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濯……”
“我在。”
北京下了几场春雨,沙尘暴过去,天晴的像玻璃,三四月的四九城里处处生意盎然,阳光清澈明亮,风中裹着湿润的水汽,红墙下杏花盛开,一树繁花,柳絮还没乱飞,真是一年中最好的时节。
迈巴赫驶过长街,在胡同口停下。
“真不用我陪你去?”沈濯从笔电里抬起头,又问了一遍这个问题。
“不用了,你去忙吧,一会来接我就行。只是看心理医生而已,又不是上考场,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晏宁眨眨眼,忽然想到,“上考场你也不能陪我去啊!”
她思维太发散,沈濯乐的不行。他确实想陪晏宁一起,可最近实在抽不开身。
广焱毕竟不是沈濯的主业,每年赚的那点钱给也就他养养庄园,纽约那边才是正经生意,沈濯跟着晏宁以后长居北京,所以打算把公司在国内的分部迁到北京来,也好坐镇国内分部,这些天为这事忙的连轴转。
沈濯给她系围巾,又开始唠叨她穿的少。
“哎呀你怎么跟个老头子似的。”晏宁往后躲,表示抗议,“今天已经很暖和了!”
沈濯老神在在:“春捂秋冻知道吗?小心倒春寒,多穿一点免得感冒。”
晏宁扒拉着围巾往下拉,把脸露出来,无奈地小声说:“老沈……”
“什么?”沈濯没听清。
“叫你快去工作,赚钱养家。”晏宁推开车门,转头朝他比了个大拇指,“加油,养家的重担就交给你了!”
“等等。”沈濯叫住她。
“干嘛?唔……”
话未说完她就被沈濯拉回怀里封住唇。
晏宁笑了下,专心地回应。她喜欢和沈濯接吻,即便只是蜻蜓点水一样的一个吻也很喜欢。这种最简单的能传递爱意的动作他们现在做起来像吃饭喝水一样自然。
今天她没涂口红,也不用担心擦花。
沈濯吻的很深,许久才依依不舍地放开她:“结束后等我一会儿,下午我来接你。”
晏宁很乖地点头,说去路边的咖啡店等他。
每周五下午,丁影的时间都空给晏宁,她是特殊的客人,病情走漏风声不好,所以丁影工作室里的人越少越好。
陈述虽然表了态,要晏宁先养好病,他也有自己的班组,可除此之外,顶级的摄影、化妆和武指都很抢手,并不是所有老师都有档期一直空着等她,拍摄场地的时间也是个麻烦。
晏宁不知道沈濯为此往里面砸了多少钱,但她很急切地想要尽快停药,每周都到丁影这里来。
今天的时间比前几周都长,丁影对咨询时间的把控更灵活,晏宁也没有计算时间,只是到注意力无法高度集中之后才结束。
她没直接离开,而是看着丁影,思索是否要询问停药的问题,丁影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笑了笑说:“晏宁女士,经过我专业的观察和评估,我认为你可以去和你的医生商量一下减药的事情了。”
晏宁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又听丁影满含笑意地说:“你最近状态都很稳定呢,春天的状态如果都能维持这样的话,夏天肯定没问题。果然爱意能滋养出新的血肉。”
晏宁揉着脸不好意思地笑了。
离开工作室去胡同外的咖啡厅等沈濯,晏宁在卡布奇诺和果汁之间犹豫了许久,想试试咖啡因是否还会加重躯体症状,又看了眼表,沈濯的会议快结束了,还是不要冒险。
“一杯橙汁,谢谢。”
她咬着吸管看外面来往的人,看红墙里面飘出来的香火,看红墙下烂漫的碧桃树,春日盛景。
直到看到一辆黑色迈巴赫在路边缓缓停下,她一松唇,笑了,拎起包往外跑,一开车门扑进沈濯怀里,和他说了减药的事情。
春季是抑郁症复发的高发期,沈濯还是很担心,但看她高兴的样子,不敢坏她心情,在她腮边啄吻:“那明天我们去医院。”
沈濯拿祁温言当挡箭牌用,空出了一上午的时间,陪晏宁去医院,她的医生在国际部心理科任职,是国内目前在这一领域颇具盛名的专家。
沈濯等在门外,简直比晏宁更紧张,他倒是不着急晏宁减药的事情,总归开机的事情并不难办,拿钱拖着就是了。只是怕她空欢喜一场,在走廊里坐也坐不住,时不时看两眼手机,没两分钟又站起来转圈。
大概半个小时晏宁才出来,脸上没什么表情,嘴角微微下垂。沈濯逗她:“没事,我们慢慢来,你不要总想着开机的事,老公赚的钱还能再养你一阵啊!”
晏宁抬起眼,忽然笑了,小狐狸一般,眼睛亮晶晶的,巧目倩兮,灵动漂亮的不像话:“医生说我可以开始减药了!”
