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又被扔的关义诚实道:“嗯,我们都不太想跟你住一屋。”
陶铁:“……”这日子没法过了,谁都嫌弃自己!
觉得在屋里呆不下去的陶铁气咻咻跑出屋,抬头遇见王素芬。
王素芬倒是脸色不错,对他态度也比往常好,还温声细语问了一句:“今儿是想吃糁子粥,还是红薯粥?”
糁子粥是用磨玉米面时剩下的粗玉米糁在水滚烫时边搅边倒入,这样可以节省口粮煮出一大锅;红薯粥顾名思义是用晒成的红薯干熬煮的粥,也是为了节省口粮。
其实按照关小言家的条件,在队上怎么说也是数一数二,用不着像没家底的穷苦人家天天这么抠搜,但谁让如今家里来了个饭桶。
即使是当初再讨厌的时候,王素芬也做不出一家人吃细粮,单给陶铁吃粗粮的事儿,更何况那时人家还打了不少野鸡带过来,一大家子吃人嘴短,她王素芬可不就拿人手软。
跟王素芬一块儿走到厨房,陶铁路上边琢磨边道:“还是吃红薯粥吧,甜甜的我爱吃。”红薯干硬邦邦难嚼,跟啃树皮似的,他一点都不喜欢。不过这样他可以慢慢嚼拖延时间,晚死片刻。
“行。”这点小小的心愿,王素芬还是愿意满足的。反正家里去年存的红薯干都快长毛了,马上又要有新红薯下来,等会儿给这孩子多盛点红薯,正好把米盛给小宝。
“妈,我来烧火。”进了厨房,陶铁抢先坐到灶后头,麻利地点草引火,干活一把好手。
王素芬动作没陶铁快,站在灶边,笑眯眯看着接替自己干活的陶铁,不吝啬夸奖:“依妈看这屋里头就属你最省心,小言他们三姐弟都是懒货,妈现在最看得上你。”大概是有小洋房了,王素芬看人也觉得顺眼。
陶铁点点头,表示自己懂,好女婿就要嘴甜手勤快!
――
早饭,是关家人聚得最齐的时候,有什么事也都会在饭桌上说。
听着耳边“呼噜呼噜”喝粥的声音,桌上小菜也少了大半,极有经验的王素芬自觉时间差不多该宣布了。
只听她清清嗓子,又放下碗,在发出“咚”的一声响后,所有人目光不约而同望向她。
这是他们家老伴(亲妈、外婆)宣布事情前的惯常操作。
“咳咳,小言,我有一件事要跟你说。”王素芬假装先咳嗽两声,这是跟关铁正学的,每次队里开会讲话前他都这样装模作样,王素芬也有样学样。
关磊、关义小哥俩识趣低下头,既然是找姐的,就不关他俩事了,他们抓紧吃饭。
被点名的关小言似有所感攘搜厶仗,然后望向王素芬问:“妈,什么事?”
王素芬勉强绷了一早上的嘴角终于忍不住咧开,高声大笑:“当然是好事!陶铁他厂子给他租了个小洋房,还不用自个儿花钱,一会儿去瞅瞅,没啥问题赶快订下,抓紧点,别被别人抢走了。”
关小言扭头看向陶铁,神色意外:“小洋房?!”
“对、对呀。”陶铁回答得中气有点弱。
“哪里的?”
