”
梅夫人顿住脚步。
她回眸往四周巡视一圈,云台殿所有侍从都去前厅的宴席帮忙,后厅便空荡荡的,除了她和颜玉皎,就只有李锦和两个小太监在五步之外。
梅夫人慢慢收回目光,扶着颜玉皎继续往前走。
只是没走几步,她哎呀一声,崴住了脚,倒在地上,狠狠摔了一下。
颜玉皎吓了一跳,慌忙过去要把梅夫人扶起来:“娘亲!你没事罢!怎么好端端的……”
梅夫人好似摔狠了,手腕青紫,额头冒出细汗,咬着牙摸了摸右腿,又疼得嘶了一声。
颜玉皎不由害怕起来,担心梅夫人摔骨折,立时往四周望了望,看到李锦眼前一亮,唤道:“李公公!李公公!快帮我把娘亲扶起来!”
李锦这才加快脚步,赶到梅夫人身边,帮着颜玉皎把梅夫人扶到后厅的一把软椅上。
太监虽然算不得男人,但若是当着他们的面揭开梅夫人的裤管查看伤势也是不太妥当的。
李锦便出门回避一二。
可颜玉皎一掀开梅夫人的裤管,就被腿上一道巨大血痕吓得哽咽。
她放下梅夫人裤管,忧虑地擦了擦梅夫人汗湿的额角,便推开门。
“麻烦李公公去找个太医,就说是本妃伤到腿了!还请公公快去!”
颜玉皎明白,太医未必愿意给娘亲这个四品官夫人看病,但定然愿意给她这个敏王妃看病。
李锦犹豫一下,到底不敢离开,准备派其中一个太监去。
颜玉皎担心小太监人微言轻,请不动太医,还是请李锦去一趟。
“明妃已经说了,有圣旨在,她会好好看顾我的,不会让我出事,李公公莫怕,放心去请太医罢。”
李锦还是犹豫。
直到梅夫人急喘几声,而后两眼一翻,晕了过去,颜玉皎无措地抱着梅夫人,哭得好不凄惨。
李锦才不得不低叹一声,留下两个小太监,亲自去请太医了。
他不知道,他刚离开,两个小太监就被一棍子打晕了。
顷刻后,一个白衣男子悠然推开云台殿后厅的大门。
“表妹,我们又见面了。”
第65章 初逃未果
李公公走后,颜玉皎小心地帮梅夫人揉腿,揉着揉着莫名困倦起来,不知何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不多时,韩翊推门进来,径直走过来,把颜玉皎横抱入怀中。
他盯着颜玉皎沉静的睡颜,似是喟叹道:“表妹,我们又见面了。”
梅夫人似是警告地道:“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你说玉儿是你在此世间唯一的亲人,你定然会好好照顾她,带着她远离京城的风波。”
“这是自然。”韩翊淡淡地看了梅夫人一眼,“若是您早些让表妹嫁给我,我们早就离开京城了,也不至于和楚元臻合作,惹一身骚。”
梅夫人冷笑一声:“小盟主明明早就打算和楚元臻合作,何必把责任推卸到我的身上?”
韩翊抱着颜玉皎转身就要走。
“还望小盟主谨记,以后玉儿是小盟主的妹妹,而不是妻子,等京城之事平息了,我就会去连炿盟,带玉儿去安东都护府度过余生。”
梅夫人到底有几分不舍和担忧,攥紧了桌角,厉声道:“你若是敢欺负玉儿,来日我定不会饶过你!”
韩翊心中不屑,眯起眼,正欲说些什么,忽而若有所感,低下了头。
怀中美人不知何时睁开了双眼,泪水从眼眶中缓缓溢出来。
“表妹是何时醒的?”
韩翊眸色
闪了闪,轻轻抬起手,要把颜玉皎的泪珠擦掉。
“还是……一直都醒着?”
颜玉皎猛地躲开韩翊的手,水润眼眸也冷冷瞪着韩翊。
她根本没想到韩翊这个反贼头子能堂而皇之地进出皇宫。
更没想到梅夫人会把她交给韩翊这个和她毫无血缘的陌生人照料……甚至为了引开李公公,不惜自伤。
梅夫人讶然道:“玉儿?!”
