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相宜脸色难看,这个裴清寂阴魂不散的,偏生她就是摆脱他不掉。
莘温文在铺子里听见了外面的所有谈话,神情复杂,他在想着,秦姑娘是否需要他解围。
女儿拿着糖葫芦在他身子底下摇晃:“爹爹,好像有人在欺负秦姐姐。”
虽说莘温文没有道理不去帮忙,但他也不免要谨慎一些,毕竟外头那个是秦姑娘的前夫,他要去解围,必然又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他垂头看着女儿,思索了一会儿,道:“乖宝,或许,你想要秦姐姐做你的母亲吗?”
小姑娘用力点了点头:“嗯嗯!”
秦相宜深吸了一口气,她能威胁裴清寂的也唯有那件事,可那件事情并不是永远有效的。
裴清寂会踩准她一旦露出来的小辫子不放。
就比如:“相宜,看来你现在也不想死了呢,这样说的话,咱们俩算是一根绳上的蚂蚱,生活多美好啊,采文斋的栗子糕好吃吗?咱们俩还是互相配合着,一起好好活着吧,你就嫁给我吧,只有你嫁给我了,我才放心。”说着,裴清寂正要伸手去拉她,在他眼里,秦相宜一向好掌控得很,只要稍微给点压迫感,她就会乖乖从命。
秦相宜还未开口,千松已经迫不及待开口道:“谁要嫁给你,姑娘已经在跟人议亲了,对方就在朝中做官呢。”
“千松!”秦相宜拽了她一把,这事突然这么说出来,庭阳先生该作何想。
千松住了嘴,给裴清寂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莘温文换了身衣服,正要出门的脚步顿住了,还好自己没有贸然出去帮忙,既然她已经有了打算,那也好。
裴清寂挑了挑眉,显然没想到事情的发展,秦相宜一个和离妇,有谁能看上她,还在朝中做官?
就算真有这么个人看上她了,裴清寂也不想让她如愿,她从来就是属于他的。
“相宜啊,不如你求求我吧,你说要是那人知道了你从前在我跟前的模样,他还会愿意娶你吗?”
秦相宜捏紧了拳,拼尽全力抑制浑身的颤抖,她就知道她好过不了一刻的,但她还是那句话:“裴清寂,你想死吗?你要是让我过得有一点不好了,我一定拖着你下地狱!”
裴清寂一双眼盯了她许久,似乎是在评判,她此时说起这句话,比起以前来说,可有松懈了一分?
只有秦相宜知道,这个威胁背后的事件,完完全全是空谈,她与裴清寂对抗,靠的只有一股狠劲儿。
那样的眼神,不是轻易能模仿出来的,但秦相宜的一双眼,几乎快要瞪出血泪。
彩云公主没有死,而这件事情只有秦相宜知道,裴清寂以为自己害死了皇帝最疼爱的女儿,终日活得提心吊胆。
并且裴清寂以为,彩云公主是秦相宜亲手埋的,在他心里,这件事情他们两个都脱不了干系。
但只要她想活一分,他就能再次将她逼近绝境,而不怕她的鱼死网破。
他一直看她、观察她,也不过是想确定,她现在还想去死吗?只要她不想死,他就能拿捏她。
秦相宜却知道,自己这个威胁从头至尾都是空谈,真是可笑。
越是如此,她越要将一双眼瞪出血泪来,要给裴清寂足够大的威慑。
最终的结果是,裴清寂再次认输。
“相宜,你这个绝情的样子可真叫我伤心,你再嫁的那天,我一定会来为你添妆的,对了,你现在的嫁妆,大部分都还是我当初添给你的呢,你现在又要带着那些嫁给别人了,想想我就心酸呢,不过,只要你过得好,我就心满意足了。”
认输是一回事儿,该给秦相宜添的恶心感,是一点儿也不会少。
秦相宜扯着千松,面不改色地走了。
千松心里心疼:“姑娘,还不如就跟他大闹一场呢,瞧他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秦相宜在街上走着,大步穿行于来来往往的人群之中。
“若是闹起来了,世人也只会觉得是我的错,咱们为和离受的教训还不够吗?总归他现在也损伤不到我分毫,说几句话而已,千松,别在意。”
千松默默看着姑娘,姑娘说是不在意,心里指不定多难受呢,难不成只是因为年少时选错了一个丈夫,便要用终生来弥补错误吗。
