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她不相信。
楚宥敛不会是那种人……
然而恐惧却渐渐蔓延至心头。
颜玉皎胆怯地屏住呼吸。
她隐隐感到接下来会有她难以承受、也不愿承受的事情发生。
她眼中含泪,仓皇地松开团扇,也不怕黑了,提起裙角就要逃跑。
——却被楚宥敛单手拦腰抱住。
裙角如穿花蝴蝶,翩然落在楚宥敛的皮靴上,又欲行还留地滑下去。
颜玉皎吓得浑身僵住,立时就哭了出来,过了好几息才发觉眼角的泪在被楚宥敛擦拭。
她恐惧地推搡着楚宥敛的手。
“走开……走开!”
楚宥敛垂眸看了看她,见她哭得实在可怜,才顺从地放下手,只是手臂禁锢着她的腰,不让她乱走。
“放开我!”
颜玉皎死死瞪着楚宥敛,她想拔下簪子对准楚宥敛,却恨自己因太过胆怯而浑身无力。
楚宥敛冷呵一声,却非要和颜玉皎对着干,把她紧紧抱在怀里,还想要她彻底认清某些东西似的,身体也紧贴着,让她感受他的动情。
但到底还是心疼颜玉皎。
楚宥敛俯身,薄唇轻轻吻掉她的眼泪,像幼时那样哄她。
“娇娇别哭。”
颜玉皎立时躲开他的吻,睫羽因惊恐而颤抖:“……楚宥敛,你肯定是病了,你发烧了头晕认错人了是不是?……你究竟想要干什么啊?……我是娇娇!我是你的妹妹!”
楚宥敛动作一顿,目光从颜玉皎哭得晕红的眼尾移到她的瞳孔。
两两对视。
他微微勾唇:“妹妹?”
这两字仿佛含在齿舌之间,有种危险又暧昧的色泽。
颜玉皎吓得汗毛直立。
紧接着,楚宥敛轻笑起来:“什么妹妹?情妹妹?和我有婚约即将成亲的妹妹?”
他逼近颜玉皎,直视着她再次泛起水雾的眸眼:“和我上.过.床,水蛇般缠着我说‘还要’的妹妹?”
“真是闻所未闻——”
话未毕,脸就被扇了一巴掌。
用力之大,连鼻尖都充血泛红。
颜玉皎猛地缩回手,哭声细弱可怜:“……你肯定是病了……楚哥哥楚宥敛,你别这样……”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感觉今晚恐怕逃脱不了了。
然而几息之后,楚宥敛若无其事地顶了顶腮,狭长的眸眼望向双手捂脸哭得发抖的颜玉皎:
“我没生病。”
“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娇娇,我没认错人。”
“……我本来……”
“不想让你这么快知道。”
楚宥敛俯下身,以不容颜玉皎抗拒的姿势,再次将唇贴在她的眼角,吻住了她那滴滑落的泪珠。
“你的楚哥哥,早在四年前,就被你亲手送出的绝交信,杀死了。”
”那我就只能是你夫君了。”
“你应该早日认清这一点……”
颜玉皎拼命挣扎、拍打,却还是被楚宥敛捏住下巴,从眼角啄吻到唇角,而后轻轻含住她的唇珠,厮磨。
没几息,又撬开她的唇,避开她的贝齿,捉住她甜软的小舌。
颜玉皎心中绝望至极,然而反抗不得,还被压在合欢姻缘树下,吻得呼吸艰难。
晕过去前,她看到无数红绸纠缠在一起,在月色下飘扬。
好像她与他注定纠缠的命运。
.
次日天亮,一扫连日阴云,总算风和日丽,晴空万里。
颜玉皎缓缓撑开眼皮。
起身后,发现自己环钗尽卸,只穿了贴身小衣,躺在青棠院的床上。
樱桃走进来小声说,昨晚是楚宥敛抱着她回来的。
颜玉皎一愣,忙问道:“我的衣服是谁换的?”
樱桃答:“是奴婢换的。”
颜玉皎这才松了一口气。
却不敢想昨晚看到楚宥敛抱她进府的人会有哪些反应……
芭蕉也挑开门帘走进来,皱起眉头道:“世子爷也太没规矩了,他和小姐还没成亲呢,就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对小姐又是搂又是抱的,还不顾夫人的劝阻,非要守在小姐的床前,丝毫不顾及小姐的名声。”
樱桃叹口气。
让芭蕉少说点话。
颜玉皎顿时想起昨夜楚宥敛的那些可怖行径,一时心焦如焚,连忙问道:“楚宥敛去哪儿了?”
樱桃小声道:“郯王世子说小姐恐怕不想看见他,寅时便走了。”
颜玉皎怔了怔,不由冷笑。
难为他还知道她不想看见他……昨晚她还以为楚宥敛真的会不管不顾的在那种地方要了她……
颜玉皎后靠在床头,闭上眼假眠来缓解心情。
可一闭上眼,昨夜那些乱七八糟的泪水和亲吻浮现。
颜玉皎怎么都想不明白,楚宥敛和她不是兄妹情谊么?或者他恨她,恨她莫名其妙与他绝交……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对她有那种心思?