说着,就要站起身解释,可惜腿伤严重,一直站不起来。
颜玉皎胸口剧烈起伏,勉强闭上泪眼平息心绪,一脸黯然道:“我讨厌娘亲这样……不和我商量,不经过我允许,就擅自为我下决定……明明我才是你的女儿,为何你不相信我而相信韩翊呢?”
“看来表妹一直都醒着。”
韩翊从破口的窗户纸一扫而过,视线落在略显无措的梅夫人身上。
“只是……你对你娘似乎也不太信任,想必是刚嗅到飘过来的异香,就屏住呼吸了罢?”
颜玉皎冷冷道:“请小盟主把我放下来!”
韩翊挑眉,倒是好脾气,依言把颜玉皎放下,解释道:“表妹别气,你娘也是担心楚宥敛和楚元臻打起来,会祸及到你,这才托我帮忙。”
颜玉皎没有理他,只满眼痛楚地望向梅夫人:“我不会跟韩翊走的,娘亲死了这条心罢。”
梅夫人也流下泪,迎向颜玉皎的目光道:“玉儿你不明白,你有没有想过,一旦你的身份被宣之于众,楚宥敛就属于和前朝公主成亲,楚元臻立即就能倒打一耙,说楚宥敛和连炿盟联手,意图谋反!”
“到那时,你觉得你是会被楚宥敛手的下逼死,以证楚宥敛的清白,还是被楚宥敛亲手杀了……”
“不会的!”
颜玉皎立时打断道:“夫君不是这种人,他会护住我的!”
“我根本不信!”梅夫人眼底冒出血丝,疯狂的偏执让她整个人如同冤魂一般可怖,“我被男人骗过多少次!你根本不知道!”
梅夫人拖着伤腿,冲过来死死握住颜玉皎的肩膀:“我为什么好好的公主不当,千里迢迢来到烐朝皇宫?我是和情人私奔啊!但那个男人把我卖给了你爹,也就是灵帝那个畜生,换取了荣华富贵!”
梅夫人的眼泪一下子就爆出来,多年过去,她回忆往昔,刻骨之恨依旧难消:“若不是贵妃娘娘,也就是你娘,拼命护着我,我早就死在你爹的折磨下了!”
“你相信男人颜玉皎!?”
“我带着你逃亡时,钱财不知道被男人骗多少回,遇到颜祁望之前,多少男人对我甜言蜜语,说会视我如珍宝,视你如亲女,结果呢?得到我身子后,卷了我的钱就跑了!”
梅夫人咬牙切齿,忽而笑着哭起来:“我最后一次相信的男人就是颜祁望,他说此生只会娶我一人,只会视你为他唯一的孩子,结果呢?……娘亲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你都看在眼里啊玉儿!你怎么还能相信男人的花言巧语,甚至把自己的性命,交到男人的手中啊?!”
颜玉皎不知道梅夫人还有过这样惨烈的过往,一时间也痛苦不已,哭得满脸通红。
她不是傻子。
其实她早就看出来了。
楚宥敛明知道自己要当皇帝会与圣上你死我活,还非要这个紧张的时局娶她,害她也深陷漩涡之中。
她也知道郯王妃对她不够真诚,嘴上说疼爱她,结果替楚宥敛瞒着,眼睁睁看着她嫁入郯王府这个火坑。
颜玉皎心里都明白。
但是她忽然发现她已经深深爱上楚宥敛了,她不舍得和他分开,不愿意相信楚宥敛不够爱她,所以自欺欺人,选择性忽视楚宥敛对她的残忍。
以至于此刻都还在强辩:“韩翊也是男人,娘亲为何信他?万一他利用我的身份号令其余反军,或者逼着我生下连炿盟的继承人……”
颜玉皎惨笑了一声:“我的下场又比被楚宥敛杀死好到哪里?”
韩翊忍不住插话:“如今的连炿盟独属于本盟主一人,一众不服者早已被我除掉……表妹不会被关起来生孩子,相反,你会以我义妹的身份成为连炿盟圣女,受万人敬仰。”
梅夫人也不怕韩翊知道:“连炿盟有我的人,玉儿只管去,娘亲保证你能好好的。”
韩翊默了默,忽地笑道:“原来如此,我说您怎么敢威胁我……”
颜玉皎抬手捂住耳朵,眼泪拼命地往下掉:“如此好事,娘亲为何不早点与我商议,而是企图迷晕我,强行把我带走?”