“好在姑娘就快要嫁人了,等姑娘有了新的夫君撑腰,裴清寂那个小人便再也不敢现身了。”
秦相宜点了点头,没有否认千松的话。
秦相宜回到将军府门口的时候,正好遇到了从宫里出来传旨的太监,她还愣了片刻,好端端的宫里怎会来人,不过看这两个太监喜气洋洋的样子,传的应该是喜事。
秦相宜心里打着鼓,但愿是喜事吧,更但愿不要是跟她有关的事情,她只要她的人生继续按照计划进行就好了。
太监一到,圣旨一亮,秦家众人纷纷更衣沐浴赶着出来接旨。
即使心里再忐忑疑惑,此时也得一排排跪到圣旨面前去。
待所有人都跪好了以后,太监清了清嗓子,准备开始念圣旨。
旁边的小太监笑呵呵道:“你们也不必紧张,是好事呢。”
“诏曰——”
这洪亮尖细的嗓门一响起,秦家人皆是一激灵,又听他接下来的内容。
“朕感念秦老将军遗德,关照其后辈,特将秦老将军长孙女秦雨玲赐婚给朱太保长子朱遇清,尽快完婚,钦此。”
景历帝便就是这般随性,一道赐婚的旨意,夸也不愿意夸两位新人几句,太监念完这份简陋圣旨,都有些不好意思收红包,但该收的还得收,暗戳戳已经向秦家人伸出了手。
秦家人就在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圣旨内容的时候,就得先把孝敬太监的银子给奉上了,这是规矩。
收完一波银子,太监掏出怀里的另一道圣旨,嘿嘿笑了两声:“皇上关照,还有一道呢。”
“诏曰,因朱遇清辱骂秦家长孙女秦雨铃及其姑姑秦相宜一事,朕深感恶劣,限朱遇清三日内到秦府分别给秦雨玲及其姑姑秦相宜赔礼道歉,钦此。”
太监收了圣旨,表示现在可以谢恩了:“咱家现在还要去朱府宣旨,便不多留了。”
几个太监一边走一边想着,皇上还真是铁了心要将朱遇清整治一番,赐婚就算了,还特意让人点名了他昨日侮辱秦雨铃和秦相宜的事情。
那些话说到底也只有贺宴舟听见了,贺宴舟在皇上面前咬死了要告状,这下好了,两位本来毫无关系的当事人现在也知道了。
秦雨铃和秦相宜同时都在纳闷,朱遇清好端端的骂她们做什么?
实际上,朱遇清只是单纯的没素质,议论评价女人是他随时在做的事情,只是这次正好撞贺御史手上了,刚好皇上这次还想整他。
刚赐了婚就告诉他的未婚妻,他昨天当街辱骂她,啧啧,景历帝自己都不得不佩服自己这整人的手段。
说起来,贺宴舟被他整的也挺惨的,好好的未婚妻现在成朱遇清的了,贺宴舟那么单纯善良的一个人,回家不会哭吧。
景历帝这般想着。
至于朱遇清实际上说的那些话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皇上说他用言语侮辱秦家女,那他就是侮辱了。
信息量过大,秦家人到现在都还没反应过来。
戚氏道:“等等,第一件事情是,皇上给铃儿赐婚了,嫁给朱,朱什么?”
秦天柱道:“朱遇清,朱太保的儿子。”
戚氏倒吸了一口凉气:“那贺宴舟怎么办?等等,是朱家好还是贺家好?”
秦天柱道:“都差不多吧,都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咱们家都算高攀,既然皇上已经下了旨,贺家本也还没与我们家签订婚书的,现在自然是只能听从皇上的命令。”
秦雨铃一张小脸儿被惊得惨白,虽说她心里只有明安哥哥,但贺宴舟她也曾见过的,也不是不喜欢,可这个朱遇清她没见过啊,他还,他还辱骂她和姑姑,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人。
不过,他到底骂什么了?能让皇上如此重视,想必骂的极难听,秦雨铃一想到这里,浑身就害怕得哆嗦起来。
“娘,娘,我不想嫁给那个什么朱遇清,就让我嫁贺宴舟吧,呜呜呜。”
戚氏将女儿拢在怀里:“傻孩子,没听你爹说嘛,朱家可一点不比贺家差,贺家迟迟不来合八字,活该他们家媳妇被抢了,这可是皇上赐婚,闺女,你在青京城里可要出名了!”
