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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宁拽住她：“等试镜结束，我想去丁医生那儿。”
萧知许愣了一会儿。
治疗已经停了大半年，不知道昨晚沈濯干了什么，又回到原点。萧知许说“好”，把很多话咽下，下楼去厨房找冰块。
她今天其实是带着几个消息来的。
昨晚深夜，热度最高峰的时候，公司发布了一则带公章的声明，否认沈濯和陆嘉佳的恋爱关系，另附一段当天饭店包厢里的监控视频，正面清晰地可以看见陆嘉佳不小心将酒泼到沈濯身上，而沈濯脸上挂着极其不耐烦的表情。
随后不知是哪走漏了风声，有人爆料晏宁昨晚时尚盛典的礼服是越过中国部门直接向总部借来的。短短一句话，信息含量却很丰富，最擅长阅读理解的网友读出来好几层含义。
首先，为什么要越过中国总部，晏宁和Brighten大中华区总裁Luna之间是否存在某些不愉快？向前追溯，她最初的红毯造型又是如何泄漏的？
其次，究竟是谁有如此大的能量帮她直接从总部借衣服，还是一件从未借出的创始人封山之作。
凌晨，网上流传出了几张模模糊糊的照片，时尚盛典当天下午，一家波音747从巴黎直飞北京，降落在首都国际机场，十几个身着黑色正装的保镖护送着这件衣服下机。
神通广大的网友很快就找出了这架私人飞机的所有者――沈濯。
营销号顺势而上，一窝蜂地炒作晏宁和沈濯的恋情，同时，陆嘉佳半夜被嘲上热搜。
这一系列事件都太巧合了，萧知许让人去查最初爆料的那个账号，他们一般背后都有MCN机构，顺藤摸瓜，便能知道对方是敌是友。可惜直到现在都一无所获。
这个神秘的账号在舆论漩涡中冒出来，搅弄风云，却完完全全不属于任何一家公司，而且目前看来不准备有任何进一步的动作，因为他已经趁乱销号了。
不管怎么样，晏宁没吃亏，萧知许便不再关注这件事。今早来之前，她还从朋友那里得知，陆嘉佳的两个到期代言都未续约，其中有一个，还是她花了三年时间合作才争取来的高奢成衣线代言。
萧知许心情舒畅，转过旋转楼梯，从冰箱里取出一袋冰块，上楼帮晏宁敷眼睛。
她什么也没告诉晏宁，试镜在即，萧知许不想她被这些事情分心。
互联网一角纷纷扰扰，晏宁和陆嘉佳的粉丝争执不休，好一出热闹的大戏，昆明湖旁的三层小别墅里，安静的只能听见麻雀从雪地里“扑腾”一下飞起来时的声音。
流芳百世试镜那天，雪还没化，路上结着冰，难走，晏宁和萧知许很早便出发，还是卡着点到了片场。
试镜地址在一处剧院，门前的路没有人想着修一修，坑坑洼洼的。晏宁下车时有些想吐，被冷风一吹，又好些了，裹紧大衣低头走进去。
天色暗，房间里半拉着窗帘，只有两大扇照明灯白辣辣的亮着，空气中细小的灰尘无处遁形，随着开关门带进来的风跳跃着，像碎雪斑驳。
陈述正歪坐在一张藤椅上，摇晃间破旧的藤条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轻松的简直不像是试镜现场，而是童年时某个熟睡的午后。
陈述不甚认真地看着监视器。他穿一件灰色条纹毛衣，眼皮耷着，看起来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头儿，一双眼睛却很毒辣，通常瞥一眼就知道这个演员是否合适，然后摆摆手，助手立即明白他的意思，叫下一个，非常节省时间。
陈述一偏头，望见晏宁和萧知许，朝她俩笑了笑，并没起身，问：“晏老师赶时间吗？”
晏宁摇了摇头：“没什么事，不着急。”
“那等会吧，”陈述指指监视器，“等我把这批看完。”
陈述的助手来招呼她们，搬来两把椅子，又叫人倒热水：“晏老师先等等，马上就能结束了。您看，就剩那几个了。”
晏宁接过一旁人递来的纸杯，拿着暖手，朝他下巴指的方向望去。
打眼一瞥，还有五六个女生，其中最显眼的是那个传说中和景楠长得很像的电影学院女学生，扎一个低马尾，穿着学校发的黑色羽绒服，静静地立在人群外，正低头研究手指。偶一抬头，让晏宁看清她干干净净未施粉黛的脸蛋，清纯的像一株凌霜绽放的白芙蓉花。
助手小声向她透露：“试了一天，陈导还没选到满意的。”
晏宁笑了，向他道谢。
“小李！”陈述喊他。
助手回头“哎”了一声，对晏宁摆摆手：“不用谢，我是您粉丝。导演喊我，我先过去了。”
他小跑着走了。
晏宁无所事事地四处张望，没看到陆嘉佳，问萧知许。
