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大过年的,哪还有那么多事情。无非就是找借口,不想回来而已。
前年和周颂宜结婚后,去年倒是破天荒地头一遭回来。
只是和寻常人家相比,他们家的年味的确淡,这年过与不过没什么区别。
回来也落不着什么好。
自打大哥去世后,没有哪一年是好过的,黎青那些挖苦扫兴的话言犹在耳。
今年又出了这茬事,大家心里头都不是滋味。
靳晏礼将手机放在一旁,“除夕快乐。”
平层没人居住,室温和外边也差不了多少。在外边走了那么一遭,皮肤冰凉,回了车厢内才融化、缓和了许多。
此刻回了屋,除了死一般的寂静,带给他的也只剩下寒冷。
靳晏礼走进淋浴间,洗了个热水澡。
换上一身暖和的衣服,拿起钥匙,重新出了门。
*
宅子今天热闹极了。自从老太太去世后,家里头沉寂了许久。
今天除夕,家里人员变多,又或许是节日气氛的加持,大家脸上都洋溢着喜气。
今年,还没张贴上新对联。
岑佩茹去厨房熬煮了一点浆糊,用瓷盘盛装。
拿到山房的时候,周平津正弯着腰身,手里握着毛笔,正在红纸上写春联。
这幅对联,张贴在大宅门。
余下的,让孩子们自己写,自己贴在自己的房门前。
周家的孩子,自小就开始学毛笔字。
如今虽然算不上顶尖的,可多少还是有基础的,字迹走笔不输大家。
沈滢和周自珩结了婚,今年便也在周家过春节,周舒樾很识趣地没去打扰。
下一刻,将目光瞄到周颂宜的身上。
怕她觉得无聊,于是给她披上厚厚的衣裳,推着她在走廊上转。
“周舒樾,到底是你怕我无聊,还是你自己觉得无聊。然后跑过来骚扰我?”
周颂宜揶揄,“现在时间还早,再过一会。小智和小花他们过来了,家里头就要被掀翻天了,可有你热闹的。”
“一年没见,估计个子又长了许多。”她想到那个场景,不自觉地笑出声,“去年没在家,今年也不知道能不能认出我了。”
小智和小花是梅生的孙子、孙女,小雨则是梅婷的孙子。
他们两人在周家服侍的这几十年间,早就和亲人没什么两样了。
宅子大,许了两套属于他们自己的院子。
家里没那么多讲究。子嗣单薄,每年一大家人聚在一起,图个热闹、喜庆。
除夕当天,他们的孩子带着自己的孩子,从外地赶回周宅,大家一起热热闹闹过新春。
即便去年老太太逝去,这个习惯仍然延续着。
“他们三个小屁孩。”周舒樾挑眉,胸有成竹道,“社牛得很,跟谁都能聊得来。今年我买了很多烟花、零食,就算不记得人,这些东西总归是有印象的。”
“而且你是不知道,小智去年刚上一年级。我过年见他的时候,可调皮捣蛋了。还是小花更乖一点。”
“你啊。”
周颂宜没忍住笑了,“推我去大哥那边看看吧。嫂子今年刚过来,可别怠慢了人家。哦对了,我让你帮我收拾出来的东西,你都弄了吗?”
“肯定的。”
两人抄近道过去的,不过没走太近,只远远隔着一道洞门,在外边瞧着。
周自珩和沈滢在屋檐下,正在张贴新春的对联。
“这个春联贴得怎么样?”周自珩站在梯子上,沈滢给他把着扶梯,他低下头,问,“有没有贴歪?”
“再往左上移一点,不然看起来不和谐。”
“行。”
“算了,我们回去吧。”周颂宜收回视线,“这个时候,就暂时不过去凑热闹了。”
“确实。”
周舒樾点点头,替她拨开洞门旁垂下的竹枝。
枝条被雪压弯,手一拨,立马弹开,坠下一片雪。
他问:“姐,你的春联写了吗?”
“还没。”她情绪恹恹,“有点儿懒。”
-
两人无聊得左转转、右转转,最终还是转去了主厅。
没想到的是,人还挺多的,梅叔的孩子们都回来了,还把小孩子也带过来了。
周平津正在和大家聊天,岑佩茹接过泡好的茶水,滗进杯中,伸手递了过去,“外面下雪,路不好走吧?”
