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俩各有各的道理,斗嘴般聊了一会。时愿挂断电话,头脑清醒不少,正要锁屏,瞥见一个未读邮件提示。
「Hi Mia,
下方为之前推荐你看的演讲视频链接,应该对你的应聘季有所启发。
不过如果你决定回国发展,则需要多了解国内公司的面经和题库,以及HR更看中的交际技巧。
祝好,
Seth」
应聘季?时愿鼻腔嗤笑,现在连如期毕业都成了问题。
她陡然想起什么,连忙翻出Seth的简历,果不其然看见Python,C++的字眼。她歪着脖子,夹着伞柄,站在雨里斟酌了两三分钟,又默默将手机揣回口袋。
她一脚踩一个小水坑,没一会儿便弄湿了裤腿。她在“问”还是“不问”之间左右摇摆,直至回到那个昏暗、冰冷又逼仄的出租屋,才终于下定决心。
「Hi Seth,
我可能有一个不情之请。
我遇到一个课程难题(Python相关),目前卡在一个关键步骤,不知道你方不方便帮忙看看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Mia」
她一鼓作气编辑、发送,每隔几秒便刷新一次邮箱,终在五分钟之后看到一行字:
「你着急吗?不急的话我明天去公司帮你看看,着急的话我可能需要安装一个windows的虚拟系统。」
「不急。」时愿顿感踏实了些:「我先发问题给你。太感谢了!!!」
对方秒回了一个微笑的表情,紧接又追加一条:「不一定能帮上忙,尽量。」
这一夜,时愿因大脑过度紧绷失眠到三点。她半睡半醒,捱到了天亮,迷迷糊糊发现Seth半小时前刚发来的回复,又瞥一眼时间:刚六点半。
「Hi Mia,
附件是我列出的逻辑要点,希望对你有帮助。
祝好,
Seth」
时愿蹭地坐起,赶忙捞起地毯上的电脑。她还没完全醒盹,总要停顿好一会,琢磨他的笔记,一步步滤清思路。
清晨的风撩起窗帘一角,漏出些和煦明晃的光亮。
代码跑通的那一刻,心脏因激动或缺觉跳得愈发猛烈。时愿深吸口气,再缓缓吐出,三四次后才如释重负地躺倒,“太不容易了!”
「非常非常感谢!我改好了!
你在伦敦对吗?方便的话,周六我去伦敦请你喝杯咖啡?
Mia」
几分钟后。
「不用客气,我只提供了一个小小的切入点。很开心能帮到你。
祝好,
Seth」
第18章 我什么样?
时愿万万没料到,原以为走过场的培训,竟让她梦回苦逼学生时代。
乔总标注的四门必修课各含两、三门先修课,课时一个半小时至两小时不等,并配有限时考试。考试将从题库中抽取30至50道多选题,共三次答题机会,需要达到80%通过率才能解锁下一门课程。
死线当前,时愿不得不取消周末的所有娱乐项目。她全力以赴,誓要提前完成任务,牢牢占领来之不易的项目坑位。
接连通关打怪几天后,她硕果累累,一口气完成了四分之三绩效。她短时间灌塞了大量专业知识,压根来不及消化;纯凭优异的短时记忆力,应付那几百道难搞的多选题。
屏幕右上方倒计时显示还剩五分钟。
时愿心跳砰砰加速,按下“提交键”后忙不迭捂住眼,悄咪咪透过指缝瞄见屏幕上大写的“85%”。呼……她看着已然到手的三张证书,N瑟地扭了扭腰肢。
盛夏午后,时间线仿若被无限拉长。
时愿头脑昏沉,视线飘到软乎乎的床上,连打了好几个哈欠。她拍拍面颊,忽视大床的盛情邀请,咕噜噜灌了几大口冰美式。
第四门必修课是她最犯怵的「代码任务链」。
时愿强打起十二分精神,细啃一遍培训视频,认真做了几页纸的笔记。她本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没想到竟走狗屎运般一次性通过了两门先修课考试。
她信心大增,一鼓作气点进最后一门必修课,读着满屏的平台简介和SQL基础语法要点,提前在心里吹起了胜利号角。
然而打脸往往来得出其不意。
待时愿点进考试界面,彻底傻了眼:没有选择题、不考理论知识,竟然直接模拟演练?!她盯着屏幕左侧密密麻麻的英文,再望向右侧的代码任务链,大脑唰地进入了宕机模式。
她逐字默读,几分钟后才大致捋清数据优先级和数据流方向。她眉头拧成难解的疙瘩,并不指望能凭借脑海中的SQL知识残渣,拖拽出符合逻辑的复杂任务链。
她尝试了几种组合,看着愈发毫无章法的排列,被自己蠢笑了。她挑了个看上去最顺眼的试水,几乎秒收到一串红色感叹号和无情的错误提醒。
曾被代码支配的恐惧转眼有了卷土重来的迹象。
时愿不信邪地重试了几次,跑通的一刻激动地直拍桌子跺脚,又立马泄了气:只剩三十五分钟?还有四道题?!