“八、八大弯。”
关小言闻言眨了下眼,心里更诧异。他们这里一直流传一句话“金疙瘩,银疙瘩,不如八大弯的土疙瘩”,意思就是八大弯那地方寸土寸金。
八大弯是个地名,因为一大片各式各样精美华贵的小洋房而闻名,过去那里一直是有钱人的标志,后来房子被国家收上去充作公用,最近倒是听说政府好像开始归还。
关小言默默想着,倒是不觉得陶铁能胡诌出来这么一个好地方,不过厂里帮租还不要钱的,她不信。
“行,等会儿去看看。”关小言回答得挺痛快。
要想发现猫腻,不亲自去看看怎么找得到。
陶铁扯了下嘴角,干巴巴一笑:“好、好的。”
这“好”字那么心虚,关小言更加确定里头有问题。
――
吃完早饭,不等陶铁找借口去拉个屎拖延时间,关小言直接把儿子往他怀里一丢,先一步走出家门。
拉屎计划没得逞,陶铁恹恹瞅着怀里跟个小炮弹的胖崽子,讪讪跟在后头。
陶铁步子大,没两步就追上关小言,“小言,干嘛把娃带过去啊?天那么热,把他晒化了咋整?”
关小言语气淡淡,像个后妈:“没事,你们父子俩皮厚。”
“……不是小言,话不能这样说,我们也是怕晒的。”
“哦。”关小言平淡应一声,并没有多余感情。
“……”陶铁心一下子凉了。
本来他打算好了,等会儿房子不合小言心意,他先说自己眼光不行,一旦小言不相信,他就抹眼泪说自己被骗了,可现在臭崽子跟过来,他还怎么有脸哭得出来!
他颠颠手里的重崽子,怨气一时上心头,把崽子放地上,冷漠教训:“都那么大了,自己走。”
“抱着。”关小言语调比刚才更冷,活像冬天里一捧雪,把陶铁冻得透心凉。
做贼心虚的陶铁赶紧把儿子抱起,再也不敢让那双矜贵的小脚落地。当爹做到这个份上,还是怪自己当年太厉害,把他提早生出来。
怀着这样一份既骄傲又懊恼的诡异怨念,一路上坐车又走路,陶铁抱着自家胖胖的小少爷,终于来到八大弯。
一条柏油大道宽广气派,路两侧长着一排郁郁葱葱的松树,这几年因为没人打理,枝干生长肆意渐显野性,但还是能看出当年精心修剪过的优美姿态。
沿着柏油路慢慢往里走,逐渐出现分路口,通往各个洋房区。
松树在分岔路闸停,由几棵玉兰花树替代,这个季节玉兰花期已过,但关小言可以想象春天里的玉兰花开是如何端庄圣洁,而这片包裹在洁白花海中洋房是如何幽香静谧。
“把他放下来。”关小言对陶铁说。
陶铁呼了口气,总算可以放下这个小祖宗了。
别说陶铁这个抱人的一路不舒服,就是关小宝这个被抱的都浑身难受,爸爸浑身硬邦邦硌得他好疼。
关小宝一落地,飞快冲到关小言腿旁,不拘小节脱下裤子,向亲妈展示他几乎看不出哪里红的小屁股,水汪汪的眼睛眨巴眨巴,奶声告状:“妈妈,爸爸掐我,把我的肉肉都掐红了。”
陶铁一口老血喷出,比窦娥还冤。
这个小崽子老是往下滑,他用点力箍住他屁股不往下掉还有错了?
好在关小言不是个指鹿为马的妈,立即替大庭广众之下脱裤子的儿子拉上裤子,满头黑线教育:“关小宝,在外面不许随便脱裤子,你是个四岁的大宝宝了,被人看到你的小屁股要笑话的。”
“嘻嘻……”关小宝欢笑着扑到妈妈怀里蹭她胸口撒娇,俨然知道脱裤子这事不对。
陶铁在一旁看得眼热,心说孩子果然不能生太早。
母子俩歪缠了一会儿,关小言把儿子从怀里分开,搂着他面对面柔声说:“爸爸刚刚没有掐你,他是为了不让你摔下去,所以力气有点大。”
哎耶妈呀,总算说句公道话了。陶铁沉冤得雪。
关小言看着儿子心虚垂下的眼睑,一步一步引导:“小宝冤枉了爸爸,是不是该说对不起?”
