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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片长久的无声寂静。
关小言捏了捏手指又松开，兀自冷笑两声，反手指着自家那个一手捂住小短腿，一手拿着锅铲的蠢儿子，气急说，“那你就是这么教他做饭的，让他站在灶台上炒菜？”
“呃……”
陶铁一顿，额上慢慢流下几滴冷汗，心脏也随之发紧：失策了！刚才该把他抱到小桌子上炒菜的。
“小言，那个其实我是没注意，下次我把孩子抱到小桌子上炒菜，绝对掉不进锅里。”
“你……”关小言差点被口水呛着，脸上冷笑一僵瞬间化为冷凝，气愤大吼，“我是在跟你说站在哪儿炒菜的事吗？他还那么小，现在哪能干这些危险的活！”
陶铁脸色顿时一黯，嘴里不甘心地嘟嘟囔囔，“这咋不能干了，正好学会了让他做饭给咱们吃，多省事……哼，以前小的时候，咋没人来心疼心疼我？”
陶铁越说心里越难受，抬起头盯着关小言看了好一会儿，才委屈地抿抿嘴，满脸认真说，“这孩子都好大了，应该要会自己做饭，不然以后媳妇都娶不到，肯定要打光棍，就跟老丁那老东西似的，挣那么多钱票都没人替他花，真可怜。唉，也多亏还有老子在，不然他那些钱票都得进棺材陪葬去。”
关小言呼吸一凝，唇瓣不自觉抖动两下，最后眼里带点不敢置信地深重说，“不是，你现在居然担心一个三岁孩子要打光棍！”
“对呀，都说三岁看老，现在可不就能看出他会不会打光棍了。”
“……”
关小言抬头使劲瞅了瞅陶铁，在发现他的神色不似作假后，又回过头看了眼即将可能要“打光棍”的关小宝，秀眉微蹙，一脸郁闷。
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是瞎操心的陶铁，端着满脸的严肃继续清朗说，“这娶媳妇的事小言你不懂，不过我有经验。其实吧，男人（雄兽）娶媳妇都要靠抢的，现在不多学点本事，漂亮的姑娘（雌性）就看不上。再说了，我当初还有一张帅气脸勾引你呢，这孩子长成这个丑八怪模样，不多学点本事怎么办？”
关小言喉咙口一噎，将与蠢儿子有着相似容貌的男人看了又看，暗戳戳直翻大白眼。
“男子汉大丈夫，要顶天立地养家。就这小崽子现在啥都不会干的样子，不打光棍打什么，自己都养不活，还想骗个媳妇养活他？哼，做梦！”
满满的嫌弃萦绕在空气中。
关小言收回白眼，转身抱起儿子，心里蓦地冷静下来：算了，人有病，说不通。
望着话不多说突然要走的关小言，陶铁眼里闪过几丝莫名：咋的了，他哪句话说的不对吗？
陶铁一头雾水地急忙上前一步，“小……”
“哎呦妈呀，这厨房咋那么香，又在做啥好吃的？”闻香醒来的李老婆子，扬着一张激动欢喜的老脸，欢快十足地跑到厨房门口，嗅了口浓郁的肉香，毫无芥蒂地和屋里二人亲热说道。
门口，与李老婆子一前一后走来的王素芬，顶着一张拉长的黑脸，生冷冲道，“一大早做啥肉吃，咋这么不会过日子！”
说完，她一把挤过堵在门口咽口水的李老婆子，跨过门槛走进厨房，凶悍怒容直冲陶铁，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
俗话说，老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
得益于昨天丈母娘发话留下的陶铁，赶忙挤出一个诚恳笑容，好声说道，“妈，那儿肉多的是，咱们吃好点，等会儿才有力气去干活。”