第92章 第92章
春天减药其实是一个冒险的决定,自从晏宁开始减药,沈濯就在家里拉响了一级警备。
他们一人一狗,加上晚上不在这住的阿姨,全都小心翼翼的,只要晏宁皱一下眉头,沈濯都要掏出他提前从网上准备的十万个冷笑话大全,连墩墩都用他湿润的鼻子不停地拱晏宁的手,或者把他最喜欢的玩具送给晏宁。
晏宁刚开始还笑话沈濯,让他没必要这么紧张,但一系列“撤药综合征”的症状很快就显现出来了,最开始是呕吐和没胃口,沈濯就亲自变着花样给她做东西吃。
他公司里事情忙,很多工作不得不都搬回家了,每天还花那么长的时间泡在厨房里,做一碗精致的玫瑰糖芋苗或者酒酿圆子,这些东西不好消化,沈濯并不让她多吃。
春天是吃野菜的季节,沈濯让手下人找了些水灵灵的新鲜马兰头,配上香干和松子仁拌在一块儿,味道清新,那天晚上晏宁难得吃了大半碗饭,笑眯眯地问沈濯:“你从哪弄的?我来北京以后就没吃过这个了。”
于是沈濯的劳动积极性暴涨,决心要做一个合格的家庭煮夫,抓住老婆的心,先喂饱她的胃,甚至还自学了做灌汤包。
不过胃口差还算好的,减药总要经历这些,最让沈濯担心的还是,晏宁的状态一天比一天消极下去。
四月份,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草长莺飞,有几天连薄外套都穿不住了,一到周末北京城里就挤满了游客,晏宁却越来越不愿意动,她从年后就没怎么工作,萧知许最近帮她把一切通告都推了,对外说是专心准备进组,她就每天躺在床上。
有天早上沈濯喊她去遛狗,拽她去洗漱,晏宁咬着牙刷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忽然愣了。
那张脸好憔悴,苍白毫无血色,头发也乱糟糟的,干枯泛黄的发丝如杂草一般,简直不像自己。
沈濯从身后搂着她。
晏宁垂着头不说话,被他身上清爽的茉莉薄荷味包裹着,心脏不上不下地揪着,说不出的难过。
“墩墩又胖了两斤,像头小猪似的,该减肥了。”沈濯比划着,“昨天晚上去遛他的时候,遇见一个养边牧的邻居,问我你们家这是什么新品种的狗吗?能长这么胖!”
沈濯说着说着笑出声了。
晏宁却没笑,也没什么反应,依旧垂着头,盯着盥洗池上的一点水渍愣神。从沈濯的角度,能看到她小巧可爱的耳垂和一截天鹅一样的后颈。
他晃了晃晏宁:“还在犯困?”
晏宁抿着唇不说话。
“我陪你再去睡一会?”
晏宁摇摇头,安静了一会儿,然后轻声问:“我现在是不是很丑?”
她以前从不关心这个,在剧组里拍戏免不了总熬夜,神仙气色也好不了,只要化上妆不影响拍摄就行,加上她又总喜欢穿的破破烂烂的,经常被粉丝说喜欢披件麻袋就出门。
可晏宁就是不想被沈濯看到这副样子,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嗯?给我看看。”沈濯掰着她下巴。
晏宁偏过头躲开,鸦翅般乌黑的眼睫抖了抖:“别看,不好看。”
“很漂亮。就是气色有点差,天天给你煮红枣茶,叫你喝你不喝。”沈濯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今晚给你多加两颗红枣?”
晏宁提了下唇角,却笑不出来,心上像浮着一层油的水。
“如果这次停药不成功,就要再等半年。”晏宁强迫症似地不停咬着唇上的死皮,“如果这样的话,我是不是不该接这部戏?白白浪费大家的时间和精力……”
沈濯说:“想什么呢,你以为陈述还能在娱乐圈里找到比你更合适的演员吗?”
晏宁又不说话了。
这样子一定很矫情很讨人厌,她想,最近的她都很讨人厌,沈濯明明那么忙,却还是每天围着她打转,有时候还要等她睡着了再去书房办公。
真讨厌,所有人里她最讨厌,沈濯为什么会喜欢这样的人?
沈濯会读心术,捧起她的脸:“晏宁小同志,不许胡思乱想,你只是生病了,所有人都会生病,我也会,等到哪天如果我病了,就该换你照顾我了。而且我们阿囡就算生病了,也一点都不讨人厌,可爱着呢。哎,说真的,你以前都不会这么跟我撒娇。”
沈濯笑了一声,像是在回味她刚刚的样子,大力表扬:“无师自通了,甚好甚好,为夫甚是满意!”
晏宁给了他肩膀一拳:“你要是生在七八十年代,被判流氓罪的肯定有你!”
沈濯抓着她的手亲了两口,把耍流氓贯彻到底,晏宁觉得痒,把手往外抽,奈何力气比不过他。
沈濯亲着亲着忽然想起来:“萧知许喊我们晚上去她那吃饭。”
晏宁最近过的浑浑噩噩,去翻手机才想起来,萧知许昨天给她发过消息,她搬新家,乔迁新居,请大家过去吃饭。
“我没买礼物!”