萧知许说：“你下午，陈述当个老好人，把她放在上午了，免得你们俩见面尴尬。这会儿可能早就试完了吧，你没听刚刚那小李说，陈导还没试到满意的，她没戏！”
晏宁努努下巴：“你看那个怎么样？”
正好轮到“景楠”试镜，她往镜头前一站，碎发被灯照的发亮，萧知许瞥了一眼，说：“和景楠长得太像了。”
晏宁悄声感叹：“真漂亮。”
萧知许凑近她耳边：“你也漂亮。”
“不一样，”晏宁说，“我老了。”
“景楠”身上有股劲，独属于学生的对未来充满野心的劲儿。同时她一只脚尚未迈进名利场，未经雕琢，纯洁干净。这两种气质交织在同一个人身上，非常迷人。
这让晏宁想到刚出道时候的自己，那年冬天楚浔看到的自己，应该也是这样的。
娱乐圈对女明星来说尤其苛刻，二十来岁还可以演少女，三十岁可以用来沉淀，一超过三十五，就只能去演孩子妈了。晏宁二十七岁，在别的行业，可能是刚走出校园参加工作的菜鸟，但在娱乐圈，没有哪一阵风能一直吹下去，留给她适合她的剧本只会越来越少。
流量起伏、新旧更替是行业规律，巅峰之后都是下坡路，在她今年拿到金钟奖影后时，她就做好了这个准备。
萧知许骂她，但仍目不转睛地盯着陈述：“胡说什么呢，现在重新定义年龄，六十岁都是新青年，你这样的还叫老，你让人家怎么活？”
晏宁一笑，和她一起看。
陈述盯着监视器好一会儿，抬了下手，助理弯下腰，摆出听凭吩咐的姿态。
“她叫什么？”
“郑柔。”助理答，“电影学院的，今年读大二，是范老师的学生。”
范老师和陈述是很多年的好友，常给他推荐演员。
陈述问：“范老师推荐来的？”
助手思考一会儿：“星宇的祁总推荐的，范老师上周给您打电话的时候也打过招呼。”
陈述点点头：“让她留个联系方式。”
晏宁说：“陈述挺满意的。”
萧知许摇摇头，沉声说：“时代不同了，陈述捧不出来另一个景楠！”
巨星的造就，时也命也，就是让当事人再走一遍来时路，也难有现在的结果。
剩下的几个女生没花多少时间，陈述兴致缺缺，看过一眼就让她们走了。
只剩下晏宁，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把目光放在了晏宁身上。
没有人不想知道晏宁试镜时是什么样子的，这个被楚浔一眼挑中而出道的影后，究竟有多少真本事。
晏宁理了下头发，站在两盏照明灯下。
她闭上眼睛。
越关山是什么样子？
她从小在山上长大，是师门里的小师妹，不问俗事，一心练剑，她有一柄长剑，锋利无比，见血封喉，足够成为她行走江湖的依仗。她天真，但她终有一天会知道灭门的血海深仇，背负上她与生俱来的宿命，所以她深沉。
悲剧又矛盾的人物底色。
晏宁闭着眼的时间太久了，久到周围人忍不住开始窃窃私语。
“怎么回事？”
“晏老师没状态？”
“这么久了，到底行不行啊？”
晏宁什么也听不见，眼前是山上一片一片雾气弥漫的竹海。
再睁开眼。
陈述猛地从藤椅上站起来，紧紧盯着监视器屏幕。
第36章 第36章
陈述紧紧咬着牙。
晏宁就是越关山！
天真的、注定逃不出宿命的、只能在命运漩涡中苦苦挣扎的少女。尚不知命运如何降临，所以眼底还保留着那份不知愁的活泼，但这样一个角色，注定是厚重的，是让人一打眼，就已经隐隐为她感到惋惜。
陈述做导演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在试镜中就遇到让他心弦猛然战栗的瞬间。
坦白讲，大导演更喜欢璞玉，可以任他们雕琢。像晏宁这样成熟的艺人，已经有深入人心的经典角色，想把她彻底塑造成一个新人物，是很难的。
所以在晏宁试镜前，陈述几乎已经选定了郑柔则，她是一张白纸，陈述可以亲自把她调。教成越关山。
每一个导演都享受这个过程，看着自己的演员在镜头里蜕变，与人物融为一体。
但晏宁太出彩了，她往镜头前一站，就能让所有人信服，如果越关山能从剧本里走出来，那一定就是她这个样子。
陈述甚至没要求晏宁在镜头前做动作，她的眼神戏足够超越他拍过的所有演员，更何况她完美的骨相完全不需要摄像去找角度。
陈述叹了口气，终于慢慢坐回他那张藤椅上。
他依旧盯着监视器，过了一会儿突然笑起来。
所有人都觉得晏宁恬淡。怎么会？陈述想，她眼底的野心是藏不住的。
从一个籍籍无名的小演员走到现在的影后的人不该是毫无野心的。
陈述欣赏她的锋芒，尽管那只会在镜头下展露出来。
晏宁很好，陈述想，但郑柔是个可塑之才，给她机会，她可以大放异彩。
导演和演员是相互成就的，没有哪个导演不想看见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演员站在最高领奖台上。
