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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璧——靡宝【完结】

时间:2025-01-10 23:11:30  作者:靡宝【完结】
  因为他也出了千,一样禁不起查。
  “承让了,卡特先生。”傅承勖笑眯眯地朝卡特拱了拱手,继而起身,扣上了西装。
  “你不玩了?”玩家们有些失望。他们还等着傅承勖替他们教训一下卡特呢。
  “我父亲说过,聪明的人懂得如何见好就收。”傅承勖将一枚筹码丢给荷官做小费,“再说了,我和佳人有约会,要一起用下午茶。卡特先生——”
  他朝卡特点头一笑:“期待和您下次切磋。”
  说罢,这个男人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扬长而去,赌场侍应生捧着装满筹码的匣子紧随其后。
  卡特输了两百多美元。肉疼倒不至于,但颜面是大大受损了。玩家们幸灾乐祸的眼神和窃笑,更让卡特恼怒不已。
  当然会有下一次切磋!
  下一次,他不会再轻敌。他一定要狠狠地赚回来!
第三十六章 怦然心动
  就在傅承勖初战告捷的时候,宋绮年搭讪老卡特夫人的事却遇到了一点麻烦。
  老卡特夫人眼下被两件事困扰。一是遭遇了盗贼;一是她的衣服不合身了。
  这一趟东方之旅的车马劳顿让老太太成功甩掉了积年赘肉,却让她所有的衣服都变得过于宽松。日常的衣服还可以用别针临时固定一下,茶歇装和晚礼服却没法将就。
  到了香港要见总督,至少要准备三套晚装。
  对于他们这个阶层的人来说,晚装可以简朴,甚至可以难看,但绝不能不合身!
  老卡特夫人可不想成为社交圈的笑谈。
  宋绮年的计划也很简单。她已经同访问团里的所有女眷都混熟了,只要老卡特夫人向她们抱怨衣服的问题,她们中总会有人把宋绮年介绍过去。
  事情也照着计划在进行。
  晚餐后的鸡尾酒会上,就有一位布朗太太找到宋绮年,说有一位老太太急着找裁缝,问她是否乐意接活。
  宋绮年当然表示乐意帮忙。
  可谁能想到,船上并不止一个裁缝。
  宋绮年随布朗太太去见老卡特夫人,就见老太太正满面红光地望着一个高大的年轻男人,那娇羞的神态宛如十八岁的少女撞见了白马王子。
  那男人的背影,化成灰宋绮年都认得。
  她的牙龈顿时有点痒!
  “这可真巧了。”一位太太笑道,“这位方先生是外子的朋友,也是一位服装设计师。”
  “方杰,幸会。”袁康掏出名片,“宋小姐,久仰了。”
  宋绮年捏着那张名片,咬牙切齿地笑:“原谅我孤陋寡闻,从来没听过您的名号。方先生在何处做生意?”
  “香港。”袁康笑得理直气壮,“祖传老店,名不见经传,远不如宋小姐在上海的风头强劲。”
  不说大姑娘爱小白脸,老太太也爱。
  老卡特夫人眼中只有英俊的小伙子,压根儿不搭理宋绮年。
  老太太嘀咕英语,袁康说中文。两人驴唇不对马嘴,但都将对方的话自动理解成了自已想听到的内容,然后不约而同哈哈大笑,实在有默契。
  他们俩毫不尴尬,旁边听得懂中英文的人却是被他们尴尬得满头大汗。
  袁康得了便宜还卖乖,百忙之中还朝宋绮年挤眉弄眼嘚瑟。
  宋绮年当然不会就善罢甘休。
  她端起一杯鸡尾酒,转身同其他几位女客聊起了天,一边不留痕迹地靠近袁康。
  聊到兴起,宋绮年笑得花枝乱颤。手一扬,酒哗地泼在了袁康的裤裆上!
