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宁又开始后悔,应该待在香港的。
之后的几天,除了吃饭上厕所,晏宁都避免离开这间房。
小房间的隔音一般,有一天晚上,晏宁听见张妤和晏山说话。
那晚以后,张妤对晏宁没什么好脸色,却也没再为难她。他们夫妻俩倒是又和好如初。
张妤说:“今天我去学校接豪豪,他们老师说最近班里得流感的特别多。晚上吃完饭,你去药店拿点抗病毒的药备着,快到期末了,别再生病了,耽误考试。”
晏山满口应着:“好,好。上次你感冒的时候吃的那个就很管用,我一会儿再去多买两盒。”
“晚上我用虫草花和苹果煮点汤给豪豪喝,提高免疫力的。”
晏山嘿嘿地笑:“辛苦你了。”
张妤“哼”了一声:“你能想到什么,还不是得靠我?”
晏宁当天不太舒服,晚上没吃东西就睡了。半夜,她被一阵嘈杂的声音吵醒,困的迷迷糊糊的,听了一会儿,豪豪烧到三十九度,晏山和张妤正打算带他去医院。
“多穿一点!外面冷。”晏山说。
“哎呀,发烧不能捂着。别裹这么厚。”
“对对对,我差点忘了。”
晏宁口渴,她其实不想现在出去,但等了一会儿,两个人还没走,外面不断传来OO@@的声音。
她一咬牙,脑子晕乎乎的,趁着这股劲推开门,像是对这些天所受的难堪的无声反抗。
只见张妤抱着豪豪,晏山正把手上的小被子扔到一边,匆匆忙忙地换鞋,百忙之中还抽时间,抬头瞥了她一眼。
张妤催他:“你快点儿啊!”
“马上马上。”
晏山换上鞋走了,并没注意到晏宁脸上不正常的潮红。
随着门“咔哒”一声被关上,室内重归平静。晏宁去厨房找了个纸杯用。
屋里连热水都没有,她将就着喝了两口冷水,后知后觉地探了下额头,才冒出“自己可能发烧了”这个念头。
她很少生病,恍惚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去找体温计,一量,三十八度六,得吃退烧药。
客厅里可能有,晏宁晚上看见晏山带回来一大袋子药,整齐地码进电视柜下的那个小药箱里,但她不想吃,把剩下的半杯水喝完了,回小房间穿上外套,打算下楼去买。
如果没记错的话,小区门口有一家24小时药店。
人高烧的时候,脚步都虚浮。
强撑着精神走到楼下,刚迈出单元楼,只见一辆大G停在楼下,沈濯靠在车上,长腿交叠,垂下的指尖夹着只烟,白雾一蓬一蓬地向上飘。
晏宁也不知道他怎么到北京来的,犹如神兵天降,她只是鼻尖发酸,一串晶莹的泪珠又滚下来。
她不是爱哭的人,以前也很少哭,但是不知怎么了,此刻看见他,就是忍不住。
沈濯第二次见她哭,还是慌了神,摁灭烟头随手丢进一旁的垃圾桶,阔步向她走去。
“怎么又哭?”
“我好难受。”
哪里是难受,分明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
沈濯心神大乱:“谁欺负你了?跟我说。”
晏宁摇摇头,揪住他衣袖扯来扯去:“你带我回香港吧。”
沈濯喉结滚动,哑声问:“我可以理解为,你同意我的追求吗?”
晏宁抿着唇不说话了。
沈濯轻叹一声,手掌扶上她的脸,擦去泪珠。
“阿宁,你不是喜欢我,你只是在这一刻需要我。”
第34章 第34章
一种警惕性很高的小动物,在小心翼翼地探出手向外界试探,却没能得到想要的结果后,只会迅速地缩回洞穴,并且缩得更深。
晏宁后退半步,避开沈濯的手,温热的触感一下子消失了,脸上还没来得及擦去的泪珠被风一吹,像结了层冰。
她稳住声线:“耳钉呢?”
