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常秦家再有多的银子,也被戚氏填给娘家了,如今是真没有多少了。
可是娘家的事情她不能不管呀,本来她是一直虎视眈眈盯着秦相宜的巨额嫁妆,可现在秦相宜跑了,戚氏心里也有主意,公公留下来的一大笔银子,肯定还在婆母手上。
铃儿要出嫁,丈夫要升官,处处都要打点,有的是理由从老夫人那里抠银子。
“哥哥放心,妹妹会替家里筹钱的。”
再不济,等铃儿去了朱家,也能从朱家抠钱出来呀,秦家一家子定是要往上走的。
“爱妃,你觉得朕坏不坏。”
淑妃妩媚地倒在他怀里,神情诱惑:“臣妾觉得皇上坏得很呢。”
景历帝握着淑妃的柔夷:“爱妃,朕指的不是这个坏,你明白吗,朕……”
皇上有些痴痴地望着御花园的方向,淑妃顺着目光看过去,正是秦家三姐妹来了。
三姐妹今日穿得倒是珠翠满头、锦裳绣带。正是戚氏从老夫人那里抠来的银子置办的。
老夫人身边的李嬷嬷还一直说:“当年老爷将这银子交给您时,千叮万嘱要您留着傍身……”
老夫人想着,自己本就失了女儿,往后半生便都得指望儿子儿媳了。
戚氏得了银子,自是喜笑颜开:“您老就等着享福吧,要不说您老命好呢。”
百花宴上,贺家表小姐姿容出众,由贺夫人引着与众女和众夫人见过了面。
“贺夫人真是好福气啊,宴舟本就是人中龙凤了,现在又来了个温婉灵秀的侄女儿,我都等不及要看他两人站一块儿了,定是壁人降世、世间罕有。”
听了这话,贺夫人自是乐得合不拢嘴。
秦相宜见状心想,自己得了贺家的好处,往后更不能给贺夫人丢脸才行,她头一回为自己的容貌感到沾沾自喜,被人夸着,脸上难免起了红晕。
见前面有小姐们围在一起投壶,秦相宜缓步上前凑热闹。
看着手里被塞进来的轻飘飘的羽箭,一看就是小女孩儿玩的样式,她忽然笑了,今日必要拿下魁首。
不光是为贺夫人争光,她自己心底的那股好胜劲儿也上来了。
她站定,深深吸了一口气,抿唇,轻轻挑起眉毛,微微屈膝,随即抬手,一箭飞出。
羽毛箭划过一条优美的弧线,在阳光下闪着光,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箭头稳稳地插入壶口,正中红心。
而她身上的粉裙也随着动作摆出一朵花儿一样的幅度,在阳光下漂亮极了。
“哎呀,真是厉害!”几位小姐发出一阵惊叹,鼓掌称赞。
就在此时,送旨的太监到了,园内众莺莺燕燕便都跪地听旨。
谁也不知道今日怎的突然来了圣旨,都跪在地上面面相觑。
“封——溪川张家张念薇,为永宁郡主——”
皇上的圣旨还是一如既往地,十分简陋,夸也不夸一句。
秦相宜愣了一会儿,才发觉是在叫她,是啊,她是张念薇。
秦相宜抬头接旨,“秦”是父亲给她的姓,“相宜”是母亲给她的名,如今都不算数了。
她乐意做这个张念薇。
在她抬头的时候,众目仰视着她,有羡慕也有嫉妒。
秦雨铃跪在最后面,看到那张脸时,生生愣住了。
秦雨汐和秦雨嫣正要张口说:“那不是姑姑吗?”
秦雨铃捂住了她们的嘴:“我们的姑姑已经死了,乱说话当心被抓起来。”
可那,可那明明就是姑姑啊。
小孩子看人不是看的人的气质和打扮,看的就是五官。
秦雨铃心想,家里不想要姑姑,姑姑也不想继续做姑姑,两方都满意的事情,何必去拆穿呢。
更何况,就算她现在出来拆穿,又有什么用呢。
秦相宜眉心最明显的那颗痣,如今已被花钿覆盖,她背后还有贺家和郡主的身份撑腰。
贺家书房内,太傅正端坐着,这时,外头有下人进来报信儿:“族长,有好消息,刚从北境快马运回来的信。”
太傅展开信,正好今天大家都在这里。
太傅虽然年迈,声音却仍是中气十足:“好得很,信上说,宴舟已经顺利与北境永泽国和谈,两方已经止战,大军不日就要回朝,而宴舟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有人当即道:“宴舟出马,哪里还有什么不行的,他可是我们全族用心培养出来的孩子。”
太傅嘿嘿笑着:“咱们手心里捧着的天之骄子,马上也要成婚了,好事一桩接着一桩的来,今年除夕,我贺家定要热热闹闹的大办一场!”