在妈妈面前是个知错能改好孩子的关小宝立刻扭身走到陶铁身边道歉,“爸爸,对不起。”
陶铁大方接受:“嗯,嫌我掐你回去自己走。”
关小宝鼓鼓脸颊:“……”爸爸好小气,为什么不回没关系。
关小言捏捏气成河豚的发面包子脸,只觉得好笑,其*实今天带孩子来主要是想让他见见世面,身为父母,不能让他一直龟缩于乡下,目之所及只有那一片小天地。这也是关小言同意搬出来的最重要原因之一。
时间还早,先处理正事要紧。
关小言起身望向陶铁,问:“你说的房子在哪儿?”
陶铁:“……”这一刻终于还是到来了。
东拐西拐,陶铁根据丁爱山给的地址,最后在长着一棵柿子树的小洋楼前停下。
小洋楼大门紧闭,安静中显出破败。庭院里除了一棵柿子树再无其他。
而那棵堪称“指路明灯”的柿子树,树身高大繁盛,树顶已有三层楼高,大小枝干上挂满红黄相间的柿子,散发幽幽果香。
关小宝对着大柿子树狂流口水:“爸爸,我喜欢这儿。”
陶铁瞟瞟没个人气的房子,心底侥幸失去大半:不……我一点也不喜欢。
关小言倒是没觉得什么,这么些年房子失去主人维护,破落也属正常。
忽然,一道沉重的开门声响起,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太太慢慢出现。
第63章 茅厕闹事
“你们找谁?”老太太说话了,声音喑哑,磨人耳朵。
关小言抬眼好一阵打量――
只见老太太满头银发用一根木簪子盘在后脑勺,头发梳得滑不溜秋,没有一根细碎杂发露出来,身上洗得褪色的蓝色工装服帖平整。
看来这位老太太是个讲究人啊!
关小言心里有了大概,杵杵旁边不说话的陶铁,小声问:“是这家吗?”
陶铁个子高,越过台阶上的老太太看向屋里,看着隐隐约约全是破破烂烂的桌椅,心顿时凉了大半,垂死挣扎说:“我问问。”说不定他走错了呢!
带着一丝幻想,陶铁来到老太太面前,像找茬般:“我租房的,找白婉]。”
老太太点点头让开:“我就是。”
陶铁:……好了,这下没活路了。
“你们进来吧。”老太太侧过身让出一条路。
陶铁一把薅起还在绕着柿子树仰头吧唧流口水的儿子,对儿子他妈苦涩一笑。
关小言:……
她揉揉身上的鸡皮疙瘩,只觉得貌似情况不太好。
果然,等关小言跨进屋门,屋里的一切都让她惊呆了――
破桌烂椅堆叠在一块儿,杂乱的挤满整个客厅,除了一条窄窄的过路通道,其余地儿根本没有落脚之处。
白老太太面对无处落座的家,忽然产生几分窘迫,她回头望望跟在身后的一家三口,尴尬解释说:“房子拿回来没多久,有些乱,见笑了。”
关小言能说什么,只能陪着一块儿笑了笑,摇摇头宽慰:“没事没事,我们站着就好。”
不过从刚才老太太的话中,倒是不难推断出这房子以前是被收上去的,只不过现在刚还回来。
刚才在门口离得有些远又背光,关小言没有看清主人家的样貌,此时她仔细观察白老太太的面容,发现面前这人不是一般的瘦,明显改小过的蓝工装套在她身上还是显得空荡荡,一张皱纹丛生的脸干枯瘦黄,没有精气神,像是曾经遭受过重大的打击与磋磨。
关小言现在恨不得将陶铁拖出去好好审问一番,这个人家一看情况就复杂,可别有什么影响不好,她还想安安心心坐等时机赚大钱呢!
四人面面相觑光站着不说话,白老太太两手相握搓了搓,局促提议:“我带你们去二楼看看房间?”