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
谁也没有义务承担她的负面情绪。
更何况她今晚只是生病难受,很快就会好的。
晏宁这么想,又往后退了小半步,随时准备告别。
任谁被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都该放弃了。
她在等,等沈濯先离开。
沉默中一种无名的情绪挤在胸腔,让晏宁想起来当年连漪和晏山离婚,她趴在阳台上,看着搬行李的小货车载着晏山离开,尘土飞扬,白色小货车消失在街角。
那天连漪也不在家,世界静得仿佛只剩她一个人。
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习惯了看着人离开,习惯了一个人。
下一秒,天旋地转。
晏宁腰畔和腿弯被一双火热的掌托着,她第一次这样被抱起来,双手下意识环住了男人的脖子,晏宁怕被邻居看见多嘴,把脸埋进沈濯颈窝,凛冽的雪松香强势霸道地裹住她。
“你放开我。”她挣扎了一下。
“别乱动,到车上就把你放下来。”沈濯吓唬她,“掉下去我可不管。”
晏宁闻言更紧地搂住他。
车上有司机,看见沈濯抱着女人上车,识趣地下车抽烟,熟练到让晏宁怀疑他是不是经常干这种事,怔愣地望着司机的背影。
“别瞎想,不是我的司机,一朋友的。”沈濯不正经地解释,“我可就这么抱过你一个。”
之前他也说没谈过恋爱,可又那么会搞浪漫。
谁知道呢。
沈濯还是抱着她,晏宁回过神,想下去,大G后排空间本来就小,做这种从一个人的腿上爬到座位上的高难度动作更加不方便,何况沈濯的手还一直放在她腰侧没动。
“你怎么开这车啊!”晏宁抱怨道。
沈濯在北京有几处房产,下飞机随便去了一处,才发现车库里只放了这一台车,他着急来找她,只能将就着。
“委屈你了,我明天换一辆。”沈濯说。
“那,那也不用。”
晏宁正试图优雅地爬下去,谁知扣在腰间的那只手忽然用力,不讲理似地搂着她。
看似轻松,力道却那么足,她挣扎了两下,挣不脱,气得大骂:“骗子!”
沈濯低声笑,借着外面一点路灯的光看她,雪白的皮肤上浮现出晚霞一样的色彩。
“嗯。”沈濯应下这声骂,“多上几次当就习惯了。”
如此理直气壮,惹得晏宁神色错愕,像第一次认识这个人一样盯着他,然后愤愤然地伸手去开车门。
锁了。
晏宁回头锤他肩膀,骂得更狠了:“混蛋!”
“嗯嗯,我是混蛋。你是……”沈濯哄她,一手托起她下巴,低头就着这个姿势与她鼻尖相贴,“口是心非的胆小鬼。”
心跳漏了一拍。
晏宁像被戳破心事的小孩子,慌乱的不知所措,水灵灵的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看,不敢和他对视,只好盯着他衣领,向上,喉结、下巴、唇。
怎么可能不喜欢,沈濯这么好,好到晏宁觉得无与伦比。
她只是害怕承认。
沈濯拨开她额前的头发,凑得更近了点,几乎要贴上她的唇。
太近了,晏宁偏开头躲避:“你,你喜欢我什么呢?”
不是偶像剧里那种烂俗的“你喜欢我什么我改还不行吗”的台词,沈濯望着她侧颈,觉得她是真心疑惑,心底漫上来一种柔软的情绪。
从来没被无理由地爱过的人,才会有这样的疑问。
认为自己不值得爱,也认为自己不会爱人。
想到今晚她一反常态的表现,沈濯眸色晦暗如许。
真可怜,不知道受什么委屈了。
“晏宁。”沈濯托着她下巴和她对视,眸中前所未有的认真,“喜欢就是喜欢,不需要理由。见你的第一眼我就喜欢你,就算你世俗、贪婪、自私、傲慢,我还是爱你。”
晏宁鼻头发酸,久久怔愣着,视线停留在他唇上。
话说的好漂亮,她不想信的,可是沈濯那么认真,认真到仿佛在许下什么一辈子的承诺。
承诺我此生都爱你,承诺我无论如何都爱你。
晏宁强忍着没让眼泪掉出来,一晚上哭那么多次也太丢脸了。她说:“你才世俗贪婪自私傲慢!我明明美丽大方善良温柔。”
她说什么沈濯都依着她:“嗯。那肯定有很多人都喜欢你,怎么办,我好有危机感。”
晏宁噗嗤一笑,眼泪还是落下来。
沈濯低头吻去她的眼泪,吻着吻着,吻到唇。
要不要答应他的追求?晏宁没再说,沈濯没再问。哪怕只是片刻需要,沈濯也认了。
谁叫他喜欢她呢。
他喜欢她,所以她绝对自由。不答应也不要紧,不回应也不要紧,他都舍不得逼她。
晏宁的唇很软,像某种饱满的花瓣,稍微一碾,就能碾出粉色的、令人上瘾的花汁。
两人气息交缠在一起,车厢内温度节节攀升。
就……勇敢一次吧。晏宁想。
她闭上眼,手指攥紧他的衣服,试探着回应。
都是成年人了,这种事情无师自通。
晏宁感觉到,她回应的那刹那,沈濯吻得更用力了。
唇齿交接,耳鬓厮磨。一吻结束,两人呼吸都乱了套,四目相对,溺亡在爱欲的海中。
晏宁抬手摸摸唇,不知道破没破,但肯定肿了,有点责备地说:“疼!”
沈濯说:“S我唔,bb。”
沈濯的声音那么好听,醇厚的像一支好酒,醉人。晏宁心脏狂跳,听他说粤语,听他叫bb,居然腿软,心底有罐蜂蜜,不停地往上冒泡泡。
她暗骂自己“没出息”,唇角却忍不住扬起来。
“再来一次,我温柔点。”沈濯轻轻捏她的耳垂,再度俯下身,却猛地回过神。
不对劲,她皮肤的温度比正常人要高。方才只顾着接吻,压根没注意到这一点。
沈濯问:“你发烧了?”