“等来年再把他们二人的婚事一办,我也能早日抱上重孙子。”
书房里一众长老其乐融融,完全没有把外头此时闹得沸沸扬扬的秦相宜的死讯放在心上。
贺夫人派去北境报信的人,虽是日夜兼程快马加鞭,却还是不知道,贺宴舟在完成任务后,独自脱离了军营,牵了马正日夜兼程地往回赶。
第47章 第 47 章
张念薇容貌恰如其名, 温婉如春水,清丽如桃花。肌肤白皙如凝脂,仿佛从画中走出来的佳人。
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微微弯起, 像是春日里含苞待放的花蕾,带着些许柔弱的羞涩。
可她与秦相宜不同的点在于, 秦相宜是含蓄内收的, 而张念薇是张扬明艳的, 或许她的本意并不是张扬。
但这样一位从贺家带出来的粉裙少女,有着与生俱来的出众美貌,还刚被封了郡主,不可能不张扬。
秦相宜成了张念薇, 张念薇的人生要光明正大的明媚。
她展颜笑着, 笑得比春日里的牡丹还要艳丽, 当秦雨铃怔怔朝她看去,两人目光对上的时候,秦雨铃竟说不出话来了。
她不好意思去称呼那位众星捧月的女子为“姑姑”。
尽管, 那明明就是她姑姑。
裴清寂在酒楼喝了个烂醉如泥,在做好对戚家的一系列报复规划并让下人去逐步执行之后,他在酒楼喝了三天三夜的酒,撕心裂肺。
嘴里不停喊着:“相宜,相宜……”
他真的好爱她……
他知道自己以前有做得不好的地方,可那都是因为他爱她啊……
虽说一年前相宜逼着与他和离了, 可在他心里, 她一直都是他的妻子。
看着地上碎成一片一片的酒坛, 他拿起其中一片锋利的碎片, 往手腕上比划了比划。
曾经相宜手腕上常出现这样的伤口,他看着心疼, 却不愿意放她离开。
在每一个他提不起来的深夜里,看着心爱的女人独自对影自怜,自己却无能为力,他便会陷入疯狂。
他甩着自己:“这软东西,给我硬起来啊!给我硬起来!”
可他无论怎么歇斯底里,都还是没用,他红着眼眶,只能将多余的力气发泄到她身上去。
裴清寂身边的小厮找了很久才找到烂醉如泥的他。
“公子,不好了,夫人她,夫人她,她死了!”
裴清寂浑浊的脑袋瞬间清醒过来,他抓住小厮的衣领,目眦欲裂:“你说什么?你说夫人死了?”
“公子,是秦家老夫人亲口所说,千真万确,秦府偏门都摆上灵堂了。”
裴清寂听了这话,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身边小厮慌了神,连忙推了他两把。
裴清寂瞬时起身:“不行,我要亲自去秦府问,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她是我的妻子,永远都是!”
小厮想拉他没拉住,公子如今这样貌看起来不像是个正常人,他害怕公子做出些收不了场的事情出来。
裴清寂如今的样子,谁又能拦得住呢。
他从酒楼里扑腾出来,往秦家飞奔而去,却被一列军士挡住了去路。
“我们是大理寺的,跟我们走一趟。”
裴清寂浑身酒气,迷迷糊糊间就被带走了。
梁泰心想,宴舟说的是,裴清寂一旦有任何动静,都要立刻将他拿下,他如今从酒楼上狂奔出来算不算动静?