“楚宥敛好比狗看骨头似的看管着你,根本不让你出门,若非韩翊从中运作,楚元臻也不会下旨要你进宫赴宴,你我连这次见面也不会有。”
梅夫人喘了口气,担忧道:“我担心啊玉儿,我担心真正想利用你的身份做文章的人,是楚宥敛!”
颜玉皎脑海顿时一片空白。
耳畔响起嗡鸣声。
天旋地转。
“是啊表妹,楚宥敛为何非要娶你,不会真是什么爱你罢?”
韩翊淡淡道:“人心是很小的,一辈子只能装下一件事,要么儿女情长,要么功成名就……表妹觉得楚宥敛这等野心勃勃之人,会是前者?还是后者?”
梅夫人接着道:“纵观历史,哪一个想当皇帝的人会执迷于情爱?就连你爹颜祁望,不过当个四品官,就飘飘然了……玉儿你清醒一点!”
颜玉皎不想清醒。
她浑身的力气都好似被抽干了,明明此地有三个人,她却觉得自己站在乱葬岗,身边都是鬼魂在飘荡。
“再,再给楚宥敛一次机会……我把我身世告诉他……”
颜玉皎哽咽得语不成句,绝望的眼泪如水般流下来,滴在地上,洇出的水痕好似夏日的暴雨。
“娘亲,求你了,至少让我当面告诉他实情,看一看他的反应,他若是有半点心虚,我扭头便走……”
“傻玉儿!你根本走不了!楚宥敛他是个薄情寡义的疯子!你若是真和他撕破脸了,你便是半分自由都不会有了!”
“不会的!不会这样!娘亲,夫君不会这么对我!他爱我,他对我特别好,我们还养了一条狗,我们要做一生一世的夫妻,白头偕老……”
梅夫人泪流不止,深深无言。
“我千叮咛万嘱咐,让你不要丢掉自己的心,爱上自己的夫君……”
她懊悔无比,竟然开始认同韩翊的话:“我若是早早让你嫁给韩翊,今日你我也不必如此痛苦!”
颜玉皎茫然地跪在地上,望向空荡荡的宫殿里暗黑处:“楚宥敛和我自幼相识,一直以来,他对别人冷若冰霜,对我却极尽温柔……娘亲,我不是轻易爱上一个人的那种人,我是感觉到他在爱我,我才爱他的……”
韩翊旁观许久,见母女二人谁也没说服谁,知道今日恐怕不能带颜玉皎离开了。
他之前倒是和楚宥敛正面交锋过几次,隐约明白,楚宥敛应当知道颜玉皎的身世,也应当喜欢颜玉皎——或者说男人对女人的占有欲。
他不确定楚宥敛对颜玉皎的喜欢有几分,身为男人,他自然最了解男人,他不认为自己会爱上哪个女人,在他心里,女人多的是,但谋求宏图大业的机会可能只有一次。
一想到自己将来有可能对哪个女人至死不渝,他都觉得荒唐。
想了想,韩翊轻叹道:“表妹若想证实楚宥敛对你有几分喜爱,倒也不必向他全然托出自己的身世。”
颜玉皎望向他,哭得如同兔子般柔弱的眼眸中,是深切的怀疑。
韩翊顿了顿,不知为何想伸手掐一掐颜玉皎软嫩的粉面。
但这种想法一闪而过,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只道:“听说迎夏宴给楚宥敛下药的贼人抓住了。”
颜玉皎一怔,立时站起身:“抓住了?谁啊?”
时过境迁,她一想起这个改变了她命运的贼,依旧恨的牙痒痒。
“楚宥敛抓到的,乞巧宴应该快散了罢,表妹可以去问问他。”
颜玉皎一脸迷茫。
下意识望向梅夫人。
梅夫人沉吟片刻,道:“今夜是我冲动了……玉儿,你去问一问罢,若是得到答案后,你还想待在楚宥敛身边,我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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