“我准备了。”沈濯拿给她看,一套餐具,图案是花鸟元素,很精致漂亮。
晏宁说:“再买束花吧。”
萧知许新家在三环和四环之间的一个明星小区,圈内人扎堆在那买房,背后倒也有些错综复杂的利益关系,不过保密性做的确实极好,傍晚六点,晏宁和沈濯驱车赴宴。
萧知许说她只请了晏宁、楚浔和于年,沈濯是晏宁的挂件。但是晚上晏宁推开门后,看到了一张可能认识但不算熟悉的脸,又噔噔噔退后三步,险些撞到了身后的沈濯。
“不好意思走错了。”
她仰起脸,看了眼门牌号,又看了眼手机屏幕,又看了眼门牌号,嘀咕道:“是这家没错呀。”
对面那人叫了声:“晏宁姐,没走错,快进来吧。”
这张脸实在像是见过,晏宁在脑子里翻找,实在想不起来,趴在沈濯耳边低声问:“你认识他吗?”
“公司新签的一个小明星,交许杨,跟你不是一个赛道的。”上任大半年,他已经能分清爱豆和演员的区别了。
“啊……”晏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他为什么会在萧知许家?”
“因为……”
“杵那干什么?”萧知许举着锅铲从厨房里探出头,“快进来啊!”
晏宁:“哦……”
他们到的最早,晏宁把带来的礼物放在桌上,找了个花瓶把花插上,实在按耐不住吃瓜的心,溜达到厨房,结果一看,萧知许正在拆外卖包装盒,顿感无语。
她刚刚看见萧知许举着个锅铲,还以为她和沈濯一样开发了这项新爱好。
“……我以为你自己做呢。”
“开什么玩笑?”萧知许看她一眼,把一锅快放凉了的汤送进微波炉加热,“我会做吗?”
“……不会。”晏宁委婉地铺垫,“于小年和楚浔还没到?”
萧知许说:“到了啊,但是我看他俩不顺眼,就……”
她做了几个切大头菜的动作,说:“然后埋进我家地板里了。”
不太好笑。晏宁问:“你吃枪药了?”
萧知许放下手里的东西,长叹一口气,还没开口,许杨端着杯水进来了,问:“姐姐,你要喝水吗?”
晏宁挑起眉梢,默认不语。他们俩可能在公司里见过,可这还是晏宁第一次认真打量许杨,坦白说他足够年轻,长相俊秀,唇红齿白,身材好个子高,是现在小姑娘都喜欢的类型。
和关泽很不一样。
太不一样了!
晏宁感受到了莫大的震撼,她以前从没想过萧知许也会喜欢这种类型的。
萧知许摆摆手:“不喝。”
等许杨出去了她又一脸很困惑的表情,似乎也在疑惑他们俩的关系怎么忽然就变成现在这样了,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反正就是你看到的这样。”
过了半晌晏宁才干巴巴地说:“挺好的,够嫩!”
第93章 第93章
因为晏宁减药要戒酒戒烟的缘故,这顿饭没人喝酒,因此吃的很快,从萧知许家离开,才不到九点。帝都五彩的霓虹流淌过晏宁沉静的脸庞,她眼皮困倦地垂着,有些累了。
红灯,沈濯踩下刹车,越过中控台捏住晏宁的手腕,食指在她腕上轻轻点了两下。
晏宁定定地看着腕上那只骨节分明的手。
这是沈濯最近形成习惯的小动作,有时候睡着了还会下意识地去摸晏宁的手腕,指尖轻轻摩挲着,晏宁总会以为他有话想说,但等上半天也听不见一点动静。
好像自从她开始减药,家里的氛围就变得微妙起来,尽管沈濯表面上看起来毫不在乎,还是有事没事就喜欢占嘴上便宜逗她两句,可晏宁还是能敏锐地感受到蒙在每个人头上的那层低气压,连墩墩爬上爬下的脚步声都轻了。
她心里很过意不去,一切因她而起,可又她无能为力,情绪形成了一种负循环,短短几天,循的快麻木了,整个人像只提线木偶一样,哭和笑都别扭。
红灯变绿,沈濯恋恋不舍地收回手,一脚踩下油门。晏宁决心要打破这片安静到令人不适的氛围,问:“你认识那个许杨吗?”
她也确实挺担心萧知许的,即便不是旁观者也能知道,一段十年的感情足够刻骨铭心。
沈濯也不知道哪来的醋劲儿,对她一张口就问别的男人略有不满:“不认识。”
晏宁微微错愕:“你是老板!”
“谁规定老板就要认识公司的每个员工了?”
说的理直气壮,晏宁张着嘴呆了半天,也没找到可以反驳的点,最后上下嘴唇轻轻一碰:“好吧。那你总听说过他吧?”
“嗯。”沈濯懒洋洋地说,“以前在公司见过,听说是本地人,家庭条件挺好的。”
晏宁慢慢琢磨着这句“家庭条件挺好的”,能让沈濯有如此评价,说明是真的很好。
她大惊失色:“那萧萧不会被骗吧?!”
沈濯问:“骗财骗色?”
晏宁啃着指甲想,既然家里条件很好,那应该不会偏财,至于后者嘛,好像怎么看也都是萧知许赚了便宜。
“骗……感情?”
“闲的吗?”又是红灯,沈濯空出手弹了她一个脑崩儿,“你放心,萧知许又不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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