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相距一拳的距离,吃饭时经常会蹭到对方手肘。
时愿跟风敬了酒,说了几句吉祥话,专心低头干饭。
石砚初不时陪方老太太谈天,应付旁人的询问,目光总不由自主绕到时愿身上。他好几次下意识替时愿夹菜,筷子落在半空中尴尬地转了个圈,绕回到自己碗里。
时愿看在眼里,憋笑到快要内伤。她玩闹心起,一只手缓缓而下探入桌布,搭上他的大腿轻柔摩挲。她手背托腮,面色如常,目光漫不经心地罩着石砚初,染红了他的脖颈,攀附至面颊。
“小石,你喝酒了?”
“没。”石砚初佯装镇定,不动声色捉住作乱的手,紧了紧当警告。他一手解开领扣,胡扯八道:“菜有点辣。”
“多喝汤。”
“好。”
石砚初攥住她手腕,稍加力度不准她逃脱,以示惩戒。
时愿技高一筹,指尖不安分地顺延他裤缝勾搭,一下又一下。
石砚初拿她没办法,低头品着汤,默默倒计时这顿考验演技的饭局究竟还要多久才能结束。
周遭喧嚷,圆盘缓慢转动。
时愿压低声音,下巴点了点,“我想吃芋艿。”她戴着一次性手套,正和香辣蟹作斗争,吃得满嘴冒油光。
石砚初随手挑了个大的,慢条斯理地剥皮,蘸满了白糖,递到人跟前。
时愿懒得摘手套,倾斜着身子,径直咬了一大口,“好吃。”
他转眼又蘸了蘸白糖:“再吃一口。蟹是凉的,你经期刚结束,少吃。”
“嗦。”
两个人一时放松了戒备,自然而然地聊起天,都没意识到有什么问题。
时愿嚼到一半,顿觉不对,慌忙扫一眼方老太太。还好,对方正埋头吃饭,应该没看出端倪。
石砚初亦回过味来,拳头抵住唇缓神,庆幸这顿饭总算接近了尾声。
又过了半小时,众人纷纷起身告辞。
石砚初不慌不忙,特意落于人后送祝福,“老师,福如东海。”
方老太太个头不高,说话底气却很足。她抬起下颌,眯着双眼,漏出些考究质询的光:“小石,谈女朋友了?”
石砚初微微躬着身子,谦卑又尊敬,“嗯。”
对方意外他的坦白,“和时愿?”
“对。”
“上次吃饭之后……她追的你?”
“不是。我们俩在一个徒步营,是我追的她。”
“你之前不是说没计划谈恋爱?”
“感情的事,计划派不上用场。”
“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今天场合比较郑重,来宾们都是贵客。我和时愿刚在一起,商量再三,还是决定之后单独登门拜访。”他回答得滴水不漏,态度真诚,不卑不亢。
事已至此,老太太无话可说,更不会让他当众难堪,“行吧,谢谢你今天来。”
石砚初如释重负,快步到走廊拐角处,觅到那位幼稚到玩躲猫猫的女朋友。
时愿明眸晶晶亮,揪着他耳朵佯装问责:“跟我奶奶聊这么久?聊什么了?”
石砚初才不会在这时候扫她的兴,模棱两可道:“随便聊聊。走,跟我回家。”
第62章 你到底是真傻还是装的?
回国以来,石砚初一直独居在江对岸的一户大平层。房子是石爸爸早年间购置的,随后又被过户到他名下当作成年礼物。
时愿驻足在门厅,瞥见边柜上一排chikawa玩偶,面露狐疑:“你怎么会喜欢这些?”
“之前郑远特意去日本买来送女朋友,结果吹了扔我这了。”
“郑远是谁?”
“发小。”
“请你当伴郎那位?”时愿撤回手,瞬间没了兴致。
“是他。”石砚初揽着人朝里走,“进来看看。”
屋如其人,板正宽敞,略微有些冷清。哪怕客厅墙围特意刷了暖色橘调,都没能遮掩深灰色地板透出的疏离。
“发什么呆?”石砚初循着她眼神一瞥,“衣柜有些乱。”
哪里乱?时愿不解地指着一排按色系挂放的衬衣:“强迫症?”
“方便搭配?”
“请问浅蓝和浅浅蓝在搭配上有什么区别?”时愿揪起两件衣服,玩起了找茬游戏。她之前在章老师家见识过石砚初的强迫症,没想到他本人卧室更有过之而无不及。“还有这件版型一模一样的衣服,你为什么买了五件?”
“……”
衣橱灯光斜射在她面庞,浅浅深深勾勒出她的侧影,又晕染了些到她发梢和睫羽上。
石砚初上前两步,双臂环搂住她的腰,不想浪费时间回答这些超纲问题。他轻捏住她下巴,虎口略微用力一抬,迫不及待地贴合辗转。
他近日常在午夜梦回品味那日的亲密无间,整个人如被火炙烤,燥得难以入眠。他从不认为自己是重欲的人,还在那晚后定了计划控制频率,避免纵欲过度。不料这段时间,时愿忙着陪伴家人,加上经期,压根没给他第三次机会。
他自顾自地解开她的扣子,颇有些不得章法。手滑落至一处又停止,眼睛明目张胆贪图着半隐半漏的旖旎春光。
时愿攀附上他身躯,唇肆意拱火,“急了?”