王素芬眼尾半挑不挑地瞅着陶铁，直直看了他一分多钟，心里忍不住琢磨嘀咕：这混账东西还真铁了心要留在她家干活了？哼，干就干！这么多年替他白养儿子，可不得让他还回本！
王素芬的眼神逐渐变得锐利，她重重地冷嗤一声，端足了架势威严说，“嗯，一会儿去地里别偷懒，好好上工，我家可不养吃白饭的，特别是那种一天到晚尽想着吃好东西的蛀虫。”
说着，王素芬还不忘拿眼隐隐斜了身后一眼，一语双关之意再明显不过。
可惜，脖子老早伸长要够着看锅里的李老婆子，话没听着，人没看到，脚下鞋子蹭了蹭地面，心里头光顾着思索要不要到灶台边凑近看一看锅里的肉好了没。
身前，得了话的陶铁嘴角一咧，十分高兴地大声应和起来，“没问题妈，你放心，我肯定好好干活，吃啥也不用太好，我都不挑，可好养活了。”
王素芬脸上冷意不减，眼睛仍斜瞄着身后侧的李老婆子，只见她一点自觉都没有，心里一气，一股灼热怒意涌上心头，顺着陶铁的话指桑骂槐道，“吃屁吃，以前有事不见踪影，现在一天到晚就想蹭我家的口粮吃，谁给你脸了！”
陶铁脸上的欢笑一顿，谨慎地瞅了几眼王素芬的神色，挠挠头心虚地直打鼓：咋的了，丈母娘难不成是想让他光干活别吃饭？可不吃饭咋有力气干活呢？
在心里吃饭是最重要事之一的陶铁，摸摸脑袋踌躇问，“那个妈，要不……我少吃点？”
耳朵里听到陶铁话的王素芬视线不移，见着李老婆子居然动动身子想往里走的样子，心里头一瞬间火冒三丈，“吃你个头！真是没皮没脸，这个家里哪样是你挣来的，一天到晚尽想着吃好的，恨不得肚皮装不了还想偷点走！”
陶铁心口被重重一击，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心中的惆怅快要蕴满脸颊，整个人一筹莫展：……丈母娘这啥意思，是嫌他吃白食了？可他也没想偷点带走呀，他要吃肯定都是当人面吃的！
千思万想了许久，觉得自己还是必须得吃饭的陶铁，抬起头，满脸沉重地看着王素芬，组织了一下语言郑重说，“妈，我一定多干点活，把吃下去的口粮都给挣回来。而且你也别担心，我要吃肯定当人面吃，那种偷偷摸摸藏东西吃的事，我一向不干。”
终于留出一分心神去瞅陶铁的王素芬，呼吸猛地一滞：……这不晓得看人眼色的混账，有你什么事？
王素芬将心中郁气生硬咽下，两眼恶狠狠地盯着乱插嘴的陶铁，指着人面气狠骂道，“吃吃吃，就知道吃，没眼色的东西，和你说话了吗？你插什么嘴！”
“？？”
陶铁被骂得莫名其妙，一头雾水地张了张嘴巴，又无奈闭上，委屈巴巴地望向关小言。
只见她抱着孩子丝毫不在意地走出门，心里一下子拔凉拔凉，拼命安慰自己说：没事没事，人家都说打是亲骂是爱，越骂越可爱，丈母娘是心疼他呢。
一顿臭骂发泄完毕，王素芬转过身，气势汹汹地走到灶台边上，“砰”的一声，大力甩上锅盖，当着李老婆子的面，面色沉沉地转身离开。
被甩了脸色的李老婆子，老脸一下子阴沉下来，瞪着那还在嗡嗡作响的锅盖，气狠地咬碎一口老牙：哼，她就要喊她大孙儿和铁成过来吃吃肉，补油水！
一旁终于看懂的陶铁摸摸鼻头，发窘地避开视线：哦，原来那*些话不是说他呀！
“都在这儿做什么呢？一大早吵得闹心！”
王素芬抬起眼眸，瞥了眼怒冲冲的关铁正，比他还强势地冷哼一声，用力一顶对方肩膀，把人撞得趔趄后甩臂离开。
关铁正憋了憋，余光一瞟站在不远处的便宜女婿，心里一臊，冲着外头要面吼道，“干啥呢！一天天的风风火火，连个路都看不到，尽往人身上撞。”
一阵微风吹过，屋外完全没有回应。
关铁正干咳两声扭过脸，正眼看向陶铁，心里带点不自在地捏捏大粗手，“咳，等会儿跟我去上工，好好干活，别偷懒。”