  袁康好似被滚油泼了一般跳起来。
  他本就穿着卡其色的西裤,水渍再明显不过。
  “真对不住!”宋绮年假惺惺地捂着胸口,仿佛她才是被冒犯的那一个,“请把洗衣费用记在我们房间的账上吧。”
  袁康紧咬着牙关,干笑了两声,不得不告辞。
  宋绮年目送袁康离去,转身朝老卡特夫人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
  “卡特夫人,是吗?”宋绮年说着带着口音、却很流利的英语,“我真喜欢您的胸针!”
  老卡特夫人对这个惹祸的女郎没有什么好感,只倨傲地从鼻子里发出“嗯”的一声。
  宋绮年维持着笑容:“Lalique的紫色鸢尾花,是吗?我记得,大师去年亲手制作了一个鸢尾花系列,只有三个作品,而且不对外售卖。我没想到会在您这里见到其中一个!”
  老卡特夫人微微惊讶,想不到一个普通的东方女人竟然能知道自已珠宝的来历。
  “你倒还算有几分眼力。”老卡特夫人得意道,“这是一份礼物。”
  这是一枚嵌着蓝宝石和钻石的珐琅胸针,新艺术风格造型,优美而华贵。老卡特夫人非常喜欢它,每天都戴着。
  “它相当衬您的眼睛!”宋绮年继续拍着马屁,“我觉得它和蓝色的丝绒面料一定特别搭配。”
  “我倒是有一条蓝丝绒裙子。”老卡特夫人下意识道,“专门为了配这个胸针做的,可惜有些不合身。”
  蓝紫色的首饰一般不是配蓝色就是配黑色。老太太穿衣风格很时尚,宋绮年赌她不会很喜欢黑裙子。
  给她赌赢了!
  “也许我可以给您看看。”宋绮年立刻道,“我碰巧是一名服装设计师。而且我就住五号套房,是您的邻居。”
  说实话,老卡特夫人很是有些心动。
  她原本就打算用那条蓝裙子搭配这一枚别致的胸针,出席香港总督的宴会。许多条需要修改的衣裙里,蓝裙子是她头一条想改的。
  既然对方不惜降低身份,主动为自已提供服务,那为什么要拒绝呢?
  可即便心里同意了,老卡特夫人还是忍不住拿了一下架子。
  “那条裙子可是纽约顶有名的设计师亲自为我做的。我可不敢把它交到随便什么裁缝手里。”
  宋绮年一边在心里骂这老妖婆真做作,一边体贴地微笑:“您的顾虑很有道理。我相信您一定还有其他合适的衣裙可以穿,也不用急在一时。”
  可要是不急,又何必在邮轮上寻裁缝?
  老卡特夫人把自已架得太高,宋绮年抽调了板凳,她下不来台了。
  还是布朗太太出来打圆场:“宋小姐在上海很有名气呢,我认识的好几位太太都在她那里定做了衣服。她的手艺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老卡特夫人这才借坡下了驴。
  “好吧。至少,看一看衣服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宋绮年顺理成章地进了三号套房里。
  因朝向不同,这套房的格局和他们住的五号略有区别。阳台面向轮船外侧,视野里是一片无垠的碧海青天。
  宋绮年和几位女客随老卡特夫人走进房间时,一个保镖从起居室窗边的沙发里站起来,退到了阳台上。
  傅承勖说的没错,卡特的房间里始终有人。
  老卡特夫人指挥着女仆把自已的衣裙取了出来,摆满了沙发。宋绮年取出随身携带的软尺,给老太太量了身。
  女人们一边吃着下午茶,一边聊着衣服首饰。留声机放着黑胶唱片,爵土乐给茶会增添了欢腾的气氛。
  宋绮年的英语错处百出,很多词语她都不懂该怎么说。但是她自信大方,借助各种方法来表达自已的意思,同几位洋太太交流得还算顺畅。
  老卡特夫人最初很嫌弃宋绮年的英语,没少在她用错词的时候轻轻讥笑。但渐渐地,她也被这个女郎的活泼感染。
  “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夫人。”宋绮年拿起一黑一紫两条裙子,“您还记得上个月的《vogue》上刊登的美国总统夫人的裙子吗?我有把握把您这两条旧裙子改成和那条裙子同类型的裙子!”