戚氏的眼睛亮晶晶的,皇上赐的婚自然尊贵无比,皇上还专门下旨要朱遇清过来道歉,不就是帮着咱们家撑腰嘛,看来秦家的好日子真的要来了。
戚氏拍着女儿哄着,脸上笑得都快合不拢嘴了。
秦雨铃道:“可是,皇上说他骂我。”
到底骂了些什么嘛。
戚氏变了脸色,将目光投向秦相宜:“你没听刚刚那个太监说他骂的是你和你姑姑啊,他哪是骂你啊,要我看,分明是骂你姑姑,连带着将你也给骂进去了,你肯定是无辜的,唉,咱们铃儿怎么命就这么苦呢,平白着又受了委屈。”
这一番指桑骂槐的话,虽说无根无据,偏又有道理极了。
秦雨铃脸色变了变,害怕地望向姑姑。
秦雨铃之前跟朱遇清又不认识,要说名声吧,整个府里也就只有秦相宜的名声有问题。
怎么看也像是朱遇清本来是骂秦相宜来着,不知怎么的扯到秦雨铃身上去了,秦雨铃肯定是无辜的。
顶着一家人投来的目光,秦相宜垂眸不语,千松想争辩两句,被秦相宜扯了回去,她小声斥道:“千松,少说些话,今天遇到的麻烦还少吗?”
她明明已经很小心地在活着了,她不懂为什么每次眼见着日子就快要好过起来,就会有人想再次把她拉下去。
江老夫人瞅了眼秦相宜,又瞅了眼秦雨铃,自家这个孙女是个有福气的,先来了个贺家,又来了个朱家,就算自己再心疼女儿,这次无论如何不能让秦相宜影响到孙女了。
“戚氏,你娘家那位庶弟准备何时来家里提亲,这件事情也该早些定下。”
戚氏闻言,脸上笑开了花,只要老夫人发话了,秦相宜还敢不嫁?
“婆母,您要是实在等不及想嫁女儿,我明日就回娘家去说。”
千松拽了拽秦相宜的衣摆,一脸焦急,秦相宜没说话,一声不吭拉着千松走了。
走到无人的地方,千松连忙问道:“姑娘,老夫人若真要将你嫁给那个戚文德,又该如何?”
到时候若再违抗母命,抵死不嫁,怕是本就摇摇欲坠的名声又要传得更不好了。
秦相宜立在竹林前,故作镇定,越是这种时候,她越不能慌。
“千松,现在立刻去给萧司珍递信,就说让庭阳先生尽快上门。”
她现在再也没有别的路能走了,只希望庭阳先生能顺利到来,在王庭阳和戚文德之间,母亲会知道该怎么选。
此事做得实在无礼,可她没有别的办法了。
千松心疼地看了她最后一眼,随后抓紧时间跑了出去。
姑娘这便算是真正做了决定了,往后半生,就与庭阳先生一起过了。
秦相宜静静地站立着,努力使自己的呼吸平缓,她的事情先放一边,今天实在是发生了太多事,铃儿又怎会突然被赐婚给朱遇清,那贺宴舟怎么办?
还是说,这件事本就是贺宴舟一手促成的,毕竟,贺家肯定早就在想怎么体面地摆脱与秦家的婚事了。
让皇上下旨就是最简单的一个办法,没有任何人会因为这场多变的婚事而背上骂名。
秦相宜的确猜得不错,这件事的确是贺宴舟一手促成的,但他一开始,也算不到最后会是这样的结果。
更算不到,因为这件事,秦相宜要被母亲以最快的速度嫁出去,以免再次影响到秦雨铃那金贵的婚事。
秦相宜叹了声气,事情的发展方向没人能算得清楚,她不怪任何人,要怪,就怪她当初和离不是奉的皇上的旨意吧,若是皇上能下旨让她和离,她现在也不会被家人责怪。
铃儿的命可真好啊,朱遇清再如何不好,朱家都是青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大家族,必不会亏待了她。
过了一会儿,千松回来了,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姑娘,我已经给萧司珍递了信了,萧司珍说庭阳先生这几天本就在筹备上门事宜了,既然你去催了,萧司珍说,她会让庭阳先生明日就上门。”
秦相宜胸腔里一直压着的一口气,终于舒了出来,她喃喃道:“太好了,太好了。”
千松神色复杂:“姑娘,就要开始新的生活了,你开心吗?”
秦相宜浅浅笑着:“没什么好不开心的,庭阳先生是极好的一个人。”
“可你喜欢他吗?”
秦相宜凝眉看她:“你说什么?”
千松摇了摇头,不再说话了。
贺宴舟今日在太和殿的争执中大获全胜,又不能表现出来,实在是满腔愉悦无处发泄,一想到那个朱遇清要娶秦雨铃,他心里就说不上来的畅快。
他跟她,终于不是隔着那么层关系了。
刚从京郊萧司珍那里回来的王庭阳,一把就被贺宴舟给抓住了。
“庭阳兄,今日一定要不醉不归。”
王庭阳心里念着萧司珍刚刚说的话,有些东西还没准备好,他得赶紧回去准备。
贺宴舟却一直缠着他:“庭阳兄,你听我说,你今日一定得好好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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