培训资料完全派不上用场,而W平台属于行业内小众财务软件,网上并没有共享题库资源。时愿半蒙半猜,没空领悟底层逻辑,寄希望能瞎猫撞上死耗子。
时间又陡然被人恶意上了发条。
时愿心头发虚,越急越不得要领,耳边反复回响高中教导处主任那句经典名言:“学习容不得半点掺假。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
她不抱希望地卡点提交,望着屏幕上的45%,笑不出来。
临门一脚的失败带来了前功尽弃的沮丧。
不是入门级培训吗?不应该这么难啊。她迅速重整旗鼓,带着考试时遇到的难点,有的放矢,上网搜了些SQL经验之谈。她思路逐渐清晰,不禁跃跃欲试:眼睛学会了,要么再试一次?说不定会考重复的题目?
可惜她向来只有凭借努力换来的、按部就班的成功,从没有靠侥幸得到的幸运。
一小时后,时愿盯着60%的成绩,心情直降谷底。她不敢轻易尝试第三次机会,生怕被乔总误会她蠢到连场考试都搞不定,平白浪费公司资源。
手机屏幕不合时宜地亮起一条会议提醒。
时愿烦躁地叹出声:为什么又要开会!?怎么会有人这么爱开会?她此刻胜负心爆棚,满心惦记着考试,提议道:【能改期吗?临时有急事。】
石砚初:【行,你看改什么时间合适?估计占用你20分钟左右。】
时愿:【下次徒步不是照搬上次未采用的方案的么?还需要聊什么?】
石砚初:【筛选队员的要点。】
看样子躲不过去了,时愿:【直接电话?我刚换电脑,还没装Zoom。】
石砚初:【网页拨入?打电话没办法共享屏幕。】
“Fine”,时愿忿忿地将手机扔一旁,准时拨入了会议。
“周末过得怎么样?”对方似是在调整话筒,弄出些恼人的嘈杂音。
时愿下意识摘了个耳机,敷衍道:“忙工作的事。”
“那我说快点。”他说话间开始共享文档,“边说边改,省时间。”
“好。”
时愿环抱双膝,下巴抵在膝盖缝隙间,呆望着屏幕,两眼迷离。脑细胞连轴转好几天后,她突然感到难挡的疲乏,不时回应几声“好”,“知道”,“没问题”,由着石砚初的话如耳旁风般穿过。
“你能负责几个?”
“啊?”时愿如梦初醒:“负责什么?”
“队员筛选。”
“然后呢?”
石砚初停顿几秒,“你能帮忙面试几个?”
“啊?还要面试?”
“hmm……我刚才说的话,你听见了没?”他倒腾了一下耳机,“喂”了声,“我这信号不太好。”
“不好意思,我现在脑子一团浆糊。”时愿实话实说,“连着考了几天试,很累。”
“没事,那我全权负责吧。”
面试队员……时愿琢磨数秒,忍不住开口提醒:“新队员保守估计十多个,你就算和每个人只聊五分钟,也很耽误时间吧?”
石砚初似乎没太当回事,“下次路线危险系数和难度比较高,聊几句比较放心。”
他轻描淡写,刻意避开了另一个真实原因。结合上次经验,他决定提前了解新队友,尽力避免类似情况再发生。他虽没有读心术,却胜在带队经验丰富,大致能通过简短聊天判断对方是否合群。
“哦……”时愿无意撂挑子,可这会实在提不起劲头,应下这门差事。
“那个……”,石砚初听着她蔫了吧唧的语调,郑重其事:“上次的事跟你道个歉,我当时没处理好。”
时愿向来吃软不吃硬,“没事,我也没控制好情绪。”
“作为领队,我应该首先反思自己哪里有问题,而非指责你。”他顿了顿,忙又纠正措辞:“当时没有指责你的意思,真的是就事论事。”
时愿没接触过如此认真的人,莫名被逗笑。她作势清清嗓子,口头言和:“我知道,磨合期,希望以后合作愉快。”
他亦笑了笑:“好。”
时愿正要挂电话,抬眸瞥见屏幕上红色加粗的60%,脑袋一嗡,被激得病急乱投医:“我记得老王说你懂代码?”
“会写。但不算专业人士。怎么了?”
她食指胡乱缠绕着发尾,不留神打了好几个死结,斟酌着启唇:“我有个考试,只剩最后一次机会了。”她说到一半又打住:“算了,几句话说不清楚。我再想想办法,反正还有几天。”
“什么语言?”
“SQL。”
“工作需要?”
“嗯,你知道W平台吗?”
“知道,之前公司财务部门用过。”
时愿听闻兴奋地挺直脊背,三言两语介绍了考试题型和涵盖知识点。
“听上去不难。你共享屏幕给我看看?”
“不好吧?作弊耶。”
石砚初嗓音含笑:“不帮你做,只看看问题出在哪。”
时愿无法拒绝,嘀嘀咕咕地感叹:“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石砚初显然耳力不错,好奇地反问:“我什么样?”