“开得慢,还好。”
梅生乐呵呵的,“开慢点好。”
大家正闲聊着。小花被一堆大人围绕,此刻在梅婷的怀里,周颂宜刚进去,她就注意到了。
超大声、语气兴奋:“颂宜阿姨,你终于回来了!”
说完,忙不迭地就挣开梅婷的怀抱。脚落地,还没站稳,就张开双臂,冲周颂宜飞扑过去。
“慢点哟。”
周平津手差点都伸出去了,一个劲地唤,生怕小花没站稳,摔倒了。
“没关系。”许洁说,“您不用担心。她三岁半了,摔倒了,自己也会爬起来。在家里的时候,也是这样,天天上蹿下跳的,还是在幼儿园里让人省心。”
“都是这样过来的。”
岑佩茹温婉地笑笑,将目光收回。继而又问,“我听梅生说,你们准备在北京买房了?”
“嗯。”
“要是资金方面有压力,就和我们说一声,我们也会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
大人们在聊天。小花羊角辫晃啊晃的,一把抱住周颂宜的大腿,昂着头看她,“我刚和爷爷聊天,他还说你还在房间里休息呢。”
“颂宜阿姨是大朋友了,我们这群小孩子都起床了,她怎么可能还在房间里睡懒觉呢。”
小智从椅子上跳下来。一脸深沉,作柯南沉思状,“不用想,那肯定是爷爷骗你的。”
“不对不对,”小花脸蛋红红的,和他理论道,“哥哥,你刚才可不是这样说的。”
“才没有!”
“就有!”
“没有。”
“有!”
“停停停!”周舒樾掏了掏耳朵,“你们两个,是不是忘记了,这里除了你们两个人,还有一大堆活人?要不要忽略得这么彻底?”
“哪有,我才不要和小智哥哥一起玩。”小花嘴巴甜甜,“我最想的就是舒樾哥哥了。”
“不过,要是小雨哥哥在这儿就更好了。”
“你呀,”周舒樾伸手,刮了刮他的鼻子,“就知道会这样,其实呢。这后半句话,你可以不补充的。”
“嘿嘿。”
周颂宜眼神温柔地看着小花。片刻后,抬头看向梅婷,“梅姨,我带她去我那边玩一会。”
“好。”
“奶奶,小雨哥哥什么时候能过来?”小花被周舒樾抱在怀里,扭身问梅婷,“待会他过来了,你能带他过来,和我们一起玩吗?”
“可以。”
“你小雨哥哥等一会才能过来。”梅婷看了眼手机的时间,“刚才你伯伯打电话过来,说路那边堵住了,得等一会才行。”
“好吧。”
两人走出没多久,梅展书携妻子匆匆赶到。
进了庭院,他将孩子放下,和妻子将礼物放在一旁,对在座的各位笑笑,“这路上堵住了,所以晚了点儿。”
“外面在下雪,慢点儿好。”岑佩茹给他倒了一杯茶,“快坐下,喝点热茶,暖暖身体。”
“好。”
他捧着杯子喝了一口,视线在主厅转一圈,问,“颂宜今天回来了吗?”
“嗯。”
周平津问,“怎么了?”
梅展书的妻子替他回道,“没事。只是,刚才我和展书下车的时候,看见颂宜的丈夫了。觉得有点儿奇怪,所以就问问。”
第53章 是非人
周颂宜带着小花去了自己的房间, 周舒樾则是牵着小智去了自己的房间,将前几天特地买的零食拿过来。
此刻,小花正坐在沙发上, 拿着周颂宜递给她的积木, 正在天马行空地搭建城堡。
她捏着一个三角形的积木块,轻轻松松盖上去后,拍了拍自己的小手,昂着头, 笑着对周颂宜说, “好啦。”
“颂宜阿姨,你说小雨哥哥究竟什么时候过来呀?”她停下手中的动作,扭头看向窗外。
可窗外白雪皑皑, 什么都看不清,只能看见不断飘下的雪花。
“外面雪下得好大。”
“我好想见到小雨哥哥, 上次回来时, 他说要买超级多的烟花。”小花歪着脑袋看周颂宜, “烟花可漂亮了,对不对呀?”