晏宁眨眨眼:“啊?对啊,三十八度六,我说了我难受的。”
沈濯一阵懊悔,把空调温度调高:“那你还回香港,不怕晕在飞机上!你半夜发烧跑出来干什么?”
晏宁老实答:“拿药。”
沈濯来之前就把晏宁的情况查了个七七八八,不然也不会知道她住在哪儿。闻言眸色更深晦。
这是什么父亲,才照顾了女儿几天,照顾到她半夜发烧还需要自己出门拿药。
沈濯怜惜地摸了摸她的脸:“我们去医院,等退烧了带你回香港。”
vip通道,院长半夜听闻消息,亲自来接,全程陪同,验了血做了检查,住院输液。
外面又开始下雪。
沈濯中途出去接一通工作电话。
沈诚明在海岸边上圈了一块地方,准备填海填土造购物城,几百个亿的项目,年末丢给他了,练手试水。
沈濯最近因此忙的焦头烂额,每天陀螺一样地转,会议一开就是大半天,他熬夜把这几天堆积的事情都处理完了,才腾出手来,追到北京。
其实原本明天还要回香港的,熬了几天几夜,也不过只能抽出这一点时间。
工作电话多打了一会儿,沈濯吩咐了几件事,又说他明天可能不回去,实在有下面人决断不了的事情,开远程视频会议。
晏宁听着雪声,开始犯困,盯着紧闭的房门,视线逐渐模糊,一点头,睡过去了。
沈濯回来时,已经过去半小时了,房门一推开,只见输液管里回了半管子血,他急忙喊护士,拍拍晏宁胳膊叫醒她。
“你来献血的?!”
“你凶什么!”晏宁比他更大声。
沈濯一下子就泄气了,坐在一旁看护士处理,等护士出去后才轻声说:“我没凶……”
晏宁心虚地说:“我也没凶。”
她下巴缩进被子里,困得眼皮都睁不开,想睡觉。
沈濯见状,说:“我在这守着,你睡吧。”
晏宁刚闭上眼,只听见又一阵电话铃声响起,迷迷糊糊地想,他最近好忙。
电话接通,沈濯的声音却不似打工作电话时那么严肃,散漫中带着几丝笑意:“有事?”
手机的另一边问:“我听人说你不在香港?”
“在北京。”
“什么时候回来?一大堆工作就丢给我哦?讲不讲义气啊!”
购物城的项目是和霍家合作的。沈濯一笑:“Maggie,拜托。我很快就回去,有什么事你先帮我顶着。”
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才会有的亲密语气。
Maggie。
霍曼琪。
晏宁猛地睁开眼。
她沉浸在沈濯为她编制的一场梦境里,差点要忘了现实的阻挠、冷漠、残酷。
沈濯他……总是要联姻的。
香港老牌豪门的后代都逃不过这一个环节,娶一个大陆来的穷学生只会被耻笑。退一万步说,晏宁不愿意成为一段婚姻关系中的第三方。
她再勇敢,也勇敢不到那个份儿上。
她再不足挂齿,也要脸。
沈濯挂断电话,看见她睁着眼望天花板。
“怎么了,不是睡觉吗?”
白花花的灯光刺的眼睛痛。晏宁薄唇轻启,话比窗外的风雪更凉:“你回去吧。”
第35章 第35章
晏宁住的小区紧邻昆明湖,是块风水宝地。
萧知许一直这么觉得。
自从晏宁搬进来以后,她就一路交好运,拍国际大导的电影走红,被各大高奢品牌当作时尚宠儿捧在手心里,穿高定,拿影后,二十七岁,风光无两。
可当萧知许踏雪而来,在二楼书房寻到晏宁时,也会有一瞬间的惆怅。
有那么一瞬间,人生到处知何似的惆怅。
萧知许暗自叹了口气。
她在小沙发旁蹲下,端详着晏宁。
没有人会把现在的她和红毯上风光无限靓丽耀眼的影后联系在一起,灰暗的天光在她脸上投下一片阴影,她的脸苍白的像一张过度漂白的纸,只有阖拢的薄薄的眼皮是红的,在过度惨白的脸色的衬托下,这一抹红触目惊心。
这使萧知许想起她扮演过的一个角色,用很厚的粉底把整张脸搽成不自然的白色,眼尾张扬的红色眼影上挑入鬓,艳丽得像某种终年不见日光的有毒植物。
萧知许把手搭在晏宁手上,很轻地晃了下,她不敢用力,晏宁此刻就像大蓝闪蝶的翅膀一样易碎。
“你又病了?”萧知许问。
“嗯。”
“明天的试镜还能坚持吗?”
晏宁点点头,掀开眼皮和她对视,露出同样泛红的眼眶:“没事。”
“那我去拿冰块帮你敷一下眼睛,肿着不好看。”
25/70 首页 上一页 23 24 25 26 27 2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