“你月经刚结束三天,能……吗?会不会对身体不好?”他咬着她耳廓,嫌“做”字烫口,又囫囵吞下。
时愿牵起腰间的手掌,共同覆上胸前的柔软,佯装不懂:“能什么?”
他呼吸急促一瞬,依着本能流连,揉捏捻磨她心尖。那晚进展太快,很多流程过心没过脑,只留下了残缺朦胧的回忆。而此刻,感官全然复苏,扯带出第一次的紧张,第二次的酣畅,为第三次蓄势待发。
时愿偏头闪躲,双手抵住不准他靠近,“你想干嘛?”
他垂着眸,撞入她漆黑的瞳孔,总觉难以启齿。然而欲望汹汹来袭,难以抵挡,趁势缠住了喉咙,绑得声带多了分暗哑:“想要你。”
时愿坏笑着摇头,出尔反尔:“今晚不行,不舒服。”
“哦。”他毫不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改抱着她,嗅着她鬓发的清幽香气平缓呼吸。他浑身烫得难受,只得寄希望于物理降温:“我去冲个澡。”
时愿急得跳脚:“你到底是真傻还是装的?”
对方反应数秒,“你等我会,我还是得冲个澡。”
“……”
十分钟后,石砚初裹挟着一身水蒸气出来。
他发梢还湿着,看上去冷静不少,又在四目相对的刹那,不由分说地将人打横抱起,和她一并躺倒在床上。
暗影里眼波流转,一个深邃克制,一个波光滟漪。
时愿挡不住他铺天盖地的吻,娇喘之余不得不推开他,嘟囔着:“我还没洗澡。”
“我干净的。”石砚初刚降低不久的体表温度又蹭蹭飙升。情色缴械了理智,迸发出势不可挡的欲念。他今晚格外热衷感受她胸前的柔软,吮吸、撩拨,轻了嫌不够,重了怕她疼。
床单很快变得皱皱巴巴。
窗帘尚未完全掩实,楼层高的缘故,独漏了几块霓虹灯牌的光影,辉映着江面的粼粼波光。
时间陡然慢了下来,慢到能细细记录每一次深入浅出的酥麻悸动。时间又很快,快到来不及数究竟有多少次颠簸摇晃。
不同于第一次的浅尝辄止,第二次的囫囵吞枣。
这次他们总算得空感知彼此身体的弧度,不紧不慢地嵌入,严丝合缝地占有。此时此刻,所有愉悦都极度强烈,控制着人的思维,将彼此的灵与肉结合到一处,强势又霸道。
磋磨、辗转、挺送,这一系列步骤足以暂时消弭二人心底残余的忐忑。人和人相处总是会有这样或那样的磨合问题,怕什么?
他们不着寸缕,赤裸相见,在一次次战栗中和对方紧紧相拥,直到筋疲力尽。
时愿身上汗津津的,精心准备的新款内衣早就都不知散落何处。她冲了个凉,裹着浴巾,拾起地上的内衣一看:肩带断了,蕾丝边也被扯得七零八碎。她找到始作俑者,径直钻人怀里坐稳:“你今天怎么那么凶?”
“弄疼你了?”石砚初刚缓过神,视线胶着在她锁骨那处草莓印上,再强行挪开视线醒脑。
“没衣服穿。”时愿指尖勾着内衣,“我怎么回家?”
“今晚住这,好么?”他搂着软乎乎,面颊尚有红晕的时愿,舍不得松开。他甚至脑门一热地想提议她直接搬来,想枕边有人陪伴,更想早上一睁眼就能看见她。当时当下,他成了火急火燎推进项目进程的那个人,恨不能一步到位、直接敲定所有流程。
“不好。”时愿贪恋他的怀抱,更惦记着实际问题。早高峰高架桥太堵,她至少得早起二十分钟出门。
他下巴搭住她香肩,一只手拨弄着她细指,“我待会送你回去。”
“嗯。”
时愿听着明显低落几分的语调,指尖戳着他掌心:“我觉得我们还没有到同居的地步。”
石砚初掌心包裹住她的:“同意。”
时愿翘起唇,双手捧着他的脸,迫使他抬头:“你看上去不太开心。”
“我好不容易能和女朋友待一会,马上又要送她回家,为什么要开心?难道去买个鞭炮庆祝?”
时愿噗嗤一笑,“你家离我公司太远了。”
石砚初逐渐恢复了冷静,“我知道。”
两个人互相搂着,说了些悄悄话。
“我过段时间可能得回伦敦一趟。”石砚初想起什么,随口一提。
时愿心脏无端跳空了一拍,直起身俯视他,面色闪过几分慌乱:“这么快?”
石砚初没察觉出她一闪而过的情绪,笑着解释,“年初买了套房子,需要换屋顶。那套房子的产权是几家人共有,得经过大家的同意。”律师帮忙扯皮了近两个月,最近刚有些进展,需要他回去签署一些文件资料。
时愿侧着脑袋,若有所思:“房子现在空着?”
