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政泽看了低头抿唇忍泪的童夏,发动了车子,朝着前面宽广的大路开去。
童夏没忍住泪,哭了,她倔强地别过脸,无声地流泪。
车子拐进一条狭窄的巷子,陈政泽停了车,抬手把她的脸转过来,让她看着自己。
眼睛哭的通红,小脸苍白,嘴唇被咬的有些红肿,陈政泽心疼的要命。
他给她擦眼泪,低声哄她,“童夏夏,你明知道他说的那些话不对,还掉眼泪?”
童夏久违的泪失禁,她不想陈政泽看她这幅丑样子,双手捂着脸,难过极了,“陈政泽,为什么让我为难的总是那些该对我好的人啊?”
“我之前特别恐惧这个世界,可当我走出来后才发现,最窒息的经历就是在庆市生活的那段时间。”
“吃不好,睡不好,做什么都是错的,每天行尸走肉一般。”
“可我是人啊,人是有自己的思想的,我真的当不了按他命令行事的机器,在他们前面我已经很小心翼翼了。”
泪水从童夏指缝里落下,砸在陈政泽无处安放的手背上,他被狠狠的烫了下。
童夏头垂的又低了些,“既然这样,当初为什么要生我?”
她哽咽的几乎说不出来话,“就为了在大庭广众之下侮辱我吗?”
她该怎么样描述她一直渴望又失望透顶的父爱呢?描述她差点被李雨侵犯时他责怪自己穿着行为太张扬处处给他生事的冷漠眼神?描述他在母亲葬礼上皱眉落泪故作伤心而又操作着手机给林欣发调情信息?描述他在母亲头七日在母亲的房子里和林欣做。爱被他撞破后儿恼羞成怒甩给她的一巴掌?描述他总是纵容林欣递给她有钱人的照片让她去陪的事情?还是描述他总是站在一旁欣赏林欣林意对她的打压?
在童夏的人生字典里,父爱是唯一空洞且没有具体解释的词语,安锦离世后,她的生活被童海川变成了一场核灾。
再往前追溯这场核灾的导火索,陈政泽就会被卷进来,无论他多么干净。
她也真的做不到,不去触碰那些耿耿于怀的瞬间,若无其事地去拥抱陈政泽。
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少年。
那是她爱这个世界的原因,也是她的爱的源泉。
陈政泽耐心地听她发泄,他从未见童夏哭的这么伤心,即使重逢那天的包厢里,面对桥路集团的领导层的刁难,她也是想着怎么应对,从未像此刻这样,几乎是落荒而逃。
血缘成为了她的枷锁。
等了半分钟,确定她不说话了后,陈政泽握住童夏的手腕,慢慢地拿开她的手,腾出的那只手,拿纸巾给她擦泪。
“童海川给不了的,我给。”
“童夏,有爱自己的父母,是幸运,没有的话,也无所谓。”
“没有人该对你好,即使父母。”
“但别人不对你好,并不代表你不好。”
“我们无权决定是否来这个世界,但有权决定如何过这一生。”
陈政泽格外好脾气地回应着童夏刚刚断断续续的发问,抬手拖着童夏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我的全世界,别哭了?”
童夏被他突如其来的情话弄的再次红了眼,她又哭,人脆弱时,委屈总是格外强烈,悲痛的情绪难抑制时,她把心底那件事拿出来说,“外婆很喜欢你,她让我好好珍惜你,但我没办法啊,陈政泽,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妈妈惨死。”
“我老是梦到,她拄着拐杖走路的样子。”
“陈政泽,我真的没办法。”
陈政泽叹了口气,这姑娘,到底没过去那个坎,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当年在陈家老宅生日宴上的事,会在她心里埋下自责的种子。
真真应了颜辞那句话,她不是在报复你,是在小心翼翼地追求你。
报复和追求本来就是两条并行的线,只是因为血缘这个引子,旁人将他们混淆在了一起。
这七年,他无论多难捱,都生生忍着不出现在她面前,为的就是让她看清自己的心,十八岁太稚嫩,他怕她分不清喜欢和利用,所以放开她,让她去经历,去受伤,去明白,等她看清自己的内心,确定还要他,他一定紧紧抓牢她。
当然,如果她真爱上了别人,他会以另一种方式在她身后。
大不了单身一辈子,他不将就。
可是这么多年,她还是不敢直视自己的心,她可以为任何事情不辞辛苦地翻越千山万岭,却独独不敢接触那份温暖,并日复一日地为此内耗着煎熬着,这不是他当初放她走为她善后的初衷。
陈政泽叹了口气,揽着她的细腰,把人抱起来,放在怀里,两人面对面坐着,他把座椅往后调了调,空间没那么拥挤了。
童夏委屈极了,顾不得那些担忧,伸手拦住陈政泽的脖子,紧紧地抱着他。
陈政泽大手轻轻拍着童夏的薄背,耳边全是她抽泣声,仿佛碰上了什么灾难。
童夏情绪稳定一点后,童陈政泽手往上游走,把着她天鹅般的脖颈,偏头在那里咬了一口。
童夏全身一紧,后背颤栗,她低头,茫然地看着他。
陈政泽封住他的唇,发了疯似的吻她,她反抗,他就去咬她脖颈里的软肉,故意挑逗她的敏感处,让她更难受,以此惩罚她。
“就这么点出息?别人一说就哭?”