陶铁看热闹的眼神一收，连忙点点头，比对待亲爹还真诚道，“嗯嗯，爸你放心，我别的没有，就力气一大把，肯定挣满口粮。”
关铁正飞快收回目光，当即翻脸不认人道，“谁是你爸，别乱喊人。哼，果然是个山野莽夫，光有力气没有眼力劲……”
自以为低微，却足以传遍整个厨房的粗犷男音，顺着空气传入到所有人耳中。
陶铁心塞地揉揉胸口，里头一股子闷气到处乱窜，眼里纠结得快要怀疑人生：咋回事，总不能一觉睡醒他眼睛还出问题了吧，干啥都说他没眼力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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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热的太阳逐渐爬上云霄，热得出奇。
田间地头上，一大波人火热地围聚在一块儿，专冲着昂首挺胸站在最中间的陶铁嘀嘀咕咕，还不时爆发出高昂的欢笑声和吵闹声。
陪同一块儿被指指点点的关铁正，黑脸上蕴出点红晕地瞄了眼心不虚气不短的陶铁，心里更加堵得慌。
“都干什么呢！不想上工，过年也不想分口粮了是吗？”
关铁正粗嗓子一出，许多靠在一起偷着议论的乡亲们急急站直身体，避着他挤眉弄眼摇摇头，领头人一招呼，三五成群的齐齐散开，走到远处……
“诶，你们说大队长家那鬼女婿咋能站在太阳底下嘞？也不怕被晒化了？”
“咦，你懂什么！他肯定是吸了大队长一家子的阳气了，所以才能站在太阳底下。你没瞧见大队长那比棺材底还黑的脸呐，绝对是阳虚了！”
“嘘，小声点，大队长没走远呢。你小心让他听见你说他肾虚，看他不给你穿小鞋。”
“呦，大队长还肾虚呐？啥时候的事，老二家的，你家住在附近，看见大队长喝药了？”
“喝药倒是没……哎不对！我说他家咋今天一大早就传出来肉香呢，感情是要盖壮阳药的味儿呀。”
“啥啥啥？！大队长偷着喝壮阳药了？”
“那可不，你听我跟你说嗷……”
人虽越走越远，声音却越来越激动，顺着风声，清晰地传入周围所有人耳中。
关铁正顶着比刚才还黑的老脸，浑身死沉死沉地站在原地，瞪着前方一群胡说八道的人，咬牙切齿。
陶铁眼睛落在关铁正腰间瞟了瞟，又赶紧避开，一脸深信不疑的尴尬。
正好捕捉到陶铁偷瞄眼神的关铁正，愠怒地捏了捏手掌：……他奶奶的这个混账，往哪儿瞧呢！
“不好了，不好了……大队长，你家又出事了……”
远处，比大家来得稍晚的钱婶子，用她那十里开外都能听到的好嗓音，一路飞奔一路喊，成功勾起了一众的八卦注意力。
大家不约而同停下脚步，瞪大的眼眸中闪烁着相同的八卦光芒：呦，大队长又出啥新鲜事了？快快快，说出来让大家听听！
而一听到这个熟悉嗓音的关铁正，条件反射地往后倒退一步，随后迅速回悟过来，心累地扬起沉重脸，熟门熟路问道，“这又咋的了？家里吵架了？”
钱婶子急得摇摇头，咽了几下口水，上气不接下气地高声嚷道，“不是，是有人去你家搬……哦不，是抢粮食了！”
“啥！谁抢我家粮食！”
旁边的陶铁暴跳如雷地瞪了瞪眼……
第31章 饕餮劝架
走近家门口，关铁正看着围堵在自家门前的老老少少，不禁头又大了几分。
“干什么呢！家里的鸡鸭猪都喂了？屋里的活计都干完了？都聚在这里做什么？”
关铁正熟练的一声大喝，直直逼出一条道。
队里向来喜欢看热闹的小媳妇老婆子，齐齐抱着家里娃娃往旁边一让，激动地恭迎关家一家之主进门。
陶铁一马当先地从关铁正身边绕过，急急奔向诡异平静的院子里，怔愣停下。