她想的头疼欲裂,下意识转了转脖颈,却忽然觉得脖颈还残留着昨夜灼热的点点痕迹。
一时羞恼至极。
颜玉皎脸色难看:“樱桃唤人帮我打些水,我要沐浴!”
说完,也不管樱桃和芭蕉如何猜想如何脸色巨变,自暴自弃地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热水很快就打来了,樱桃欲言又止还是没问,拉着芭蕉离开了。
颜玉皎解开衣衫,坐入浴桶,麻木而使劲搓揉着脖颈。
洗着洗着,心里愈发难过。
还是无声地哭了一场。
.
午食之后,热气减退。
颜玉皎心中烦闷,不想再待在青棠院了,准备出门散散心。
偏偏挽发髻时,樱桃轻轻拉开首饰盒,她的眼睛被闪了一下,看到了那支猫眼长发簪。
樱桃察言观色道:“小姐要戴这个吗?那我为小姐梳个惊鸿髻罢?”
颜玉皎没有出声,盯着那支发簪看了又看,越看心里越慌。
她真是愚蠢至极。
已经绝交了四年了,她凭什么以为楚宥敛还当她是妹妹,才眼巴巴送给她这等昂贵发簪?
定然是送给情人小意讨好的!
呸呸呸!
难以言喻的羞耻漫上心头。
颜玉皎愤怒地把发簪拿出来,又一把丢进首饰盒的最里面。
她气得浑身颤抖:“我有事要和娘亲说,去把娘亲请来!”
樱桃点头,连忙去办了。
颜玉皎独自待着,越想越绝望。
楚宥敛对她的心思早就昭然若揭了,只是她太蠢了,直到昨夜被他抱在怀里亵玩,才发觉端倪。
她没有办法接受楚宥敛吻她。
事实上,若非迎夏宴的事,她从未想过这辈子会嫁给楚宥敛,也从未想过婚后要和楚宥敛行夫妻之礼。
她和楚宥敛只是被迫成亲的假夫妻而已,最多装一装恩爱,怎么能像正常夫妻一样呢?
他们可是兄妹啊……
颜玉皎心跳快得想干哕,忙扶着芭蕉的手臂,慢慢移到软榻上。
等梅夫人一进门,就看到颜玉皎一脸灰败,似乎连呼吸都艰难了,顿时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颜玉皎猛地抓住梅夫人的胳膊,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娘亲,若是我反悔了,想和郯王世子退亲怎么办?”
梅夫人惊讶不已:“你昨日还对这门亲事颇为满意,怎么才过了一夜就变卦了?”
颜玉皎摇摇头:“一言难尽……总之,他和我想的不一样……我不想嫁给他,娘亲帮帮我罢。”
其实无论颜玉皎想与不想,梅夫人都不想让颜玉皎嫁给楚宥敛,而且已经做好搅黄这桩婚事的准备。
幸好颜玉皎今日主动说想退婚,她内心的罪恶感也能少一些。
但梅夫人还想试探一下颜玉皎的态度,便摇摇头,不赞成道:“你觉得好就愿意嫁,你觉得不好就不愿意嫁,婚姻大事怎么能一天变一卦?”
颜玉皎顿觉难以启齿,不知该如何对梅夫人说,她不想和楚宥敛做真夫妻,行夫妻之礼的事。
毕竟在世人眼中,成婚后行夫妻之礼,有夫妻生活,天经地义。
梅夫人看了颜玉皎一眼,煽风点火道:“你昨夜去赴宴,是不是和楚宥敛生矛盾了?你呀,还是收敛收敛自己的脾气,自小便爱欺负楚宥敛,昨夜楚宥敛把你
送回来时,你还抓着他的袖子小声骂他,哪个大家闺秀像你这般……”
“我骂他自然是有原因的!”颜玉皎忍不住高声道。
见梅夫人眼神探究,她又张口结舌说不出来,便胡乱扯了个借口:
“我是觉得,当初我非要和楚宥敛绝交,楚宥敛定然是恨我的。而且这桩婚事也不够光彩……外界流言蜚语异常难听……”
“我与楚宥敛并不相爱,我担心成亲后,楚宥敛会冷待我,夫妻之间若是有了怨怼之情,便是日日煎熬,不得善终……所以我不想嫁他。”
梅夫人静静地瞧着,颜玉皎是真的想退婚,也彻底安下心了。
她端起茶盏慢悠悠喝了一口,若有所思道:“我倒是有法子解除你们俩的婚约。”
颜玉皎眼前一亮:“果真?”
她知道家里瞒她一些事,娘亲的身份恐怕不寻常,或许能帮她。
但她没料到皇亲贵戚的婚事,娘亲也竟然真的能插手。
梅夫人点了点头。
而后似是提醒又似是警告:“可若真用了这个法子,你可就再没有回头路能走了,所以你一定要想好,婚姻大事,不能一再反悔。”
颜玉皎怔了怔。
不由犹疑起来:“是什么法子?会伤害楚宥敛么?”
梅夫人笑道:“你既然都不愿意嫁他,还担心伤了他作甚?”