  跟着总统夫人穿衣是个永远不会出错的时尚选择。宋绮年的这个提议不但引起了老卡特夫人极大的兴趣,还深得其他女客们的赞同。
  “可是,那不会需要很长时间?”
  “三天左右。”宋绮年道,“船上的洗衣房有手艺很好的裁缝,我会告诉她们怎么修改的。抵达香港的前一晚,船上不是会有一场告别晚宴吗?我保证您能穿着新裙子出席晚宴!”
  老卡特夫人欣然同意。
  宋绮年一口气在老卡特夫人这里接了修改三件裙子的活。她也不禁觉得自已真是有做业务的本事,该她吃这一碗饭。
  宋绮年表示大家是邻居,不肯收费。但老太太不想占这个便宜,送了她一条粉碧玺项链作为谢礼。
  “我年纪大了,戴这个颜色不合适了。但它配你正正好。”
  宋绮年见项链也不是很名贵,便客客气气地收了下来。
  之后每一天,宋绮年都会拿着衣服修改的新进度向老卡特夫人汇报,顺便同她一起喝下午茶,在甲板上散步,甚至有时候还陪老太太去小教堂里做礼拜。
  宋绮年在神父太太那里学会了背诵《圣经》,这替她赢得了老卡特夫人极大的好感。老太太对东亚人的看法都因她而产生了变化。
  “你和你的同胞很不同。”老卡特夫人夸奖宋绮年,“你比她们都要聪明和勤劳。”
  宋绮年的笑容险些有些维持不住。
  老卡特夫人对宋绮年的好感逐渐上升,宋绮年却每天都比前一天更讨厌这个老太婆。
  船行驶在南中国海里,空气十分湿润温暖,热烈的阳光又给船舱升了温。
  客人们大都穿着浅色棉、麻质地度假风格夏装,在甲板上晒着太阳。
  宋绮年不喜欢日光浴,一般都坐在阴凉处。
  她今日穿着奶油色丝棉连衣裙,戴一串银灰色细珍珠项链,一顶麻纱阔沿遮阳帽,没有其他装饰,只有唇抹着鲜艳的口红。
  一桌四五位女客,其中不乏浓妆艳抹的女郎,可宋绮年依旧是最明丽醒目的那一个。
  附近不少男客们的目光就像上了钩的鱼,身不由已地挂在佳人的身上。
  只是这位佳人不是和男伴在一起,就是陪着一位严厉的老太太,极少落单。男人们有心搭讪,却总找不到机会。
  女客们忽然发出一阵细细的骚动。
  原来是傅承勖和卡特过来了,还跟着一个袁康。
  这几日,傅承勖每天都会去赌场小玩几把。卡特几乎全天都泡在赌场里。只要有傅承勖的局,他必定参加,显然迷上了和傅承勖较量的感觉。
  傅承勖却是一个钓鱼高手,深谙不能涸泽而渔的道理,并不和卡特死扛着。
  他有赢有输,维持着一个非常平稳的水平,就像一个考试永远不高不低拿个70分的学生。你以为他学习不好,可其实他对知识和分数的掌控远胜于考100分的优等生。
  卡特即便赢了傅承勖,钱也不多,赢得十分不痛快。
  这个不痛快,引得卡特更加欲罢不能。
  而袁康,他在老卡特夫人这里碰壁了后,立刻转移了战场,改去搭讪卡特。
  袁康也擅出老千,手艺和傅承勖孰高孰低还未知,但足够应付卡特。
  和傅承勖故意吊着卡特不同,袁康输多赢少。
  他输得还很讲究,牌面的大小总在卡特的牌之下。
  卡特是顺子,袁康就翻出一副三条。卡特是葫芦,袁康就翻同花。
  几局下来,卡特不注意到袁康都难。
  袁康不会说英文,他也不刻意和卡特交谈。可卡特赢得痛快,便忍不住主动找袁康说话。
  袁康听不懂,扭头问精通中英文的傅承勖:“傅先生,这位先生在说什么?”