管不了那么多了,先拿下再说。
裴清寂挣了几下没能挣脱,一个醉鬼就这么被扭送到大理寺,这幅画面竟出奇的和谐。
那小厮慌慌忙忙冲出来,看着前面两列铁骨铮铮的带刀士兵,吓得一动不敢动。
转过身撒开腿往裴家跑去。
梁泰招呼一行手下把裴清寂一路压到了大牢里,既是将他当成罪犯抓起来的,那么待遇自然也跟牢里的罪犯一样,尽管梁泰并不知道他到底犯了什么事儿。
“先把他架起来。”
没罪的人进了这里,也非得吐出自己的几桩罪来不可。
裴清寂仍是醉醺醺的模样,被人拉拽了两下,竟直接晕死了过去。
梁泰坐在典狱长席上,皱眉打量着他。
自己就这么把人抓进来,肯定不行,上头问起来说不过去。
贺宴舟走得急,也没给他留多的信息。
梁泰招了招手,示意先把人弄醒。
便有人提着一桶刚从井里打上来的冷冽冰水往他身上一泼。
瞬间,裴清寂清醒过来,他只感觉全身处处有一阵剧烈的刺痛,仿佛每一根神经都被冰针狠狠扎刺着。水流迅速渗透了他的灰布衣衫,冰冷的寒气如铁,紧紧包裹住他全身的皮肤,使之再也不能动弹。
梁泰端起热茶抿了一口,斜眼看他,这才哪儿到哪儿,这只是牢里里最普通的使人保持清醒的手法罢了。
裴清寂想蜷起身子,四肢却被牢牢捆在架子上,困顿的大脑目前还来不及思考过多,只顾得上躲避这渗入骨髓的剧痛,他咬紧了牙关来抵御这股寒气。
身上湿透的冬衣再也起不到温暖的作用,反而变成了拖在他身上的冰冷的盔甲,将他焊在这名为刺骨严寒的牢笼中。
身边的手下放了张纸在梁泰面前,梁泰提起笔随意蘸了墨:“说说吧,都犯了些什么事儿?”
裴清寂被痛苦占据的大脑分出了一小部分,他这才打量起自己的处境来。
“这是哪儿?”干涸又粗糙的嗓音流淌出来,还有些天真的意味在其中。
梁泰不耐烦地放下笔,看来今日是问不出什么了,还是等宴舟回来再说吧。
他起身欲走,裴清寂尚未摸准形势,一旁的手下上来问他:“大人,给这人怎么招呼。”
梁泰垂头想了想,开口道:“每天先给他来一套最基本的,就狱里每天早晨提神醒脑的那一套,其余的等贺大人回来再说。”
贺宴舟歇马于京城三百里外的驿站,他骑的战马一日可跑百里,计程三日,便可返回京城。
自他离京这月余以来,驱驰不辍,鞍马劳顿。
这驿站偏僻静谧,他独自在二楼的破旧房间内歇息,倒有心思思及姑姑了。
他的眼睛亮得如同夜里的星辰,一眨不眨地盯着京城的方向,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连周围的空气似乎都被他的喜悦感染。
与相宜自初遇那天起的所有事情,如同走马灯一样在他脑海中反复轮转、挥之不去。
在他离开京城的时候,心中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姑姑,可姑姑在最后将所有事情都告诉他了,他心里颇为感激。
正因如此,他在北境才得以见到彩云一面,从此心里大定。
彩云如今不叫彩云了,叫雪傲穹。
一想到这儿,贺宴舟轻笑,从前只觉得彩云比起寻常女子来说,要顽劣得多,一点也没有女子的温婉模样。
如今才知道,原来她的志向如此远大。
北境之地,仿若被天地抛弃的荒野边陲,狂风如怒兽,卷携着冰冷的雪粒与沙粒呼啸而过,每一下都要割裂他的脸。
贺宴舟一个文官,实在是有些经受不住,一袭使臣的红衣站在雪地里摇摇欲坠,他费力地极目远眺,却看到了一个伴着苍鹰出现的,浑身被狐皮包裹着的像一头熊的女人。
原来彩云如今已经是边疆外一个小部落的首领,贺宴舟进了她的部落简直哭笑不得,笑话她这就是换了个地方过家家,还不如跟他回京城做公主。
雪傲穹有些疑惑:“贺宴舟,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她一路跑到这里以后,唯一还在通信的就是秦相宜了。
可相宜答应过她,不会将她的事情告诉任何人。
后来她知道,这姓贺的竟然跟相宜搞到一起了。
贺宴舟耸耸肩:“没办法,她如果不说的话,我们都以为你死了。”
她俩真像两个离家出走的小孩儿互相瞒。
在离京三百里的客栈里,贺宴舟一边想着一边发笑,后来在他与永泽国皇子的谈判中,彩云竟在其中起了不小的作用。
他如今心焦渴,唯盼早日归京,拥相宜入怀,他要将自己的心意一五一十地说清楚,要她也说出承诺——终身相伴之诺。
至于裴清寂,他发誓,这次一定要整死他,还顾什么仁义道德。
这驿站在荒郊野外,贺宴舟连日赶路,已经许久未整理过仪容。
驿站的楼体十分破旧,木门嘎吱作响,门上的铁环生了锈,开合时总是发出阵阵低沉的回响。
他倚在窗边往楼下看去,门口两侧栽着几颗枯萎的柳树,偶尔有风吹过,枝叶沙沙作响。
楼下有人在喝酒,有些吵闹,一种混合着酒气、柴火气、野草味的空气迎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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