颜玉皎是不想嫁给楚宥敛,但她不像楚宥敛那么没良心。
她把他当哥哥,他却……
到底和楚宥敛相识一场,她还是不愿伤害楚宥敛的。
梅夫人叹道:“好罢,你放心,肯定不会害了楚宥敛。”
颜玉皎这才松了一口气。
“此事过后,我就绞了头发去老家做姑子去,或者随便嫁什么人,定然不会辱没颜家的名声。”
“放心。”梅夫人站起身,安抚地揉了揉颜玉皎的脑袋。
“娘亲不会让你做姑子的,也不会让你随便嫁什么人,我的玉儿值得这世间最好的儿郎。”
.
梅夫人走后,颜玉皎也没了出门游玩的心思,窝在房间里下棋。
谁知闫惜文登门拜访。
闫惜文一如既往,满面春风,一进青棠院就没个正形地喊道:“皎皎小娘子何在?你闫大爷来啦!”
颜玉皎正自己与自己对弈,听到闫惜文的声音,忍不住摇了摇头。
这妮子越来越荒唐了,不知道这又是从哪个话本中学到的浑话。
颜玉皎把棋盘搁置一旁,勉强驱逐郁闷杂念,嘴角带笑地迎了过去。
“难得,稀客啊!”
闫惜文掀开门帘子后,立时抱住颜玉皎的胳膊,笑道:“我算什么稀客,要不是你娘亲今日才准我来,我就早来了!”
梅夫人之前婉拒闫惜文的拜贴,不只是因为迎夏宴的风波,还因为那时的颜玉皎身体未好,心情郁郁,不太愿意见外人。
颜玉皎笑着打趣她:“少来,你这一身懒骨头,若是没有八卦想和我聊,恐怕也是懒得登门的。”
闫惜文仰头大笑:“知我者,颜家颜玉皎是也!”
于是便坐下喝了一杯热茶,果然开口说起了八卦,说得还是昨日赏花宴凶杀案的事。
“你一定想不到,何茹芸之死,竟然牵扯到前朝卫阳公主驸马韩逊的庶长子身上了。”
庶女庶子说了一通,搞得颜玉皎品了一品才明白这个人物关系。
忽而想起昨晚楚宥敛带她去看的那棵合欢树,正是卫阳公主和其驸马韩逊布置的……
所以楚宥敛原本是要和她说正事的么?那最后怎么闹成了那般……
颜玉皎闭了闭眼,不愿再想楚宥敛,也喝了口茶,勉强回道:“那个庶长子怎么了?”
闫惜文啧啧两声:“这位庶长子可真是了不起,打着前朝皇室遗孤光复炿朝的旗号,在西南地界混的风生水起,竟然集结了不小的势力,手都伸到京城来啦。
第12章 自欺欺人
十八年前,临时担任禁军统领的驸马韩逊战死前线,以身殉国后,不出七日,炿朝都城被破。
炿朝最后一位皇帝,一夜之间陷入疯癫,以“免受敌国之辱”之名下令屠杀皇室子弟和后宫嫔妃。
自然也有因为不受皇室重视,侥幸逃过这道屠杀令的。
比如,韩逊的庶长子。
韩逊的死讯传到都城后,卫阳公主闭门谢客,三日后,服毒自尽,公主府霎时陷入一片混乱。
府中几位有野心的门客,就趁机带着韩逊的庶长子连夜跑了。
时局混乱,竟也无人在意,任由他们一路跑到了荆州境。
在荆州境住下半月后,几位门客还不知作何打算,就听说都城被破,炿朝灭亡之事。
几位门客象征性地哀悼几场,就开始原形毕露。
毕竟这位庶长子名义上是卫阳公主的孩子,勉强算得上炿朝的“皇室遗孤”,几位门客便挟持庶长子东奔四走,打着“前朝皇室遗孤,誓要光复炿朝”的旗号,集结了一大批依旧效忠炿朝的人士。
后来,他们一行人竟然和江湖邪教“天莲教”混到一起,组成了一个名为“连炿盟”的造反团体,在益州境和荆州境内大肆放高利贷、强占田地、干扰赋税、屯粮蓄兵……使得无数百姓流离失所,痛不欲生。
“据我爹爹所说,连炿盟最近好像在找什么前朝皇室遗物,已经在杭州境闹了一场。”
闫惜文靠在小塌上,磕着瓜子闲闲道:“还是你未婚夫楚宥敛率军去平定的,顺便清理了杭州官场。”
颜玉皎因“未婚夫”这三个字不适地蹙了下眉,到底没表露什么,只道:“他们如此猖獗,朝廷为何不彻底铲除他们?”
闫惜文“哟”了一声,把瓜子放在桌子上,瞧了颜玉皎两眼:“我天真的妹子,这你就不懂了吧?”
她轻叹一声:“天下的反贼就好比蝗虫,是除不尽的。与之相比,有个明白底细,还待在在眼皮子底下,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的连炿盟,可比那些搞不清、弄不明、莫名其妙要造反的江湖党派好的多。”
颜玉皎稍微思索就明白了闫惜文的意思,一时无语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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