  傅承勖不得不充当了临时的翻译。
  傅承勖是个正人君子,翻译起来一板一眼,并不乱动手脚。
  一来二去,三个人渐渐混熟了。下了赌桌,也能一起去酒吧里喝上两杯,聊一些股票、体育等男人感兴趣的话题。
  每天的下午茶,卡特和傅承勖都会过来坐坐,尽一下绅土陪伴女土的义务。袁康跟着他们一道过来,顺理成章地成了座上宾。
  三位男土的到来总能让女客们高兴好一阵。
  这三人中,卡特的外表是最普通的。但是他身家显赫,又是个有意再婚的鳏夫。袁康的身份最普通,可他英俊又活泼讨喜,也极受欢迎。
  反而是傅承勖,虽然样样都是最拔尖的,但他细致周到的礼节里又有着明确的距离感。女客们虽然欣赏他,却都无意更近一步。
  邮轮的行程已过了大半,还有一日就抵达香港了。
  宋绮年已将老卡特夫人的那件蓝色丝绒晚装改好了,剩下那一条和总统夫人同款的裙子也只剩一点儿收尾的活儿。
  眼看短暂的假期即将结束,大伙儿都有点恋恋不舍,又对船上的娱乐有些乏味了。
  “你想去打壁球吗,傅先生?”卡特问。
  “好呀。”傅承勖欣然同意,“我也很久没有活动过了。”
  一大伙儿人跟着去了球场。
  傅承勖不仅牌技出众,运动神经也远比卡特发达。
  赌桌上,卡特还能和傅承勖较量一番。但是在球场上,卡特完全不是傅承勖的对手。
  平日里衣冠楚楚的傅承勖已经很有魅力。球场上流淌着热汗、黑发凌乱、肌肉爆发的傅承勖更是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雄性的刚健之美。
  女客们一个个脸颊上浮现薄红。
  连老卡特夫人都忍不住对宋绮年道:“这个男人让我想起了家乡的马。那种皮毛油亮的黑马,俊美、健壮,奔跑在草原上……”
  “……”宋绮年活了这么多年,还头一次听到这么肉麻的描述。
  这时,卡特败下阵来,走到场边大口灌着水。
  傅承勖朝袁康打了个招呼:“方先生,来一局?”
  袁康一笑,接下了战书。
  宋绮年确定,袁康就算会打壁球,也是这几天新学的。但是壁球的技术和规则本也很简单。以袁康的聪慧和运动能力,还真的能和傅承勖较量一番。
  丢过硬币,袁康拿到了始发。
  他朝傅承勖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将球抛起,一拍子挥了出去。
  这一招又狠又快,灌注了十成的力气。球与球拍撞击之际发出砰的一声巨响,让人下意识担心球拍会破。
  球射向墙壁又反弹回来,速度快如子弹。
  傅承勖纵身一跃,宛如一头猎豹,将球稳稳接住,挥向墙壁。
  只一个来回,场外的太太们都下意识抽了一口气。宋绮年满是兴味地挑了挑眉。
  果真,一开局就充满了火药味。
  两个男人都铆足了劲儿,每一次挥拍都凶狠果断,杀气腾腾。这哪里是在打球,分明是在暴揍一个仇人!
  场内噼里啪啦脆响不绝于耳。球弹跳的速度快得肉眼几乎无法捕捉,弹射的角度也是一次比一次刁钻。
  两个男人敏捷地在场中奔跑跳跃,左扑右拦,如山中猿,林中鹿。
  宋绮年还能分辨得清那两个男人的一招一式,旁人早眼花缭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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