“嗯。”
周颂宜低头, 眼神温柔地望向小花那一双星星眼。
抬手,摸了摸她柔软的发啾, “外面雪太大了,车子都不好走了。为了安全着想, 大家都开得慢,所以就会堵车。”
“等我们一起把这座城堡搭建完成, 小雨他说不定就过来了呢。”
小花笑得虎牙都露出来了, “要是他们没来呢?”
“要是没来,”周颂宜佯装沉思, “我们到时候就打一通电话,问一问。好吗?”
“好!”
小花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话刚说完,周颂宜将手中捏着的一块黄色、正方形的方块摁在积木上。
松开手时,房门被敲响,梅婷走了进来。
她起先看了眼周颂宜,继而将目光转开,移到坐在蒲团上的小花的身上,“小花。”
“姑奶奶!”小花站起身,跑去她的身边,“你怎么过来了?”
“你小雨哥哥过来了,现在就在前屋。”梅婷蹲下身,逗她玩,“你现在,要不要过去和他一起玩呢?”
“刚才我和小花聊天,还提到了。”周颂宜眉眼温柔,“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过来了。我这边收拾一下,待会就过去。”
“不用。”
梅婷看她一眼,“你就在这儿,不要紧的。他们现在,在和平津他们说话。”
“好。那我晚一点过去。”
“小花,你想好了吗?”梅婷慈爱地看向怀中的小人,“要不要和姑奶奶一块儿过去?”
“可是我的城堡还没有拼好。”小花奶声奶气地说。可当周颂宜以为她要留下来拼积木时,她眼睛眯起一道月牙,“要不我把积木带过去,我和小雨哥哥一起拼?”
“那小智哥哥呢?”
“才不管他呢。”小花哼了声,转而又挥舞着小手,“不对不对。这个城堡是我和颂宜阿姨一起拼的,不能交给其他人。”
故作深沉地叹了口气,“算了,我们还是先去找小雨哥哥吧。”
“颂宜阿姨,”她扭头看周颂宜,“你在这儿等我一会,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好。”
梅婷等小花决定好后,弯下身、将她抱在自己的怀里。她的眼睛看向周颂宜,“刚才书展回来的时候,在门外碰见晏礼了。刚才我过来的时候,他就站在你屋外头。”
“什么?”
周颂宜瞳孔一缩,“他怎么过来了。”
动作迟滞片刻,目光投掷在窗外,视野里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天冷得厉害,“您让他进来吧。”
“行。”
-
梅婷抱着小花出了房间,靳晏礼正站在檐下窥雪。
听见门“嘎吱——”的开合声,他转过头,见是梅婷出来,礼貌地冲对方点头。
她把小花的帽檐拉上,继而对他道,“外边冷,快些进去吧。”
“谢谢。”
北方气温低,雪是干的,落在身上不会立即化开。
靳晏礼走近房间,室内的热气铺面而来,他没立即走进客厅,而是站在玄关口,待肩上的雪融化。
热气驱散寒气。他才抬腿,朝周颂宜走了过去。
距离上次的腊八,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的时间。
自那之后,两人偶尔也会在微信上有着简短的交流,只是他今天过来的这件事,委实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今天除夕,”周颂宜坐在轮椅上,视线笔直地落在他的脸上,“你怎么过来了?”
靳晏礼盯着她,缓声道:“再来之前,我回了我们的婚房一趟。自从你离开后,家里的阿姨被我遣散了。我不擅长养狗,白天里也没太多时间与精力去照顾福宝,雨娇和它相熟,便把它托给了她。”
“人都散了,我也很少回去了。直到今天回去一趟,才发现家里冷清得可怕。从一个人到两个人,再变成一个人,这中间的过程,还真的难以让人去适应。”
“从前,我以为自己不喜欢热闹,节日什么的,最多只是一个象征。可今天出门走了一遭,才发现街上冷清了许多,心中空荡荡的。那一刻,我很想去到哪儿,可又不知道究竟该去到哪处。无论是哪儿,好像都并不欢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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