关小言想了想,点点头,还是看过房间再做考虑吧。
白老太见关小言同意,于是领着人往楼梯口去。
通往二楼的楼梯位于客厅东侧,旁边被两张上下叠放的桌子堵住路口,剩下只能容一小孩通过的狭窄过道。
白老太太人比较瘦,侧着身挤一挤倒没什么,可等她挤过去才发现,关小言她俩过不来。
白老太太脸一哂,努努唇似要说些什么。
关小言连忙摆手说“没事没事”,又对陶铁使眼色:还不快帮忙!
正在发呆的陶铁被瞪得一激灵,想也没想举起两张桌子,顶在头上三百六十度正着转一圈,反着转一圈,然后发现周围没有地方可放,这就有些尴尬了。
他无措地看看关小言。
关小言无语扶额,这下轮到她对白老太尴尬了:见笑见笑。
白老太太讪笑解围:“小伙子力气真大……”
“是呀是呀。”关小言口不对心夸赞着,对丢人现眼的男人咬牙说:“既然力气大你就先顶着,等我们过去。”
“行!”陶铁没觉得有啥不对,乐呵呵地高举桌子往旁撤一步,给母子俩让出一条道,耐心地等她俩上楼后,身子转半圈调了个儿,然后屁股一撅放下桌子。
这下好了,彻底把楼梯堵严实,谁要想出去,除非从桌子底下钻!
关小言都不想说什么了,眼不见为净的忙往楼上走。
十几级台阶旋转而上,造型优美。越往上走,二楼的风景逐步映入眼帘――
深红木地板古朴淡雅,与红木门交相辉映,墙角贴着花纹瓷砖,高贵温馨。
与视线正平齐,墙面上有几个洞眼并排而列,关小言猜测原来可能是挂了艺术品,如今却不知去哪里。
再往下看,地板上布了厚厚一层灰,可见很久没人打扫过。
除了空荡,二楼倒是保存的比一楼好!
关小言有些意外喟叹。
“我住一楼,你们要是想租的话住二楼,厨房公用,楼上有单独洗手间。”白老太介绍。
关小言眼睛一亮,惊讶的同时又觉得合该如此,是了,小洋房怎么可能没洗手间?说不定还是抽水马桶呢!
已经蹲了二十几年土厕的关小言狠狠心动了,表示先前的问题全都不是事儿!
楼下的破桌烂椅算个啥,她家狗熊力气大。
家庭背景复杂又如何,既然房子能还回来就说明现在身份没问题。
白老太领着一家三口往里边走边说:“二楼一共三个房间加一个洗手间,我年纪大了不爱上楼,全都给你们住。”
关小言眼底弥漫上一层惊喜,心底默默道:这不相当于有一整个私人空间!
白老太太带着关小言依次查看三个房间,除了主卧里有张床外,其余两个房间什么都没有。
“要是不嫌弃你们可以去三楼小阁楼找找,过去的东西据说都被放在那儿。”白老太退出房间,想了想补充说。
“好。”
“不用。”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看出关小言挺满意房子的陶铁心不虚了,胆子也大了,手掌用力揉了揉关小宝那张肉乎乎的小圆脸,炸毛说:“这是她儿子,长得一看就跟我一样,我俩啥关系你看不出来啊?咋还需要多余的床,我们一家三口就爱挤一张。”
白老太:“……”
都说缺啥就格外在意敏感啥,生怕被人看出如今还和关小言睡在两张床上的陶铁色厉内荏证明――他和关小言是夫妻,生了娃的那种。
关小言觑他一眼,与白老太扯开话题说:“大娘,房子我挺满意,不知这租金怎么算?说实话我们手里钱票有限,若是太高昂怕是承担不起。”
白老太诧异道:“丁首长已经付过钱了,闺女你不知道?”
“……”关小言被问住,她以为租房子不要钱是陶铁编瞎话骗人的,可没想到竟然是丁爱山出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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