这个诱惑太大了，大到陈述都无法抉择。
过了半分钟，陈述低声对助手说：“找个时间，安排她和郑柔试戏。”
纽约凌晨，刚开完会，沈濯心情不怎么样，任谁没日没夜连轴转地开会心情都不会好。
祁温言跟在沈濯身后，在从会议室到办公室的路上，向他汇报白天的行程安排，末了合上文件夹：“北京试镜现场那边的视频可以随时接过来。”
沈濯头也不回，阔步向前：“多管闲事。”
祁温言默然，见沈濯推开办公室的门，停住脚步，等着他的下文。
沈濯推门的动作一顿，回头问：“试镜结束了吗？”
就知道会这样。
祁温言抬手看一眼腕表：“应该快结束了。”
“算了。”沈濯推门进去，“你下班吧，回去好好睡一觉。”
位于一百二十层的办公室可以俯瞰曼哈顿区中心地带，摩天高楼沿着中轴线星罗棋布，玻璃幕墙折射着各色的光，将名利、钱财、权力，俗世中一切令人们趋之若鹜的东西包裹在一个巨大的泡沫里。
沈濯立在巨幅落地窗前，犹豫片刻，还是拿出手机。
异国他乡的景色看了太多年，心底只有一个地方能称之为家。
“试镜结束了吗？”
晏宁收到沈濯的微信消息时，正凄凄然地站在马路边吃汽车尾气。
白色阿尔法半路罢工，荒郊野岭，不好打车，她和萧知许不得不在路边等公司派车来接。
北风呼啸，晏宁艰难地从袖子里伸出只手，一根食指在屏幕上戳戳点点。
“嗯。”
“纽约现在是凌晨吧？”晏宁问。
萧知许想了一会儿：“是吧。”
晏宁喃喃道：“还没睡啊。”
没等看到沈濯回复，她把手机收回包里。
实在是太冷了，晏宁搓了搓掌心，左右望着这条长街，公司的车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继续站在这儿她就快要冻僵了。
幸好路边还有家便利店，晏宁挽上萧知许胳膊：“去店里坐一会儿，找点东西吃。”
买了点关东煮。晏宁最近要维持体重，萧知许只让她吃素的，萝卜鸡蛋娃娃菜。
萧知许在她旁边大口嚼牛肉丸：“你刚刚说谁还没睡？”
“沈濯。”
已经试完戏，萧知许认为她此刻有权知道自己的“恋情”，于是一拍大腿：“对，你看一眼微博！记得用小号！”
晏宁小口小口地喝汤，一手从包里翻出手机，她平常微博端登录的就是小号，都不用切号，熟门熟路地打开热搜一扫。
热搜第一，爆，晏宁恋情。
“谁？楚浔吗？”
她点进去，猝不及防地看到了自己和沈濯拥抱的照片，金钟奖当晚官方的图，彩带飘舞，两人得体地相拥。
营销号配文：【知名影后恋情曝光，晏宁感情事业两开花，神秘男友竟是他？！】
评论里热闹得赶上过年。
【我就说！！！我就说晏宁最近都没带她的手串！！感情是跑到男朋友手上了！！！】
配图是金钟奖当晚沈濯坐在嘉宾席，西装袖口下隐隐露出一串檀木佛珠。
【我是粉丝我作证，晏宁的佛珠基本上不离身，但上次金钟奖以后就没见她戴过了，我还以为是丢了原来是送男朋友了！】
【影后x总裁，这cp我先磕了！】
【颜值*好配！】
【姐，你就这么脱单了吗我的姐（大哭）】
【广焱连夜澄清老板恋情谣言，是晏宁时尚盛典被撞衫终于忍不了了吧哈哈哈！某人营销太多迟早会被反噬哦～】
【千里迢迢专机从法国运高定只为让她在红毯上大放异彩，这是什么偶像剧情节啊！！！妈妈，我磕到真的了！】
【沈濯看晏宁的眼神都会拉丝。】
配图还是金钟奖那晚，沈濯在台下与晏宁两两相望。
这都什么跟什么？
再一刷，cp超话已经建起来了，沈晏cp，热度反超踏雪寻宁，旧爱楚大导已经被粉丝们抛之脑后了。
晏宁一口汤呛在嗓子里，咳了半天，压低声音问：“你们不公关的？！”
“公关了啊。”萧知许一摊手，“这已经是公关之后的结果了。”
晏宁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这是公关之后的结果？你悄悄告诉我，我们公关部是不是要解散了所以大家都没有工作热情？”
萧知许说：“你粉丝接受度良好，舆论也都倒向你的，已经很不错了。那句话怎么说？花粉眼里没有完美姐夫，你知道你这行为叫什么吗？”
不用萧知许说，晏宁自动补全了后半句：“没事业心，势利贪财，为嫁豪门自甘堕落，以后嫁进去了肯定息影斗婆婆斗小三生孩子，没好下场。”
女演员的粉丝，尤其是晏宁这种实力足够拿影后的女演员的粉丝，九成九都是事业粉，刚拿影后，新作品还没着落，先谈恋爱，是死罪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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