“刚正不阿、一板一眼、绝对不允许任何旁门左道,走捷径?”时愿胡扯了几个词语。
石砚初慢慢重述她的话,玩笑道:“明明都是褒义词,听起来却有点奇怪。”他转眼又回归至公事公办的腔调:“纯靠自学的话,很难短时间内弄明白SQL的底层逻辑。我接触过W平台的代码任务链,没那么难,但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融会贯通。你这不叫走捷径,叫合理利用资源,高效解决问题。”
“……”
“要么现在开始?”
“好。”
接下来的十分钟,石砚初快速浏览五道模拟题,帮忙拆解了题面。他点到为止,透过简单的一两句话,提醒她核心考点所在。
时愿悟性不差,很快便跑通了前三题。她不好意思占用别人太多时间,“我应该没问题了。你忙你的。”
“我不忙,看着你做吧。毕竟只剩最后一次机会了。”
“哦。”
当大写加粗的100%赫然跃于眼前,时愿惊喜地叫出声,连道了好几声感谢。
“不客气。”石砚初语气依旧波澜不惊,“都懂了?”
时愿笑着坦言:“似懂非懂。”
“我再跟你细讲一遍?”他又花了二十分钟,重新细捋了解题思路,宽慰着:“等你真正上手项目后,会学得更快一点。我得出门了,再见。”
“好,拜拜。”
时愿摇头晃脑哼起小曲,心情明媚到想去楼下广场花园,跟老头老太们一起跳个舞。她迫不及待将新鲜到手的证书全部发送给乔总,一头扑倒在床,连打好几个滚,随即蜷缩身子做起了婴儿式伸展。
她腰椎和颈椎得到了极大的放松,脑袋竟自动回顾起和石砚初的每次接触。
对他的感激瞬间倾覆了原先架构好的形象牌―他好像没那么烦人?做事的确过于认真了点,直男通病?又或是因为奶奶对他有预设偏见?
她琢磨不出所以然,迷迷糊糊躺倒,打了个盹;又在闹铃催促下,着急忙慌地出门赴约。
周末傍晚的高架桥堵得水泄不通。
时愿放下车窗,眺望起一望无际的江面,破天荒地没爆发怒路症。她耐心地切换油门和刹车,踩点抵达「小食堂」门口,见到吴欢时依然扬着唇角:“今天心情好,姐请客。”
吴欢面露嫌弃,歪头打量她:“你越来越不修边幅了啊,穿睡衣出门?”
“去你的。短袖T恤,牛仔短裤和拖鞋,夏天不都这么穿?我难道化全妆穿高跟鞋见你?”
“短袖是你大二买的,都褪色了。”
“这你都记得?真的很变态诶。”时愿夸张地倾斜身子,挪着凳子坐远些。
她嘴上故作骂骂咧咧,心中自然知晓真实原因:这件短袖她和方梨人手一件,买单时正好碰到吴欢。这家伙大手一挥,抢着付了账。
吴欢不予置评,递上手写的点单纸:“看看菜够不够。”
“够了。”时愿懒得看,循着楼梯传来的脚步声一瞥,愣几秒,颇感无奈地别过脸,笑了。
第19章 我做人没原则
或许是偶遇次数多了,两个人都不太意外。
时愿猜出石砚初大概率住附近,只纳闷他为何会光顾这家毫不起眼、位于犄角旮旯的本帮菜小馆。毕竟他看上去更像会穿着一身商务西装,坐在路边太阳伞下,翻出PPT和人摆事实、讲道理。
石砚初更不奇怪,客观来说,如果两个人有定期去同一个地点的习惯,互相碰见不足为奇。这样看来,时愿每周末傍晚都会来华大附近逛逛?
时愿掌心托腮,轻轻摇晃搭在桌面上的右手,做了个口型:“Hello.”
二楼层高很矮,石砚初低着头,微笑着朝她走近。他眼神掠到吴欢头顶,拍拍人肩膀:“今天球赛怎么样?”
吴欢正在追更小说最新章节,猛地扭过头,嗖地起身,和他抵了抵拳头当招呼:“赢了,毋庸置疑。”
“我猜也是。”
“你应该来看看。”
“临时有点事。”
时愿昂着下巴,看两人兀自立在那,使本就狭窄的空间显得愈发逼仄。她目光在石砚初身上驻留片刻,好奇他究竟有多少件同款不同色的衬衣。她缓慢扇动睫羽,驱散空气里弥漫的油烟,面无表情听两个男人聊篮球;偶尔会被忽明忽暗的白炽灯闪到眼睛。
吴欢口若悬河,眉飞色舞,废话一箩筐。
石砚初笑着接话,兴致挺高,趁聊天的间隙瞥了眼腕表。
“吴欢?”时愿小声唤住他,使了个眼色。
吴欢暗戳戳比了个ok,作势收尾,“你约了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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