院中，在家养伤的关磊关义两兄弟捂着屁股堵在厨房门口，一副凶狠的小狼崽子模样。
陶铁眼神一利，随即奔跑着过去守住存放粮食的厨房大门，厉声说道，“谁要抢咱家粮食？”
关磊关义抬起头，一脸莫名加无语地看向把他家当自家的男人，十分嫌弃说，“谁跟你是咱家了？一点都不知羞。”
陶铁闻言，低头望向个子才到自己肩膀的两个小舅子，抿了抿嘴，决定大度道，“谁要抢我家粮食了？”
关磊喉咙瞬间一呛：“……”
关义心口立时一噎：“……”
两兄弟脑门齐齐划过几道黑线：呸，真是比刚才还不要脸！
“到底咋回事？”沉稳中带点急促步入院中的关铁正，面容威厉地扫过屋内屋外，最后将目光落在小哥俩身上，出声问道。
关磊关义对视一眼，严肃地指着阖上的堂屋大门，声音微哑说，“都在里头呢，爸你自己去看吧。”
关铁正转头望向平常难得关上的大门，心里不由沉重几分：这门都关了，恐怕不是小事呐。
身侧的陶铁目光跟着偏移过去，脚下不知不觉跟着关铁正一块儿移动。
小哥俩看着“不要脸”姐夫那真是一点不把自己当外人的举动，脸上憋得通红，心里气到不行。
还是几年前为关小言结婚特地上过新漆的木门，此刻正严丝合缝地紧闭着。
关铁正伸手一推，入目――
就被那些认识的、不认识的满屋子人吓了一跳。
“这在干什么？”关铁正沉沉发问。
听到熟悉嗓音，王素芬神情一松，紧接着站起身，看似面无表情、沉稳从容，心里却带着一丝急迫地走向自家顶梁柱，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低声道，“出事了。”
一旁，佝偻着背站在角落里唉声叹气的关小言二叔关铁忠，愁眉苦脸抬起头，在看到自家最有出息的大哥时，眼里绽出一道希冀的光――闪闪发亮。
“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关大队长吧？”一道破锣嗓音突兀打破平静。
还不等关铁正答话，懒洋洋倚靠在四方桌前的李大庄继续说道，“行，既然关大队长你来了，还是个有头有脸的干部，那咱们今天就把事情好好地捋一捋、聊一聊，正好也请你给咱们老实本分的庄户人家评个理。”
关铁正闻言眉头一蹙，两眼警惕地打量起这几个略显脸生的人。
只见一个中年男人携着两个年轻小伙子，大摇大摆地坐在他家桌前，眉间不时流露出几许贪婪与得意，面上却强行忍耐表现出一副讲理模样。
一时间，关铁正心里直呼来者不善。
“什么事你先说来听听，合情合理我自会为你们做主，但若是恶意找茬我肯定也不会放过。”
说到最后，关铁正眼里射出一道狠戾凶光，长年当大队长的威严气势扑面尽出。
“咳、咳。”
李大庄被迎面而来的雄浑气势冲得呛咳两声，呼吸不禁急促起来，脸也白了几分。
但他很快喘匀气息恢复过来，重重一推身边的瘦个儿小伙子，把人推到关铁正跟前后，一脸熟稔道，“大队长，咱们以后可都是一家人，别这么见外呀。实不相瞒，我家这侄儿和你家侄女儿，可是快要订亲的，以后咱们家可不得是亲家了，哈哈哈哈……”
关铁正眸色一暗，目光停留驻足，将那个被推出来男人从上到下审视一番，瞅着那瘦鸡猴的微驼身形，再瞧瞧那畏畏缩缩不敢对视的怯生模样，是越看越不满意。
哼，这还比不过家里这个短命鬼呢！
关铁正迅速扭头望向角落里的关铁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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