“回国前刚办完产权交接。暂时先空着吧。”他没时间考虑那么多,内部装修、外部修葺,依照英国人的尿性,没一年半载都搞不定。
“之后呢?”
“租出去?”他约莫猜到她的疑虑,“不用担心这些小事。”
时愿并没因此宽慰多少,也是这会才明白,潜意识早将“他回伦敦”和某个关系节点联系到一起。
她自行背负引路人的身份,领着石砚初走上了一条岔路,愈发焦虑路的尽头会是什么。
“在想什么?”
“如果你收到一个绝好的offer,在伦敦,你会后悔吗?”
“我不回答假设性问题。”石砚初不愿意讨论没意义的事,“我说过,给我一点时间。”
时愿不满意他的逃避,“你的解决方案无非是选择留在国内。可万一你不喜欢这边的职场环境,抑或不满意薪资、发展空间……我不想背负这些责任。”
“时愿。”石砚初唤了声,及时阻止她思维发散,更不满她事事往最坏的方向打算:“首先你要相信我有在不同环境下谋生的能力。其次这也是我家,我回来生活,能经常见到父母,没什么不好。最后,任何选择都有利有弊,你不能只考虑弊端,全归责到自己身上。我是一个成年人,不需要别人帮我承担风险和责任。”
他屈指蹭了蹭眉骨:“当然,我前期可能会回伦敦处理些事情。但异国恋不会是我们的常态,我保证。”他语气铿锵有力,强行按住了她的凌乱思绪。
时愿被说动几分,垂敛眼睑,“好。”
“对了,刚才老师问我们是不是在一起了。”石砚初神情郑重又理所应当,“我没撒谎。”
时愿咻地抬头,眸光里透出些不解和愠怒,琢磨几秒后质问道:“你怎么这样?不是说好装不认识?”
“我晚上一直在装。”石砚初颇感无辜,“可老师当面问,我没办法继续蒙骗。”他一五一十相告,“我们要不要尽快挑个日子登门拜访?”
时愿气咻咻地凝视他,什么人?不配合就算了,还玩两面三刀?她嗖地挣脱出他怀抱,忿忿地捡起地上的衣物,“你要去你去,我反正不去。”她才不会蠢到没事送上门遭人口舌。
“那种情况下,我真不能撒谎。她老人家肯定看出来了。”石砚初百口莫辩,“她当时没说什么,会不会是你太敏感了?”
话音未落,时愿早已怒意难挡。老太太好面子,肯定尽心维护良师人设,当着得意门生的面自然不会说什么。可私下会怎么说她?又会怎么腹诽时慧玲?
她心中那块始终未能痊愈的溃疡转眼开始隐隐作痛,掀起陈年旧怨的同时,引发了一连串的应激反应。“我爸让你装不认识,自有他的道理。你自作主张干什么?你愿意去是你的事,别拉着我!你前脚说尊重我,不揭我伤疤。后脚跑我最恨的人面前装乖孙子,出卖我!”
石砚初一头雾水,急了:“我再说一遍,我配合了。可她看出来了,我就不能再撒谎。这对你更不好,明白吗?”
“我不明白!”
“长辈的事很复杂,不能靠耍小性子蒙混过关。你能不能冷静下来,思考一下我说的话?”
“你能不能不要总叫我冷静?!”时愿回吼一句,泪光盈盈。
石砚初被吼住,骤然联想起时愿的「相处指南」,忙抿紧唇收声。他视线悠悠罩住她,担心她在气头上跑路,便半倚着门框堵在门口。
时愿别过身子匿在暗影中,掌心擦拭着泪水,花了一小会平复心情。她逼着大脑捋了遍事情的前因后果,声线还冷着:“我反正不去。”
石砚初等到她开口,安心大半,径直将人拢入怀。他力道有点大,不允许她挣脱,“不去就不去。”他秉承「小事都依她」的原则,决定放弃任何关于方老太太的话题讨论。
两个人同时偃旗息鼓,收起解决问题的惯有思路,默默为对方让了一步。不料固有思维早成了身上一根刺,在被迫弯曲的时刻,反扎进自己肌肤。
一滴血的伤害,转瞬即逝的疼。
第63章 流浪不开心吗?
盛夏悄无声息地过了大半。
方梨回家短短不过十日,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时愿不喜欢送别,极力压制着汹涌泛滥的情绪,硬生生挤出一张笑脸:“好好吃饭,好好生活。”她说来说去都是这些再老套不过的词,说到一半又扭过头,就着石砚初肩膀蹭了蹭眼角。
“又不是见不到了,我明年争取还回来。要不圣诞节请假来法国找我?干脆现在买张票陪我一起北上?”方梨食指勾勾她下巴,“你不一直想吃正宗的糖果子和卤煮吗?”
“不敢请假。”时愿如今稳坐冷板凳,利用率直线降低,不能轻易造次。她眼神飘到谢琰身上,口无遮拦:“再说了,以前还能蹭你房间,现在哪敢打扰新婚夫妻干柴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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