“没做好承受的准备,回来干什么?”
陈政泽一下一下地吻着她,从眼角到下巴,吻一路下来,越来越温柔。
“以前做的时候都没哭成这样。”
“你对得起我给你摆平的那些事吗?”
童海川未能出国纠缠他,陈展荣再也没了威胁她的权利和财富,庆市便利店的那条巷子里的老人,和他外婆之前住的养老院的保安,他统统照料着。
为的就是让她在国外安心求学,羽翼丰满时,再回来他身边。
童夏浓黑的睫毛上挂着小水珠,里面倒映着陈政泽沾了血气的脸,她说出真实原因,“我不想你听到那些肮脏话。”
陈政泽扯着嘴角嗤一声,“我一大老爷们,会在乎这个?”
童夏咬着唇不说话。
陈政泽抬手拍了拍她的脸,一脸痞气,“你当初说的话可比那些狠多了。”
童夏眼底又红了些,当年说那些话的时候,她也没好过到哪去,每次接完他的电话都哭好久,哭的都站不起来。
一国外同学,很担忧地问童夏怎么了,她扯谎说父亲死了,后来隔一段儿再接到他电话,她哭的更伤心,那国外同学问她是不是她妈妈给她新找的继父死了。
“我以后不会说那样的话了。”童夏郑重地承诺道。
夏天的衣服薄,两人的温度渗透着,也不知道谁先着了火,身上的温度一个比一个烫,陈政泽觉着自己快被烧干了,但又对跨坐在自己腿上的刚出院的少女无可奈何,索性从中控台里拿了根烟咬在齿尖,要点燃时,看了看怀里的少女,他又把打火机放下,就那么痞痞地叼着烟。
“你没机会说那样的话了,你说我就整死你。”
童夏看着他蔫坏的眉眼,也不怕,闷闷地笑了笑,“陈政泽,你就不能温柔点?”
陈政泽手往上,搭在她细腰上,一下一下地摩擦着,漫不经心地问她:“你管和前女友暧昧,叫温柔?”
“不是说再谈一次吗?”童夏其实没想好所谓的再谈一次是怎么谈,他们现在的关系不上不下,称不上情侣,又比陌生人亲近。
陈政泽不屑地嗤了一声,抬手解开车门,赶她走的意思,“没兴趣了。”
他说:“童夏夏,你还是老样子,对待感情,永远只考虑感情外的东西。”
“只谈肉。体的话,我不缺女人。”
他看向窗外,薄唇又往外撂了句狠话,“而且,我已经尝过你的味道了。”
童夏看着他无情的脸庞,心像是被一双无形又冰凉的大手抓了一把,原来近在咫尺的失去感是这样的,堪比窒息。
童夏甚至找不到威胁他的东西,她抿了抿唇,抬腿坐回副驾,咬唇一言不发地看着窗外。
“我是司机?”陈政泽偏头质问。
童夏呼了口气,伸手就要开车门下车。
陈政泽笑了笑,没给她下车的机会,发动车子往前走,他说:“童夏夏,你怎么不气死自己?”
童夏看着一脸得意的陈政泽,破罐子破摔地跟他对着干,“怕你没前女友。”
陈政泽扬了扬眉头,饶有兴致地微微点头,“你伶牙俐齿的本领,只会用在我这里?”
童夏知道他说的什么意思,直白道:“我小时候,童海川对我挺好的,我本来觉着这辈子不再见面不再联系就好。”
“原来还有良心。”陈政泽一句比一句刺,他故意的,他不相信当年舍命宠的小姑娘会这么弱。
童夏不再说话,眉头紧紧皱着,在想怎么让童海川不再纠结她。
陈政泽看穿她的困惑,也没多说什么,童海川敢伤害童夏,他会弄死他。
车子到达童夏住的老小区门口,她顺着窗户往外看了眼,转头问陈政泽:“你这么知道我住这?”
陈政泽倒了颗薄荷糖扔嘴里,不正经地说:“我还知道你三围。”
童夏说不过他,推车门下车。
陈政泽没让她碰行李箱,他拎着行李箱和她的包包,跟着她往楼上走。
老小区,没电梯,楼道狭窄,拐角处还摆着花盆,里面种着蔬菜,陈政泽这个大高个走在这里,空间更嫌逼仄了。
“你打算一直住这儿?”陈政泽觉着这小区安全隐患太多,安保和消防措施全无,一个姑娘住在这儿,和羊入虎口没什么区别。
“我买了房子,装修的差不多了,过一段时间搬过去。”童夏平静地说着。
陈政泽心情好了些,这姑娘终于有了个家,再不用故意淋雨装可怜了。
女生在职场上厮杀本来就不容易,她混成这样儿,不容易。
他很骄傲,为她。
她住的那层的声控灯坏了,童夏喊了两声都没喊亮,她打开手机电筒照着往前走,到门口时,她先敲了敲门,舒澈也有她房间的钥匙,她怕舒澈这会儿在,陈政泽在,贸然开门进去不太好。
敲了几下后,没人应,童夏从包里拿钥匙开门。
陈政泽没骨头似的倚靠在墙边,淡淡道:“里面藏了男人啊?”
“前男友还管这个吗?”童夏也呛他。
隔壁的房门先童夏的房间的门打开,不知道是不是今天出门没看黄历,破天荒地遇到了林意。
第81章 第81章 你给谁相亲,我就搞谁……
陈政泽微不可查地怔了下,童夏则是僵硬在原地,开门锁的手无意识地垂下来,指尖颤抖着,钥匙独自地插在锁孔里。
从林意房间里泄出来的光,照亮楼道。
“我求求你了,我真的不能再流产了。”
“你之前流产是因为我?”
“但这个是你的孩子!”
“我们有能力养?”
林意和一同从她房间里出来的男生争执的脸红。
那男生极其不耐,他抓了抓头发,暴躁地踹了下门,转身要走,被林意死死拽住,也就是这个举动,林意才发现隔壁房间门口站着两个人。
四目相对,周遭瞬间鸦雀无声。
童夏看着嗓音比之前哑,脸色比之前憔悴,身材干瘪,小腹微微隆起的林意,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原来隔壁整天哭哭啼啼劝对象要留下孩子的人是她啊。
她无法把眼前的人和那个每一根头发丝都精致的颐指气使的林意重叠在一起,几乎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林意看着眼前站的笔直的童夏,急促地呼吸了两下。
趁着林意分神的时间,男人挣开林意的手,匆忙往楼道里跑。
童夏不是个爱看热闹的性子,她平静地收回视线,垂眸打开手机电筒,继续开锁。
陈政泽视线一直在童夏身上,他一手握着童夏开锁的手腕,一手捏着插在锁孔里的钥匙,左右转了转。
林意看着眼前依旧恩爱的两人,眼前黑了几秒,身体发飘,她下意识地扶着一侧的墙面。
吱地一声,门被推开。
陈政泽松开童夏的手,回头拉行李箱。
“童夏!”
林意忽然大喊。
“我妈妈去世了!”
“李雨……也死了!”
喊叫声振聋发聩,很难想象是从一位面黄肌瘦的女人口中发出来的。
童夏怔愣了半秒,没理会林意这话,不慌不忙地往屋里走。
陈政泽也跟着进去,带上了门。
童夏俯身按着小吧台,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心情到底受了林意喊叫声的影响,她难以用语言来形容现在的感受,只觉着心里空了一块。
陈政泽靠着门板,静静地看着童夏,这会儿比刚刚有志气,没哭,但也快了。
沉默了半天,童夏抬头看陈政泽,“陈政泽,我不想住这儿了?”
陈政泽眼睫动了下,抬下巴往里指了指,“把要的东西收拾走。”
曾经让童夏特别头疼的搬家,今天就这样干脆地决定了。
收拾东西之前,童夏给舒澈打了个电话,舒澈表示支持,并说让舒父去接她,童夏看了看一旁的陈政泽,说先不用惊动舒父舒母,她今天晚上先去附近酒店将就一晚,明天早上出差,一个周后回来再说,舒澈无异议。
如果是刚认识童夏,陈政泽直接在就在门口等她了,毕竟人是女孩,看人家收拾东西不方便。
但此刻陈政泽直接把童夏扯到一边,按她的指挥收拾东西。
偶尔童夏要搭把手,陈政泽直接阻止,冷着脸说:“还想再住院?”
童夏:“没那么夸张吧?”
陈政泽瞥她一眼,“有水果吗?渴了。”
童夏点点头,“有。”
她的东西没多少,两个行李箱,一个手提包就装完了。
童夏把冰箱里的西瓜和草莓全拆开了,两人围坐在小桌旁,安静地吃着水果,轻薄的窗纱随着空调制造出来的轻风摇摆着,斑驳的光影投射在两人身上,童夏看着吃西瓜的陈政泽,恍然有一种错觉,时间好像回到了大学。
大学的寒暑假,她会出来做兼职,学校不让留宿,于是她在工作的附近租了间房子,陈政泽没事时会来看看她,两个人腻歪在一起,吃吃水果做做饭,偶尔谈一谈糟心事和快乐的瞬间。
陈政泽的衬衫袖子滑落下来,他觉着碍事,放下水果叉,把袖子往上卷。
童夏眨了眨眼,思绪回笼,原来他们分开了那么多年,从白体恤白裙子到了职业西装和职业裙。
“给房租打个电话。”陈政泽提醒她。
“好。”童夏放下水果叉,拿手机找房东的号码。
和房东沟通了几分钟,因为童夏的要求是不退房租,只退押金,所以房东也没为难童夏,爽快地把押金转给童夏了。
59/74 首页 上一页 57 58 59 60 61 6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